母女俩大眼瞪小眼好半天,孩子的啼哭声终于打破了停滞的气氛。

  胡宝珠动了,一番检查后发现孩子尿了,她任劳任怨给孩子换好尿布,将孩子哄睡。

  别看她没怎么照看过孩子,大概是母子天性,她的动作麻利,孩子被她照看得很好。

  老太太欣慰不已,犹记得她刚穿来时所见到的胡宝珠,那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现在面对孩子的尿布也能镇定自若,真的长大了。

  老太太看胡宝珠的眼神,就和看自己的孩子一样。来到胡家后,她真代入到老太太的身份,对这帮孩子视如己出。

  老太太正感欣慰,冷不丁听到胡宝珠道:

  “梦里没有他。”

  “他”指的是孩子。

  她被送进赵府后没多久却去世了,别说孩子,连命都没了。

  老太太又被噎住,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老太太瞪着胡宝珠,没好气道;

  “都说了,那是梦。这可是你自己冒着九死一生亲自生下来的孩子,你的亲骨肉!”

  胡宝珠怀疑她的真假,那孩子总不会是假的。老太太试图用孩子换回胡宝珠的理智,她整日把梦境挂在嘴边,有可能沉浸其中。

  虽然,梦是真的。

  老太太坚定的目光似有某种魔力,能将人脱离梦境。

  胡宝珠终于第一次正眼看自己的儿子,那么小的孩子,是她生的……

  这一刻,梦境被打破,她试着去相信眼前的一切才是现实。

  她迫不及待将孩子抱起,又把惊扰了他的美梦,攥紧孩子的小手,温热的触感让她泪如雨下。

  “是我的亲骨肉,我终于有孩子了。”

  她怎么敢忘那个噩梦啊?

  可现实如此美好,她不该沉溺梦境。

  胡宝珠哭得不能自已,像是宣泄某种情绪一般停不下来。

  老太太静静地等着她哭,她知道,若是胡宝珠不发泄一通,她还是会沉浸于梦境无可自拔。

  可梦终归是梦。

  等胡宝珠的哭声变小,老太太握紧她的手。

  “宝珠,梦终归不是现实。你要活在当下。”

  前世也好,梦境也好,那些都是过去式。只有现在才是真的。

  “活在当下?”胡宝珠愣愣地重复着这句话。

  “对,活在当下。孩子需要你。”

  若是无法分清梦境还是现实,就把孩子当作精神寄托吧。有孩子的地方,就是现实。

  胡宝珠攥住孩子的手紧了紧,她无比坚定。

  “我会抚养他长大。”

  胡宝珠的眼中又有了色彩,这是她盼了许久的孩子,她一定不会放手。

  “那张毅……”老太太打铁趁热,准备把岳家的事说一下。

  话到嘴边,胡宝珠却道:

  “他走了,我知道。”

  “你知道?”

  你怎会知道?

  胡宝珠疯癫之前,还在担心张毅的安危。可现在的她,却好像看透了世事,就连对张毅也不在意。

  胡宝珠松开了攥住孩子的手,她的心已经安稳下来。轻叹了口气,娓娓道来:

  “梦中的他曾回过上河村,身边是另一个女子。”

  她和张毅……是她偷来的短暂幸福。

  既然是偷来了,总有还回去的一天。

  她已经得到了孩子,理应将张毅物归原主。

  老太太一时语塞,没想到张毅和胡宝珠的缘分竟然这样深。

  可惜,他们无法白头偕老。

  胡宝珠能自己想清楚,省了老太太不少事儿。她想了想,还是为张毅解释了句:

  “张毅遭遇刺杀,深受重伤。他一直昏迷不醒,前些日子才醒来,却忘记了之前的记忆。”

  无论上辈子命运有怎样的安排,这辈子张毅与胡宝珠情投意合,他们的结合没有任何利益掺杂,本该纯净无瑕。

  直到现在,老太太依旧觉得张毅有苦衷。他对胡宝珠的情谊她看在眼里,那样重情重义的男人又怎会将心爱的女人舍弃?

  “娘,我懂。”胡宝珠苦涩一笑,“我现在只想好好抚养孩子,您能收留我在胡家吗?我什么都能干!”

  这话说的,不久见外了?

  “傻孩子,你是胡家的姑奶奶,无论娘在不在,这里都有你的一席之地。”

  老太太已经决定趁着她还有力气的时候,将胡家给分了。胡家有四个的儿子,一个女儿,老太太也没想把胡宝珠单独排出去。

  她是胡家人,理应享有胡家的资产。

  胡宝珠并不知道老太太的想法,她听着听着就听出了问题。

  “娘怎么会不在?”

  老太太一噎,暗暗感慨意识回归后的胡宝珠好敏锐。

  生死有命,她的身体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崩溃,早做打算为好。

  但话不能这么说,老太太修饰道:

  “娘毕竟年纪大了……”

  “不会!我会好好照顾娘,对了,肖大夫!让肖大夫给娘治疗。”

  胡宝珠的反应比老太太想象中大多了,“梦境”中,直到她去世,老太太依然活得好好的。

  但,这是现实。

  胡宝珠立即分清了梦境和现实,梦中的老太太对她不假辞色,有了胡老大的利益,她这个女儿可有可无。现实中的老太太为了她掏心掏肺,胡老大的利益算什么?老太太反而对胡老大下手更狠。

  这样的老太太,胡宝珠想她活得长长久久。

  活得长长久久?

  那不是成了老妖怪了?

  老太太打趣了几句,将沉闷的气氛驱离。罢了,事关生死的事还是别让他们有心理准备了。若她能未卜先知,还真成老妖怪了。

  胡宝珠暗暗将此事记下,见老太太不愿多说也不再提。

  这件事可以暂且不议,但胡老大的事必须要说。

  虽然现实与梦境差了很多,胡老大现在连个秀才都不是,更不能仗着老太太的宠爱胡作非为。

  但胡宝珠对他有深深的畏惧,她劝说老太太不要相信胡老大,他不是好人。

  胡宝珠忐忑不安,生怕老太太误会她的真心。

  老太太冲她笑得慈爱,轻轻揉了揉她柔软的发顶。

  “你忘了,娘也梦到过那些事。放心,娘心里有数。”

  对待胡老大,她从来不曾大意

  胡宝珠眼底迸发出希望的光芒,这一刻,她真的开始相信老太太的改变是因为梦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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