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玉兰见他越靠越近,皱眉起身,拉了一把傅清凝,“清凝,那边好像有菊花,品相还不错,我们看看去。”

  她脚下飞快,园子里到处都是女眷,严悭追了两步就不再往前了。孙玉兰走得远了,才放缓脚步,回身看不到严悭的人了,才道,“清凝,你这妹妹真不懂礼,男宾怎么能和女客一个地方招待呢,冲撞了可怎么好?”

  傅清凝也赞同这话,想了想,到底忍耐不住,低声将严悭卖铺子的原因说了,其中还包括了她受伤的前因后果。

  孙玉兰眼睛微微瞪大,“那紫悦这样大的胆子?”紧接着又道,“以后的严少夫人日子要不好过了。”

  傅清凝见她还是没能理解自己的意思,主要是孙玉兰根本没往那边去想,不过她知道严悭有这么个红颜知己后,只要不傻,应该就不会答应这门婚事。

  两人边说边散步,再次走回假山旁的亭子想要坐会儿,却看到里面已经有人了。严夫人和几位夫人一起,其中还有孙玉兰的母亲。

  两人上前见礼,福身过后傅清凝就想要离开,她实在不想和严夫人说话,盘算着找个理由告辞,就听严夫人笑道,“清凝,听说你的亲事定下了,姨母还没给你道喜呢。”

  傅清凝根本不想理她,要不是周围还有别家夫人,她真会转身就走。不过她心里清楚,如果她现在转身走了,大概这些夫人都会觉得她失礼任性,实在是划不来。

  那边的严夫人也不需要回答,自顾自继续笑道,“不过,赵家勉强能算书香门第,清凝最近做生意做得不错,赵夫人那边会不会多想?”说到这里,她笑了笑,语重心长看着傅清凝,“清凝,我是你姨母,今日托个大多嘴一句,这姑娘家还是别抛头露面做生意,对名声不好。再说了,姑娘家能做出个什么生意来?”说完,呵呵笑开了。

  周围的夫人有两位和她一起笑,孙夫人却没笑,正想说话呢,就听到亭子外有妇人爽朗的声音响起,“严夫人这亲戚实在是不知道让人说什么好?我未来儿媳妇再不懂事,也有我和她母亲在,轮不到你来教!”

  于氏走近,拉了傅清凝的手轻拍了拍,转而看向面色不太好的严夫人,笑吟吟道,“再说了,清凝虽然是个姑娘家,却也比某些为了妓子变卖祖产的败家子好得多。”

  这话意有所指,她说这话时只看着严夫人。

  严夫人先是皱眉,然后面色微变,霍然起身,“赵夫人什么意思?”

  于氏不以为然,摊手道,“看吧,这就是什么也不懂的后果。别哪天祖屋的房契都没了被赶出去,你也最后一个知道。”

  “胡说八道。”严夫人满面怒色,严家在走下坡路。于氏这话就像是在嘲笑她一般,她哪里还忍得住,“赵夫人,话不能乱说。”

  于氏才不怕她,拉着傅清凝的手摩挲,“你不也胡说八道?清凝通透大方,我喜欢还来不及,没想到刚进园子就听到你在这边编排我不喜她,挑拨人家婆媳关系,严夫人好教养。”

  傅清凝故作羞涩的垂头,没想到于氏会这么护着她。

  严夫人惊疑不定的看着于氏,她心思还停留在方才于氏的话上,听到于氏又说起她的教养,这话她可不认,“赵夫人,你是想要吵架吗?”眼神一转落到垂着头的傅清凝身上,“今日可是清凝的堂妹乔迁之喜,你要是真喜欢她,为何会让她下不来台?再有,清珠可是知州府二公子的未婚妻,你如此……可是想要与知州府为难?”

  气氛陡然一变,各夫人早已收敛了面上的笑容。傅清凝微微皱眉,这话若是应对不好,对于氏可不利。她抬眼看向严夫人,眼神冰冷,“严夫人,今日可是你先挑拨,言语嘲讽于我。伯母只是实话实说。事实上我怀疑是你故意如此,想要毁了我妹妹的乔迁之喜。”

  严夫人自从婚事不成之后,对傅清凝就再没了好印象,冷嗤一声,“倒打一耙,胡说八道!”

  傅清凝看向周围越聚越多的人,孙玉兰几次想要帮她说话都被她拦住,此时满面焦急。

  傅清珠不知何时也已经到了,她身旁是曲氏。她心下一转,笑道,“公道自在人心,这么多人看着呢。”

  严夫人也不惧,她自觉没说错话,且傅清凝是晚辈,这么多人面前咄咄相逼,她当然也没必要客气,冷笑道,“到底是谁咄咄逼人,大家心里都有数。”

  傅清珠忙上前两步,“姐姐,严夫人,你们一人少说两句,就当是看在我的面子上。”

  傅清凝扫一眼那边看着自己面色不善的曲氏,心里一动,伸手一指严夫人,“清珠,她根本没安好心,言语间处处贬低我。说我学做生意抛头露面,对名声不好,我们傅家姐妹学做生意怎么了?”

  严夫人面色微变,此时众人也才想起来,傅清珠自己搬出来办女户,接的是她爹留下来的产业,说起来也得她自己做生意才行。不过还是大部分夫人都觉得女子不宜做生意,看着两人的目光就多了些不赞同。

  傅清珠见状,皱起眉来,“姐姐,我们没必要亲自出门抛头露面,完全可以找得力的人。今日是我乔迁之喜,你能不能不要再说了?”

  傅清凝后退一步,似乎承受不住般面色发白,“你说什么?我如此维护你,你就是这样对我的?”她暗暗掐了下手腕,眼眶一红,“我没有你这样的妹妹!”

  说完,转身就走。

  其实她根本不想来,现在离开,怎么都不算是她错。

  她走得飞快,听到傅清珠唤她的声音她也没停,身后有人追了上来,离开园子了,她回身一看,发现是于氏。

  傅清凝顿觉不好意思,未来婆婆面前这么任性,会不会不太好?

  她顿住脚步,“伯母,方才谢谢你帮我说话。你也要走了吗?”

  于氏笑着点头,伸手拉她往外走,靠近她低声道,“谢倒是不用,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嘛。”话落,成功看到傅清凝的脸越发红了,她颇为满意,“你那妹妹……恕我直言,你不宜和她走得太亲近。”

  傅清凝当然知道,曲氏是傅清珠未来婆婆,就她们几人之间的恩怨,想想也知道以后不会多来往。

  见她并不反驳,于氏眼神更柔,拉着她出门,边道,“延煜对你一片真心,我是他娘,对他最是清楚,他喜欢的我都喜欢,也包括你!”

  傅清凝更不好意思了,“我还是打算做生意的。”目前看来,傅诚给她的嫁妆应该不少,她可不放心交到别人手中。

  于氏闻言笑了,“延煜她爹只顾着读书,你以为赵家如今的生意是谁看着的?”

  傅清凝心里一松,于氏自己都在管,自然就不会对做生意的女子低看了去。

  她似乎来了兴致,看了看天色,笑道,“时辰还早,我们找地方坐坐,顺便说说话。”

  傅清凝当然不会拒绝她,和她一起上了马车,往闹市去了。

  幽静的茶楼中茶香袅袅,傅清凝看着周围雅致的摆设,一路上上楼,墙上处处可见精美的画作和各式各样的书法,赞道,“这倒是个好地方,读书人应该很喜欢。”

  于氏将点心往她面前推了推,“这是我开的,为的是延煜和他爹人吟诗作赋的时候有个地方去。这地方干净,不会有那些乱七八糟的。”

  乱七八糟?

  说的应该是有些茶楼中听曲说书的女子吧?就她知道的,码头上的揽窈舫那边,就有专门喝茶的茶舫,那些唱曲弹琴的姑娘卖艺不卖身,是个清雅的去处,其中甚至有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姑娘,因为不卖身,茶舫又有意经营她们的名气,名声更加脱俗,追捧者众。那些地方尤其得读书人喜欢。

  不过,那些姑娘虽然说卖艺不卖身,但若是客人身份足够,舍得花银子帮忙赎身,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我已经跟掌柜说了,以后你来,不用花银子。这边都是读书人,大多都斯文有礼,不会唐突了你。”于氏这话颇有深意。

  傅清凝哑然,她大概是知道赵延煜经常和她见面,这是让她下一次到这边来?

  见傅清凝明白,于氏笑容更深,“你可能不知道,孙家和严家已经在议亲,要是顺利,很快就会传出好消息。那酒楼是孙家开的,严家和你们家已经撕破脸,我怕她们对你不利。”

  傅清凝微微一惊,“真的?”

  倒不是怕他们两家联姻,她有些担忧孙玉兰,这样大气的姑娘,不应该和严悭那样的人搅和在一起。事实上严悭那样的,傅清凝觉得就只紫悦配得上,谁都不要去打扰他们。让他们一辈子相亲相爱才好。

  不过,如果严家和孙家定下亲事,傅清凝当然不会再去,事实上最近她正盘算着自己开一间酒楼,无论什么地方,都不如自家的安全。

  于氏点头,“孙家也有意,此事大概会成。”

  傅清凝眉心微皱,欲言又止,想到于氏对她的袒护,压低声音道,“可是严家眼看着就要没落,孙家凑上去,会不会是不知道这个?”

  于氏有些惊讶,“你爹这些事都跟你说吗?”

  傅清凝本以为她不知此事,但见她只是惊讶这件事,心里一松,“您也知道此事吗?”

  于氏扬眉,笑了,“我当然知道,而且我还知道,那严公子为了紫悦,还偷偷卖了一间永合街的铺子。”

  傅清凝哑然,买铺子这件事,她做得隐秘,大概除了孙玉满之外,就只有傅家人知道了。但看于氏的样子,她大概也知道是谁买了那间铺子了。

  于氏没有追根究底的意思,“严家几场打击下来,越发不济,严悭虽有几分急智,却被那紫悦给耽误了。”

  傅清凝回神,想到孙玉兰,叹息道,“哪怕知道严家走下坡,孙家也还要继续这门婚事吗?”

  于氏笑了,“清凝,你小看梁洲城四大商户了,俗话说,烂船还有三斤钉,四大商户之所以能将其他人家甩在后面,皆是因为……”她伸手一指窗外,“那边码头上的几条大船,每几个月就会回来一趟,那里面除了衙门参股的,就是四家的份子最多,要不然,你以为李家如此低调,也能位居四家之一的原因是什么?”

  傅清凝哑然,她知道码头上有船,却不知道那里面还有自家的份子,更不知道那才是傅家盈利最多的来源。

  如此一来,孙家和严家联姻也说得过去了。严家再哪怕瓷器不成了,大头还在码头上呢。丢了祖产,日子一样好过。

  想明白这些,傅清凝突然问,“伯母,他们两家的亲事,是谁先提出来的?”

  一下子就想到了关键之处,于氏看着她的眼神更加满意了,“当然是严家,老窑出事,他们家唯一翻盘的机会就在船上了。你们家拒绝了亲事,严家转头就找了孙家,不知道怎么说的,两家现在已在议亲。”

  似乎是知道傅清凝的心思,于氏正色道,“这样的亲事,等闲不会变的。不是哪家长辈都和你爹一样把孩子的亲事看得那么重要。”最起码孙家就不是。

  于氏端起茶杯,又道,“尤其孙家大老爷的最近新纳了一门妾室,姓李。”

  傅清凝心里一动,“李家的姑娘?”

  于氏笑着点头,“这姑娘虽是妾室所出,却是李老爷的表妹生下,且她母亲生她之时亏了身子,产下她后,不过两月就撒手人寰。”

  傅清凝讶然,“既然如此,为何李老爷会愿意……”

  于氏赞赏的看着她,“是那姑娘被严大老爷救过一回,不计名份非君不嫁。父母哪儿能犟得过儿女?再说了,这些事情里面,隐隐还有知州夫人的手笔。我虽没有证据,但她好像帮忙牵线了。”

  如此一来,竟然是除开傅家之外的三家都联合起来了,牵头的严家和傅家已然撕破脸,再有曲氏和傅家的关系……排挤傅家是早晚的事。

  傅清凝眉心皱了起来,难怪最近吴氏有孕之后傅诚也没有经常回来陪着,他似乎越来越忙了,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个?

  傅清凝有些不安,“我从未听我爹说过这些事。”

  他们之间都是拿自家最看重的孩子来联姻,关系牢固,长此以往,对傅家不利。她心里思绪万千,小说中没有仔细说傅家没落的原因,她也就不知道是不是和这一回的事情有关?

  看着面前的于氏,傅清凝问道,“伯母,你跟我说这些……”

  于氏笑了,放下茶杯,“我掌家多年,赵家的铺子和各生意都在我手中。延煜就要成亲,我也老了,总要找合适的人接替我才是。他是长子,他的妻子是最合适的人选。”

  所以,这是在教她。

  傅清凝苦笑,“伯母,你高看我了。”

  从茶楼出来,傅清凝心里沉甸甸的,可能这就是娘家和婆家的区别,傅诚希望她永远开开心心的,不将这些烦心事告诉她。而于氏则希望她独当一面,看护好赵家。

  当然了,他们对她,都是没有坏心思的,傅诚一片慈父之心。于氏也一样,丢开手中的权利给儿媳妇,说是儿媳妇,说白了还是陌生人,好多人都没这么洒脱。看孙家就知道了,老人紧捏着手中的权利不放手,底下各房争斗不止,为的都是掌家权。

  傅清凝到家时有些蔫,哪怕她强打起精神,吴氏也还是看出来了。傅清珠府上发生的事情她老早就知道了,宽慰道,“别听严夫人胡说,她就是和我们家的亲事没成酸的。人赵夫人也没对你做生意没有意见……当然了,也可能是她人前给你面子才说赞同你做生意。要是她不满,你还是别管了,找个妥帖的人帮你看着,你在家相夫教子也行,反正你爹给你的嫁妆足够你花用了。”

  傅清凝闻言,倒是笑了,谁也想不到未来婆婆不止不阻止她,还把她拎到茶楼教导了一通。

  傅清凝笑着将于氏那番等她成亲之后就让她掌家的话说了。当然了,隐去了曲氏和严家牵头可能会排挤傅家的事。如今吴氏有孕,不宜费神,这些事情还是她悄悄去找傅诚商议。

  吴氏闻言,先是惊讶,然后满脸喜色,“她真这么说?”

  傅清凝点头,吴氏拉着她的手,“我儿是个有福气的。你当我这些年在家过得顺心是因为什么?”

  不待傅清凝答话,她继续道,“一是你爹疼我,二是傅家由我掌家,你祖母哪怕不喜我,也不会和我撕破脸。”

  傅清凝当然知道这些,她还知道更重要的原因是因为傅诚不是老夫人亲生,母子两人感情淡薄,要是老夫人想要晚年安生过日子,就不敢和他闹得太僵,还有纳妾一事,她也不太管。当然了,现在傅清珠回来了,情形又不一样,所以她一次次闹腾,说白了还是为了自己的孙女。傅清珠才是跟她流着一样血脉的人。

  母女两人谈了许久,直到外面天色渐晚,傅清凝才起身回院子,出门后想了想,侧头对身旁的留书道,“让你爹去告知永合街那边,让他们腾铺子。就说我要用,这铺子不租了。”

  留书惊讶一瞬,福身去了。

  傅清凝嘴角微微勾起,她不好过,严悭也别想好过。脚下一转,也不回房了,只往前院书房去,她想要看看傅诚有没有回来。

  前院的书房已经亮了烛火,隔着窗纸看得到坐在案桌前的人影,烛火将他的影子倒影在窗户上,肩膀宽厚,身影稳重,很让人安心。

  傅清凝不让丫鬟跟着,独自推开门走了进去,看到桌案上的茶杯空了,拎起茶壶添水,傅诚皱眉,“不是说了别进来打扰我吗?”

  一转眼看到是傅清凝,他惊讶道,“清凝,你怎么来了?”

  傅清凝坐到了他对面,正色道,“爹,我都知道了。”

  傅诚默然,“你知道了?你娘年纪大了,我怕她受不住,这个孩子我们期盼了许久,大夫说,她很可能会因此伤身。”

  傅清凝坐不住了,“爹,你在说什么?”

  父女两人对视一眼,明白自己和对方说的不是一回事。傅清凝不高兴了,“爹,你先说。到底怎么回事?我娘怎么了?”她倒要看看,傅诚瞒了她多少事。

  傅诚哑然,半晌才道,“早上你娘身子不适,你请了大夫。又一直守在旁边,大夫怎么说的?”

  傅清凝直接道,“大夫只说好好养着,没多说别的。”

  傅诚皱起眉来,“不会啊,这大夫说你娘从外头请来的,怎会这么说?”

  这才奇怪,府上的大夫在吴氏胎不稳的情形下说一切安好,那是因为傅诚的吩咐,但外头的大夫也这么说,如果吴氏的身子是真不好,那就是大夫有问题了。

  傅诚唰得起身,“哪家请的?”

  傅清凝也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就保育堂啊。”梁洲城中要说看有孕的妇人最好的,就是保育堂。

  “我让人查查去。”傅诚转身就要出门,想起什么,“你方才本来要跟我说什么?”

  傅清凝将严家要和孙家议亲的事情说了,又说了纳李家姑娘的事,还有最重要的其中曲氏的作用,末了,问道,“爹,他们会不会对付我们?”

  傅诚叹口气,“你从哪里知道这些的?”

  傅清凝垂着头,“赵伯母说的。”

  傅诚一怔,拍拍她的手臂,“如此也好。我总是狠不下心来教你。”

  他背着手转了两圈,“此事确实棘手,不过商人嘛,总是利益为上,总有转圜之地,我会有办法的。大不了我们家退出商船,不就是少赚一些,其实也就退出了争斗圈,他们自然也不会针对我们了。”至于曲氏那边,却是不能留了,有这样一个身居高位时时刻刻盯着的敌人,如芒在背,早些拔了才好。不过这话他没说出来。

  这么想也对,傅清凝微微安心了。银子赚多少是个够?他们一家三口,哪怕以后再加上吴氏肚子里的孩子,也根本花销不了多少。

  翌日早上,却有客人上门,严夫人带着严悭来了。

  傅诚一大早就走了,吴氏还在睡,管家报到了傅清凝这里,她当时已经洗漱完准备出门,沉吟半晌,道,“就说家中长辈不在家,不好接待男客,等爹回来了再请他们上门。”

  留书福身去了,琴弦帮她倒茶,“姑娘,那严公子忒不要脸,把你害成这样,一点愧疚之心都没。”

  傅清凝摇头,“没有直接的证据是因为他啊,衙门那边结案都是山上劫匪见财起意,可没纠缠什么情情爱爱。”

  琴弦嘟着嘴,“奴婢不服气,那紫悦如今也还被严公子养得好好的。”

  傅清凝对她颇为宽容,哪怕她是奴婢,也不是每个奴婢都有勇气以身救主往刀口上撞的,哄她道,“那我也不能杀了她啊,杀了之后,不是白花八千两么?我要亏死了,再说了,让紫悦活着,不见得她就过得好。我们眼光要放长远一点。”

  琴弦似懂非懂,“姑娘今日还要出门?”

  傅清凝含笑点头,“当然。”曲氏那边还没解决呢,现在还有严家虎视眈眈,傅家的情形不容乐观,她当然要挣扎一下。

  没多久留书去而复返,“姑娘,严公子走了,但严夫人非要见你,说不见你就不走。”

  傅清凝冷笑,起身往前院去,她倒要看看,严夫人还能奇葩到什么地步。

  看到傅清凝进门,严夫人立时起身,“清凝,你终于来了。”

  “严夫人找我有事?”傅清凝明知故问。

  严夫人立时就问,“那永合街的铺子,是我们严家的祖产,如何会落到你手中?”

  昨日她听于氏意有所指,心里顿生不好的预感,正打算回去仔细查查,没想到就得到消息说有人要让他们家永合街的铺子腾出一间。

  永合街的铺子岂是那么好腾的?

  傅清凝不紧不慢坐下,“这个嘛,就要问你们家了,反正我是从别人手中买来的,也不知道是谁卖的。”

  严夫人忍了忍气,“那你能不能卖回给我?这个是严家祖产,意义非同一般,不好出卖的。再说了,你一个小姑娘家,拿铺子来做什么?”

  傅清凝一本正经,“我拿来做嫁妆啊!”

  严夫人气得一口血差点吐出,“你一个姑娘家,备什么嫁妆?你爹娘会帮你备的。”

  傅清凝点头,“是啊,就是用我娘帮我备的嫁妆银子买下的。”

  东拉西扯就是不松口,严夫人大概也看明白了,“你想要什么?说出来我们商量一下,那紫悦你要不要?只要你愿意将铺子卖回给我,我把她送给你。”

  傅清凝失笑,“严夫人,我是个姑娘家,要一个妓子养着,不是浪费粮食么?对我名声还不好。”

  严夫人皱起眉,“你想要如何?我帮你杀了她?”

  傅清凝摆摆手,“还是别!我和她不一样,喊打喊杀我可不敢。铺子不卖,没得商量。”

  严夫人“砰”一声放下茶杯,“你真要与我严家为敌?”

  傅清凝惊讶,“严夫人,不就是买一个铺子,又不是生死大仇,为敌什么的太过了。”

  严夫人面色难看,先前紫悦为了严悭找人杀傅清凝,说起来两家也勉强算是有生死大仇。

  这么一来,傅清凝差点没命,现在只买他们家一个铺子,根本算不得什么。

  事实上严家内部并不太平,如果铺子买不回,严悭少东家的位置或许会换人了。祖产都能偷偷变卖的人,谁也不能放心把严家交给他。再说了,严家其余几房,本来就对他们家不满。

  想明白这些,严夫人也知道这边买回铺子大概是不可能了,还得赶紧回去应对。干脆起身,还犹自不甘心的放下狠话,“人一辈子,谁还没个难事?希望日后你别求到我面前来才好。”

  等她走了,傅清凝也收拾收拾出门去了,傅诚那边还在找人查大夫的事呢,这几日还要多找几个大夫来看看吴氏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

  梁洲城中每日都很热闹,傅清凝直接去了云煦楼,就是赵夫人开的那间茶楼,今日赵延煜约了她见面。

  伙计看到是她,直接就引着她上了三楼。三楼可是不待客的,傅清凝有些意外,又觉得正常。

  赵延煜早在她下马车的时候就看到她了,此时正等在门口,嘴角轻勾,显然心情不错,“你来了。”

  语气熟稔亲近,傅清凝也习惯了,自从定亲之后,两人相处越发随意,“可是有事?”

  现在已是深秋,早上还有些冷,顺手接过傅清凝手中的披风放在屏风后,转身出来,对着她眨眨眼,“有好事。”

  傅清凝来了兴致,昨日她受的打击太多,急需听听好事。

  赵延煜也不卖关子,“先前我们打算以曲氏做外室为突破口,但我最近得到一个消息,她居然在偷偷收银子帮人换下本该被判死刑的囚犯。”

  傅清凝这一回真的惊讶,想到什么,问道,“那曲子录,不会还没死吧?”

  半个月前,曲子录可是按律在菜市口当众斩首了的。

  赵延煜眼神里满是笑意,“我刚得了消息,曲子录确实没死,且打算坐船离开梁洲。”

  傅清凝眼睛发亮,只要抓到了曲子录,曲氏就无法辩解,她也就不足为虑了。说不准严李孙三家的结盟也会受影响。无论如何,总要试一试的。

  傅清凝立时起身,追问道,“他现在在哪里?”

  赵延煜见她着急,拉了下她袖子,“别着急,我作夜刚得了消息,他从狱中出来,就躲到了码头上。”

  傅清凝顿住脚步,疑惑回头,“码头上怎么躲人?”

  赵延煜手握成拳,轻咳一声,“揽窈舫……”

  傅清凝瞬间了然,那样的地方鱼龙混杂,藏个把人还是很简单的,还尤其符曲子录这样的人的口味。想起什么,疑惑的上下打量赵延煜。

  赵延煜被她一看,微微侧脸,一手背后,折扇一展微摇,嘴角微微勾起,“清凝,你看什么?”

  傅清凝抽抽嘴角,这是刻意让她看最好看的角度吧?

  还别说,挺养眼的,反正她这十几年就没看过比赵延煜更好看的男人,欣赏半天,问道,“你怎么知道他在那边且没有认错人?”

  赵延煜挺享受她赞赏的目光的,不妨她突然问起这个,眼神闪躲,左看右看就是不看她。

  看到他如此,傅清凝电光火石间闪过一个念头,脱口而出,“你亲自去看了?”

  赵延煜义正言辞,“我真是怕下人看错,这事情不容一点闪失,亲自去瞧瞧才放了心,我什么都没干!真的!”

  似是怕傅清凝不信,他还强调了“真的”两个字。

  傅清凝冷哼一声,“以后不准去。”

  赵延煜立时指天发誓,“不是情形特殊,我真不去了。”

  见他这么听话,傅清凝嘴角勾起,“有特殊情形也不能去,要去得先问过我。”

  赵延煜随口就应,“是,绝对先问过夫人。”

  傅清凝啐他,“谁是你夫人?别胡说八道。”

  “早晚都是,反正除了你,我也不会娶别人。”赵延煜笑吟吟,没了以前的清风朗月,多了些少年人的活泼。

  傅清凝跟他贫了半天,好久没有这么轻松过了。因为她赵延煜这个人还是很靠谱的,他这么说,事情应该**不离十,等到找到了曲子录,曲氏那边就不足为惧了,算是解决了目前最大的难题。

  “他真在那边?”傅清凝想再确认一次。

  赵延煜正色点头,“我亲眼看过,真是他。”

  傅清凝沉吟,“那怎么才能抓他?”

  赵延煜早就有应对之策,“直接报官让人去抓,就说看到了逃犯。只要不让他跑掉,我们的目的就算是达到了。”

  傅清凝不放心,“但是曲氏能换他一回,自然就能换第二回。”

  赵延煜点头,“你说得对,不过就像是你说的,她能换一回,自然就能换两次,你说,她以前有没有换过呢?”

  肯定是有的,要不然也不能这么熟练的换了人出来塞到舫上。

  赵延煜扬眉一笑,意气风发的模样,“等着看好戏就是了。”

  衙门出了官差往梁洲码头上去了一趟,抓了人回来。

  午后的时候,衙门那边就有人敲了沉冤鼓,敲完了之后跪在衙门前“砰砰砰”磕头,大声喊冤,悲鸣一般。衙门门口很快就围了许多人。

  知州大人得到消息时,想起上一次发生的事,眼皮就跳了几下,他揉揉眼睛,圆滚滚的身子飞快往门口挪,“赶紧去看看怎么回事。”

  等他到时,那人额头上全是血迹,“大人,我儿死得冤枉。他明明只是被主家告偷东西,缘何就没了性命……”

  刘大人忙命人将他请进去问话,边上有百姓求他大开公堂问话。刘大人平日里自觉公正,没什么见不得人,当下就允了。

  “我儿送进梁洲城牙婆手中时才八岁,他从小就伶俐,但是两年前,那主家派人来跟我说,说我儿子偷东西,已经被送到了衙门,家中贫困,我不敢来问,只花了银子去狱中见了他一回,没想到半年后却告知我让我去收尸……”说到这里,那四十岁左右的中年汉子哭得泣不成声,“我不敢多问,只以为他在狱中病重不治,没想到我接到他尸首时,竟是尸首分离,就像是……就像是被斩首一般。”

  围观的人窃窃私语,刘大人怒极,一拍惊堂木,斥道,“胡说八道。狱中病逝,如何会尸首分离?”

  中年汉子磕头,“大人,小民不敢胡说,我胆子小,只想着让他入土为安,没想到方才我进城居然听说早上舫上有逃犯长得很像是半年前的杀人犯,刚被抓回来。我就想着,会不会是我那苦命的儿给人做了替死鬼?”

  此话一出,围观的人已经不是窃窃私语,而是三三两两议论了,刘大人拍了几次惊堂木都不管用。

  一片喧闹中,中年汉子声音颤抖,趴在地上,身子也微微颤抖,“如果真是如此,他替人死了不要紧,真正的凶手还在逍遥法外,小民不能让他死了还不安心。求大人严查当初我儿的死因。”他深深的磕下头去。

  “严查,必须严查。”外头的百姓听到这话,哪里还忍得住,纷纷叫嚷起来。

  “肃静!”刘大人面色不太好,心里不安,前因后果接连起来,他知道此事大概是有人在后头算计,但发生的事情应该也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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