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叫醒时,姜禾首先闻到熟悉的药味,随即发现自己被人亲昵抱了起来。睁开眼,面前是一张极为大气美丽的面容,哪怕脸上的疲倦和劳累都无法掩盖分毫。

  但这不是重点,哪怕在她五岁时母亲就已离世,但姜禾翻着仅剩的那么点记忆,惊讶的发现眼前人与她母亲几乎有七成像,以至于难得愣住。

  但她这副模样在苏婕妤看来就是有些认生了,心里格外酸涩。

  生这个女儿时她本就历尽千辛万苦,又忙于应付宫中的牛马鬼蛇,并没有多大精力与她亲近。后因事惹怒皇帝,她彻底心寒,只想着安稳过完余生,女儿随着长大又越来越自闭,除了每日用餐时见面,几乎没有交流。

  直到此时她才发现女儿竟背地里遭人欺负,又与自己不亲,顿时发觉自己都在干些什么。

  她只想着自保,却忘了宫中人最擅长见风使舵,在自己这里讨不着好,却难免对着小孩发泄。

  苏婕妤心中叹气,动作轻柔为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声音哽咽。“岁岁,都是娘亲不好,不小心冷落了你,能原谅娘亲这一次吗?”

  姜禾回过神,眼睛一亮,立马朝她张开手:“抱!”。

  只是刚说完就忍不住咳了几声,这才反应过来这副嗓子还没养好,可惜地咂了咂嘴,安分下来。

  然而她这反应已经让苏婕妤大喜过望了,随即又紧张起来,连忙让惜月把端着的药递给她。

  姜禾这才注意到一旁还站着两个宫女。一个先前给她喂过药,看起来年纪不大,另一个要更沉稳一些,哪怕此时都还提醒苏婕妤要先吹凉再喂给她。

  听着她们说话,姜禾很快将人名和她们对上,见过的那个叫惜月,另一个叫竹瑶。

  院子里一共就这四位宫女,除去竹瑶是陪嫁进宫,剩下三个都是按位份拨过来的,其中只有惜月得了苏婕妤的信赖。于是那两个宫女只能干些杂活,本就心有不满,如今见苏婕妤失宠后更是直接对着小公主发泄。

  得知娘亲将人退回宫正司后,姜禾跟着松了口气,也不枉她特意去找太子碰瓷一场。

  若只是苏婕妤责罚,只怕宫人会敷衍了事,但太子亲自送过去的人可就不一样了,再顺水推舟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只是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卖惨过头,当得知今晚要和娘亲一起睡时,姜禾僵硬了一瞬,有些无措。

  好在她这一世的娘看起来也不太熟练,反倒让她放松下来,蹭过去和娘亲贴贴。

  见小家伙紧紧抱着自己,一双黑眸亮晶晶的,苏婕妤心中越发愧疚。果然,哪有孩子不亲娘的,也不知道那些人背地里都做了什么手脚,逼得岁岁不敢和人亲近。

  在这宫中,躲避终究不能自保。

  …

  另一边,明华宫主殿。

  薛昭仪就着烛光翻阅医书,听着宫女讲述侧殿发生的事,动作似有停顿。

  宫女没发现她的异样,只继续不满嘀咕:“苏婕妤院中发生的事,与娘娘您有何关系,总不能还管到她们院的宫女那去。太子倒好,一句管教不力您也跟着受罚,明日里还得将好不容易得来的人参拱手相让,您的身体不好可从来没人关心过。”

  说着神色越发愤懑:“怎的就她们院中有公主……”

  说到这里,宫女一惊,急忙闭嘴跪下请罪。

  薛昭仪眼睫颤了颤,手下意识挪到自己小腹处,神色微征,似在回忆什么。

  是啊,何止苏婕妤有个小公主,她原先也是有公主的。

  只是她没对方那么有能耐,自己的孩子不曾护住,都一岁多了,差点就能听到那一声母妃。

  她本就不受宠,身子骨又不如别的嫔妃,那一个孩子好不容易得来,本以为自己往后有了依靠,却不料就这么没了。直到如今一直看医书,也只是想调养身体,好早日将那孩子接回来。

  只是也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那个缘分。

  薛昭仪心中苦笑,示意贴身宫女起身,“既然太子殿下过问了,本宫去看看也是应该的,你去将那根人参找出来吧,面子上总要过得去。”

  宫女咬了咬唇,却还是应了。

  …

  次日。

  薛昭仪直到去侧殿的路上,才仔细将事情听了一遍,这才发现那位苏婕妤也有失手的时候。

  当初她们一同入宫,因着那张脸,哪怕家世不出彩,苏婕妤也最先得了位份。本以为从此就不同路了,却没想到自己经常能听到对方顶撞陛下,后来更是不知道为何被直接厌弃,搬到自己宫中。

  按理来说,底下得了孩子应当入住主宫,于是都知晓苏婕妤失宠了。

  那会她已经失去孩子,是以没有心思关心,算起来并未见过几面。宫中下人怕她听了伤心,更是很少讨论侧殿之事,直到今日也没见过那位小公主。

  要说此时的心情,薛昭仪还真是格外复杂。既觉得稚子无辜,又觉得自己因宫斗失去孩子,如今苏婕妤又遭了报应,竟也觉得痛快。

  怀着难以言喻的心情,她走进西侧殿。苏婕妤早得了信儿,此刻已然坐在那了。

  两人面上和谐打了声招呼,薛昭仪坐下,说了几句关怀之语,又吩咐宫女将准备好的礼品递上去。

  “听闻小公主身体虚弱,本宫特意备了人参,品相虽算不得极品,却也有百年年份。”说着薛昭仪又顿了下,“另外宫中下人,若是着急本宫便派人去宫正司知会一声。”

  苏婕妤笑了笑,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谢过娘娘好意,只是嫔妾不敢再随意用人,院中有两个宫女就够用了。”

  薛昭仪被拂了面子,略微皱眉,随即心下叹气。

  也罢,人家说不定不需要她这副好心,她又着什么急。

  只是这下她也没有继续留下的兴致了,起身便打算离开。

  刚转身,就见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从门后走进来。

  薛昭仪愣了愣,反应过来这就是那位小公主了。

  一直听说小公主怕见人,还不会说话,只怕是因为哑巴才被陛下不喜。这次一见,别的先不说,长得却是挺讨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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