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自己寻匠人精心制作的马车,沈万描述的一点不假。

  至少在坚固与私密这两点上,凤曦与祁霄都是认可的。

  因此在暗卫未帮他掀起门帘时,车内的味道都被隐藏的极好,连一旁跟了一路却不敢靠的太近的百姓也未曾闻到。

  可如今门帘一掀,某些不可名状的味道便随秋风四起,几乎是不留余地的送入了周围人的鼻间。

  “这是怎么一回事……”

  见凤鸢脸色肉眼可见的变青,周遭百姓也开始小声议论,沈恒脸上终于有些绷不住的询问侍卫道。

  “回三驸马的话,咱们驸马说威武大将军恐是太久未来京城,这一路竟都有些水土不服,时不时便会难受呕吐。”

  说着侍卫又往车里瞧了一眼,这才严谨道:

  “估摸着大将军这是又吐了,随行亲卫都需留在城外接受盘查,所以我们驸马只能让属下将人给您和三公主送来了。”

  沈恒咬牙,闻言的凤鸢更是面色难看的转身道:

  “哥哥刚才派人过府,说让本宫抽空去他府上一趟,这儿便交给沈恒你了。”

  说罢她便示意身旁侍女命人套车,想要快些离开这让她恶心的车架。

  她就知道!

  她就知道凤曦那贱人怎么会这么好心!

  对方分明就是想看她出丑,分明就是!

  可她凤鸢是谁?

  她偏是不会让那贱人如愿!

  于是一众百姓就见某公主毫不犹豫的撇下丈夫与公公,以最快的速度上了马车,似是生怕被眼前的污秽沾染一点。

  一众百姓自不敢说公主什么,只是某些言官的眼线却是眼睛一亮。

  没错,这朝廷的御史也不好当啊!

  都说是监察百官直言纳谏了,每日若不参点什么岂不是吃白饭?

  所以这眼线也是必须有的。

  而凤鸢逃了,同样嫌弃眼前一幕的沈恒却是不敢逃的。

  百善孝为先,他可是沈万的亲子,若他不亲自去搀扶病倒的父亲,恐怕脊梁骨都要被别人戳断了去。

  “你俩倒是好算计,瞧瞧这是何物?”

  养心殿内,盛德帝大笑着丢给凤曦与祁霄好几本折子,言语看似责备实则满是揶揄。

  谁知某逆女一巴掌就给折子拍开了去,主打一个一身反骨就是不看。

  盛德帝:“……”

  好在还有他的乖女婿祁霄给他面子,已经翻开折子仔细看了起来。

  而盛德帝也拿的起放的下道:

  “这些御史也是消息灵通,竟这么快就参了凤鸢不敬长辈几本,还有参了沈万街前失仪一本。瞧瞧,还有上书夸你二人让车与病臣,实在是礼贤下士的。”

  不得不说,念出这些话的盛德帝都想笑。

  就他这疯疯癫癫的逆女,以及他这黑了心肝儿的女婿,他们给沈万坐车能是好心?

  他们分明就是故意折腾沈万,好给朝中某些故意派沈万护送他们,实际上则是恶心他们的人难堪的。

  只不过折腾人的手段着实高明,这沈万也是愚蠢,竟还真就上了他俩的套了。

  “怎么了?他们夸的没错啊,本宫包礼贤下士的。”

  凤曦包不要脸的认夸道。

  她怎么不礼贤下士了?

  她不过是看着心情礼贤,而且礼贤之前偶尔还以“德”服人罢了。

  不信去问问沈戈,那刀上刻的“德”怎么就不是德了?

  盛德帝无语,只得转头问起了二人这几月在外的情况。

  在听得两人穿梭于两周做生意,不知不觉竟赚了京中不少高门钱财,还见证了谢晚吟之事时难免唏嘘。

  “晚吟也曾是个好孩子,可顺境之时尚因男女之事记恨曦儿,逆境便更是变了初心,即便今时不有此等遭遇,往后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

  盛德帝叹息。

  想当初他对谢晚吟也是有过几分疼爱的,只不过这样的疼爱与对凤曦不同,是建立在他拆散谢晚吟与祁霄的愧疚上的。

  即便他当初让祁霄入公主府是保护,但也难说没有想让女儿占着好夫婿的私心。

  当然,谢晚吟与谢家当初的态度也的确叫人误会,他还真以为祁霄与谢晚吟两情相悦,是自己拆散了人家小鸳鸯呢。

  然后他就听某逆女安慰他道:

  “没事哒没事哒,届时我们多帮你给谢晚吟带点儿礼,见是皇帝送的她肯定不敢不高兴的。”

  盛德帝:“?”

  不等他问逆女你说的是人话吗?祁霄倒是低低的笑起来,俨然是一副十分认同某人之言的样子。

  好吧,真就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呗?

  “倒是云轩,她何故对谢晚吟出手?据朕所知,她二人不是外人眼中的密友么?”

  面对盛德帝的询问,祁霄与凤曦默契的选择了不言。

  毕竟有的是可说可不说,本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

  所以盛德帝得到的也就凤曦一句话:

  “这样,您就当是她有神经病吧。”

  盛德帝微笑。

  很好,好的很,这回答他实在是太满意了。

  随后三人又聊起了无妄之事,凤曦没有再插科打诨,盛德帝的表情也在听了萧岛主的预言后愈发沉冷。

  不得不说,如今发生的种种的确就像萧岛主说的一般,给他们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那只一直蛰伏在大昭暗处的大手,似乎终于要开始搅弄此番世界的风云了。

  想必当初寒玉关的真相,也将随着这场风云而揭开吧。

  一场谈话之后,盛德帝肉眼可见的乏了。

  他本想留二人在宫中小住,可二人还有不少事要与手下人交代,所以只陪他用了晚膳,便被掌印太监赵喜送着出了养心殿。

  “驸马与公主有所不知,这些日子皇上为了您二位是茶不思饭不想,这身子又肉眼可见的清减了。如今好了,您二位可算是平平安安的回来了~”

  赵喜见着凤曦二人也是欢喜的很,之前没机会开口,现在自然是要关心两句的。

  “父皇久病不治,我与曦儿又常在宫外行走,父皇那儿还请赵公公您多操心。前些日子我们自河遥二州带回了不少好物,晚些也让人送些给公公耍趣。”

  凤曦这种时候是懒得说话的,因为她知道自己是个疯子,这时候说话还不如不说。

  而祁霄却是个会打点人的,知道赵喜是真心效忠,对他的手自然也松。

  也就在二人处理人情时,不远处已有两道倩影婷婷袅袅而来。

  前者端庄娴雅气度沉静,后者则似花国牡丹冷艳浓丽。

  “早些时候便听宫里人说护国公主与驸马爷回了,想不到晚些时候还遇上了。”

  柳心韵笑容温婉,身旁凤云轩手中则托着银盘,盘中是一方玉质小壶,不必瞧也知是汤羹之物。

  “柳贤妃,大公主。”

  祁霄礼节性的向二人点了点头,另一只手则自顾自的牵住凤曦葱嫩的小手道:

  “可乏了?秋日风凉,今日是不是又贪轻便少穿了?”

  凤曦:“?”

  没被祁霄牵住的那只小手捻了捻指尖,她这手凉吗?她捏着挺暖和的啊?他是不是有毛病啊?

  就似瞧不见凤曦眼中“你是不是有病的”询问般,祁霄竟极自然的俯下身子道:

  “上来吧,出宫的路虽不远,但你肯定又懒得走了。”

  凤曦:“……”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她怎么总觉得哪儿有点怪呢?

  可不待她多想,祁霄便又拍了拍肩膀道:

  “不乏?要自己走?”

  闻言的凤曦立刻断绝了疑惑,毫不犹豫的趴到祁霄背上道:

  “那不能!”

  闻言的祁霄又低低笑了两声,这才极自然又熟练的背起少女,迈开步子迎着夕阳往宫门而去。

  似乎是少女轻声在青年耳边说了什么,一向沉稳的祁霄竟忽然跑了起来,脚下似有清风过,让站在原地的凤云轩久久无法回神。

  “瞧瞧,瞧瞧护国公主与驸马爷,咱家在宫里头待了这么些年,还从未见过这般合拍的一对贵人哩。”

  赵喜笑看着远处的二人,又缓缓回头瞥了一眼出神的凤云轩与依旧挂着笑的柳心韵道:

  “柳贤妃,大公主,您二位说呢?”

  柳心韵一愣,旋即望着凤云轩笑道:

  “可不是嘛,若本宫的云轩也能遇着良人就好了。”

  “娘娘放心,大公主的良人总是会来的。”

  “那本宫就借公公吉言了。”

  ……

  柳心韵与赵喜你一言我一语的入殿,唯有凤云轩端着银盘的手越来越紧,眼中已悄然红了一片。

  凤曦该死。

  她比谢晚吟那个不知廉耻的女人更该死!

  “这便是那粗鄙之人的府邸?在老夫看来也不过如此嘛。”

  护国公主府内,安顿下来的洛苍云不屑的打量着眼前的院落。

  虽说园中假山怪石曲水蜿蜒,偶有枫叶落于水间,但到底是凡间俗物,哪儿能与无妄岛中沾染了灵气的灵植灵物相比?

  “出门在外一切从简,二爷爷还是莫要在这等小事上纠结了。”

  洛清窈瞧着庭中落叶,却觉眼前之景别有一番韵味。

  且她方才也瞧过萧氏与莫氏的院子,其中景致竟也各有千秋,还听引路的下人说公主府是驸马管家,也就是说这些竟都是祁霄的手笔……

  虽都是俗物,但比起无妄岛中只会修行打坐参悟大道,如今实力却依旧在祁霄之下的师兄弟们来,对方还是要优秀许多的。

  可这显然与她已没有太大的关系了……

  整理好心情,洛清窈这才侧眸询问洛苍云道:

  “不知二爷爷之前说的那位天骄,何时能有空让清窈一见?”

  既是萧氏的新后人,自然便是日后要与她同行之人。

  闻言的洛苍云也似想起了什么,立刻抬手烧掉了一张传音符箓,也不知低低对符箓中说了什么。

  至于何时得见,大概就要等对方的回信了。

  凤曦与祁霄回府便召见了公主府众人,不止白伊、秦追、孙青芷等人,就连李次辅也带着几名官员深夜来访。

  事实上真正重要之事,凤曦二人早已从暗卫口中得知,如今府中一见更多的是确定往后的计划。

  “别看咱们护国公主府如今根深树大,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如今朝中各派可都盯着咱们呢。”

  李次辅摸着胡子,好不避讳的点出他们如今的困难。

  眼下太子与四皇子党虽内里不合,面上却一直保持着同样的步调,似乎是有意联盟对抗护国公主府。

  而更让人捉摸不透的,是那在穆太师归朝之后隐隐冒头的纯臣一派。

  “按理说这纯臣孤臣啊,应该是最让人放心的一群人。可不知为何,老夫就是觉得他们不那么令人放心,至少无法让我们护国公主府一脉安心。”

  “次辅大人说的是,虽说穆太师乃是三朝元老鞠躬尽瘁,可臣也觉得他威望太高恐是变数……”

  一旁早已成为工部尚书的刘万石皱眉,也给出了自己的想法。

  不得不说,像他们这样的老臣还是有其独到之处的。

  也许他们并不认为穆太师是坏人,但是一位老臣若能左右太多人的所思所想,那他便有了坏人大事的能力。

  这也是帝皇忌惮臣子功高盖主,必须要在朝中扶持多个派系,好分薄每一派系的权利,甚至让他们为此不断内斗的原因。

  对于某位老太师是否威望已超过皇上这件事,在座众人没有人不讳莫如深……

  嗯,除了某疯批公主。

  只见她伸手转了转手里的茶盏,一滴香茶未洒出来道:

  “这老登惯会讨巧卖乖,以前本宫还是个智障时就时常忽悠本宫,让本宫觉得他是好人。可他要真是个眼睛里容不下沙子的,能只跟本宫赔礼,而不直接把穆清则送给本宫吗?”

  李次辅:“?”

  刘尚书:“?”

  众人:“……”

  怎么办,想吐槽的太多不知从何开吐了。

  “难道不是吗?既舍不得孙子又要钓着本宫这条肥鱼,还不想让父皇那儿恶了穆清则。啧,这既要又要还要是给他这老登玩明白了啊。”

  李次辅擦了擦额间的细汗,还真有点想赞同他们公主。

  好在凤曦也没癫一会儿,祁霄便一锤定音道:

  “如今岐伯侯府是敌是友且不好说,还要烦请诸位大人在朝中多加观察。”

  “殿下与驸马放心,老臣必是将这事放在心上的,只不过……”

  李次辅顿了顿,这才在祁霄示意他直言的眼神中道:

  “老夫毕竟比老太师小上一些,对方立于朝中时老夫尚在乡野之地,与之对上难免会被压上一辈儿。而皇上更是老太师的门生,很多时候亦无法偏帮老夫,其后更有太子与四殿下上赶着与我们唱反调……”

  “好了,本宫懂你意思了。”

  李次辅看看某公主,似乎在用眼神询问对方真懂了?

  然后凤曦便一脸你居然不信道:

  “你们不就是也想要个跟这老登差不多资历,能上去跟这老登撕起来的同款老登吗?”

  众人:“!”

  哟嚯,您还真懂啊。

  凤曦不仅懂,还向他们点头保证道:

  “包的,不就是老登吗?本宫明儿个便替你们捞来。”

  次日一早,洛苍云与洛清窈带来的那名洛氏弟子便来报,说祁霄二人带着幻姑,以及此行前来的三位莫氏族人出了门。

  此番祁霄与凤曦并未限制无妄众人行动,只是出门携带与否自也是他们的自由。

  于是洛清窈便提议上街,全当瞧瞧这凡界盛京的繁华。

  而被他们惦记的莫氏三人,则被祁霄与凤曦带到了谢国公府,直接便得到了谢福的激动迎接。

  “院外为何这般吵闹?是父亲又宴请了什么客人么?”

  漠然端起一杯清茶,谢晚吟独坐在雕花木窗之下,眼底一片死气沉沉。

  她就像这秋日里的落叶,再也没有了当初京城第一才女的体面与傲气。

  她甚至已经很久未曾踏出院门,就怕被旁人耻笑她将下嫁一个废人。

  “应是老爷的客人吧。”

  染香为谢晚吟端来一碟儿酥点,也不太确定的回应道。

  她倒也没听说今日何人要来,只是昨日府中却起了不少流言。

  那流言说护国公主与驸马昨日回了京,还在圣上处得了不少赏呢。

  可这些话无论是她还是豆蔻,都是不敢在她们小姐面前提的,就怕她们小姐听了这些会伤心。

  简单安抚了谢晚吟两句,染香这才走到外间,迎上面色有些复杂的豆蔻道:

  “外面怎么回事?”

  “外面,外面……”

  豆蔻咬了咬牙,终于还是低着声儿道:

  “听说,听说是护国公主与驸马爷来了,还带来了几位医者要给老太爷瞧病来着。”

  “瞧病?可当真?”

  染香心头一惊,难道他们老太爷和公子这是有救了?

  “千真万确,谢福谢管家那儿已经引着人去主院了,三房那边的婆子也跑回去叫人了。”

  豆蔻也不敢隐瞒,一双眸子里更是有让染香拿主意的意思。

  她们二人本就染香更聪慧,如今不仅老太爷与三方那两位睡着,连带着她们大少爷不也还没醒么?

  眼下老爷入冬上朝去了,他们这边若不出人去求,难道任他们大少爷一直躺着么?

  这定是不能的……

  而眼下大房的主事人还有谁?

  自然是她们小姐。

  若是她们能请小姐前去求情,而后大少爷也真的醒来的话,里面的好处自是少不了她们的。

  想到这里,似乎她们小姐伤不伤心也不那么重要了。

  毕竟一切以大局为重嘛……

  于是染香向豆蔻使了个眼色,终是再一次走到了死气沉沉的谢晚吟跟前。

  “这位大夫,不知咱们国公爷这病……”

  主屋之内,谢福正一脸担忧的望着莫鹤,等待着对方说出给榻上老人号脉的结果。

  他方才便见对方仙风古道,行走坐卧间自有一番气度,且还是公主与驸马亲自引来,定是有几分本事在身上的。

  谁知莫鹤却并不多言,而是老神在在的起身,将老者面前的位置让给了一副少年模样的莫无双。

  “这位大夫,难道咱们国公爷他……”

  都说这嘴上无毛办事不牢,谢福一见号脉人换成了一个少年,整个人顿时就慌了。

  还是见他一直看自己,似乎想问自己又不敢问的凤曦无所谓道:

  “没事哒没事哒,治不好也顶多就是醒不过来,反正命肯定是能保住的。本宫知道你很慌,但你先别慌。”

  谢福:“……”

  这知道的榻上是您的外公,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外公呢。

  好在医者仁心,莫无双很快便开口安抚无措的谢福道:

  “老人家身子没甚大碍,待我开炉出一粒丹药便可安然醒转。”

  “真,真的吗?真的吗大夫!”

  谢福那叫一个激动,让凤曦都想把这个便宜外公让给他了。

  但也就在这时,门外竟有两名妇人急匆匆的冲了进来,然后扑通一下就跪倒在了莫氏三人跟前。

  “大夫,三位大夫,求求你们救救我的丈夫和儿子吧,我求你们了!”

  “大夫,您就救救我那可怜的孩子和孙儿吧!你们连老头子都能救,他们自也是可以的啊!”

  莫无双三人显然被这阵仗下了一跳,很快便转头看向了凤曦二人。

  而凤曦定眼一瞧,哟,这不是三房的当家夫人苏瑜,及她那便宜外公的老妾余氏么?

  可她怎么记得余氏已经被赶出了谢家,不再是谢家人了?

  见凤曦目露疑惑,谢福赶忙上前解释道:

  “她自请回来照顾三老爷和琅少爷,到底与国公爷有过几分情面,我这做奴才的也不好看她流落街头。”

  不等凤曦接谢福的话,余氏便转头朝着凤曦磕了几个响头道:

  “公主明鉴,当初是老婆子有眼无珠,是老婆子冲撞了您,是老婆子小肚鸡肠罪该万死!日后老婆子就想留下照顾儿子孙子,定不敢再生事端。求公主殿下开恩,让老婆子留在府里吧!”

  说罢她又磕了几个响头,头上肉眼可见的有血色溢出。

  前些日子外出漂泊,少了娘家依靠谢家扶持,她才知道她一个老妇什么都不是。

  以往那些上赶着给她金银首饰,张口闭口一个余老夫人的人,如今是一个眼神都懒得给她。

  她所有的体面都是谢家给的,想安度晚年她也只能留在谢家。

  她明白了,她什么都明白了。

  缓缓抬眼,凤曦也没什么想跟余氏说的。

  说白了她又不图谢家什么,当初若非余氏为了三房与她为难,她理她么?

  同样的,她现在也懒得理对方。

  所以她选择躺平,让一旁的祁霄帮她处理,反正有大聪明帮着她,她那么费劲儿的思考作甚?

  “公主宅心仁厚,自不会与你计较这点去留。至于你们院里那两位能否被救,你们且自己求求眼前三位大夫吧。”

  祁霄也不是什么赶尽杀绝的人,余氏眼中的畏惧与悔恨他看得见,所以他也愿意网开一面。

  见祁霄替凤曦松了口,余氏立刻又是磕头说了好几声谢,这才又与儿媳祈求起莫无双三人。

  虽说她二人不算什么好人,可对谢琅与谢濂却还是不错的。

  而莫无双三人乃是医修药修,这医者仁心自不可能不救。

  于是要练的丹药也变成了三枚。

  谁知这还没完,不一会儿门外便又有几人匆匆而来。

  但与狼狈却虔诚的余氏二人不同,这次来的人要显得体面不少。

  淡青衣裙弱柳扶风,少女就这般亭亭入了正屋,一双秋水般的眸子毫不意外的看向了凤曦身边的祁霄。

  她似乎张了张唇想说些什么,却终是红着眼睛望向了面前的莫无双。

  “还请这位大夫援手,救我同样昏迷在床的哥哥一命。小女子谢晚吟愿当牛做马,感激大夫今日所为。”

  说着便有一滴清泪自眼角滑落,端是我见犹怜,让莫无双三人忍不住看向了祁霄。

  他们那眼神复杂的仿佛在说,不会吧不会吧,少主你不会跟眼前的姑娘有什么吧?

  祁霄蹙眉,显然对谢晚吟这幅欲语还休的样子十分不悦,但谢晚吟高明就高明在她什么也没有说,是莫无双等人见她这一眼一泪胡思乱想的。

  所以祁霄也不好发作,尤其谢晚吟已自己将此事接过,说起了她哥哥的病。

  然而祁霄是个体面人,某疯批公主却不是啊。

  所以她开口便问候谢晚吟道:

  “听父皇说谢二小姐即将招赘,这赘婿还是位青州才子,颇得你那刑部尚书父亲的看重。看你高兴的,都哭了,等你成婚那日本宫与驸马定是要来道贺的。”

  谢晚吟:“?”

  她高兴?

  凤曦这瞎了眼的哪儿看出她高兴的?

  许是被凤曦这么一刺激,谢晚吟竟高兴出更多眼泪了。

  不过美人落泪在旁人那里值得怜惜,在凤曦这里吧……

  “哭吧哭吧,哭完成婚时就只剩下笑了。”

  你笑不出来也没关系,反正本宫包笑的。

  谢晚吟哭了好一阵儿,终于是在染香二人的劝慰下止住。

  而莫无双反正都要救三个,自也不在乎再多这一个。

  所以三人很快就被谢福带着,前往一间符合他们要求的房间炼药去了。

  约莫两个时辰之后,随着一抹浓郁的药香在院中四溢,四颗救人的丹药也新鲜出炉。

  谢福本还想替谢老爷子试药,但却被祁霄给阻止了。

  莫氏一族虽心善,但却不容许别人质疑自己的丹药,因为他们足够严谨且认真。

  而且依照方才的几缕药香推断,出炉的丹药应是有五颗,莫无双三人应当已经用一颗验证过药效了。

  眼见莫鹤将谢老爷子扶起,莫无双则将丹药塞进老爷子口中,以谢福等人瞧不见的灵力将丹药推了下去。

  约莫半炷香之后,已然在榻上躺了几月,已不知做了多少场大梦的谢老爷子终于悠悠醒转。

  看着周围喜极而泣的谢福,以及见他醒来惊喜万分,觉得自家孩子也有救了的余氏二人,还有不远处依旧懒散坐着的凤曦,以及正低着头跟她说着什么的祁霄……

  谢老爷子知道,他似乎是又活过来了。

  “无妨,老爷子只是躺了好些日子,身子自然不如之前康健。进来只要用药调理一番,这病便无甚大碍了。”

  莫无双轻声与谢福交代道,同时也简单的回答了余氏二人与谢晚吟的疑问。

  直到这一切结束,凤曦二人这才带着三人离开谢府。

  凤曦有心想向谢老爷子收些报酬,不过她并不急于一时。

  “谢家四人都醒了?”

  下朝后的太子凤璟刚一回府,便从幕僚处得到了这个“好消息”,以至于他今日本就不美好的心情变得更加糟糕。

  因为因着他那不尊亲长的妹妹,他也被一众古董御史口诛笔伐了一番,连带着父皇也有了声斥他的理由。

  如今倒好,还嫌凤曦那贱人在朝中的势力不够大么?

  谢国公那老东西命都是她救的了,往后支持她几乎是必然的,还不说他们本就是亲人……

  “殿下息怒……”

  凤璟正烦着,却又听院内传来一阵吵闹之声:

  “都怪你那没出息的爹,堂堂威武大将军竟这般窝囊,被凤曦一个疯婆子折腾的呕吐不止。滚,你给本宫滚!本宫的脸都要被你们沈家给丢光了!”

  不用细听,凤璟便知是他那骄横跋扈的妹妹又在闹了。

  但眼下的他可没精力哄着对方,于是他立刻对一旁幕僚道:

  “滚,不仅让来接她的沈恒滚,让她也跟沈恒一起滚!什么时候学会在人前体面处理一切了,什么时候再来找孤!”

  “是。”

  遇见凤鸢二人的车架时,沈戈正与孙青芷策马过街,时不时就城外庄子的事聊上两句。

  尤其沈戈刚刚加入护国公主府,相对孙青芷乃是大后辈,所以多是他问孙青芷答。

  “殿下当真神奇,咱们是只有一处庄子如此,还是殿下与驸马手中庄子皆是如此?”

  “自是皆是如此。”

  孙青芷含笑:

  “其实京郊土地肥沃,咱们殿下弄出的那些种子还瞧不出其厉害之处,倒是驸马在咱们北地庄子上也种下了麦子,那长势才叫一个喜人啊。”

  他们说的不是他事,正是当初祁霄发现凤曦能随手掏粮食,掏出来的还是颗粒饱满的精米后,特地从凤曦那儿要的种子。

  经过近一年的耕种,他们手下由退伍将士组成的农人们发现,这粮食竟都长得又壮又好,他们明明也没什么技术,比不得那些日日下田的老农,今秋这收获却还十分可观。

  若只是京郊的庄子如此,他们还能认为是土地肥力不同,可连北地都长得如此喜人,只能说公主的种子真是神了。

  如今边疆若再度开战,即便朝廷拨不出粮食,他们寒玉关怕也不会挨饿了。

  而若是能将这些良种推广出去,日后的大昭定能强大到一种他们难以想象的程度。

  然而他们这厢在思考国计民生,不远处却有一辆马车横冲直撞的往前而来。

  “三公主车架,闲杂人等通通回避!”

  马夫一鞭一鞭的抽打马身,以至于马儿跑得又惊又快。

  大部分百姓见此都提前跑开,却也有那身子重的妇人白了一张脸,眼睁睁便看着马车对自己冲了过来。

  “救命啊!快救救我家媳妇啊!来人啊!这是要一尸两命了啊!”

  路边正在拣选山货的婆子一惊,当即便惊叫着跑了过来。

  可她毕竟上了年纪,根本就赶不上马车撞向她儿媳的速度。

  眼看便要一尸两命,终是有一道身影上前抱住了妇人,另一人则弹出石头击中了前冲骏马的两只前腿。

  只见那马儿瞬间跪倒在地,后面拉着的马车也随之侧翻了过去,其间顿时传来一男一女的惊声尖叫。

  “婉娘,婉娘你没事吧!谢谢姑娘,谢谢姑娘与公子的救命之恩啊!”

  婆子含泪跑上前查看女子的情况,见女子只是惊魂未定却无皮外伤,这才赶忙跪下感谢孙青芷二人。

  “婆婆莫要挂心,我二人也是恰巧能搭把手,自然不会坐视不理。到是您这儿媳受了惊,恐怕得赶紧找大夫瞧瞧。”

  孙青芷与白伊要好,自也知道些医理,所以张口便劝婆子赶紧带儿媳去瞧瞧肚子里的孩子。

  谁知婆子刚要扶着儿媳离开,便有一队卫兵将他们拦了下来。

  “大胆小民,竟敢当街冲撞三公主车架,还不乖乖束手就擒!”

  几乎是瞬间,婆子的脸色便白了下去,连带着那本就受惊的妇人也浑身发抖,情况眼看是更不好了。

  因为她们直到现在才瞧见那边侧翻的马车,以及车内被侍女仆人扶起,正一身狼狈从车架里出来的两位贵人。

  而其中那位衣着华美,发髻却因马车侧翻而散乱,连带着金钗玉环也散落一地的佳人,应该就是侍卫口中的三公主了。

  她此番显然摔得不轻,被侍女扶着行走时竟有些一瘸一拐。

  驸马沈恒毕竟是男子,除了发髻衣衫有些凌乱以外,倒是比她这公主要好上许多。

  倒是眼前毫发无损的婆子与妇人,让凤鸢这个受伤之人觉得分外扎眼。

  “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将这些人扭送京兆府,让京兆府尹治他们一个冲撞公主之罪!”

  “是!”

  一众亲随领命便要上前,却被一道身影提剑拦在了原地。

  “大胆,你,您,驸……”

  亲随惊讶的望着眼前男人,险些脱口而出“驸马”二字。

  没错,这可不就是他们曾经的驸马爷,也是当初挑选他们这些人成为三公主亲随,并亲自训练他们的人么?

  只是与曾经衣着华美,举手投足都充满自傲的驸马爷不同,如今的对方竟衣着朴素身板笔直,连整个人身上的气场都变了去。

  若非这张一模一样的脸,他们险些都不敢认……

  “哟,这不是长兄么?”

  在亲随愣神的同时,沈恒似终于瞧见了沈戈一般道:

  “你难道不知这是公主车架,即便公主当初休了……你也不该这般让公主出丑,你实在是……”

  沈恒此话说的小声,旁人没听见,那站在一旁的凤鸢却听见了。

  只见她一双美眸恨恨地看向沈戈,都说这美人含怒如怨如诉,若是以前沈戈只会觉得凤鸢娇嗔,因为那是他的妻……

  可事到如今,他却只觉得眼前女人面目可憎,根本就不是他最初喜欢的样子。

  “好你个沈戈,原来是你惊了本宫的马,让本宫与驸马摔下车来,你当真是好大的胆子!怎么?跟了凤曦之后,你就以为你可以教训本宫了?”

  若是放在平日里,凤鸢还不如这般气愤,说不定以她的脑子还能听出沈恒的挑拨离间。

  可偏偏她昨日才因沈万之事被恶心,今早兄长又因御史参她,连带着他也被训斥了一番,而派幕僚来让她跟沈恒滚。

  她本就在气头上,所以才命人将车驾快些,想要早点回沈府去休息。

  如今倒好,竟又落了个人仰马翻当街出丑的结局。

  而这冲撞她的,竟是她那投靠了凤曦的前夫君。

  好好好,一桩桩一件件竟都与凤曦那个丧门星有关,她简直是越想越气,整个人都快要给气炸了去!

  沈戈皱眉,却还是不想与凤鸢在大庭广众下吵,他倒不是觉得丢人,而是觉得根本就没这个必要。

  “你受了伤不说,这位夫人也受了惊,我看双方不如各退一步都早些寻大夫瞧……”

  “你休想!”

  沈戈话还未说完,便被凤鸢毫不留情的打断了。

  “你等冲撞本宫车架在先,如今本宫与驸马都受了伤,你们却想逃避罪责?”

  面对凤鸢的颠倒黑白,一旁的孙青芷终于忍不住了。

  “三公主这话可就不对了,是咱们冲撞了您的车架么?分明是您命车夫急行,根本不管路上百姓能否避让。方才如果没有我与沈戈拦着,这位夫人怕就要一尸两命了!”

  “你又是何人?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么?难道你与沈戈有……”

  凤鸢也不是傻子,她可不会接孙青芷说她急行的话,毕竟接了她可就有过了。

  反倒是把脏水泼在孙青芷身上,届时再说是那妇人不主动避让,所以才差点被撞就好了。

  毕竟马车没撞到别人,怎么就差点撞到你了呢?

  而且对方眼下毫发无损,倒是她这公主一身狼狈,闹到京兆府定不是她吃亏。

  她可是公主,是金枝玉叶,岂是眼前这俩粗鄙妇人能撼动的?

  谁知就在这时,那被凤鸢一行人吓白了脸色的婆子却惊声尖叫起来。

  “婉娘,你怎么了!不好了!救命啊!见红了!见红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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