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

  那张同她一模一样的脸露出伤心的神色,微微抬眼的神态让云子璐在某个瞬间忽然意识到,那是她某个好朋友的动作神态。

  但云子璐略一思索,就懂得了会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

  毕竟谁也不会一直在镜子里模拟自己说话看人的表情,在大多数人的记忆力,更常见的应该还是身边人的模样,而不是自己日常生活中的动作和反应。

  “是啊。”

  不知道为什么,对上这张自己的脸,云子璐竟然觉得有些好笑,她似乎通过这个躯壳看到了虫母不成熟的幻境能力。

  就像在看一个手段拙劣的骗子在自己面前表演一样。

  这么想着,云子璐一路过来那奇异的怒火反而平息了。

  可能这给了虫母一种错觉,一种云子璐喜欢同自己对话的错觉,它维持住了这诡异的画面,同时又因为云子璐随意的答案和轻蔑的目光而面容扭曲了一瞬。

  “你能够偷看到我的记忆是吗?”

  云子璐看着虫母的表情越来越无法维持住那副柔和的模样,它的眼睛正紧盯着云子璐的脸,似乎在试图模仿此刻的云子璐。

  “我猜,你是想将我留在这里,但是我迟迟无法贴合你的幻境,这让你感到恼羞成怒了吗?或许,你这次一次性控制这么多异族人,让你感到吃力是吗?让我想想……”

  云子璐戏谑地在那恢复面无表情的面孔前走了半圈。

  “是詹森吗?曾经有人同我说过,精神力弱的人容易被你控制,那看来,精神力过强的人相对地也会影响你的总体表现是吗?”

  这种轻视的态度明显让虫母感到愤怒,云子璐看着周遭垃圾星的背景开始一块块地剥落,就像返潮后渐渐发霉脱落的墙漆一样,但她依然云淡风轻地仔细回看着虫母。

  对方的神情同她刚刚进入这个幻境时的冷漠神情越来越相似了。

  “我想我的精神力等级的确是并不理想,但是我是人类这一点,也让你有些猜不透吧?”

  云子璐此刻露出了内里一面的得意笑容,这时倒是有点朝气的模样了。

  这神情几乎像是换了一个芯子一样。

  云子璐看到虫母见着她这样的神情,变化的速度明显生硬地停格了一瞬,它全程没有眨过眼,但明显一时不知模仿哪一面的她比较好。

  “我的确是既想要回到自己的世界又舍不得詹森,但是你忽略了一点,这世界上并不存在完美,总有东西像砂砾一样哽在你喉咙里,让你咽不下也吐不出来。如果有一天,这颗砂砾消失不见了,恐怕连你也会觉得惊奇。而且,我最讨厌有人试图取代我所在意的人……”

  虫母突兀地眨了第一次眼,两双一模一样的眼睛在空中交汇了视线。

  在云子璐戏谑甚至可以称得上洋洋得意的目光下,虫母的脸上出现了那玉质的皮肤,这反倒让云子璐的笑容微微收敛了。

  “没关系。”虫母的脸庞出现在了这个根本不适配的单薄身体上,它说话的时候,嘴唇甚至都没有动弹,想必内里的舌头同样是没有任何变化的,“既然你不能接受完美的事物,那就让你最恐惧的事情成为吞噬你的噩梦……,我会取代你,就像你脑子里认为的那样,我的学习能力是如此的……”

  后面的话,虫母说得极快又含糊。

  周围的景色终于完全坍塌了,云子璐被抛进了黑夜之中,她又恢复到了最初的漠然状态,虫母依然就在她的眼前。

  无论眼前的景色如何变化,它都时刻紧盯着她。

  云子璐突兀地笑了一声。

  “是吗?可是你真的确定你学的人是我吗?”

  旋转变化的背景突然停格了,虫母蓦地出现在她面前,两人几乎贴在了一起,但云子璐似乎并不觉得这样可怕,她还有闲心又笑了几声,好像有什么可笑的真相逗乐了她。

  “你曾经说过,我的脑子里有个有趣的小玩意是吗?”

  云子璐的眼睛在此刻凌乱的背景下,似乎在发着光。

  “那你怎么能确认,那有趣的家伙不是现在的我呢?”

  “咔。”

  极其轻微的脆响响在了云子璐的耳边,但她并没有偏头去看这再次分崩离析的世界,她的眼睛时刻盯着虫母,如同虫母一样。

  云子璐的灵魂在兴奋在燃烧,她感觉得到头脑里如同刀割的疼痛感,她的精神力一再地暴涨,几乎要将钻入她脑海里的异形撕毁。

  在机甲的加持下,她终于发现了她的猎物,并试图围猎它,而现在,她已经触及到精神海内那个逐渐放下警惕的异形了。

  云子璐的精神体张开了她的獠牙,同极力反抗的异形厮杀。

  两个身影一动不动地在这个虚幻的世界里看着对方,直到那断裂的脆响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子璐!”

  系统的声音如同冒出了水面般,清晰地涌进云子璐的耳朵里。

  云子璐急促地喘息着,她的灵魂似乎刚从如同深渊一样的海洋里浮出来,让她双眼充血,大脑内部随着剧烈的心跳声一下下地撕扯着,几乎让她痛叫出声。

  “你没事吧!你这次做得很好!你怎么知道用爆发精神力极限来击退虫母的精神力攻击的!不过这有点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了,你现在头疼吗?要不要先把机甲关掉?不过也好在你开着机甲,这样就能用三方角度去看虫母制造的幻境了,听说这样要么会让人陷得更深,要么可以让人更容易脱离幻境的影响,看来你是后者啊……”

  系统嗡嗡嗡地说个不停,云子璐痛苦地从紧咬的齿间挤出一句痛苦的呻吟,她涣散的目光在多次眨眼后才慢慢聚焦,但此刻她的眼前还是一片白茫茫的景象,就在她以为自己这种类似自爆的做法不仅伤害到了她的精神海,还将自己的眼睛也弄瞎了的时候,系统终于说了点有用的东西了。

  “哦,别担心。那群虫人把你们有用的给‘打包’起来,没用的吃掉了。想想吧,如果你们真的能被虫母控制,那他们几乎就能反过来入侵Ariae了。不过,我觉得你还是得尽快准备一下。我想他们很快就会收到虫母的指示了,这次他们肯定会来将你吃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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