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这女子虚弱地道,“我饿不得的,两位应也是前尚书府的人,自然知晓我曾与皇上被困荒院。那时我的身体饿伤了,落下病根,两位若再饿我,仔细我一命呜呼了,你们如何交差?”

  婆子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只饿了一夜,能饿死人?”

  似为了回应婆子的话,慕蓁熹的肚子又发出响声。

  慕蓁熹不觉得尴尬,反而还很荣幸地点点头,“是呢,我也是坚持不下去了,不然也不想叫了你们来。”

  门口的婆子也进来了,“体罚最是低级,如此并无效用,还是给她上膳吧。”

  另一婆子无奈地同意了,“那该如何,总不能大夫人让我们调教她,我们却什么都不做吧?”

  “她昨夜三从四德、为夫家献身、献命的话不是十分讲得精彩吗?”

  婆子看着慕蓁熹,眼中闪过一道精明,“如此良言,只在我们两个婆子面前讲,岂不是可惜了?把别庄内还未分配的婢女仆从都找来,告诉他们现今的皇后娘娘、未来大公子的房中人要与他们传授心得。”

  慕蓁熹一下子就注意到了婆子话中提到的“别庄”,

  她心中盘算着,这不是给她找机会见更多的人吗?

  人多了,眼线就杂了,这样岂不是更有利于传出消息?

  至于在别人面前讲违心话,有什么难的?

  慕蓁熹顺从地答应了,她喝了白粥垫肚,由两位婆子带着往院子中来。

  可是在看到院子中的人时,她知道自己说不出口。

  来了有七个婢女,两个仆从。

  应该说是小孩,慕蓁熹瞧着他们最大的,应该也不过十岁左右,睁着水灵灵的眼眸钦慕地看向慕蓁熹。

  婆子讲着慕蓁熹的身份,他们看慕蓁熹的眼神敬重又虔诚。

  年纪最大的婢女率先向慕蓁熹行了礼,道一声,“敬谢娘娘指点。”

  婆子往后退一步,“娘娘,开始了。”

  慕蓁熹开不了口。

  这些小孩是满眼欣赏,他们俨然将她看作是崇拜之人,自然会对她的话信以为真。

  她如果昧着良心讲出那些对丈夫打骂不还口、欺辱尽是爱的言论,无异于在污染这些孩子的心灵,葬送他们的一生。

  她看向年纪最小的那个男孩,“你几岁了,在府内担什么职?”

  小男孩还未很是腼腆,正要回话,一个婆子拿了长鞭抽过来,小男孩顿时凄厉惨叫。

  婆子厉声呵斥,“忘了规矩吗?”

  “奴才不敢……”小男孩顿时跪了地,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其他小孩见状也跟着跪了下来。

  婆子出手太快,同样吓到了慕蓁熹,她有心去查看小男孩的伤势,婆子又是一鞭子过来,“娘娘,还不做你该做的事情?”

  小男孩硬生生受了这一鞭子,一丁点的呻吟都未曾发出。

  慕蓁熹看着都觉得疼,她明白了,她就是一个靶子,与地上跪着的婢女仆从没有任何区别。

  她若是不好好说,照样会被婆子训斥,这样,在小孩们的眼中就会变成连皇后也得听从命令,让他们今后更加逆来顺受,彻彻底底成为奴。

  同样的,不也是在告诉慕蓁熹,她没得选吗?

  真不愧是大家族里调教下人的婆子。

  慕蓁熹看着这几个孩子低垂的头顶,道一声,“你们都还小,将来会有各种事端等着一一经历。有让你开心到不论过了多久,想起来就会微笑的,也有让你撕心裂肺也想不明白的、忘不掉的,不过那些都不重要……”

  婆子皱眉催促,“少讲些无关的。”

  慕蓁熹温柔地道,“重要的是,不论发生了什么,日头仍旧会升起,天地间仍然有美好,一切都会在睡一觉醒来后变好。”

  睡一觉?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慕蓁熹扑通一声倒地,婆子吓得连忙过来查看,“怎么了……快起来……”

  可是慕蓁熹就是闭着眼睛,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几个小孩也偷偷瞧着慕蓁熹,慕蓁熹微微睁开了眼睛,对其中一个女孩眨了眨眼睛,女孩惊讶地后退,大呼着,“她、她、她醒着……”

  另有女孩拉了大呼的女孩,她们都往后退着。

  婆子气恼地道,“我知你在装睡,还不起来!”

  说着婆子就想要甩鞭子,另一婆子赶紧拉住了,低声,“这位是金贵的主儿,当心她记恨上你我!”

  婆子只能作罢,恼道,“散了、散了,都退下!”

  小婢女和小仆从们快步离开,慕蓁熹听着脚步声远去后这才慢悠悠地站起身。

  她摆出笑脸,对两位婆子拂了拂身,动作轻柔端庄,“多谢两位的善心。”

  “我们哪有什么善心,呵。”

  “若不是做了管教婆子,需得威严示众,哪位愿意整日绷着面容,活在不讨喜中?”

  “少贴近乎。”

  一直未讲话的婆子突然道,“娘娘既是七窍玲珑心,又能言善辩,何不讨了大夫人欢心,让整个吴府皆大欢喜?”

  讨大夫人欢心?

  慕蓁熹轻笑着低了头,她们知道大夫人想要改朝换代吗?

  她轻声问,“还有什么是大夫人不满足的呢?”

  吃穿不愁,儿孙孝顺,身体康健,身份显赫,这已是世上太多人都享受不到的。

  就一定要儿子登上皇位吗?

  登上了又如何,会有多少改变吗?

  慕蓁熹想不通。

  或许她看不透的,正如大夫人执迷不悟的执着。

  两个婆子也噤声了,她们自然不知大夫人想要的是什么。

  当两名婆子将慕蓁熹再次带到大夫人面前,慕蓁熹表现得低眉顺眼、温良娴静,两名婆子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暗中对慕蓁熹投来感激的目光。

  大夫人对慕蓁熹的改变十分满意,她真的以为这都是自己的人调教后的成果。

  她捻着佛珠,淡然吩咐,“布置婚房吧。”

  婆子领命退下,“是,奴婢这就去办。”

  留在原地的慕蓁熹惊了,她慌乱地抬起头,“婚房?”

  是她以为的婚房吗?

  大夫人解答了她的疑惑,“对你,我有千千万万个不愿意,可你毕竟是衡阳仙人卜出的阿洹红鸾。过往是我偏激了,不该阻拦你与阿洹的,不过,现在这样许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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