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杭州街头多了一个奇怪的老头,他每过三日,就在街头摆上一副棋局,放上五两银钱,与人对弈。

  规矩很简单,只需要放一两银子便可以与他对弈一局。

  若是客人赢了,五两银钱拿走。

  若是客人输了,留下了一两银子。

  五倍的收益,让不少棋友纷纷下场。

  可整整两年,一千九百九百九十场对弈,这老头竟然一场没输过。

  自此之后,余杭棋翁之名便在江南传播开来。

  棋翁的怪不止在于他的棋艺高超,更在意他的行为。

  他身上只会带两件东西,其一是棋盘,其二便是一幅字画,出自欧藏华之手的《西湖赠黄钟公》。

  而他这两年赢了一千多两银子,却只喝最便宜的烧酒、只吃最廉价的面食、只住最简便的宅子。

  问其原因,他只会回答两个字:“攒钱!”

  攒钱做什么?

  无人知晓。

  今日,棋翁又在街角摆上了棋局,静待有心人上门。

  可由于他逆天的战绩,如今在杭州城内,已鲜有人敢于与之对弈,唯有那些初来乍到、尚未领略其棋艺高深的外乡人,才会不知深浅的坐下挑战。

  但今日似乎情况有些不同,没等片刻,就有一位中年富商坐在了棋翁对面,并在桌上放下了一锭银子。

  “老朽的规矩是一两银子。”棋翁看了一眼,淡漠的说道。

  “在下知道,所以在下不是来下棋的。”富商看着被棋翁好好收藏的画卷,微笑着开口道:“这是十两银子,只需要棋翁回答在下一个问题。”

  “你说。”棋翁面露惊讶,点了点头。

  “棋翁身后的作品,可是欧璟玉欧尚书的真迹?”富商笑眯眯的问道。

  “自是欧大人的真迹!”

  棋翁点了点头,似乎担心对方不信,还补充道:“这是当年欧大人去参加会试时,路过杭州,特地为我大哥写得。也是在同一天,欧大人在西湖茶馆写了《白蛇传》。”

  那位富商闻言,再次从袖中慷慨地取出十两银子置于桌上,询问道:“不知能否给在下鉴赏一番?”

  “你不信我?”棋翁微微皱眉道。

  富商笑着解释道:“在下信的,只是没见过欧尚书的字,想开开眼!”

  近来欧藏华就是江南的顶流,无论是打仗还是抓人,都搞出了很大的架势,之后又是被骂又是被夸的,都快把老百姓们搞蒙了,这人到底是好官还是坏官?

  风评一天一个样,让人捉摸不透。

  涉及到顶流,两人的对话自然吸引了不少人围观,听了富商的恳求后,起哄的人也不少,都想见识一下皇帝和宁王都说好的字。

  棋翁思索片刻,便将画卷取了下来,缓缓打开。

  原本就带着任务而来的富商微微一笑,心里还在盘算着该怎么吹捧,可目睹了真迹之后,心中不禁一愣。

  他既然能搞书画收藏,眼光自然不会差,所以都看得出来,这幅字正是欧尚书书法生涯中洗尽铅华、摆脱匠气,迈向更高境界的关键之作。

  这样的作品,可称之为稀世珍宝,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棋翁,这幅作品能否割爱?价钱您随便出。”富商有些激动的看向老头说道。

  “不卖!”

  棋翁看着字画,神情中满是缅怀:“这幅书法是我大哥留在世上最后一件物品,出多少钱都不卖。”

  他大哥是谁?

  那不重要!

  富商沉吟片刻后,提议道:“或许我们可以这样,棋翁是否有心仪的收藏?在下愿意与您交换,不论是珍贵的棋谱,还是其他名家的书画,皆可作为交换之选啊!”

  哪知棋翁听了这话,脸色一变,直接将书法画卷收了起来,冷冷的说道:“不换!不卖!”

  接着便不顾富商的恳求,又把棋盘收了,起身就走。

  富商还想纠缠,却发现这棋翁别看老迈,腿脚却很是灵活,仅仅片刻,就把他甩开了。

  那富商气恼的跺了跺脚,只得向他人打听棋翁的住处,想要上门求字。

  而棋翁拿着富商给他的十两银子,正好凑够了两千两。

  他带着银票,再一次来到了梅庄,敲开门后,便开口道:“两千两,我已凑齐,还请童老遵守约定,将梅庄卖给我。”

  站在对面之人,正是昔日日月神教中威名赫赫的风雷堂堂主——童百熊。

  从少林出来之后,便被任盈盈安排在此处颐养天年。

  他看着内功尽失的黑白子,目光又落在对方手中紧握的一叠银票上,不禁长叹一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与感慨:“你又何苦如此呢?我又不是不让你住。”

  黑白子的面容平静,缓缓说道:“此地曾是我们四兄弟的隐居之所,我想买下它,只为不让大哥连一片安息的土地都需向那神教乞求。”

  “唉你倒是仗义!”

  童百熊收下银票,将地契交给了黑白子,说道:“过两日我便搬走。”

  “童老可以继续住”

  “屁!老子不想死后跟你们借地。”童百熊摇了摇头,果断拒绝:“趁着现在还有几分能力,我打算去辽东,最后帮扶一把圣姑。”

  “那在下祝童老一路顺风!”

  黑白子进入梅庄,看着熟悉的环境,不禁潸然泪下,内疚之情快要将自己淹没。

  若非自己贪心,何以害死大哥,害得三弟、四弟远走,不再认自己这个二哥?

  童百熊见此,便独自一人走开,将悲伤留给黑白子慢慢品味。

  与此同时,一支舰队在应天府的码头靠岸,王浩八搂着一个高壮的少年走下船,乐呵呵的说道:“走,哥哥带你去见一个人!”

  那少年眼睛一亮,立刻问道:“是高手么?”

  “那必须是啊!”王浩八笑着说道:“天底下一等一的高手!”

  “当真?”

  少年心中存疑,先前王二哥曾夸耀汪大哥为水上无敌的高手,结果还不是一百招内败给了自己?

  走在后方的汪澄二笑了笑,开口道:“这一回没骗你,你若是能拜入他的门下,就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钱中义跟了上来,说道:“快走吧!今日事情可不少,水师这边有老马看着。”

  王浩八和汪澄二都朝着钱中义挑了挑眉,没想到总兵也变坏了啊!

  一行四人上了码头,便看到了向大年,双方又是一阵寒暄,便在向大年的带领下,顺着江堤往上走。

  向大年忍不住看了看那少年,身材高大魁梧、身高八尺有余、四肢修长,目测比自家大师兄还要高出一些,双眸如虎目,炯炯有神,又透露着几分单纯,一看就是练武的好苗子。

  他忍不住开口道:“不知这位少年英雄是?”

  那少年双手抱拳,憨厚一笑,毫不怯场:“嘿嘿,在下泉州俞大猷,见过向大人。”

  “原来是俞小友。”向大年讪笑着拱手回礼,反正他没听说过这号人物,便有些疑惑的看向王浩八等人。

  “嘿嘿,向大人,这小子傲气的很,咱可是废了老大劲儿才把他从泉州拐过来的,让他见见世面。”

  王浩八笑嘻嘻补充道:“他尤为崇拜欧大人。”

  向大年立马明白了过来,看着偷笑的汪澄二和钱中义,忍不住说道:“你们三个都一把年纪了,还这般捉弄一个年轻后辈!”

  三人笑得更开心了,这么好的苗子,他们坚信欧大人也会喜欢的。

  一路走一路聊,便到了地方,向大年果断喊道:“大师兄,有后辈要挑战您!”

  正与王阳明喝茶的欧藏华一愣,他师弟刚刚说的啥?

  俞大猷随着四人步入庭院之中,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两位书生装扮之人正悠然自得的坐于亭内品茶。

  他的目光迅速落在了那位年纪较轻的士子身上,尽管未曾交手,但俞大猷心中却莫名升起一股直觉——此人,定是王二哥口中所言的那位天下一等一的高手!

  他向前一步,抱拳行礼道:“在下泉州俞大猷,见过两位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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