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义焕还是派人去向李彻借粮草了。

  向敌军借粮草,这事听上去就很荒谬。

  若是没见过李彻,金义焕打死都不会信这种事情。

  但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只见了一面,金义焕对这位年轻藩王却有一种难以言说的信任。

  此人卑鄙,行事霸道,却让人莫名其妙地信服。

  要去借粮就得深入奉军营地,金义焕身为统军大将,自然不会冒这个险。

  便派了一名校尉,带了五百名军士,打着使节用的旗号,带着车马向奉军营地而去。

  金义焕都做好了这些人有去无回的打算。

  只过了半个时辰,车队便从奉营中归来,原本空荡的车堆满了粮草。

  见到车队回来,金义焕本是松了口气。

  可等到车队行至城下,他的面色突然变得铁青起来。

  离开安东城时,车队内有士卒五百多人,而此刻回来的竟然只有不到二百人。

  五分之三的人都留在了奉军!

  金义焕快步走下城墙,随手拽过一名从奉军回来的士卒,喝问道:“其余人呢?被奉王留下了?”

  士卒磕磕巴巴:“回、回、回将军,他们不是被留下,而是自愿留在那里。”

  金义焕闻言,脸色更加难看了。

  “李校尉何在?让他来见我,他是怎么带的兵,竟集体叛变投敌?!”

  那士卒面露尴尬之色,不敢抬起头,只得小声道:“将军,就是李校尉带的头!”

  金义焕闻言,顿时沉默了下来。

  原来如此,当官的领头投敌,士兵岂能不从?

  那李校尉也是将门出身,其父在对桓战争中立了功,他一个将门之后,竟是头一个叛变投敌?

  高丽的军队才打败桓朝大军几年啊,竟然糜烂至此。

  金义焕只觉得心神俱疲,强打精神问道:“那你为何不走?”

  士卒摸了摸头,憨声道:“小人父亲还在军中,小人不敢走。”

  金义焕深吸一口气,看向其他士卒。

  不用问,这些能主动回来的士卒,多半都是有亲人在军中。

  金义焕又问:“奉王送来了多少粮食?”

  士卒拱手回道:“可供我军和城中百姓三日食用。”

  金义焕无奈地笑了,事实证明,人在无奈的时候是真的会笑出声。

  李彻此举的目的很简单,那就是让高丽军不断地去要粮食。

  每次要粮食都要派兵运送吧,这些人有去无回,也是很正常的吧?

  哪怕金义焕送去的人都是有父兄在军队中的,不断向敌军要粮食这事,对士气也是一种沉重的打击。

  至于明知奉军要来攻,安平城为何不多存些粮食?

  那就要问安东城的官吏了。

  虽然高丽王下令屯粮,但以高丽境内的道路情况,短短半个月的时间根本运送不了多少。

  而安东城原本的粮仓中基本都是陈粮,半数都腐烂了。

  金义焕一看便知,这是城中官商勾结,将新粮卖出,又低价购入陈粮以次充好。

  高丽吏治腐烂至此,再反观奉国,军民一体,休戚与共。

  若自己是底层士卒,也不会愿意留在这里,而是选择投奉。

  金义焕有气无力道:“行了,让人生火造饭,把粮食分发下去吧。”

  众多士卒齐声领命,随后兴奋地去搬运粮食去了。

  金义焕和高丽士兵们都没发现,他们竟无一人怀疑李彻会在粮食中做手脚,下毒什么的。

  无形之间,李彻竟在敌军之中建立了基本的公信力。

  接下来的日子里,奉军依然是围城,并定时给城中送些粮食。

  骚扰的次数也变少了,不再动用火炮,而是每天定时定点往城里射几波带着‘宣传单’的箭矢。

  最开始金义焕还命令士卒上交传单,集中焚毁。

  但到后来,基本每个士卒都看过传单上的内容,销毁没有了必要,金义焕也只能作罢。

  眼看着城中军士的战斗意识越来越淡薄,金义焕看在眼中,急在心里。

  然而,有一个人比他还急。

  高丽皇宫大殿内,金碧辉煌的殿堂此刻却笼罩在一片压抑的气氛中。

  高丽王高坐于龙椅之上,面色铁青,目光阴郁地扫视着殿下的官员。

  “安东城被围已逾半月,为何至今未见一兵一卒前去救援?!”高丽王猛地一拍龙椅扶手,声音中带着难以抑制的愤怒。

  “那些将领食君之禄,肩负保家卫国之责,却在城中坐视不理,任由敌军肆虐!难道他们忘了自己的职责吗?!”

  殿下众将领纷纷低下头,不敢直视高丽王的目光。

  最终还是丞相文载尹出列,低声道:“陛下,敌军势大,我军兵力不足,贸然出击恐有遇袭之险……”

  “难道要将辽东千里沃土,拱手让给那奉王吗?”

  “木底洲、南苏洲地处边缘,丢了也就丢了。安东城乃是高丽门户,一旦失守,敌军便可长驱直入!”

  高丽王满脸烦躁之色,这几天的日子实在是不好过。

  那朴家得知了奉军进犯的消息,像是打了鸡血一般,开始疯狂拉拢、占领高丽南方各城。

  甚至很多次已经动了刀兵,造反之心毫不隐瞒,路人皆知。

  南方情况不利,还只是让高丽王心烦。

  而北方的战局,则是完全让他陷入了恐慌。

  遥想半年之前,奉国控制的军队也不过万人,还要李彻亲自冲阵杀敌,才解救了杨忠嗣之危。

  这才过去多长时间啊,李彻手下竟然有了十万大军,分兵攻击北方的三座重镇。

  声势之浩大,高丽的哨骑都不敢接近,更别提入城联系守军了。

  尤其是安东城一带,哨骑的回报只有短短几行字,却是令高丽上下惶恐不已:

  说是奉军有一物,其声如雷霆,震天动地,火光冲天,似天神降怒于人间。

  此物一出,如霹雳,火光四射,宛如雷公电母临凡。

  有如此强大的火器,天知道安东城还能坚持多久。

  若是这三个北方重镇沦陷,高丽将完全丧失对辽东的控制。

  若是南方再被朴家占领,那他高丽王除了几片山地外,就只剩下柳京这一座孤城了。

  想到这里,高丽王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不行!传旨给各城驻军,立刻出兵增援安东三镇,务必将奉军挡在辽东外!”

  众官员面面相觑,心中惶恐不安,却无人敢再出声。

  文载尹暗叹一声。

  陛下真是老了,胆子也变小,不再是那位意气风发的雄主了。

  或是奉使那几下打坏了脑子,自从那事过后,陛下越来越急躁,总是一意孤行。

  怎么就看不明白如今的局势?

  辽东根本守不住,倒不如死守北方防线,先解决朴家的内乱,再集中力量对付奉国。

  但看到高丽王色厉内荏的模样,他还是叹了口气,试着劝说道:

  “陛下,不如令三城守军突围,退守山林之中,与奉军周旋。”

  “靠着险峻的地形,和暗堡、山寨,必能将奉军拒之于外,等金将军平了朴家叛乱,再去收复失地。”

  高丽王皱着眉头看向文载尹,眼中满是不悦:“丞相不必多说,朕意已决。”

  “让诸位将领接令后,立刻出兵,违者定斩不饶!”

  文载尹面色大变:“怎可如此,各军极其分散,至少要合兵于一处,才能北上相援!”

  高丽王冷哼一声:“诸军将领不堪大用,推三阻四!待到他们集结,岂不是又过去了一个月,到那时三城早就沦陷了。”

  文载尹不可置信地看着高丽王。

  他完全想不到,此等昏言昏语竟是从自家主君的口中说出的。

  文载尹仿佛看到了一个恐怖的未来,不由得遍体生寒。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苦苦相劝:

  “陛下三思啊!未做准备,慌忙出击,行军必然毫无章法,岂不是给了奉军分而破之的机会?”

  高丽王微微眯着眼睛:“汝也要质疑朕吗?”

  文载尹声音中已经带了哭腔:“此乃取死之道啊,陛下!”

  “你放肆!”高丽王拂袖而起,“朕还是太惯着你了,竟敢如此和朕说话?你不想活了吗?”

  文载尹梗着脖子,倔强道:“武死战、文死谏!君主出现了过错,做臣子的自当直言相劝,何惧死矣?”

  “啊!”高丽王猛地推翻了面前的桌案,顺手抄起一物,欲要投掷过去。

  刚拿起那东西,他低头一看,却是一个竹简。

  联想起不好的回忆,高丽王心头火气更加难以控制,状若疯魔的大喊道:“反了!反了!”

  “你文家也要学朴家,造朕的反吗?”

  文载尹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疯癫的高丽王。

  我造反?

  我文家是你潜邸之臣,早和你绑定在一起,我能造反?

  “陛下!醒醒吧,陛下!”文载尹咬牙道。

  “闭嘴!”高丽王怒吼道,“来人!把丞相拉起来,赶出大殿!”

  几名甲士立刻上前,架起文载尹向殿外走去。

  “陛下三思啊!此等昏庸之计策,乃是自取灭亡啊!”

  文载尹疯狂挣扎,奈何一个文人的力气,如何比得过甲士之力。

  “叉出去!给朕叉出去!”见到文载尹还在输出,高丽王心中更是怒不可遏。

  甲士一路拖拽向殿外,将文载尹丢到雪地上。

  却见他又挣扎着站起身,向殿内冲去。

  甲士连忙将他拦下,劝说道:“文大人莫要白费力气,陛下有命,不能放您进去,莫要为难小人了。”

  “让开!让开!”

  文载尹几次冲刺未果,心中越来越急。

  急火攻心之下,眼前突然一黑,随即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缓缓倒在雪地上。

  双眼瞪大,无神地望着天空,嘴里阵阵发苦:

  “高丽,灭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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