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士族豪门的子孙,哪个不想在京城或州府里做官当老爷。

  他们到了苦寒的边境,也就是渡个金,过几年就回到京城去了。

  只有那些被遗忘,边缘化的人物,才会被甩到边疆。

  如果没有大的表现或军功,朝中又无人提及,皇帝陛下怎么可能会想到谁。

  “贤侄,你的父亲近况如何?主要指身体和情绪。”

  “我很想去探望他,但条件似乎不允许,这个你懂的…代我向你的父亲问好。”

  他破天荒,第一次当面提到了徐辉祖。

  这是目前话题的禁区之一。

  “回伯父的话,家父一切都好。”

  徐钦回答得滴水不漏。

  他的很清楚,纪纲的锦衣卫对梅殷盯梢很紧,这府里一定有锦衣卫暗影。

  而且不止一二个人。

  纪纲往往采用派人和收买这两种手段。

  锦衣卫手段高超,无孔不入。

  所以,他在这里说话,一定要小心。

  或许,朱棣同意这门婚事,有他在政治上的考量。

  政治有的时候,细思极恐。

  他现在心平气和,思路清晰。

  这时,从内院悉悉簌簌,小碎步走出一群妇人和孩子。

  为首的,是一位雍容华贵的贵妇,三十六七年纪,面色红润,端庄美丽。

  她是梅殷正妻,朱元璋嫡女宁国公主,梅莹生母。

  只见她身上穿着一件翻领式对襟小袖纱罗衫,齐胸处束着一袭曳地的丝绸石榴裙,外披帔风。

  “听说徐公子来了,我前来探见。”

  “来来,夫人请坐…”

  梅殷指了指上手的右位。

  梅殷转头对徐钦介绍,“贤侄,这是你的伯母宁国公主,未曾谋面。”

  徐钦连忙起身,移步至贵妇跟前,行子侄跪拜礼,“伯母在上,受小侄一拜。”

  “哎呀,正是英雄出少年,快起来坐吧。”

  贵妇脸儿红了红,转头对着梅殷柔声道:

  “徐公子来了,府上也没准备什么。”

  “嗯,都是自家人还客气什么,他是你皇嫂的亲侄,他的父亲徐允恭与我,都是同朝为官的同僚。”

  梅殷端着茶碗,淡然地点了点头,微笑道。

  宁国公主是个明白人,她脸色一敛忙干咳一声,用来提醒丈夫。

  实际梅殷平时就是这样,话虽不多但有时对朝堂不满,总会阴阳怪气说上几句。

  他也知道府上有锦衣卫的暗影,可他并不在乎。

  “伯父伯母,今日晚辈奉父母之命前来府上,实意是登门求婚,恳请二老将梅莹小姐许配给小侄为妻。”

  徐钦见状,连忙起身施礼,直截了当说明来意。

  在士族门阀中,忠孝礼仪都很讲究。

  登门求婚当然是男方先开口。

  话音未落,他从怀里掏出定情玉佩,双膝下跪双手托过头顶。

  就是那枚定情玉佩。

  是当年太祖高皇帝在授爵时,特别授给功勋功臣徐达的信物。

  属于皇室珍品。

  徐达在徐辉祖订婚时给予了张氏。

  现在,轮到长孙徐钦定婚,张氏就把这枚虎扑玉佩拿出来,作为长子的订婚凭证。

  这枚虎扑玉佩意义深长,成为徐氏嫡系一脉的传家宝,世代传承祖先辉煌。

  梅殷十分恭敬地起身,双手接过虎扑玉佩,端详之后转交与旁边的宁国公主。

  宁国公主对徐氏门第,家族声望等都是满意的。

  妥妥的门当户对,又是嫡系长子。

  对于徐钦的才华,早有耳闻。

  最后一关便是面试。

  所以,刚才她就用眼神仔细打量过徐钦。

  相貌堂堂,气宇轩昂。

  一见面公主很满意,尤其是在永乐朝他有出色功绩,深得皇兄满意。

  那是更加的中意。

  见丈夫眼神扫来,意欲如何?

  宁国公主毫不犹豫地点头同意。

  见公主妻子点头同意,梅殷端正身子对还在跪求着的徐钦,说道:

  “起身吧孩子,我们俩都接受你的求婚,这枚虎扑玉佩是定情物,我们等会转给莹儿。”

  “回去之后请转告你的父母双亲,我们很乐意与徐氏结为亲家,请选定一个黄道吉日,让你们俩完婚。”

  “多谢伯父伯母两位大人的成全,晚辈十分感谢。”

  说完,他起身落座。

  “来呀,快把小姐叫唤出来,还有两位公子。”

  “是,老爷…”

  屏风外,一女仆应声道。

  一小会,一阵清洌如小溪般的声音,打断了徐钦的思绪。

  他抬头望去,木质屏风前已站着一位妙龄女郎。

  杏目唇红,两颊白里透着一抹粉色,碧绿色的罩衫,狐皮肩披,踏着鹦鹉绿的绣鞋。

  一枚羞答答的少女。

  “徐钦见过莹小姐。”

  “给钦公子请安。”

  两人相互施礼。

  随后是梅莹的两位嫡亲兄长,与徐钦逐一见面施礼。

  豪门贵胄非常讲究嫡庶关系。

  嫡子女高贵,庶子女在这种场合是不被允许出场。

  在梅府正堂上大家天南地北地瞎聊,主要是通过谈吐,来暗中观察对方。

  小姐梅莹只听不说,她除了自己观察,还让贴身丫鬟在旁边端详。

  徐钦对于这种场合并不喜欢,如坐针毡。

  但他又不得不应付。

  一番寒暄交谈之后,双方正式见面场合结束,梅殷请徐钦到书房小坐,聊天品茶。

  一会儿到正午,梅府有个简单的欢迎宴。

  ……

  那天从东宫詹事府院出来,秀瑛踉踉跄跄回到小院时,苏兰已经睡下。

  她关在自己屋里,蒙着被子大哭一场。

  第二天起床,脸色苍白,人形憔悴。

  苏兰认为她病了,让她休息在家。

  可她坚持说没事,刚上值不能这样,坚持去了。

  在后面的半个多月时日里,她把自己的精力都放在业务上。

  除了每天当值,平时就在小院里翻书学习。

  可以说,到了废寝忘食之地步。

  苏兰很心疼,但劝她无果,也只能任由她去。

  钻研业务,总归是好事。

  “义母,芸儿想跟您学针灸。”

  七月底的一天,秀瑛突然向苏兰提出。

  苏兰瞧见自己义女那坚毅目光,点头道:

  “孩子,针灸学来不容易,需要反复在真人身上练习,弄得不好,还会出事,轻者昏迷受伤,重者直接致人死命。”

  “我懂得义母,会很小心地由浅入深进行。”

  “那好吧,你先跟我学点基础,等待差不多的时候,你去拜华院使为师吧,他是首席御医,针灸造诣很深。”

  “嗯。”

  秀瑛紧闭双唇点头。

  接下来,她开始跟义母苏兰学起了针灸。

  除了在人体模型上扎针之外,她经常在自己的身上使针。

  有时还拉上小安子。

  小安子一如既往地关心着这位义姐,时不时地从东宫厨房里,端些好吃的过来。

  他对秀瑛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游离在义姐和女人之间。

  他是个太监,所以很自卑,但衷心希望秀瑛过得好。

  他也知道义姐一直深爱着那位徐大人。

  这个不光是他,还有义父周公公,苏姑姑他们都知道。

  可人家不光是从二品朝臣,皇帝皇后面前的红人,现在还世袭成了一等国公爷。

  天字第一号皇亲国戚,门阀豪族。

  两人地位悬殊太大,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八月上旬的一个夜晚上。

  月影人稀,夜风徐徐,闷热秋老虎已过去,现在顿觉凉爽。

  秀瑛出完诊从宫外回来。

  她独自一个抄着小路往医舍小院走去。

  正当她加快步子时,一处假山后面传来一阵面红耳赤的声响。

  “好哥哥,哎哟你轻点,额...啊…”

  女子娇盈盈的腻声呻吟,粗喘声,让秀瑛听得脸红耳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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