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沉景一时恍神, 让薛行止将他拉进了薛宅内。

  厚重的大门在身后缓慢关闭,映入眼中的廊庑和庭院都让他觉得熟悉,似乎同他离家之时的布局没有丝毫改变, 只是身边的人老了很多。

  从屋子里聚来的下人仆从他大多都不认识了,只有领头的管家看着有几分面熟。

  薛行止一直紧紧拉着他手腕,好似生怕一转身又再次消失一样, 他指着领头的中年男人,说道:“他是刘画儿,刘管家的儿子,小时候经常跟在你身边的,你还记得吗?”

  薛沉景仔细盯着他瞧了瞧, 经他这么一提, 脑海里有了一点印象。但他记忆里的刘画还停留在十四五岁的少年时。

  “少爷?”刘画迎上前,惊异地打量他,抬袖子揉了揉眼睛, 往他头上绾发的束带看去。

  这是他们年少时的习惯,薛沉景喜欢明艳的色彩,发带多是鲜艳的颜色,薛明渊则偏爱淡雅一些的衣饰。

  刘画每天早上去找他时, 都要先看看少爷今天束的什么发带,穿的什么衣。然后就知道眼前的人是大公子还是小公子了。

  也就知道自己这一天是会安安分分地在书堂里渡过,还是会跑出去掏鸟蛋、捉蛐蛐。

  刘画小时候也不爱读书,所以喜欢跟着小公子混日子, 不过虽玩得开心,到了晚上老爷检查课业时, 他又得陪着小公子一起挨板子。那一段时日属实痛并快乐着。

  后来,少爷穿淡雅衣裳的时候越来越少, 但即便他穿着彩衣,也不再同他打马玩乐。薛沉景似乎慢慢变了,整个薛家的气氛都变得莫名低沉和紧绷,能进少爷院子的人也少了很多。

  刘画是少数几个还能被允许去见他的人,他那时被寄予厚望,老爷和夫人都希望他能讨得少爷欢心,好打听一下关于大公子的事。希望薛沉景开心了,说不定会让大公子出来。

  可是,不知从何时起,大公子已经成了小公子的逆鳞。薛沉景以前还喜欢假扮成大公子的模样,戏耍他开心,但现在连提一下大公子的名字都会让他动怒。

  渐渐的,刘画每次被推进少爷院子去见他时,便只觉得焦虑和抗拒。父亲的叮嘱,老爷和夫人的厚望,每次他提到大公子时,薛沉景那失望的眼神,都像是一座座大山压在他肩膀上。

  刘画开始逃避去见他,为了不踏入少爷那一座庭院,他想尽办法将自己摔伤,或者弄病,找各种理由推脱。

  不只是他,曾经同少爷关系亲近的侍从都承受着这样的压力。

  在某个大雪天的夜里,他故意蹲在室外,想把自己冻病,好逃避第二天去少爷院子,陪薛沉景解闷。

  他冷得哆嗦时,忽而听到有人问道:“你蹲在这里干什么?不冷吗?”

  刘画闻声回头,看到撑着伞自雪中走来的人。

  薛沉景视线上下移动,缓慢地扫过他一身的雪,肩上和头上能积这么一层雪,说明他在雪地里已经炖了很久。

  他的眼神从疑惑不解到慢慢明了,眉心轻轻一蹙,嗤地笑了一声,“你每次该来见我前,不是伤了就是病了,原来是这样病的啊?”

  刘画牙齿咯咯响,想要解释,但是被冻得晕乎的脑子太过迟钝,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

  薛沉景没再多说什么,亦没有因此生气,只弯下腰,将伞放到他头上,转身走了。刘画如愿以偿地生了一场病,发烧烧得躺在床上起不来,无法去讨少爷欢心。

  等他彻底清醒时,薛家已经没有少爷再需要他们去讨好了。

  那个顽劣,娇气,爱哭,板子还没打到手上就开始嚎叫的少爷,从薛家消失了,不论薛老爷如何四处打听和寻找,都没能再找到他。

  如今,离家多年的少爷突然回来,还是那样年轻的面貌,好似一点都没有变化。他束着赤金色的发带,身上的衣袍染着浓重的血腥气,已看不出衣裳的底色。

  刘画小心翼翼地观察他,又喊了一声:“小少爷?是你吗?你真的回来了?”

  薛沉景同自己少时的玩伴面面相觑,又转眸看了一眼旁边眼含热泪的薛行止,从他们头上白发和眼角的皱纹,才迟钝地感觉到了一点时间的流逝。

  他转世了太多回,和魔物结合后,时间便在他身上缓慢停滞了,他的生命变得太过漫长,都忘记了,时间对凡人来说,有多珍贵。

  薛沉景眸中有几分迟疑,最终在他们期盼的目光中,点了下头。

  人念结境外,风拂过山野,密林摇曳的枝叶间垂挂下一片片许愿木笺。

  这些木笺错落地分布在不同的绿树上,构成了一个复杂的阵,木笺上所书文字亮起的微光,连接成片,结成一座念境。

  莲夫人的一缕元神虚影投影在半空,她盘膝而坐,双手交叠于身前,手捧一朵莲花,观身周背景,真身仍处于逍遥门的独峰之上。

  追截到此处的正道修士都往她聚来,莲夫人扬声道:“魔头已被困于念境之中,诸位可按照计划入内,顶替念境里的人,设法诛杀魔头于念境。”

  她伸手平展,手下显出一男一女两个年老之人的面容,“薛氏夫妇的心念是这一座人念结境存在的根本,这两人乃是真身入境,非执念幻象,不可顶替,其余的人,皆可替换。”

  莲夫人话毕,元神遁入念境中,紧接着,又有数道身影化作流光追随在她身后。剩余修士则默契地散入林中,从外护持结成这一座念境的许愿木笺。

  夜色从天地之间退去,天边露出晨曦朝光,又是一夜过去。

  云层上方迅疾闪过的光影速度逐渐缓下,光影中显出一驾华丽的车辇,御车的九头鸟脑袋四下打望,原本坚定地朝着一个方向飞行,现下九只鸟头却忽而产生了分歧,变得不知道该往哪一边飞。

  车厢内的人感觉到速度的降低,扬声问道:“怎么了?是已经找到他了?”

  九头鸟发出叽叽喳喳的啼叫,像一群七嘴八舌的碎嘴子,这只鸟头说要往左飞,那只鸟头说要往右飞,争吵起来,又开始互相叫骂,啄来啄去。

  虞意从内推开车厢门,外面打架的鸟头霎时安静,乖乖地朝向前,不敢回头看她。

  她目光扫过所有鸟头,盯住十分显眼的那一只,说道:“秃头,你来说。”

  被烧光羽毛的鸟头愤恨地张了张喙,它不是秃头!它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蓝翎!

  秃头鸟在另外几只鸟头嘲笑的注目下,有苦说不出,有怒不敢言,啾啾啾地叫了一串。

  虞意从它那委屈巴巴的叫声中,听出了它鸟叫声中的意思。它们同薛沉景共生,本是可以感应到自己主人所在的方位,可就在刚刚,它们失去了薛沉景的方向。

  它们的主人要么就是被关进了某种结界里,要么便是进了另一处空间。

  虞意走上车厢前室,垂眸往云层下看去。帝屋车辇疾驰了一个昼夜,已经离开海上,下方是一片苍莽的大地,前方不远处隐约可见一座城池。

  但那座城池并不大,瞧着也不是繁华之地,大概是某个县城。

  之前,帝屋车辇一直是在往西而行,可失去了准确的位置,单是这样一个方向并不足以找到薛沉景。西境仍有一片辽阔的大陆。

  虞意垂眸思索,想起曾经听到的系统声音,系统解锁的最后一段剧情在望野。望野也恰好在西境。薛沉景这么辛苦地解锁剧情,一定会去望野。

  她命令九头鸟朝着原定的方向往前飞,感应不到薛沉景的位置,便往望野飞行。九头鸟这才不再争执,振翅往前。

  虞意退回车厢,目光无处着落地扫过车厢内的桌案和摆置,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这样焦急地寻找他。

  以往,就算他们分开了,虞意也并不在意,因为她知道,薛沉景总会找回来的,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栓了绳的狗是不会走丢的,她应该就呆在海岛上,等他回来就好。

  但是从地浊雾气当中看到了那样精心布置的围杀,她实在无法安心地在海岛上等着。

  主神系统要她来做这个持剑的人,那薛沉景应该是不会死在别的地方吧?应该必须要死在她的剑下才行吧?

  虞意坐在软榻上,伸手抚摸着自己的青竹剑,这把剑与太素剑融合后,剑身已经完全褪去了木剑的形迹,剑身变得雪亮,指腹轻擦过剑身,便能听到低低金石剑鸣。

  也不知是否是受她纷乱的心境所影响,青竹剑也躁动不安,剑身上有细丝状的电弧窜过。雷光剑境忽而在剑下展开,飞窜的电流吓得鹤师兄从睡梦中惊醒,扑腾起翅膀往车厢外躲。

  车外又是那凶神恶煞的九头妖鸟,鹤师兄扒在车厢门上,进退两难。

  虞意这会儿却无暇顾及到它,车厢内流窜的电流凝结出了雷龙剑灵的半身,雷龙仰起头来,张开龙嘴,从口里吐出一个浑圆的珠子。

  “什么东西?龙珠?”虞意凑上前去,气息拂在珠子之上,看到它荡漾出的水纹,才发现那不是什么珠子,而是一团浑圆的水珠。

  那水珠清透无比,有种令她熟悉的气息。

  虞意惊讶道:“这是混沌池里的水?你怎么把它从池子里带出来的?”

  雷龙歪歪脑袋,电弧蚺结的金色眼珠无辜而茫然地看着自己吐出来的水珠,似乎也有些疑惑它什么时候带出的这么个东西。

  但是看到这一团水珠,它战意高涨,毫不犹豫地张开口,猛地咬下去。

  雷龙尖锐的牙戳入水珠,电弧霎时从它的嘴里窜进混沌水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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