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化洪元 第一章 麒麟子

小说:道化洪元 作者:禹余道人 更新时间:2024-08-21 06:42:40 源网站:平板电子书
  八月中旬,倾盆大雨连绵不绝地下了七日,导致洪水泛滥,无论是河道,还是田间地头都被雨水灌满,甚至那些地势比较低的小城内都灌满了雨水。

  莫家的几个小子站在祖屋中,徐清风是其中的一个,他是莫家族长的儿子,却因是庶子,母亲又是身份低下的婢女,又一直未能得到莫家血脉承认,所以无资格跟随父亲姓氏,只能随母姓。

  母亲姓徐,为儿子取名清风,意为清风徐来的意思。

  “眼见就到秋收的时候,没想到这雨却下过不停,今年怕是要绝收了……”

  莫家族长莫继祖,看着外面连绵不绝的大雨,愁眉苦脸地叹息着,下面的各房亲戚也附和着叹息,一时间屋内哀叹声四起,愁云密布。

  莫继祖眼见成功挑起了大家的情绪后,便又使劲咳嗽几下,待整个屋里重新安静后,缓缓说道:“今年肯定已经是大灾之年了,说不定还会影响到明年,我们莫家人口众多,要提早做好灾年准备,今天我召集各房长辈和兄弟姐妹们过来,便是想与大家商量怎样熬过这大灾之年。”

  “族长你的意思呢?”

  “继祖,你是莫家的族长,有什么想法先说出来听听。”

  “是啊,是啊,大哥是不是有什么好的想法。”

  ……

  莫继祖见到大家希冀的眼神后,满意地点了点头,才继续说道:“我的想法是从现在开始,就开始削减大家平时的钱粮用度,等到灾荒年间过后,才恢复正常……”

  话未说完,下面就炸了锅,有坚决不同意的,有诉苦的,也有人问怎样个削减法。

  “我知道大家都有各种各样的难处,可是这大灾之年,哪个家族没有难处?如果我们不早准备,共度难关,那我们莫家的家族还能传承下去吗?我这都是在为整个家族着想……”

  “族长,请问钱粮削减多少?”

  “统统削减一半。”莫继祖大手一挥,然后未等下面的人反应过来,就又接着说道:“为表以身作则,我家里的妾室和孩子每月例钱全部削减,粮食削减八成。”

  “啊!”

  就在众人为这个决定震惊时,人群后面却传来嘤泣的声音。

  “谁在哭。”莫继祖皱了皱眉头问道。

  “是妾身。”一个面容清秀的妇人从后挤出跪在人群前面。

  莫继祖看见眼前的妇人,勃然大怒,骂道:“你个贱婢,在此哀嚎什么?”

  “老爷,妾身求只削减风儿的粮食一半好吗?他才八岁啊!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妾身自愿将自己的粮食削减到九成。”

  众人突然反应过来,莫继祖这个老狐狸,面上的话倒是说得大义凛然,可他实际上只有两个孩子,等于说他众多的妾室中只有一个生有孩子,也就是说除了正房嫡子外,只有这个哀求的莫徐氏生的那个叫徐清风的儿子,而这莫徐氏还是个连妾室身份都没有的婢女。

  牺牲一个从来就未得到承认的儿子,换来削减整个家族一半的钱粮,倒是非常非常的划算,至于那削减一半的钱粮最后到底会不会落入家族里,那就很难说了。

  “你个贱婢,此处哪里有你说话的地方,给我滚出去。”

  懵懂的徐清风,见到母亲跪倒在地哭泣,下意识的也跟过去,跪在母亲身旁,见到父亲发怒,忙问道:“老爷,为何要削减我与母亲的钱粮,麒麟少爷的钱粮为何不削减?”

  “孽障,难道你不知道你是贱婢生的吗?怎能跟我儿麒麟相比,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麒麟是我莫家的嫡长子,以后我再听见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当心我扒了你的皮。为了让你母子长记性,我重新决定,从今往后你们的粮食削减到九成,让你们记住奴婢就是奴婢,主家让你生就得生,让你死就得死,没有资格跟主家讨价还价;另外,罚你母子二人今晚不得进食。”

  夜晚的时候,莫继祖踏进了徐氏和徐清风居住的房子,这座房子在他的记忆中,自从徐氏生下徐清风被赐下这座小厢房后,他从未来过这里。

  他来这里当然不是来关怀莫徐氏和徐清风,而是来告诫母子二人,什么是嫡庶,什么是顺从。

  “徐氏,莫说麒麟是嫡子,就算没有麒麟,你儿子也不可能在我这里得到名分,放弃你那些痴心妄想,做奴婢就要有做奴婢的本分,顺便教育你的儿子,什么叫婢女生的儿子,不要以为沾上点老夫的血脉,就可以跟老夫扯上关系,告诉他什么叫顺从,做为奴婢只有无怨无悔地顺从和服从主子,才能活下去,否则,就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

  莫继祖最后几个字说得非常严厉,跪在地上的徐清风和母亲,等到莫继祖拂袖而去很久,才敢从地上起来。

  这一夜,徐清风突然懂事了许多,明白了许多事情,包括嫡庶之分,包括什么叫奴婢,什么叫顺从,不过在顺从这方面,母亲却有另外的诠释,也让徐清风知道母亲从未透露过的家世。

  母亲的家族是世人所称远古大巫刑天的后人,就是那个头没了,以乳为目,以脐为口,手持战斧,永不屈服的大英雄。

  自古成王败寇,除了在母亲这些后人的心目中,还记得刑天是位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外,其他的事迹早已湮灭在历史的尘埃中,而且还将战神篡改成了大巫。

  刑天既成大巫,肯定不为世人所容,原本是官宦人家的母亲家族,只是在家中祭祖,便被人诬告为拜巫,一夜间家破人亡,母亲也被卖到莫家为奴。

  徐清风现在终于明白母亲为何能教他念书识字,原来母亲也曾拥有高贵的身份,不过母亲教他识字只是希望他长大后能够自食其力,找机会脱离莫家,不要再给莫家为奴。

  所以,母亲对顺从的诠释是身可屈服,但心却不能屈服。为了生存,身体可以暂时顺从,但心却永远不能妥协。

  整晚的饥饿,还有屋外吵闹的雨水声,徐清风数次从夜里醒来,知道身旁的母亲也彻夜未眠,心里虽不知嫡庶之分为何那么重要,但却暗暗发誓要让母亲过上好日子。

  莫徐氏虽说是妾室,但实际上跟丫鬟差不多,每日都要早早地摸黑起床,去干那些永远干不完的家务活,而徐清风同样从五岁开始,每日都要跟母亲一同起床,然后出门放牛喂羊,就算这些日子下大雨,没法牵牛羊出门吃青草,但仍然要冒雨出门为关在家里的牛羊割青草。

  莫家早饭刚刚吃过,就突兀地迎来一位头戴羽冠的青衣道人,自称是灵台洞的红莲真人,年纪在三四十岁左右,外面大雨淋淋,道人却浑身不沾半点雨水。

  “莫家主,你家是否有麒麟儿,在出生时显现过异象?”

  红莲真人方一落座,便急不可耐地询问。

  莫继祖思索了好半天,才有些不肯定地答道:“这个倒是没太留意,不过我儿倒是取名麒麟。”

  “为何取名麒麟?”

  “因他出生前晚,内子曾梦见一全身金光闪闪的麒麟扑入怀中。”

  “哈……哈……”

  红莲真人激动地大笑道:“梦见麒麟入怀,不是异象,又是什么?”

  莫继祖不解地问道:“真人,你这是……”

  “贫道在修炼中,偶然心血来潮,便起卦占卜,算得贵府有一麒麟子,日后必定会在凡尘封王侯,九重天上列仙班。今日到访,得知果然有麒麟子降生,且取名也为麒麟,正是验证卦象之灵验,哈……哈……”

  莫继祖闻言,激动得浑身颤抖,不可置信地问道:“真人,此事当真?”

  “贫道的灵卦从不会出错,况且此等重要的事,又怎敢轻易妄言。”

  莫家喜从天降,因莫麒麟命中注定贵不可言,灵台真人决定收莫麒麟为弟子,带回仙山修炼。

  莫麒麟比徐清风大四岁,从小就长得面如冠玉,剑眉星目,相貌十分俊美,只是身子比较瘦弱,小时候,经常受到其他家族的小孩欺负。

  每当看到莫麒麟哭着跑回家,母亲就会远远地拉着徐清风告知,这是他兄长,要尊重,虽然,那时还分不清什么是嫡庶,但在母亲的教育下,心里面从小就知道,长兄与弟弟身份有区别,自己要尊敬长兄,但直到昨日,才明白这不仅仅是兄长身份的区别,还有嫡庶之间的分别,更明白原来母亲和自己,在莫家的身份连仆役都不如。

  莫麒麟离家时,原本要带走一个仆役,这个仆役需要识文断字,有需要时,也可以兼任书童,有这种能力的就只有徐清风了,虽然,徐清风的年龄还比较小,但母亲从小就教他读书识字。

  母亲没有什么东西给出远门的徐清风,除了平安的祝福外,就是将头上仅有的一根木头发簪,用麻绳绑好后,挂着徐清风的脖子上。

  “我儿,想娘的时候,就看看这根簪子,摸摸这根簪子。”

  这个木头发簪,没有任何纹饰,就是简简单单的一根木条,只不过削成一头粗一头细,从祖上传到现在,由于不值钱,在抄家时才得以保存下来。

  徐清风握着这根木头发簪,眼泪不停地在眼眶里打转。

  “娘,我现在就想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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