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丘符家少爷归来就成功驱逐了令人闻风丧胆的两股山贼兵匪,对其英雄事迹,人们津津乐道,尊他外号为箫剑侠;这样的少年英雄故事很快在宛丘地区传扬开来。

  严冬过后,已是万物复苏、春暖花开。

  那些小女初长成、待字闺中的远近有钱有势人家托媒打听突然冒出来的符家少爷是何许人,当了解到其家父失踪、家母已逝,家道寒微时,这门不当、户不对的,便纷纷望而却步。

  但当地豪绅财主赵家三爷却另有一番心计:首先,能一夜间驱逐两股劲匪,他的英雄事迹到处传诵,还能让山匪阎王敬重,这个少年绝非等闲;虽不能门当户对结一门亲事,但他若能成为我赵府座上宾,可彰显我赵家影响力;更甚者,今后他若能为我赵家效力,那我赵家在乱世中光宗耀祖更有胜算。再说,知县的公子哥整日花天酒地,多次托媒上门提亲,想娶我家宝贝女儿,要不是看在知县权势可护我赵家当地利益,我就毫不考虑地一口否决了;为了让他们知难而退,或者……即使最终命里有这个姻缘,今后也得重视我家小女才行;无论如何,我可布一个局,先邀请符存审到府上做客,我可一探究他到底凭何本事驱逐劲匪,届时,我让小女弹曲,伺机请他吹一曲箫,琴箫共鸣,兴许能拉近年轻人的距离,为了增加好感,必要时让他们见个面,也许这样让他对咱们赵府更有好感;所有这一切皆在我的掌控中,待时机成熟……嘿嘿,我再举办一个宴会,邀请知县及其公子来赴会,同时邀请当地有头有面人物,席间再激将符存审在众人面前挑战一下花天酒地、傲慢的公子哥,看看他是绣花枕头还是有点儿造化……

  赵三爷越想越是妙,一盘困局经我一拨弄,便成顺局,心里高兴,不由哼起一曲小调:

  凌戾西风去,拂面东风来;

  寒号遁空巢,布谷鸣春早;

  冬去水沣满,春来花锦谷;

  都羡天上仙,我恋人间好。

  赵三爷主意既定,便着手编排,先在府上宣扬箫剑侠的英雄事迹。

  箫剑侠事迹很快传到千金小姐赵玫璐的深闺,经过她贴身丫鬟八卦一番,把箫剑侠吹捧得神乎其神,说他不仅能文善武,还多才多艺,人呢,侠骨柔情,长得英俊伟岸,乃世间少有的美男子……似乎世间所有美好的词都用在箫剑侠身上都不为过。

  丫鬟经常将外边听到的奇闻异事讲给赵小姐听,以解深闺之闷;当她们听说有这么一位英雄少年佩剑带箫而归,不仅武功了得,还能用绝妙箫声慑服悍匪,让阎王捕快团对他更是服服帖帖的,如此传奇少侠,谁听了谁不好奇呢!

  赵小姐概莫能外,并且她越来越觉得这位少侠虽近在宛丘,却好似远在天边……

  话说赵小姐,年方十五,名如其人,似玫瑰般娇艳,正是情犊初开的芳龄,长得眉清目秀、落落大方;要说才艺,那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她是远近皆知的赵府掌上明珠,被誉为宛丘一枝花。

  自古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上赵府提亲的自然是络绎不绝,可没有一个是她中意的;这令仰慕她的那些公子哥们更是着了迷,为了偷瞄她的芳容,竞把赵府院墙四周都踩踏得寸草不生。

  “小姐!小姐!”赵小姐的一个丫鬟边喊边冲进闺房来,又气喘吁吁地说道∶那位箫剑侠要来咱们府做客了!

  “真的吗?什么时候?”赵小姐正在午休,一听说箫剑侠,立即坐起忙问道,刚问出口感觉有失态之嫌,佯愠道∶银雀你整天叽叽喳喳的,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咱家府上不是常来客人嘛!

  “那可不一样,人家是少年箫剑侠!”银雀继续絮絮叨叨:百闻不如一见,我真想先睹为快,小姐难道不是吗?

  赵小姐并不烦银雀的括噪,的确,百闻不如一见,赵小姐也想先睹为快,可咋一听说人家会来,心里还不敢相信∶这么传奇少年英雄怎么可能到我们家来哟,自古以来所说‘心想事成’只是一种美好祝福而已!可如今看来是天公作美,让自己所愿以偿。

  赵三爷很快派家丁去符府递上了请帖,只见帖上几行字:敝人欣闻公子久别新归就为宛丘做了天大好事,赵某慕名诚邀公子后天酉时到府上相叙,敝人略备薄酒,若公子肯赏脸前来,赵府必将蓬荜生辉!

  拿到落款是赵旭的请柬后,符府的人就开始琢磨:赵家在当地乃名门望族,从不与寒门往来;符老爷在时,符府也算在当地颇有影响力,可赵府也未曾与符府有交往;如今符府衰微,却因少爷驱匪有功就前来相邀,实属意外!是否赴会?大家各执己见,争论不休……

  “宛丘赵家权势很大,邀请少爷赴会的三房赵旭是宛丘大财主,常伙同县长兼并当地中小财主的土地和商铺,得罪了不少人家;他们之所以为所欲为,则是仰仗其父在陈州府当大官,又加上他大哥赵犨和二哥赵昶在忠武军任要职……唉,其中势力之复杂,外人很难说清楚了;我认为三房邀请我们少爷去,绝不是简单联谊相叙,肯定还有其它不可告人之目的,我们人微势弱,现在最好借故不要掺和进去!”任富看不到赴会的价值,忧心忡忡又叹道:去年赵家兼并了张财主家的几亩地,现在他们是死对头,如少爷去赴会跟赵家亲近,张财主一不高兴,那就麻烦了,毕竟我们家要靠给张财主做活来维持生计。所以,从不同角度看,少爷都没必要去赴会!

  符存审涉世不深,其中利害,并无主见,便沉默不语。

  最后,还是小诸葛桑南斗开了口:受邀赴会并不等同亲近,并不会由此必然引起张财主的不满;常言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不管他们什么目的,我们若不赴会,理亏在我们,更重要的是我们不仅难以知晓其真实目的,还可能得罪了他们;少爷要想在宛丘立足,综合权衡,我觉得少爷应该赴会,到时由我们漠北三宿陪同,赴会时可随机应变。

  大家见桑南斗说得头头是道,便依了桑南斗的主意。

  符府眼前困难重重,任富一人干活要苦撑七口人的衣食开销;而符存审与漠北三宿再不外出干活,仅靠回来时携带的银两,很快坐吃山空,那往后的日子更加捉襟见肘,这种危机感萦绕在每个人的脑海里……

  路在何方?符存审从未想过如此高深的问题,初涉这些忧思,独自一人来到宛丘湖边散心。

  想起儿时的伙伴,为了生计,大都给财主家当牛做马,个别的受不了这种磨人的苦累,参军不成,干脆豁出性命,加入反唐的冲天大军。

  符存审既不想当牛做马,也不想豁出性命,只想在小城自由自在地安稳过一辈子;可要命的是符家既无俸禄又无置业,如何养活自己都成了天大的问题……

  符存审越想越苦恼,越想越无解,烦恼之下拔剑挥舞发泄,即兴恨吟一曲∶

  脚下陌路无处伸,忧丝纷扰愁困城;

  大器欲倾谁安扶?撒豆神兵江山稳;

  今夕沉醉狂幻国,明日愁来剑解愁。

  剑随曲舞,符存审使起日月玄教阴派剑法和修定寺的碧空剑法,一时‘阴极凝霜’,剑光所至,如蛟龙跃空、卷起千层浪、覆雨倾盆,继而幽潭寒透,寒霜凝云,冰封大江,令人窒息;一时又‘碧空青云’,剑幻掠影,犹如翔龙翻江倒海,呼啸一跃,腾云隐去……

  “好诗!好剑!”矮树丛里突然窜出两位少年,一边鼓着掌、一边赞不绝口。

  “来者何人?”符存审迅速收剑停下来,打量着他俩,有些不悦,心想∶如今像他们一般大的人要么给富人家打长工、要么投军或参加反唐的冲天军……难道他俩能靠祖业才有这般逍遥自在?

  这两少年,十六七岁样子,一矮胖一高瘦,手持铁制羽扇,虽身着粗布麻衣,但服饰有些特别,胸前服饰绣着鲜红太阳和蓝色弯月的组合图案,看他们样子非等闲之辈。

  “我们乃阵州人,我叫毋乙,他叫董乙,公子应该就是大名鼎鼎的箫剑侠吧?!”那个自称毋乙的少年扫一眼符存审腰间的箫,便确定眼前此人就是传闻中的箫剑侠。

  “过奖了!”符存审之前听人说起箫剑侠,自己没感觉有什么异样,但初次被人称呼为箫剑侠,令他倒有些不适应。

  见来人倒是客气友好,符存审也便随和起来问道∶看样子,两位都是武林中人?

  毋乙点头默认,并用手中的扇子指着自己胸前图案∶看,这就是我们日月玄教的标识;几年前我们加入了日月玄教阳派,我的派字号是阳叁拾,他是阳参壹。

  “日月玄教?”符存审当然知道该教派,一下想到许多事,也想问很多人和事,包括阳五周德威、阳玄子以及阴派;回到眼前便问道∶嗯……日月教的武功高深莫测,那你俩的功夫应该很高超哦?

  “高超?”毋乙谦和笑道∶哈哈,在箫剑侠面前,我俩岂敢班门弄斧说高超哟!

  毋乙虽有些矮而略胖,但给人敦厚和悦之感;

  而那个叫董乙的少年,身长约八尺,脸方口阔、眉如利剑、鼻若悬胆,看上去有几分威严;他面无表情,径直走到符存审面前拱手便道:箫剑侠的大名如雷贯耳,今有幸相见,不知可否赐教几招?

  “赐教不敢当!”符存审一看此人就感到其一股争强好胜的狠劲,若拒绝他的请求,定会扫他的兴,于是,拱手还礼道:箫剑侠这名声,实属江湖谬赞!两位仁兄千万莫当真;至于比武切磋,我很乐意,只要仁兄不嫌弃,那就请出招吧!

  董乙也不客气,挥扇便连出数招,接连使出“烈日灼心”、“定阳昆仑”等阳派武功,扇力似飓风席卷般横扫四面八方。

  符存审在对方出招之际,“嗖”地一跃,凌空跃出丈外,剑尖如盘蛇灵动,以点击面,点碎星石雨;但董乙招法更是变化莫测,迅疾无比,让人眼花缭乱。

  出招与解招瞬间转换,双方在乱石间穿梭,速度越来越快,一时如白虹贯日、流星划空,一时又如雷击山木,石破天惊……

  “小心!”毋乙向符存审喊道∶梅花向阳针!

  喊话间,只听董乙的铁扇按钮“咔咔咔”三声响后,三枚针还是打在了符存审的衣服上,其中一枚钉在符存审颈部很近的衣领上,一枚钉在腰间的衣带上,还有一枚刺在大腿阳陵泉穴附近的下摆上。

  这让符存审惊出了一身冷汗,领略到了阳派暗器的厉害。

  既要接招拆招、攻防转换同时又要防范对方暗器,对于符存审来说,确是‘花姑娘上轿、还是头一回’。

  接下来,为了使对方无暇使用暗器,符存审接连使用青云碧空诀猛攻董乙,其招法之快,令人应接不暇;可还是让董乙瞅准时机连放数枚暗器,还好,符存审警觉地、也费劲地避开;过招七八十回合后,符存审感觉化解那些暗器就变得顺心应手了。

  “天色不早了!”毋乙经过观战,对两位的武功已心中有数,高兴地又喊道∶两位住手,咱们交个朋友,改日再过招!

  夕阳西沉,倦鸟归巢,三人初相见还末细聊,便结伴到酒楼小酌叙谊。

  夜幕降临,宛丘这座小城便静了下来,店家打烊上栅,到哪里去小聚呢?

  “我远房亲戚在宛丘有一家酒楼,叫聚贤阁,我去请他给咱们开个小灶,是应该没问题的!”董乙胸有成竹地说道。

  三人径向聚贤阁走去,到了酒楼,董乙叫开了店门,先进去嘀咕一阵后出来便叫两人进店。

  迎接他们的是一位中年男子,只见他身材魁梧,圆脸上长着浓密的络腮胡子,微笑道∶请上二楼莲雅包厢,我已安排好厨师给你们炒几道下酒菜!

  经董乙介绍,这就是他所说的远亲,董乙舅舅的堂侄,是这家店的老板,名叫梁飞虎,年少时也曾是日月玄教陈州分舵的教徒,习得功夫后便承接父辈的事业,开酒楼养活一家老小,同时还能接交江湖朋友,到后来,聚贤阁发展成为日月教各地教徒的联络地点。

  经这位老表哥介绍,毋乙和董乙的父亲都加入了日月教陈州分舵,习了几年功夫后就到赵府当家丁来养家糊口。

  说起阳五周德威,他是日月教派的骄傲,据说他下山后就拉了一帮兄弟替天行道,打恶霸,占延居川并自封镇南将军,威震一方;今年初因久负盛名“飞虎子”“独眼龙”的晋北李克用力邀,便加入了正处困境突围的晋北军团,成为该集团军的军师;阴玄子因阳五的事迹而感动不已,他放弃前嫌,力推阳玄子为教主,敌对数十年的阴阳两派化干戈为玉帛,现统一以日月教示外。

  现在,毋乙和董乙也是应父亲要求,才回到宛丘,就等赵府什么时候招募家丁,希望到时能像父辈一样谋生。

  说起谋生,符存审显得一脸茫然。

  “你也跟我们一起去当家丁吧?”毋乙见符存审为生计而倍感忧郁时,便试探性问道。

  “嗯,这是一个出路。”符存审微微点头认同,但略思片刻后叹道∶可是,我不想整日局限在别人院子里,没什么盼头。

  “哪你想怎么生活呢?”毋乙好奇道。

  “我就想在宛丘有个一亩三分地,到时候娶妻生子,我务农养活一家人,内人就做些女红补贴家用,这样自给自足,岂不快哉?”

  “就是说你家还没有田地?”董乙带着否定的语气问道,心想一般家庭没有田地而再想拥有,那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事,土地是地主的命根,再说现在豪强都趁乱兼并土地,看来符存审也只能白日做梦了。

  董乙这一问直戳人心,一下灭了人家的希望,毋乙见状忙圆场笑道∶大丈夫立于天地间,天生我材必有用,该有时自然有,何须纠结这些哟。

  理想令人愉悦,面对现实却令人苦恼;三人不再说这些丧气话,最后,大家庆幸这次偶遇而成为好友,并相约空闲时便到此处交流切磋武艺。

  三人吃饱喝足,夜已深,便叫上店家算钱结账,而符存审囊中羞涩,只能看毋乙和董乙俩了。

  店家梁飞虎面带笑容关心问道∶饭菜是否可口?

  三人当然是赞不绝口,并且感激不已。

  最后说到结账,梁飞虎说什么也不收钱,却豪爽地说∶今晚这一席,毋乙和董乙是我的小表弟,箫剑侠是宛丘的大英雄,我请大家是理所当然、也是我的荣幸!就以箫剑侠来说,人人皆想邀为贵宾!甚至连孤傲的赵府都在盛情邀请箫剑侠,如果我今晚要收这一席饭钱,岂不是遭人耻笑?

  就这样,符存审在宛丘认识了新朋友,心里宽慰了许多。

  话说赵府财大气粗、仗势凌弱,其邀约让符存审心理有厌恶感。

  越是厌恶想回避,其赴会时日感觉来得越快,好在有小诸葛桑南斗一行人陪同。

  这天傍晚,夕阳下的赵府外围,桃李掩映,马棚里有几匹军马正在吃草料;院里传来叮叮当当的响声,原来,赵府在当地经营着农工商,长工上百人,一到傍晚收工后,长工们敲着碗筷等着发放伙食,整个赵府热闹程度甚过集市。

  且看赵府大院,四面围着高大厚实的院墙,大院占地十数亩;院里亭台楼阁,皆盖蓝色琉璃瓦;正门两边各站着全副武装的壮士,赵府看上去比县大衙不知阔气多少倍。

  一到赵府大门外,一家丁上来问明情况后,把四匹马拉到旁边的马厩拴着,然后带着符存审一行人去会客厅。

  符存审和桑南斗走在中间,两边分别是吴子虚和章水碧;漠北三宿衣着乏旧,但符存审穿着任婶娘连夜缝制的一件风衣,看起来英姿飒爽;再看他腰间挂箫佩剑,走起路来,透着洒脱侠气;而夺人眼球、令人怪异的是他那两小腿处缚着的沙布袋,不知其由来的还以为是故意卖弄呢!

  听说箫剑侠一行人到来,府上的人们都纷纷出来围观,用好奇的眼光打量着面前四人。

  一旁观看的有位家丁,他身强力壮、一脸不屑的样子,嘴角咧咧歪歪地跟旁边同伴愤愤地喷道∶你看那小子,得意啊!带剑又缚着沙袋到处炫耀,哼!老子看不惯!有机会定要给他颜色看看!

  一路上,引路的家丁感觉有说不完的话,一时讲述今晚接待的主人背景,一会又说起赵家老爷们的喜好,似乎生怕符存审一行人不知道……

  很快,符存审一行人来到家丁所说的会客厅前,其实,这是独栋大楼,其门眉上方挂着“迎宾楼”的金色匾额;该楼建在小山丘上,从下往上约有一二十步石阶,整个迎宾楼看上去高大恢宏,彰显着赵府实力。

  正当符存审一行人拾级而上时,从迎宾楼大门走出一位中年男人,满脸堆笑。

  “三老爷,箫剑侠一行人带到!”

  “好!欢迎箫剑侠!欢迎各位大侠光临寒舍!”

  桑南斗见多识广,停下脚步,带头恭敬地拱手道∶感谢三老爷盛情相邀!

  “幸会,幸会!”

  支走家丁后,三爷领着符存审一行人进入大厅,大厅三面采光,高大宽敞,靠墙两边摆放着餐几,每只餐几可坐两人,正北边摆放着大餐几,显然是主位,整个大厅能容纳四五十来人同时用餐,中间场地空出来可供歌舞娱乐……

  穿过大厅,进入厅后的一间贵宾室。

  “快,快请座!”大餐桌主位坐着一位年逾花甲、灰白胡须的老者,和蔼可亲地招呼着。

  “我来引荐一下,那是我家老爷子,挨着老爷子的是我大哥赵犨,这是我二哥赵昶,他们仨都在陈州府当差。”赵家三爷分别引荐大家相识。

  “老爷子,您老好!大爷、二爷好!”桑南斗恭敬地向他们打招呼,然后分别引介符存审和漠北三宿。

  “别客气,快来坐,我们用粗茶淡饭招待几位,若招待不周,还望莫嫌弃哟!”

  “哪里?哪里?感谢老爷子你们准备了这么精美丰盛的晚餐!”桑南斗边回应边让符存审坐在餐桌这边的中间位置。

  “来来来,咱们边吃边聊!”一直盯着打量的大爷赵犨,终于开口热情起来。

  餐桌上装满了家常的鸡鸭鱼类各式肉食,还有山珍海味,如此美味,自然是无酒不欢,在赵三爷劝酒下,符存审一行人畅开肚皮喝得尽兴……

  “酒逢自己千杯少,来,咱们干!”三爷敬酒同时关心地问道∶这酒这菜还合胃口吗?

  “可口,很美味!”桑南斗带着符存审几人回敬他们爷三。

  “好久没喝得像今天这么痛快了!聊得又这么投缘,可惜没有乐舞助兴哈!”大爷对着三爷叹道。

  小诸葛桑南斗会意,轻轻碰了碰符存审,而符存审这种场面见得少,只顾吃喝,简单一问一答,很少找话题主动去聊,这下见桑南斗碰自己,便反应了过来。

  “在下习得一点箫乐,若三位不嫌弃,我乐意吹上一曲以助兴!”符存审边取出箫笛边站起来,谦恭说道。

  “诶,怎么会嫌弃呢?高兴还来不及哟!哈哈……若能让五官身心受旷世箫乐洗礼,此生岂不快哉!”大爷赵犨用期待的眼神看着面前的年轻人,用肯定的语气又赞道∶传闻你的箫声悠扬悦耳能令虫鸟噤声聆听,惆怅悲伤能泣鬼神,气势磅礴则能让山匪甘心屈服;看来我们今晚要大饱耳福啰!”

  “那我就不客气了,吹一曲《斯风行者》,献丑了!”符存审握着箫向三位鞠躬开场,像江湖卖艺郎请人捧场一样。

  箫声如一缕清风从天际吹来,摇曳苍野,风鸣九皋,穿松入林,其悠扬轻快之境恰如山涧之新鱼戏弄月下水草,随孱孱溪水流啊漂啊,游经竹林斜石,哗啦啦溪水吞没了小鱼儿的戏泡声,在陡斜的石缝中穿梭奔涌而出,飞入数尺幽深潭渊,此时,水雾齐天,龙吟于渊,似近实远……

  听者屏息凝听,身临其境,感受到了吹者功力混元雄厚,每一个音符在箫笛里柔韧律动,轻盈欢快如春燕呢喃,高亢洪亮则直击天际浩瀚渺远,哀愁幽怨如泣如诉;从箫声演绎的不同意境中,每位听者似乎都能对应找到自己相似的经历;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小姐,你怎么落泪了?”

  “谁说的?金雀,你一天净瞎说!”

  曲终,屋外嘈杂声起。

  会客厅挤满了长工和家丁,叽叽喳喳议论纷纷;通往大院的一道后门也挤满了三爷家的人,站在最前面的是三爷家的千金,显然她们对传闻中的箫剑侠好奇不已。

  屋内,相衬之下显得安静。

  三爷有些尴尬地说道:赵府上的人,这素养让各位见笑了!

  “哪里,哪里,是我们少爷的箫声扰了人家清梦才是!”桑南斗略带歉意应道。

  “赵府上下人等无不慕箫剑侠大名而前来看热闹,不如咱们跟大家一起乐呵乐呵?”老爷子一看这形势,咱们还躲在这小屋独乐乐似乎有些不妥,便又对三爷建议∶这样,我也好久没听我那乖孙女璐璐的乐曲,先让她给大伙献上一曲?

  既然是老爷子发话,焉有不从之理!

  “璐璐,就别躲门后了,进来吧!老爷子想听你弹一曲了。”

  三爷话音刚落,见金雀推开门来,这时,一位身着雪白风衣、款款大方走进一位少女,虽然她眼睛以下用薄纱蒙面,但依稀可见全貌是一位美人胚子。

  她进屋来先向老爷子和两位伯父问好,然后,向符存审一行人微微点头示意,最后,款款落坐在她爹爹座旁,便定睛看向了符存审。

  这一看令符存审心跳加速,他一直被赵小姐翩翩风度吸引着,当两人眼神相撞时,只见她双眸含情、百媚顿生,瞬间令符存审如摄了魂般,此刻四周人事万物顿失喧嚣,世间静若两人;透过她脉脉含情的眼神之窗,符存审整个灵魂仿佛被巨大漩涡洪吸般潜入了一个无比美妙的时空,那里繁花芬芳飞絮,绿茵高山飞瀑销声,静谧如临幽溪清新之亭,两个灵魂无比亲近信任,心有灵犀,无语亲昵相拥相知成永恒……

  两人相视若千年,其心流交融炽烈,忘乎时空纷扰,后来据说也只有须臾对视,其美妙无以言表。

  “金雀,你让管家去安排一下大家,既然府上来了贵客,就让大伙一起同乐。”

  金雀应声而去,很快管家安排妥当。让家人和客人移步会客厅主台就座,主台下面四周挤满了家丁长工,中间空地供艺人表演舞蹈杂耍。

  三爷见家丁长工们伸长脖颈看着主台,显然是对箫剑侠这位传奇少年好奇,如果今晚不让他当众表现一番,定不如他们的愿,但如何让这位少年表现?表现什么?在三爷脑海里直捣鼓,突然灵机一动,便缓缓站起来走到前台,双手招呼大伙安静,然后笑着问道∶大伙可知我们府上今晚来的是何方贵客?

  “箫剑侠!”台下异口同声高呼,高呼声大得差点把大厅瓦片给震落了。

  “刚才大伙听到箫笛声乐了吗?”

  “听到了!”

  “吹得如何?”

  “吹得好!”、“吹得妙!”、“吹得呱呱叫!”大伙边说边笑起来。

  “太好了!既然大家慕名前来,刚才领略了箫笛之美妙,可能大家又在想∶既然是箫剑侠,咱们只听箫不观剑,不过瘾吧?所以,我提个议∶咱们再请箫剑侠舞一段剑,咱家小女抚一曲琵琶助兴,大家看好不好?”

  “好!”、“很好!”家丁长工们无不期待。

  三爷转过身来对着主台,笑着对符存审请道∶你看,大伙想看你箫剑侠绝妙的剑术,不知可否露一手,让大伙长长见识?

  符存审笑着起身,走到前台,对三爷抱拳一揖说道∶晚辈少小离乡数载,如今回来,承蒙三爷盛情款待,给我提供这些展示所学的机会,晚辈甚是感激!

  “莫客气了,都是乡里乡亲的,大伙对你也很热情,那你就到场中去舞剑给大伙长长见识?咱家小女也为你抚曲助兴。”

  “感谢!那我就献丑了!”符存审说完,便对着坐在主台的赵府家人一弯腰躹躬捧场示意,对赵小姐微微一笑,然后一转身一招燕子凌空腾起,旋即轻轻落到了场中央。

  此时,大伙掌声雷动,赵小姐已手扶琵琶,纤纤酥手由缓逐紧地、深情地弹奏一曲《侠士的黎明》,侠士一骑风尘身,江湖南北任我行……此曲气吞山河,让人心潮澎湃,荡气回肠。

  如此优美曲调,非寻常剑舞相配;符存审师从行均方丈,精通音律,便突发奇想、创意地使出碧空青云剑法,闻曲律动,注重剑式柔美和剑气神韵;运剑快若绸带灵动,舞出了缠绵婉转;曲到高亢处,绸带瞬时回剑,剑鸣清脆辟谷,整段剑舞与《侠士的黎明》相得益彰,精彩叠出,欢呼喝彩声声。

  曲终舞止,符存审正欲在喝彩声中回到台上座位,这时从人群中飞蹦出一人拉住他,大声说道∶人人皆说你武艺高超,可我今晚一瞧,你剑法纯属花架子、好看不中用!我们赵府家丁都是习武之人,最瞧不起浪得虚名之徒,在下不才,愿一试真伪!

  好大的口气!说话者正是之前对符存审衣着非议、并扬言找机会给他颜色看的那家丁,赵府家人和老爷们都在场,这下机会千载难逢,若胜了他,那家丁便可声名远扬……

  那家丁虽是弱冠之年,却生得五大三粗、其话音刚落,一招二龙进洞对着符存审面门袭来。

  台上赵小姐暗地里为符存审捏一把汗,心里嘀咕∶小心!快躲!

  符存审见来者杏眼圆睁、气势汹汹,不敢怠慢,右脚后撤,腰身一斜,便轻松避开攻势,可对方招式如疾风骤雨般劈头盖脸而来,符存审并不纠缠,蓦地腾起,一招蜻蜓点水,脚点对方头顶而过,轻盈地落在对方背后,虚晃一招双刀插肋……

  整个大厅响起雷鸣般掌声,喝彩声。

  虚而不实、游而不击的策略,符存审一下化被动为主动,待对方再转身时,他身影一晃旋即又回到原地,根本不给对方出招的机会,如此反复,对方总是在找寻目标而恼羞成怒,大声喝道∶喂,有种就别躲闪,有本事就跟咱正面大战几百回合、一决高下!

  符存审一听此话,暗自好笑,心想∶胜负已定,哼,还一决高下!真有不知自己几斤几两的家伙!既然是赵府的家丁,那就陪他练几手。

  那家丁有一身蛮力,见符存审不再躲闪,便打出一套组合拳,对着他左右开弓,步步进击,最后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挥拳劈来,拳明明打在符存审肩上,殊不知,符存审灵机侧身,一拳滑肩而过。

  大家“咦!”地一声惊呼,以为这一拳重重地砸偏了箫剑侠,但近身者看得明白,这一重拳由于那家丁用力过猛又扑空,踉踉跄跄向前差点跌倒……

  符存审一改守势,用修定寺行意师父传授的行意拳步步进逼,使得那家丁毫无招架之力,连连后退,最后一招金蛇盘柳欲将那家丁放倒,但紧要关头把他推起站稳,便拱手道∶多谢兄台承让,今晚时间不早,改日再切磋!

  那家丁见势就收,也拱手还礼,默不吱声回到人群中。

  赵小姐双眸微微含笑,迎着符存审走回座位上。

  “百闻不如一见!今晚总算让大家见识了传闻中的箫剑侠!”赵三爷走到台前对赵府上下人等继续说道∶这下总算如大家愿了!今晚时间不早了,大伙散了,早睡早起干好活!散了散了!

  赵三爷举起双手再三示意散去,大家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场,符存审一行人见机也向赵府家人辞行。

  符存审一行人离开赵府后,赵家爷儿们便谈论起符存审在宛丘对赵家的利弊,老爷子认为如果符存审留在宛丘不能为赵家所用,就会对赵家在陈州地区的影响力和利益构成一种潜在威胁……

  而另一方面,赵小姐对符存审今晚展示的才艺爱慕不已,对他已是芳心暗许,整日梳妆台前朝思暮想……

  当然,符存审也被赵小姐那明眸善睐,柔情蜜意迷得魂不守舍,片片刻刻的思恋千结万绪;相比遥不可及、远在天边的林玉雪,赵小姐近在咫尺、有情又有意,似乎只要符存审争取一下便可娶回家。

  对于一对涉世不深的新人来说,现实是一堵厚实而高大的铜墙铁壁,越是靠近高墙,站在高墙脚下,似乎没什么办法逾越那堵挡在面前的高墙∶门当户对、厚重聘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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