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有点被吓着,万幸的是火源没有在出入的要塞,不至于成为瓮中之鳖。接下来要做的,自然是逃离火场。

  门,没有被上锁。我出了自己的隔间,冲进了“乙字号”。只见惠雅衣衫完整的昏睡在墙角。

  我舀起一瓢水,先是浇灭了线香,然后用力朝惠雅脸上泼去,并拿大拇指掐她的人中。

  惠雅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虚弱地开口道:“筱天妹妹,发生什么事了?”

  我没有时间多作解释,一面简单地说:“着火了,我们得尽快逃出去!”一面拿起衣衫和纱巾往水里浸了浸,将衣衫披到她身上,将纱巾递给她道:“快,拿着捂住口鼻!”

  这时,“腾”的一声,一大股火焰冲破里面那层隔板,由下往上烧到了两边的隔板,一时烈焰四起。

  惠雅咳嗽着说道:“我们赶紧跑吧!”

  我看了一眼盛满水的木桶,灵机一动,拿起瓢勺往两个人的头上浇,然后对惠雅说道:“我们一起把这只木桶推倒,这样能减小一点火势。”

  一、二、三!木桶被推倒了,水哗啦啦地流向四面八方。随即,我拉着惠雅冲出了房门。

  关门!对,关紧门窗可以暂时阻止火势。关上了“乙字号”和“丙字号”的房门后,我来到了“甲字号”的房门前。

  虽然心中已有猜想,但我还是抱着最后一丝侥幸推开了“甲字号”的房门——空无一人,只有熊熊燃烧的大火。

  我顾不得多想,关上门就拉着惠雅往外跑。

  打不开!沐浴房的大门果然打不开!

  此时此刻,我才彻底相信,这是封子盈一手安排的毒计——活活烧死我和惠雅!我真是万万没有想到,她的心肠竟如此歹毒,手段竟这般残忍!更何况,我和太子焏清清白白,她没弄清楚我们的关系就直接下手,简直丧心病狂!

  这时,惠雅拉了拉我的衣袖,移开了点遮挡着的纱巾说道:“门窗一定是从外面被固定了,烟、烟愈来愈大了,咳、咳,你还是省着点力气吧。”

  我一面继续撞门,一面咳嗽着道:“那也要试试,咳、咳,难道我们就这样坐以待毙吗?”

  惠雅拦下我:“她既然处心积虑地要害我们,就、就不会那么轻易让我们逃出去,不是吗?”

  一阵咳嗽后,她继续道:“你别太担心,方才我虽然不知道她要使什么诡计,但也猜到她不怀好意,所以我让碧浮偷偷离开去找常乐了。等常乐到了,我们就有救了,你先安静地等会儿吧。”

  我一下子宽心不少,喘了几口气后对惠雅说:“烟尘集中在上面,你赶紧蹲下。”

  我从惠雅的头上拔下一支发簪,用力去刺门窗上的麻纸,将麻纸没有封死之处划出一条条透气的缝隙。空气顿时清新了不少,希望这样能支撑到常乐来救我们吧。

  我蹲到惠雅身旁,互相依偎。为了保存体力,我们都没有说话。

  就在这个时候,忽地听到噼噼啪啪的声音,抬头一看,眼前一片火光,整个隔间着了起来,眼看就要倒塌了。

  好在隔间离门口还有好几丈的距离,我们要是再往角落挪一挪,应该还能再撑一段时间。

  “惠雅姐姐,我们……”室内烟雾浓重、光线昏暗,我竟然才发现惠雅痛苦地捂着肚子,面色苍白、大汗淋漓。

  “你、你怎么了?小世子没事吧?”我慌了手脚,使劲把她往角落推,边推边往后看火势。只见一团团烈焰串上屋顶,好似一条火龙肆意作怪,发出刺耳可怖的吼叫。

  忽地,喀喇喇一声巨响,隔间轰然坍塌!一阵热浪滚滚袭来,我下意识地抱住惠雅,埋头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儿,响动渐渐弱去,我抬头问惠雅:“你没事吧?”惠雅慢慢睁开眼睛,脸色惨白,努力微笑着摇了摇头。

  但她看着我的双眸愈瞪愈大,嘴巴也愈张愈大。

  我不解地看着她,却在她明亮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身后的火焰。我这才发觉自己身后发烫,扭头一看,裹着的衣衫竟然烧了起来!

  我吓得跳了起来,慌忙解下衣衫,一把扔出老远。再往身后看看,幸好,身上并没有着火。

  我长吁一口气,后怕地瘫坐在地。

  再看惠雅时,只见她双眉紧蹙,捂着肚子一动不动。我暗暗心焦,常乐他们怎么还不来,再不来怕是这孩子要保不住了。

  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了呼叫声:“张良娣……杜侍读……”

  我喜出望外,扭过身猛拍门框,扯着沙哑的嗓子喊道:“这里,我们在这里!”

  “她们在那边!这、谁把门窗封起来了?快,快想办法把门打开!”外面传来常乐的声音,继而是叮叮当当的敲打声。

  过了一阵子,就在我即将昏迷过去的那一刻,大门终于被打开,新鲜的空气和明晃晃的阳光顿时从室外涌入,仿佛一剂强心针注入了体内。

  从外面冲进来两个男子,一个去扶惠雅,一个来扶我。惠雅身子重,又虚弱无力,一时没有被扶起来。我忙道:“不用管我,咳、咳,你们先抬良娣出去!”

  奄奄一息的惠雅被救走了,我挣扎着想自己爬起来,却眼冒金星、四肢无力,怎么也爬不起来。

  此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冲到我身边,喊道:“筱天,我来了!”

  是常乐!她抬起我的手臂搭在她的肩上,连拖带拽地把我弄到了院子里,扶我在石凳上坐下。

  我直觉得头昏眼花,胸口翻腾得想吐,仿佛吃了全世界最恶心东西似的难受。

  马上有人端来了脸盆和杯子,为我擦干净脸和手。

  我咳了好一阵子,灌下好多水,又拼命地呼吸了一阵新鲜空气,过了许久,才渐渐恢复了神志。

  看清对面常乐的样子,我忍不住扑到她身上大哭起来:“公主!呜呜呜,我们差点被烧死了,公主!”

  “没事了,已经没事了,别哭了啊。”

  我直起身,拭着泪声音沙哑地问:“良娣呢?张良娣呢?”

  “哦,她昏迷不醒,我命人把她送回宜秋宫了。”常乐拍拍我的手背道:“你别担心,这会儿司医也该到了。等你好一些,我们就一起去看她。”

  这时,一个少年领着一群手推板车的宫人涌了进来,板车上装满了大桶、小桶和黄沙。少年镇定地指挥宫人将黄沙铺到门槛周围,再不断地用小桶从大桶里舀水浇灭火焰。

  后世的古装戏里看到的救火场景,一般都是一个个人拎着装满水的小桶往火场赶。这样救火既费时又费力,很难在短时间内控制大火。少年竟然懂得利用黄沙不易燃的特性来阻止火势蔓延,还将水盛在大桶里用板车运过来,这样就不必一桶一桶地来回跑了。

  我正在好奇这么聪明的少年是何许人,少年转身走向我们拱手道:“启禀公主殿下,幸好发现得及时,火势应该能控制下来,请公主放心。杜侍读,你没事吧?”

  原来是安王侍读梁辰。我狡黠地看了眼常乐,常乐小脸微红,嗔怪地回瞪我一眼。

  我清了清嗓子,努力地笑道:“哦,我没事了,多亏你们及时赶到。公主和梁侍读的救命之恩,筱天必然铭记于心。”

  梁辰谦恭地说:“杜侍读言重了,梁辰不过是受公主差遣。公主一听闻你和良娣有危险,急得脸色都变了,路上还差点摔倒了呢。”

  我忙问常乐:“公主摔着没?没受伤吧?”

  “我……”常乐欲言又止,脸更红了,霍然起立道:“我看你也没什么大碍了,我们去看看惠雅皇嫂吧。梁侍读,这里就交给你了。”

  常乐说罢,瞧都不瞧梁辰一眼,拉着我的手一路疾步出了宜春宫。

  眼见常乐脚底生风,愈走愈快,我索性赖在原地喘着大气喊道:“公主,你慢一点,我走不动了啊!”

  常乐终于停了下来,红着俏脸走到我面前,左顾右盼一阵方挽起我的手,娇嗔道:“方才谁让你用那种眼神看我的,被他看出来怎么办?”

  我闻言一乐,打趣道:“我方才偷偷看你那一眼他能不能察觉出什么我不知道,但我问你摔着没的时候你那娇羞的样儿,要看不出什么那真是傻得可以了。”

  常乐瞠目结舌地问:“你说什么?我、我很明显吗?”

  我挑眉道:“嗯,那有啥可脸红的。除非,你险些摔倒是梁侍读将你扶起的,对吗?”

  常乐以手遮面,跺脚道:“有那么好猜吗?哎呀,丢死人了……”

  我笑道:“哎哟,看出来了又如何,难道我们天不怕地不怕的常乐公主,也会有害怕的时候?”

  “你!”常乐气急败坏地挥拳要来打我,我忙躲开,笑道:“再说了,你们若不是之前就在一起,他怎能这么快就赶到火场?不愧是公主啊,执行力这么强!”

  常乐的脸涨得更红了,直跺脚道:“什么呀!今日一早他是随着焘皇兄到我常乐观来的,可焘皇兄随即就被父皇母后召走了。正好碧浮跑来找我,他便一道过来了么。”

  看她着急的样子,我不禁觉得好笑,但我还没来得及接话,常乐又道:“对了,碧浮着急慌忙说得不清不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是怎么被困在火场的?”

  我一面走,一面将刚才发生的事简单跟常乐说了一遍。常乐听完,目瞪口呆地看着我。

  我没有将自己和惠雅的猜测告诉她,只是据实讲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但从常乐惊诧的表情中,可以感觉到她也认为这件事与封子盈脱不了干系。

  此时我也无心去追究到底是谁放的火,不论大人之间的恩怨如何,稚子无辜。我们俩都没有再说话,大步流星地赶往宜秋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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