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山皆图画,无水不诗章。

  山水归一道,诗画入阴阳。

  ……

  朗月渐偏,清光游逸。

  峰坡相对,仙人相决。

  “……怕是怕的,不过沈某毕竟还是种豆斋一众弟子之先,怎么也不能坠了家师之志,所以只好硬着头皮拼上一拼了。”

  自那叶扁舟行远、那些隐藏在草簇里的窸窣声与人息离开消失后,此片天地便未有过片刻安宁:“千里书剑”沈游,从他这么长时间不间断而又没有得到丝毫回应的絮絮叨叨来看,这位圣上亲封的国子监御外学士统除了在诗词歌赋、文章学问上有不浅的造诣,在唠叨上也有着长篇大论的高超天赋——即使是对着一个与木头相比也不遑多让的人。

  “早就听闻仙门蜀山剑道与我等凡俗武学有莫大区别,而其中以这独传的剑心之法最为神妙,今日一见,果真不凡:每一缕剑意、每一分剑气的运转波动,都控制在周身各个方位角度,既能做到对每个方向的袭击精准应对,又能瞬间聚拢成一、随心而发,并且用以驾驭的真气用量分毫不差地维持在最低限度……这种不动如山,一心一剑直取胜道的境界,沈某不知还要多久才得以堪堪望其项背,若非修剑多年也算小有所成,只怕连阁下这点布置都是看不穿的。”

  “……”

  面对此番言论,赵青遥的表现与以往别无二致,目光空洞不见神色,只是愣愣盯着对岸的沈游在从身后箱箧中取出的那些画卷诗书里翻找出一幅水墨丹青,无奈苦笑着站起身来,尴尬道:

  “……谈了这么久都不理沈某的,阁下真是第一个,想来是那剑心运转的作用?也罢,既然你我同为剑修,那沈某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废话,一切尽以此锋芒为寄,阁下剑心明悟,沈某也能自其中通晓几分义理,此剑试下,心思自会相通……不过沈某也有自知之明,知道绝非是您的对手,这样吧,沈某与阁下皆尽全力同出一剑,让沈某领教一番蜀山仙剑之道,也在阁下面前小小地露个拙,一剑过后,生死不论,今夜之事也到此为止,如何?”

  “……可。”

  缥缈清声如天外仙音,自赵青遥口中发出,遥远却又无比清晰地传入沈游而中,此等温润似玉的嗓音令他不由得一阵恍惚,片刻才定下心神,微微一笑,阖目颔首,向对面鞠了一礼,不再多说什么,双手各执画卷一侧同时发力,“嗤”的一声布卷全开,不知是何等上好的料子,竟只是展卷之音便如和风絮雨直润心田,又浅尝辄止般勾起人魄中一点饱览此作的欲念,就连一向清听天音且此时守于澄明剑心内的赵青遥闻此音,都不由得抬眼向那幅画卷望去——

  其上所绘,山水相映成趣,磅礴大气,山间峰峦起伏不定又绵延难绝,奇峻怪石罗部其中,各峰自领风采独成华秀,又彼此映衬补充浑然一体,点渍作木石或密或疏,泅痕化鸟鹿时飞时伏,远山寥廓通天一色,上下之间隐现静谧,这些许点缀又使得山景不至于过分单调寂静,雄接青穹,威辐四野,堪为大景,

  水涛之色,则在于画卷前端,玄色与留白交织,波纹翻涌,时有浪花扑打一洲白蘋,大河奔涌,夏水湍急,尽显顺畅无阻壮阔激荡,又有几条曲折滑过山涧,细窄处几添幽静恬然,宽敞处则多分生机活意,弯折时有墨浪腾落,平冲时更见江流猛绝,连通山脉,弥合岑际,温势并重。此画,远观可见山水交融互为依托,风光旖旎,一展胸怀气量,令人心思旷远眸色四散;近赏可见峦嶂层叠浮碧分和,各自理趣,独凝专注倾然,不由神绪聚拢点意其上。

  一见此作,饶是粗通丹青的赵青遥,远远望来,亦难免心神微动,瞳光自原先的空然若谷渐有聚神细观之兆,但终究相隔甚远,难以深窥真容。而执画的沈游见状却并无多少傲然之意,仿若对此早有预料,只是淡淡一笑,说道:

  “此作,乃是沈某前几年游历天下之后,返回终南山麓种豆斋时,于辋川处忽有感触,因而提笔挥就。在下狂悖,自认此画是这些年来沈某笔下无数丹青中,最为上佳之品,而今日沈某便以此画为寄,与阁下一探剑道,还望赐教。”

  说话间,忽有长风自远天起,拂过此间,画卷山水随之飘动,其上的意蕴神趣亦是隐约间更为生动起来,仿佛是被此阵风波真实地吹了出来,随着去意掠过赵青遥身侧,那一身素净道袍轻轻飘起,如一块被吹动的青云。

  “这是……意剑?”

  感受到有仿若丝缕一般似气非气的物质游弋过身旁,赵青遥不由得出声奇道,他对这种缥缈感十分熟悉,正如同此时围伺于他身旁的那些自己的澄明剑心所生发的剑气一样,这种难以捉摸但却可以实实在在感受到的东西,正是剑修达到以意领剑的程度后自然产生的实质化的剑意。

  然而下一刻,微感惊奇的赵青遥转瞬便摒弃了这种情绪中的奇妙与赞赏之意,而是顿感十分的讶异:澄明剑心运转起来,手中青锋直指胜果,绝不会有半点多余的行为或感触,能在这个状态下对他产生影响干扰的人,蜀山之上也没有几位,那幅画卷刚刚能让他产生本能般的关注已然是极为神异之事,而此刻沈游仅是稍有催动,其上剑意竟便能破开剑心的压制令他重生五感复开意门……南山剑圣首徒,果真不是泛泛之辈。

  只是就在赵青遥暗生佩意之时,他并不知道,对面的沈游其实比他还要讶然:当年他丹青既成,便返回师门请师父评点,而即使是那位赫赫有名的剑圣,甫一打开此画,亦被其间蕴藏的真意所桎梏了几个呼吸,于其左眉之上留下了一道红痕,后来师父告诉沈游,有此画在,整个中原武林便没有他去不得的地方。然而今日,面对一个与自己年岁相差无几之人,却只是成功让他多问了一句话而已。沈游神伤片刻,暗自喟叹,摇头苦笑道:

  “沈某惭愧,修行至今,唯有在此画上留下了倾注无数心血而成的意境,因而一直将其作为杀手锏从未示人,至于这是不是阁下口中所说的……意剑?沈某不知,还请见谅。”

  咳了两声,沈游整顿心神,凝聚真气,缓缓道:

  “世人皆知家师南山剑圣之名,却少有真正见过他老人家出剑斩敌之人,因而对此名号,大都不解其中深意:‘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这是先代五柳先生陶渊明于庐山脚下耕田种豆时所作之时,其间悠然自得、恬静安适之感深得家师之心,因此即便不在庐山而是终南山,他也为自己封号为南山剑圣,执教之所亦是沿用此句,称之为‘种豆斋’。而几乎无人知晓的是,家师在修成剑道之前,只是一位在终南山脚下种地的普通农夫而已,他日夜可见终南之巍峨雄伟,一朝得悟,剑势剑意均承自那片相延壮阔的山麓之意境。因而家师行剑,从来便是起势奇绝高耸,且一式更比一式雄伟厚重,而式式之间连绵起伏,浑然一体,一招既出,后手便相缀而至,剑法俱成之时,便有如将整片终南山麓以他手中剑锋挑动,掷搬于对手眼前,大气磅礴,谁人能匹?如此一套神乎其技弹压天下的剑法,身为家师首席弟子,沈某本该是将其掌握得最为熟练的,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话音未落,沈游忽的将手中那幅辋川山水图向上一抛,只见那幅丹青如有神执一般在空中缓缓展平,其上笔墨勾勒不知为何清晰不少,蟾光清朗,透过画布中的缝隙,与墨色留白相融相衬,恍惚之间,仿佛真有山气扑面而来,确有水声乘风而至,竟令人已然分辨不清那悬于空中的,究竟是一幅栩栩如生的图画、一处被远霄折射送来的海市蜃楼,还是……一片真切存在、即将降临此间的高山流水?沈游右手二指并拢立于胸前,呼吸隐约间沉重了不少,长吐慢吁道:

  “沈某不才,南山剑法只将将练到中上,便再难多走一步,好在有家师开导,令我出去游历世间,观摩万物造化,这才令我大有进境:这些年来,沈某观自然万象、市井百态,识得这世间种种,不过便是一天、一地、一生灵耳。沈某不贪多,只求得可于其中稍有精进即可。而这三者中,天意高远、云辰朗清,沈某凡浊之物,难得其间多少气蕴;生灵细分,可谓人与非人之所在,人者,扰于红尘、囿于烟火,难炼真意,而少有修真寡欲之真人,亦是几近天道,难以捉摸,非人者,鸟禽走兽、花草树木,通性有灵,可为;至于最后一地,若分之二元,便可谓山水而已,恰与沈某相性最合。”

  沈游眸光渐明,利意稍生,稍缓片刻后说道:

  “而要凝载这非人之生灵与山水的真意,无疑,诗词歌赋、笔墨丹青俱为上佳之选,凭着这多年修为,终有进益,以诗画之道入剑法,才搏得这‘千里书剑’的美名……今夜沈某的真意,籍由此画已生发近半,剩下的,便让沈某以诗文一吐为快吧!”

  又有风乍起,却非是来自此片天地,而是神异无比地自那幅画中袭来!

  “行山踏破谢公屐,驭水风割兰桡席。”

  此话一出,山意凛然不侵,水光泛滥难御,踏岩拾阶,浪波扶摇!

  “江河两分南北岳,外方独元华岱齐。”

  言落之际,赵青遥忽觉四围俱有气意落生:东则宏伟巍峨,拔地通天,雄踞百里,大意磅礴;西则峥嵘险悬,直触青垂,峰尖独耸,剑指苍穹;南则神秀俊丽,称霄掂舆,雾凇剔透,气象万千;北则岩峦叠嶂,嶙峋氤氲,清幽旷远,诡浩难明;中则峻峭窿起,形方气厚,豁然披云,嵯岈绵敞!

  而除此五岳临鼻触目之真切外,上下南北之所在,又有江河奔流,声震如雷,汹涌澎湃,恣行天地,彷如将他这一介青衣置于枯舟,既有高山压绝气息难畅,又有四流狂涌涛碎似雪,不知何时便要将他湮灭此中!

  “淮济饱饮沧溟浪,纵横遥应五镇极。”

  又有两道江水冲和,顷刻间搅入这山岳河流之中,纵横上下,四方及央,在此时被沈游所激发的磅礴真意彻底笼罩,相映相衬,无间无隙,如今仅仅只是陈列四围,其散发的威势底蕴竟便已然让其中的赵青遥面色发白,不得不闭阖双眼以减轻影响,但体内澄明剑心还是不可阻挡地缓了下来!

  然而此时对岸,沈游亦是几近极限,运转丹田内力以祭发诗画真意为剑,到这般影响天象、化虚为实的神妙地步并非易事,而即使如今诗意尚未大成,对他经脉的负荷却也极为严重,逼得他甚至口鼻处已有殷红渐淌,气息紊乱,难做长久支撑。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沈游稳定心神,大袖一挥,二指相并遥点画卷,朗声吟出最后一句:

  “孤魂一芥空逆旅,身化鸟兽——”

  四字既出,乍闻有雀啼鹿呦、鱼跃兔行之声遍野浮江,生息一现,明明先前一刹还只是如鬼凿神造一般散发无边威压的静停山水,此刻活意如春草般油然而生,那些之前还只是冷漠向赵青遥横压而去的真意,如今生机兀起,竟是直接如游蚓般向他的心脉经络钻去,绝意未减而险意陡生,却仍未登峰造极,仍待着最后一刹的爆发——

  “——亦潸笛!”

  一声悠远笛声,含无数哀痛伤意长起。

  霎时间,山峦相逢,江河彼握,鸟兽共欢,天地同音。

  气息如镇,生机如冲,峰峦如聚,波涛如怒!

  意成,剑起,浑然无俦间引动此处鸿蒙喷薄、造化浮沉!

  只一刹那,阵内那缕青衣便已消失不见,身殒而道消——?

  “阁下的手段,青遥已领教了。”

  覆压横绝的真意尚未断灭,却听得中央,那沉默已久的缥缈仙音再度响起,竟是那般平淡宁静,毫不在意。

  “接下来该本人了。”

  山水不断轰然间,隐约有十二柄刃影浮现半空。

  ……

  清寒润玉,桂殿落香。

  与仅有二人相对的崖峰不同,码头此处倒是热闹非凡,人影纷乱:先前随着酉字位尚令西川宫守的偷袭,拉开了这一官一民两方势力战斗的帷幕,然而在几乎二十对一的极大人数悬殊之下,不超过一刻钟便胜负已定,只是不得不承认这李真所留下十几号人不愧是多年来培养的心腹好手,无一人投降,皆是力战而死,而且其中功夫最软的也都拉了三四个清水帮的弟兄陪葬,此等凶悍的战力,倒是许观始料未及的——

  “铮——嗡!”

  一道狠厉的刀尖冷唳声嘶啸着割开许观身前方寸空间,只见寒光一瞬间自左至右劈斩而下,去势毒辣又戛然而止,一刹那峰回路转急挑而上,顺着惯意挥出一道半圆,刀刃直追许观咽喉!

  西川宫守所学的“垂天鹭”流刀法只有三招刀式,而以此劈折而挑,上下往返的“飞鹭衔闪”最为迅诡难防,便是在于此招后手的挑劈,再配合上他那唯一可被称道的急速,就成了在神鬼不察间断人性命的杀器!好在许观的“游鳞飞鲫三十六刀”走的也是以快克敌的路子,也练了双可观蚊蝇振翅飞矢抚羽的金睛,这才能与这名倭国剑客棋逢对手般地互拼而不落败。

  只是这极速之间的对决,必须全神贯注,盯死对手的每一次呼吸每一个动作,才能精准预判并进行躲闪反击,任何一分一毫的失神,都有可能成为自己命丧黄泉前的最后一个念头,因而刚刚许观的一刹讶然立刻暴露出极大的空挡,如若不是他在刀锋临喉的最后一瞬间猛然低头侧身,以自己的右颊接下那只余流影的一刀,此时只怕已然脖颈寸断一命呜呼!

  脸庞爆发的剧痛令许观彻底回过神来,半个呼吸之间便迅速做好判断发出反击,他借势骤然转身,连着手中刀刃划过大半圈逼退正欲继续袭击的西川宫守,又见刀身上鳞状纹路一闪,已然转回正向的刀锋噙着寒光向敌影再度斩去,彻底打消了他急攻求成的念头,于是二人再度恢复到双锋对峙的紧张局面,而许观眉头一皱,意识到不解决眼前的倭人,再多向那边的战圈瞥去多少眼都无济于事,只好沉下心来,专意于身前劲敌。

  另一处,却正是明明其他不良人已被剿灭,但清水帮众仍窜动不息、人影纷乱的原因:杨暾与李真的战斗实在是过分奇异到了甚至有些精彩的地步,前者时而爆发的那道庞然守一却又海纳百川的神妙剑气与那明明步法诡谲却出剑凌厉如有雷霆之势的锋芒,后者挑摘接引星气而后落剑成势封绝桎梏以及受击一刹如金蝉脱壳般灰身遁离的邪玄功夫,即使已经渐渐斗成一个战团,却还是时不时便有剑气锐意四散而出,逼得周围弟子不得不时刻注意避让,于是渐渐为他们退出了大半个码头的位置。

  一道呼啸风声乍起,只见是杨暾的那道剑气又被李真以强横内力生生击溃而爆发的风劲:灰身灭智阿罗汉功,除了赋予修者那套怪异的脱身功法外,也与正统大乘佛教的武功一样,是用以涵养真气凝会内息的法门,甚至在这上也不知又走了什么奇险路子,令得李真仅用了这几年的功夫,底蕴竟是与那枯坐祖师殿青灯古佛数十载的了悟和尚相差不甚。因而杨暾挥发的每一道“雀影林喧飞怒泷”的剑气杀招,都被他以淳厚真气击散零落,无分毫作用。

  之后又见李真长剑一挑星空,又不知如何以那神妙剑意接引承载了哪宿星力,一剑挥下,杨暾猛觉一道阴寒清冷的气息劈斩而来,心道不妙,清楚此剑不可硬接,连忙施展开步法侧身躲过,而就在那剑光擦胸而去的片刻,他又忽觉有一股恶寒侵入心脉,压得他战意陡失,七情六欲翻涌,莫名悲意伤痛涌上心头,赶忙空出左手一蜷一展,凌空渡去一掌三世七法的气劲架住李真的后手,自己则趁神思尚有一线清明之际撤身数丈,同时一指点在膻中大穴上凝去一股暖流,这才彻底解了危局。长长呼出一口气,满额冷汗的杨暾缓缓抬起头来,盯向不远处的李真,寒声一笑,颇有奇意道:

  “原来如此,我知道了……淮南道一带,素来是江湖各派混杂之地,除了正统大派、道佛二宗这些正派以外,魔门之中亦有名列前茅的上品宗门扎根于此,而其中势头最大却也是最为神秘难寻的,莫过于传承自道门阴阳一脉但却偏执于邪道玄法,长于易卜命格以在江湖上兴风作浪的那个仅次于牵机门的天下第二魔门——祸玄宗!我没看错的话,那是他们门中秘传的‘紫薇星斗剑法’吧?李大人,你才是好大的本事啊,竟然连这种武功都搞到手了?!”

  李真不屑一笑,凭虚挥了一下长剑,冷道:

  “真是又有眼力,又有见识,若非是你我这种关系,本座定要将你这等人才收入麾下。不错,这确实是祸玄宗的紫薇星斗剑法,但并不完整,本座也没能将它修炼到传说中剑引祸福刃挑吉凶的登峰造极,而今不过是掌握了其中的十四主星剑招,能稍稍牵动苍穹星力以为用罢了。不过本座熟知你,向来醉心进杀而少有练就护身保脉、养心守魂的功夫,此剑引动天机,内外兼伤,就算你能格住本座的剑势,怕是也拦不住其中攻你灵台损你神思的剑意吧?受死!”

  说话间,突见李真身影暴起,剑光自背后浑圆而斩下,于挥动中见北天七星斗末端摇光闪烁,剑意大动,狂戾难阻,锋芒至盛,气势威赠时有一股断尽万物不顾一切的凶狠危莽意,正如同战场之上,死士奋勇于前的那种力量——

  “——破军!”

  在这最为冲动可怕、破坏力与摧残程度均处于上等的星象加持下,此剑一出,仿若可以辟易万物只求杀伤,就这般一往无阻地向剑下人额顶劈斩而来!然而如此当口,却见杨暾微微一笑,随即寒光一闪,便见他猛然收束身躯,趁着李真大开大合挥剑而下的只一刹那,瞬间逼近他身前,右臂连着鹿钟剑芒狠狠斩向对方肋下破绽处!

  只是即使杨暾这突如其来的暴袭令他有一瞬的无措,但下一刻李真便不由得有些嘲讽地瞥向那逼近的横斩,不明白对方在知道自己明明有着灰身的脱身功夫之下,为何还有做出这般无谓的攻击——直到他看清了那袭来时剑刃的状态。

  鹿钟剑的锋刃不在于前,而在于上,也就是说,此时杨暾是以剑身拍向自己肋下而非横斩而来!一瞬间,仔细研究过对手底牌李真立刻明白他即将用出那招连自己的灰身之法都无法破解防御的剑式,不由得瞳珠一紧,全身一僵,却苦于身在半空无处借力,正要急忙开口大声怒斥时——

  “嘭!”

  闷响震耳欲聋,也许是因为直接通过筋脉骨骼传到耳中的原因?

  ……

  “雀影林喧飞怒泷,落木听雨晔无声。霜雪拍起……三七葬?杨兄,这一句是何意?难不成只是强行将那三世七法压缩后化用其中吗?”

  “呃……咳,怎么会!王小先生可知,这医术中啊,恰有一味药材名为‘三七’,此药乃是由化瘀止血、消肿定痛之效,我当年起名字时,想到此招,乃是如厚雪覆藏万物、封绝千里,看似绵柔无害,实则直损脏腑生机,阻气滞血,正好与三七的药效相反,而这三七之名又与此招核心的三世七化力法相近,所以才起了这么个‘三七葬’的名字。这手透体埋劲、伤及本元的功夫堪称是各类内家护体罡气功法的克星,闯荡这么多年,能实打实防下这一手的……有倒是有,不过也只有一个,不足为惧呐。”

  “哦?这么厉害的功夫还有人能防住?难不成练护身,连自己的内脏经脉也能练得如金石一般坚韧难摧么?”

  “这倒不至于,历来护身功夫,无论是打熬筋骨的硬气功横练一类,还是结内力于外自成屏障的佛门金钟罩,都只能修外部肉体,要连体内器官一起练的话,那不是匪夷所思,根本就是闻所未闻。我说的那人,要论起来,所修的倒也不能算是单纯的护体法门,就像跟了悟的大日金莲尊者捻花功所外放的钟围一样,都是修到一定程度后所自然呈现的一种状态,放则攻敌,收则护体……”

  “道门正统,龙虎山天师道的家传绝学,金光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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