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儿子 第二章

小说:儿子儿子 作者:三思齐 更新时间:2024-08-04 19:53:07 源网站:顶点小说
  1939年的冬季,一如平常。村里还是人烟稀少。许是被这时令吓住了吧,或许别的什么原因。

  几个外出打工的男人也是刚进九月便回了村里,不过还是很少碰见。

  这样的环境,在不知情的人看来,一定是个死寂了的荒村。只是却偶有炊烟,不然便会真的死掉了……碰到大雪天绝对是死的纯粹了。

  好在,雪呢,不是很多……

  可能是赶上了好时候,晌午过后,村里多了些生迹。窑沟上的小道上多了人流,几声私语。

  听着他们个个愉快的样子,没得说,村里保准是出事了。

  果然,村西头窑沟里的老李家有喜了---老李的儿子冲天炮竟然要娶媳妇了。

  村里人家家都穷,穷到户户都吃着树根、喝着凉水度生活。平日里,要能遇到谁家过个事儿,保准能抓住机会大吃一顿。娶亲、结丧都不例外。只不过,说是大吃,实际上也就是填填肚子罢了。玉米、高粱等都已经十足美味了。当然,喜客嘛稍能好些,遇见富裕的,吃顿白面也是有可能的。

  说到冲天炮,其实他真名叫李满堂。自小由老李养大,他娘呢,生他时难产,死掉了。老李没上过学,不识什么字,就连冲天炮的名字也是在孩儿他娘丧事上从一个阴阳师那里求得的。听说当时老李为巴结阴阳师,还花了些气力赖!

  不过叫李满堂为冲天炮也不能说错。他那人,脾气十分暴躁,特别容易骂人,甚至有时候还会动手,总之就是活生生的一个大炮仗,一点就着。有时候不点也会着,自燃掉。就因为他那臭脾气,已经吹了好几门亲。好在这次老天宽宥。不过老李头还是有点不乐意,怎么说冲天炮已经十八了,要赶别家的,他连孙子都有了。只是惮于他的脾气,有时候连老李也不好多说什么。

  这次可算是了了老李的心愿,随了他的意了。近些天儿碰到,看他的腰板直了不少……听闻,冲天炮的媳妇是山塬上的,两地相隔不是太远,但山路难走。在这里有明显差异,塬上和川下如同两个世界,不单单说环境,连人也一样。

  娶亲那天,村里格外红火。

  还是四更天的时候,听得几声驴叫,几声锣鸣便知道接亲的队伍出发了。之后,便愈加热闹了。几个老妈子待在新房里拾掇着,前前后后的人趴在门口窥望着。院里,各类辅事的邻里也是陆陆续续的到了。没过多久,便都埋头操干了起来,烧火、宰鸡……准备着一切。

  不知道为什么,村里人似乎对老李家这门婚事格外关心,所有人比平日里殷勤了许多;就连老天爷也似乎对老李关照有加,气温回暖了好多。这在之前的冬日是从未有过的。不过,许是和老李翻过历头儿有关吧。

  事情总是没有那么简单,这婚事也是一样。过了六更天,天蒙蒙发灰了,还不见接亲的归来,这可急坏了老李,见他在院里来回转动,一个劲的捶胸。此刻,连他平日最乐意的烟斗都没了踪迹。但是却丝毫未见冲天炮的影子。听人说,他还在睡着。

  院里的人潮依旧。偶尔听得几丝和老李头内心一致的闲谈。

  老李有点沮丧或是生气。

  村里的最大灾害莫过于娘们的舌根太长,想必此刻老李深有体会了……

  只见他倚着土墙,蹲在角落里,习惯地笼着两支袖口。几天前的面色消失地没了踪影。

  “我说老李呀,你这是给咱堂娃子娶了个皇后吧,这么架子大,好难伺候。”村里娘们儿头王婆走到老李面前撂了一句。

  “唉……”老李长叹了一口气,没讲一句。紧着从后背腰间抽出了烟斗,撮了撮烟头,而后吧嗒吧嗒抽了起来。

  “我给你说呀,这女娃子可不能这么纵惯着,这没过门都这样,这要是以后那还了得,不得要了你老李的命?”王婆儿还是扯着嗓门喊着。

  老李依旧大气儿没出,一个劲地抽着烟斗,一口接着一口。嘴里吐出的烟,弥散在他的头顶,久久没有消失。老李的呼吸有些急促,颤颤巍巍的枯手无力地支撑着烟斗……

  王婆喋语不休。讲的什么,老李估计是没听进太多。

  此刻老李的两个同门兄弟走过来。哥俩冲着王婆私语了几句,只见得王婆不痛快的走开了。接着其中一个朝着老李讲到:“他弟,别急,急个什么嘛,这到炕的媳妇子还能跑了不成?”老李移动目光,瞅了他一眼,未做声。还是低头继续着他的烟斗。“大哥说的对呀!哥,你别急,说不定路上出了点什么岔子呢。”感觉说地不胜听,紧着补充道:“我是说,可能路上耽搁时间了,毕竟山路熬人。”另一个说到。

  “行了!你们站着说话不腰疼,尽放屁话。你孙子整天叫唤着;我呢,娶个媳妇都遭你们看笑话,真他妈晦气。”老李赫然起身大怒吼道。讲罢,他将烟斗在墙上磕了几下,径直地走向屋里。

  俩人被老李的动作吓到了,相互目视着对方,满脸无辜,不知所措。站在角落里的王婆看到这幕,捂住嘴笑了个前仰后合。

  要说老李生气也难怪呢。毕竟老大的儿媳妇都给他儿子生了一儿一女了,老三呢也有一个孙子了。唯独排行老二的老李却还是连个媳妇都没娶到。这种情况,放在村里,无论谁搁谁脸上都不光彩。

  约莫过了一刻钟,冲天炮醒了。打屋里出来,在院里转了转。院里的一切貌似都没惹起他的注意。看他的样子,是在搜寻着什么。

  转完一圈,冲天炮大步移到了刚才的两位伯父跟前。三人说了几句,冲天炮离开了。

  他走出院子,立在院门外。呆了一会儿,又转步走开了。

  天,已是发亮了。

  院里的人炸了锅,个个都在掰扯着老李家的这个媳妇儿。

  在祖宗的规矩里,新媳妇入门必须在天亮之前。这样才能方便日后管教。不过看来,老李家的这位,算是新鲜了。

  这个不摸黑进村的媳妇俨然异于常人罢。

  …………

  好在老天爷喜欢成人之美。还是一刻钟的样子,接亲的总算回来了。

  只见得冲天炮横行在队伍前头,如螃蟹般虎虎地摆动着四肢,满口吆喝着。时不时地扭头冲着接亲的驴子呼骂着。

  门外的动静惊到了老李----霎然突出屋外。

  “回来了”……“回来了……”

  “媳妇子回来了”满院的人叫嚷着。

  老李呢也变天似得问道:“回来了?”

  “嗯嗯,回来了,回来了……”几个人应声答道。

  猴屁股般,唰!老李脸色大变,红得胜过了六月的日头。

  紧着又如稚婴一般憨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边笑着又不忘招呼院里的辅事人活动起来。他呢,像个新姑爷一样,捋了捋上衣的褶子,拍了拍裤腿的污尘,向着院外颠跑了出去……

  院子外,前前后后堆叠了好几层人,竞相拥簇着。仿佛他们目睹的是皇帝娶亲一般。

  冲天炮此刻正随着老妈子的引导,准备踢轿了。说是轿子,其实也就是毛驴子而已。

  要说这冲天炮也是第一次娶亲,可是他精灵的很,感觉所有的路子他都了解。所以,整个过程显得十分精干,满场的人们也是啧啧称赞。

  这个平日十足横冲的小伙此刻却是无限风光了。

  话说着,紧着便到了院里准备拜堂了。

  老李端端地坐在自己给自己早就准备了许久的靠椅上,另一侧则是冲天炮她娘的灵牌。可以发现,灵牌下的香炉里,粮食是新换的。

  老李满脸笑容地瞅着一步一步向他靠近的儿子,一步一步地……他落泪了。很快,他用手掌抹了抹眼角的泪珠子,深吸了一口气,浑身起劲地支起了腰子,看着儿子走近。

  一直倚在墙根的老三看到老李的行为,也是哽咽了一下,随后将头扎进了早已泪眼婆娑的大哥怀里。

  冲天炮和他媳妇走过,立在了老李面前,准备行礼。老李呢还是直着身板咧着嘴笑着。

  “一拜上天和大地,感谢姻缘讲福地”!

  冲天炮还未等媳妇反应,早早转过了身子。咣!一下跪在了地上,“碰、碰、碰”叩起头来;媳妇呢还在原地直直立着,引得众人一阵狂笑。

  站在老李身后不远的王婆也是不甘热闹。见状,大叫到:“这老李的儿子就是胜过他爹,猴急呀!”众人听见更是一片哄笑。老李也是乐得俯仰不定。

  不过,冲天炮似乎不怎么乐意听了。破口大骂,冲着喊拜人怒吼着:“笑个锤子,赶紧接着叫后面的。”

  这一声破坏了现场的融洽,空气骤然凝聚了起来。

  喊拜人一脸紧促,慌张挂在了脸上。胡唇惶抖的厉害,满脸的青筋清晰可见。

  别人都明白,这李满堂又着了。在场的人顿时哑了声,除了老李。他只是微微拢了拢嘴,紧着一个劲地朝着冲天炮挤弄着眼睛。

  只可惜,着了的炮怎么能轻易灭掉。他看了眼老李,没理会,转身朝着喊拜人大声叫喊着:“喊!”然后一把拽下了被刚才这一切吓僵了了的媳妇。

  “咚”一声,只听得这女子的膝盖与地面撞击的声儿了。所有人一阵心惊,满是心疼。这“咚”更像是他们心碎的声音。

  老李是个豆腐心。见状,一股脑地站了起来,两步冲到这姑娘边上,打算嘘问一番。没想到却被儿子唬了回去:“坐会你的位子,她是我女人。怎样教育我说了算”说着推开了老李。

  无奈,老李只好撤回步子,做到了椅子上。

  冲天炮瞪着那双凶恶的眼睛,将目光从老李身上拖到了喊拜人的脸上。

  这种凶恶连老李都承受不了,换别人,怎么可以----受到盯视的那刻,喊拜人腿脚不听使唤,只打哆嗦。可又没什么辙。

  在颤动的喊声下,天地继续拜着。冲天炮呢宛若王婆般,絮絮叨叨的怨骂着。

  听得清楚,他在骂着这个刚进门的新媳妇。

  “驴日的你,比磨驴还缓,怎的还要一头驴子来换你,怎不把你那老不死的爹给心黑死……”

  要说今儿也算奇怪,怎么说冲天炮平日也不这样。称他“炮”也算有根有据:即使平日再怎么冲,再怎么凶,也都与炮仗一般,声响儿可时头短呀。今儿算是真的“尝鲜”了。

  日头还是逐步升高着……

  炮将媳妇扔进屋里后,自己也是混到了喜客之中,大吃大喝了起来。

  小院里沸闹着,阵阵叫喝声填满了整个小窑沟中。

  老李一个人抱着冲天炮她娘的灵位在屋里静静地呆着。这屋子他们曾经也是同住过多年。

  …………

  北方的冬,天儿短。老感觉时间不怎么够用。没过多久,太阳便卡山了。

  这窑沟里显得有点阴冷了。尽管今天老李家大喜,可是还是没有盖过老天的势头。

  很快,院里的人也是一点点撤去。荒凉也是一丝丝的显露了出来。

  简单不过的黄土地皮上仅仅残留着一些人迹。留下的人呢,只是同门亲属罢了。

  老三从酒桌上拖起不省人事的冲天炮,满身酒气散落在这片干净的空气当中,似乎给了黄土更多装缀。

  老大弓着身子,低头捡拾着落在地上的瓶瓶罐罐,一声不吭……

  老三吃力的立在原地,不知所措,只是傻傻的拖着炮。可目光一直留在伏在地上的大哥身上。

  一会儿后,老大也是蹲不住了。起身,抖了抖腿。看到老三和炮,并未立马做声。瞅着老三快倒了,说道:“送回屋里罢,还要洞房呢。”老大嗓音沙哑,像噎了石子般。

  “嗯。”老三点了点头。只是并未立刻动作,默默地立了一阵。老大还是伏在地上。

  依着大哥的意思,老三将冲天炮拖回了屋里。很快从屋里退了出来。老大还在院里拾掇着。

  除了哥俩,此刻院里再无他人。夜,静的可怕……

  老三移着步子,走到大哥身旁。俩人一块料理着院子。

  夜色压了下来,沉重地盖在了这片黄土之上。别家的院子依旧很静,如同平常死寂了一般……

  哥俩忙活了好一阵子。估摸着有半个时辰。院里恢复了平静。完事儿,哥俩嘀咕了一会儿,接着一道走向了老李的屋门。到了门口,两人不约而同的停了步子,没人愿意多迈一步了。

  站了好久,俩人目视着彼此,不曾开口。突然,又是同步转身,快步离开了。

  走出院里,老大轻便地拉着老三的衣角,缓缓地引了出去。他呢也是回身小心翼翼地带上了那扇破败不堪的木门。

  而后,俩人各自离开,回了各自的家里。

  老李依旧倚在炕洞口边,昏昏的沉睡着。窗台上的那盏油灯,发着微弱的光,打落在老李脸上。他怀里的灵位还是紧紧的揣抱着,眼角似乎也是挂了几颗眼泪珠子,干透在了脸上,看得清楚。

  夜黑的深沉了……这片小窑沟里,静的过分。

  漆黑的角落里听得几丝微弱的呼吸。了解到,是狗。说起来,今儿也算是苦了这畜生,没少嚎叫。这会儿,它可算是能缓上一番了。

  新房里,灯还亮着,可是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也许要除了那新媳妇吧!

  过了夜,第二日,太阳也是起得很早,高高的挂在山尖上。

  老李起得比太阳还要。呆呆的坐在门口的辘轴石上,腰间别着烟斗。奇怪的是,今儿的穿着显然比昨日寒酸了许多。能肯定,新衣服已然是换掉了。

  约一个时辰的样子,冲天炮推开了屋门,急匆匆的冲了出来。闻声儿,老李赫然直立起来,三两步跨入院门,站在院子中央。看着站在墙角的儿子,只见他解开了腰带,往下拉了拉裤腰,嘘嘘嘘……撒起尿来。之后,冲天炮转过身子,一手提着裤腰一手揉着眼睛。看到老李,没出声,只是瞥了一眼,转步便打算回屋。

  “堂儿”老李难为情地喊了一声。

  冲天炮转过身子道:“咋了?”

  看到冲天炮止步了,老李赶忙走到了他的面前。老李想要说话,抿了抿嘴,却又不愿开口。

  “到底啥事?干脆点!”冲天炮不耐烦了。

  老李左右斟酌着,还是没开口。见状,冲天炮便扭头欲走。老李着急,一把扯住了他的胳膊。

  “你到底想干嘛?有啥屁就痛快放,老子瞌睡地很”冲天炮瞪大了眼珠子,厉声喝道。老李呢没太多反应,咽了咽唾沫,喃喃说道:“那个……那个……那个就……你昨晚和你媳妇有没有……有没有,就有没有……那个”老李断断续续讲出。

  “那个?”冲天炮反问道。

  “就是那个……睡……睡……睡得好不好”老李还是吞吞吐吐。

  “啥?什么个意思?怎么就好不好了?”

  “哎呀,就是……就是有没有干那个?”老李有点着急了。

  “哪个?”

  “就是……就是圆房嘛”老李有点耐不住了,高声讲出。

  “哦……”冲天炮一声拖叹,紧着又说:“喝大了,没知觉,刚儿才被一泡尿憋醒,才撒掉着。”

  冲天炮还想说些什么,可是却被老李毅然打断了。

  “你这瓜娃子,咋连个这事都弄不了呢,还喝醉。就这样我什么时候才能抱上孙子呀!”老李边拍大腿边说道。

  “我当啥大事,就这事,算个屁,老子想睡不什么时候就睡能睡她,这还用着急?”冲天炮得意地讲着。

  “怎么不能算事?你不上床,我啥时候才能抱到孙子?我老李家怎么传宗接代?怎么延续香火?”老李反应强烈。

  “抱孙子差这一时半会?”

  “怎么不?人家都说成亲当天圆房,生的孩子才好;你看你三爹,人家孙子就结实地很。”从老李的话里听出了羡慕。

  “看他干啥?生不生不还要取决于咱种系子,和日子有半毛钱关系……”

  “怎么没关系,关系大了去了。日子重要的很,说你娶亲也是看的日子,咋样?连天儿都看得起咱,晴得透彻的很。”

  冲天炮无法听得老李这样叨叨,转身要走。老李还是一把拉住了他。

  “有完没完了?”

  “不,不说这个了,还有一件事”,老李随和的补充道。

  “啥?”冲天炮问着。

  “明儿就是你们成亲的第三天了,你要陪那女子回个门去,去一趟你老丈人那。”

  “什么?还要我陪着?她是个啥东西?”冲天炮驳斥道。

  “对对,这些规矩都是先人留下的,不能丢了,你就去一趟子罢”,老李赶忙道,“好歹都花了咱一头驴呢”。

  “唉,要我说,你算是瞎了眼了,用一头驴竟换得那么个死东西,大气都不出一声,白瞎咱驴子了。”听得冲天炮精明的说着。

  “都娶了就不说那话了,好歹是个女人,能生娃就行。虽说不值一头驴,可人家愿意跟你呀”老李说着。

  “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冲天炮搪塞道,“不扯了,肚子饿的紧,叫唤的不行了,赶紧弄着吃的”。

  “吃的有,昨天剩了好些,待会热热,你先去洗脸。对了,待会顺便喊着你媳妇一块吃。”“那畜生早就醒了,在炕头傻坐着,好一阵子了,什么气都不出”说着冲天炮回了屋里。

  老李回了屋里,在炕前的灶台上折腾了起来……

  吃过早饭,冲天炮回了屋里,蒙起被子,乎乎地睡了起来。

  老李拾掇着桌子。

  “公公,我来吧。”新媳妇走过来,低声讲到。

  这进门的第一句话,终于被老李听到了。

  “没事,我弄,你去歇着。”老李欣喜地回复着。

  姑娘再没说话,轻轻地拣起了碗,安静地刷了起来。老李没多说什么,低着头迅速地刷着碗筷……

  新媳妇端起了一盆子的污水,准备出屋。老李箭步上前夺回了盆子,道:“我来!”说着,自个儿端起了盆子出了屋子。“唰!”一声,污水落在了角落里,就是那个撒尿的墙根下。

  回到屋里,老李说到:“堂儿吧,其实人不坏,就是脾气遭了些,日后相处,还要你多忍耐着些。”

  “嗯。”新媳妇应了一声。眼睛却是盯着地面发着愣。

  “两口子过日子,尤其女人家,要对自己男人好些。在这么个时代里,男人很重要,根系子也重要。”老李还想说些什么,可是看到媳妇子的样子,魂不守舍的,便没在多说。

  “洗完了,就回屋歇着吧。”老李还是补充了一句。

  “哦。”

  “哎……”老李突然拖声,挠着头问道:“你娃叫个什么来着?只知道你爹姓陆,可你却不了解。”说这话,老李有点不好意思。

  “梅儿,陆梅儿。”新媳妇回应着公公。

  “我这记性,连院里那畜生都不如,记人名儿也是吃力得紧”老李说着出了屋子。新媳妇梅儿安置好了碗筷,也退了出去,回了屋里。

  老李出打屋里出来,嘴里一直念叨着:“陆梅儿……陆梅儿……”边说边挠头。“梅儿……梅儿……梅儿”紧着几声后,却又摇起了头来,面色有点发紫,十分难堪。

  午后,村里小道上,人烟稀少。并不宽阔的路上尘土纵黏着,半浮半沉地贴落在地面之上,如被镆耙滚过一般,平整的出奇。

  老李萎着项颈目光迷离地落在地上,扑踏扑踏地拖着步子游走着……

  “老李呀!”突然冒出一声。

  老李极缓地举起头来,双目在四周扫视了一圈。原来是王婆。只见她手里拿着半块豆腐,边啃边说:“我说你这刚娶了媳妇,怎么今儿就在外头瞎转悠呢?”她却丝毫不知,雪白的豆腐渣子还在嘴脸挂着。

  老李突然面露喜色,“呦,我当是哪个谁呢?原来是王婆嘛”,说这边凑了过去。“我说王婆,这大中午的,不在屋里歇着,蹲在门口是干嘛呢?难不成害怕谁蹿进你家不可?”

  “没,刚吃了饭。屋里渗人,出来晒晒。”

  “哦,不过我说这也没太阳着”老李望着天说道。

  “总比屋里的好。”

  老李陪喝道:“谁说不是呢!哈哈……”不过,这喝声感觉有几丝怪异,王婆可能没觉着,可老李心里清楚得很。

  “对了,他王婆,我这有个忙想请你给帮帮,你看……”说着老李便勾下了身子,毕恭地立着。

  “呦,没想到你老李还能用着我呢,昨个可没少受你那两兄弟的气。”王婆故意扯高了嗓子,一阵妖媚的言辞。

  “啊呀,你就别把他们当东西了,那两个不是个人,瞎了眼说了王婆你”老李也是一段马屁唬着王婆子。“行了,你就别架高帽了,你老李什么货色?我还不清楚,说吧,什么事?”王婆干脆地讲道。

  老李憨笑了,“就知道他王婆人好”。

  “行了,打住。”王婆子抬起了手拒绝着。

  “堂儿吧,明个儿要回门,家里呢没什么可用的东西了,昨天霍霍光了,我就想着看他王婆你这有没有啥鲜鸡蛋的,借我三五个,好让娃儿明个儿带着,赶明儿一定还你。”老李慢慢悠悠着说道。

  “没想到老李你还挺讲究的,不过回去就行了,带什么礼呢!浪费了。”

  “怎么说也是堂儿头回见他老丈人,这礼数不能失了。再者人家能将姑娘许给咱,也算是看得上我们老李家了。”

  要说老李平日也不是个懂礼数的主,可是娶了媳妇却长进了不少。他呢也是学坐着文化人罢。

  两人磕绊了会儿,随后都进了屋子……

  第三日早,老李依旧起得很早。洗了把脸,便在冲天炮的门口转悠了起来。

  很快,门开了。新媳妇陆梅儿推开了门,端着盆子走了出来。见老李,点了点头,然后朝着墙角泼水出去。正打算回屋,被老李叫住了,“哎,梅儿”老李拗口的喊到。“今儿回门,堂儿起来了没?”老李问道。

  “没。”

  “咦,我把这懒怂,都早早说过了,还不起”说着老李进了新房里。

  只见炕上一个躯体横摆着,捂着被子,乎乎地。老李走了过去,坐在炕头,轻拍着被子,喊着:“堂儿、堂儿……”

  半个时辰后,两口子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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