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妮是前天出门的,昨天还逛了另一个风景区,遇到了一位算命先生,现在她知道了,那人就是庄梦周。身为风门传人,第一次出来行走江湖,尚妮忍不住想显弄本事,她可是什么套路都懂的。尚妮多少存了点恶作剧的心思,想戏弄戏弄对方、拆穿对方那套骗人的把戏。她主动跑过去搭讪,结果那位算命先生一开口,便把她唬得一愣一愣的,素不相识却料事如神,说什么都准!

  尚妮乖乖地掏了钱,但毕竟还有点不服气,便对那算命先生说:“你算的都是以前的、已经发生过的事情,能不能预测将来的事情?如果将来的事情也能算准了,那才叫本事!”

  结果那算命先生笑眯眯地又起了一卦,预测他们有缘,很快还会再见面,并笑着说见面时会把卦金还给她,结果还真的应验如神啊!

  尚妮也不傻,今天一见面知道庄梦周也是鲜华请来的,立刻就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鲜华既然对庄梦周特意提到过尚妮,肯定也介绍了不少情况,说不定庄梦周还特意打听了,算不准才怪!

  众人听完都笑了。庄梦周已经把那三百块钱拿出来了,尚妮却不收,眨着眼睛道:“你说见面会把卦金还给我,但是我不要,那你还是没有完全算准!”

  石不全一把将钱拿过来,塞回尚妮手中道:“师妹啊,你又被套路了。你故意让他算不准,损失的还不是自己的钱?人家又没什么损失!和前辈有什么好赌气的?”

  尚妮还嘴硬:“就算交学费了吧。”

  朱山闲呵呵笑道:“这一堂江湖课,三百块学费可不够,庄先生只是跟你开个玩笑呢。”

  石不全已经把钱塞进她手里了,尚妮好歹还是把那三百块收了起来。

  丁齐在一旁也笑出了声,同时想起了社会学中的一条原理。优秀的心理学者也必须要研究社会学,丁齐就当过社会心理学的老师,而他的导师刘丰更是一位出色的社会学家。社会学关于陌生人之间的关系,有一则六度分隔原理。

  简而言之,就是在一个开放的、有人际交往的族群中,不论这个族群的规模有多大,两个完全陌生的人之间,想要发生联系,最多不超过六次中间传递。而在大多数情况下,陌生人的关系传递根本不需要六次,通常一到两次就够了。比如在今天之前,丁齐根本不认识庄梦周,但经过朱山闲、鲜华两次传递,便到了庄梦周这里。

  以前上课时丁齐讲到这些,他这位老师自己体会还不够深刻,现在真是体会到这条原理以及它的厉害了。有时候,你所认为的陌生人,看似素昧平生,实则对你根本就不陌生。江湖惊门神算,很多时候利用的便是这种套路。尤其在如今网络资讯如此发达的大数据时代,陌生人之间是不是真的陌生,有时就看对方是否有心。

  叶行给他推荐的那本书中可没有介绍这种惊门套路,是丁齐自己想明白的。他正琢磨呢,冷不丁听庄梦周说:“丁老师,我想和你单独聊聊。”

  又来了,每个人几乎都是这一套!丁齐知道免不了,很干脆地站起来道:“庄先生,我们去哪儿聊?”

  “就去后院聊吧,搬两张椅子,一边聊一边看风景。”

  他们一人拎着一把椅子去了后院,把院门打开,就坐在那里聊天。庄梦周问的,当然是他们发现小境湖的经过,而丁齐是最好的介绍人。又一次从头说起,当初丁齐分别让田琦、涂至、卢芳进入深度催眠状态,结果三个人的精神世界都呈现了同样的场景……

  可庄梦周不仅听丁齐的介绍,偶尔还会插问,而且问的都是要害。在介绍性谈话中插入关键提问,本是心理医生最常做的,此刻的情况却好像反了过来。

  比如在介绍田琦时,庄梦周就插话道:“网上关于境湖市安康事件的报道,我也看过。假如那个田琦不死,你的导师是否始终会受到生命威胁?”丁齐还能说什么呢,只得点头。庄梦周又问道:“从你的专业角度,田琦其实应该是自杀的,对吗?”接着又补充了一句,“其实你不仅是救了导师,而且有可能也救了田相龙夫妇,是这样吗?”

  丁齐这回是真的吃惊了,他描述的,都是与发现小境湖有关的经历,并不涉及私密的细节。有些事情,他只和导师刘丰讨论过,还有些话,他从未对任何人解释过。现在都让庄梦周给点出来了,尤其是庄梦周补充的那句话,让丁齐很是感慨与感激,难得有这种很理解他的陌生人。

  两人谈话的时候,庄梦周的目光也不时望向门外,应是在眺望南沚山森林公园,但给人的感觉,有时又像在看那本不存在的风景,也不知他看见了什么或者说看见了没有。

  等丁齐介绍完寻找与发现小境湖的经过,庄梦周有些突兀地又问道:“心理学中有个术语,叫共情。具体有什么讲究,我这个外行人能不能请教丁老师?”

  丁齐笑道:“庄先生,您可不像个外行人。”

  庄梦周也笑了:“惊门的门槛,首先就是一个惊字,和天下三百六十行打交道,可能给人的感觉都像内行。但实际上这怎么可能,只是一种感觉而已。”

  “共情,不仅是一种态度,更是一种技术,心理医生都必须掌握。简单的解释,就是不从自身的感受出发,而是从对方的感受出发去体会事物,与对方感同身受。”

  “如果就是这么简单的解释,我倒用不着请教您这位大专家了。从对方的感受出发去体会事物,人如何知道对方的感受,又如何让对方的感受变成自己的感受?既然是一种技术,也是要经过训练的,训练就有具体的步骤,这才是重点。”

  “对,您问的都是重点。听您刚才说的话,心理咨询师的教材肯定也看过,但是那些教材上都只讲了共情的原理和原则,并没有介绍共情训练的要求与步骤。这往往都是在实践中锻炼出来的,掌握的程度因人而异。首先的要求,就是不能带入自己的情绪,那样就很难体会到对方。其次的要求,是把自己忘记,把对方当成自己,人的精神活动有共同的规律,共同的经历有共同的感受。当然,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比如男人和女人的情绪差异就很大,这要建立在尽量了解对方情绪反应的基础上,需要观察。所以既要忘掉自我,又不能真的放弃自我……”

  丁齐讲的,其实都是刘丰当年在课堂上教授的内容,此刻再向他人转述,他本人已经有了非常清晰的理解和体会。这位庄先生挺有意思,竟然和丁齐探讨起专业问题,而且他这种“学术研究”,好像和谭涵川、石不全又不太一样。

  丁齐的介绍告一段落,庄梦周若有所思道:“听你讲了,不难理解,但绝大多数人还是不会呀。”

  丁齐忍不住又笑了:“能理解就行,哪有听完就会的?这需要在实践中训练和掌握,它是一种实用技术,并不能仅仅理解为一种工作态度。”

  庄梦周也笑道:“照丁老师这么说,居委会大妈也应该掌握共情技术。”

  丁齐说:“您指的应该是社区调解员。我曾经受学校心理健康中心的委托,给境湖市的社区调解员学习班做过培训,讲过共情技术的原则和原理。首先是千万不能把自己的情绪带进去,但也不能被对方的情绪感染而失去判断。社区调解员的工作与心理医生有类似的地方,但也有明显的区别,他们需要随时带入社会价值判断……”

  庄梦周摸了摸下巴道:“丁老师很专业,真的很专业!江湖上有句俗话,叫神仙一开口、便知有没有。其实无论是什么人,无论他自称是做什么的,开口问他几个问题,往往心里就清楚了。咱还是接着讨论居委会大妈吧。被对方的情绪感染而失去判断,这种情况是不是属于被共情呢?”

  “您的这种说法不专业。共情从操作技术上来说,有共情者与共情对象之分。但共情本身就是被共情,你感受到了对方的体会,但还保持着清醒的自我。至于你说的那种现象,恰恰是因为共情技术没掌握好。”

  庄梦周突然话锋一转道:“丁老师的技术,几乎突破了共情的极致吧?你曾经让三个不同的人进入深度催眠状态,发现他们都到了同一个地方。但你能那么肯定,那是一个现实中存在却尚未被发现的世界,说明你自己应该也进去了。这不是简单的共情体会,也不是心理学上一般的通感现象,我借用另一种术语,你其实是‘入境’了。你不是通过对方在深度催眠下的描述想象出来的,而是一段真正的经历,你就去了他们当时所在的地方!”

  丁齐又被惊着了。此前他只在对冼皓的描述中,提到了自己通过专业训练掌握了一种特殊的技能,但刚才可没对庄梦周说这些,结果却让庄梦周指出来了。丁齐感慨道:“庄先生,虽然是第一次见面,我怎么有种被您看透了的感觉?”

  庄梦周拍了拍丁齐的肩膀道:“我就是为这件事来的,当然要尽量问清楚些。丁老师也别惊讶,我刚才说的只是江湖神仙话。”

  丁齐一愣:“江湖神仙话?”

  “对丁老师来说,原理也很简单。把心中的猜测,当成肯定的判断说出来,说错了也不要紧,只是普通的聊天嘛,如果说对了,给人的感觉就是料事如神,甚至能把人一眼看穿。我看过境湖市安康医院事件的各种报道,又听小华转述了你们发现方外世界的经过,没来之前就有很多猜测,包括对你的猜测。方才直接说出来,对于你这位当事人,感觉会很不一样。”

  丁齐哭笑不得道:“原来如此!庄先生,您这么做,其实也在拆门槛啊。”

  庄梦周惊讶道:“丁老师也懂这个?”

  庄梦周表面上是在拆他自己的门槛,先演示了一番惊门套路,让丁齐不断感到惊讶,然后自己又都说穿了,让丁齐感觉恍然大悟。把自己的门道给拆穿,实际上也是在拆丁齐的门槛——心理上的门槛。

  对于第一天认识的江湖高人,而且还是传说中最神秘的惊门高手,丁齐的心态肯定是既好奇但也有所防备。这样的交流方式,在不知不觉中就会拉近心理距离,一点点解除丁齐的戒备心理,信任感越来越强,会不自觉地说出很多原先并没有打算说出来的事情。

  丁齐如今也不完全算菜鸟了,更何况他本就是这方面的专业人士,所以干脆指了出来,此刻笑着反问道:“博慈医疗的叶总推荐我看了一本网络小说,里面有对江湖八大门的介绍。有意思的是,我还在书中看到了一位名叫周逍弦的文物鉴定专家,江湖人称鬼手。石不全的导师就叫周小玄,也是文物鉴定专家,也有这个外号。您说这是怎么回事?”

  庄梦周笑道:“艺术来源于生活嘛!肯定是有人听过周小玄的事迹,以他为人物原型,在书里也写了那么一个人。”

  “书里还有一个人叫周梦庄,和您的名字太像了,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庄梦周哈哈大笑:“原来我也这么有名望吗?……丁老弟呀,不扯这些了,他们看见小境湖后画的那些画,你身上一定带着,能不能先给我看一眼?”

  “庄先生刚才没有看见小境湖吗?”

  “说实话,真没看清楚。江湖惊门秘传的灵犀术,需要以有缘之物为引。这就像所谓的惊门神算,从来不是凭空开口的。”

  这番话有些高深莫测,丁齐也不知是真是假。描绘小境湖的那些图,丁齐还真随身带着一张,是石不全所画,他将那幅折起来的画掏出来递给了庄梦周。但是庄梦周后面那句话,丁齐倒是深有感触。

  所谓惊门神算,当然不是凭空开口。比如庄梦周昨天将尚妮唬得一愣一愣的,其实是早就了解她的情况。又比如庄梦周刚才所说的江湖神仙话,也不是乱猜,而是在了解相关背景信息后,作出的有依据的合理判断。

  但惊门秘传的灵犀术,需要以有缘之物为引,这又是什么意思?丁齐有点搞不明白。谭涵川先前搞双盲测试,就是要尽量避免这种影响,从而排除心理暗示的可能。而庄梦周倒好,直接要借别人的画来用一用。

  庄梦周接过画打开,只看了一眼。丁齐观察得很仔细,他真的只看了一眼,便扭头望向了门外,露出恍然的神色。这种细微而自然的表情反应,是很难伪装的,庄梦周好像也没必要在丁齐面前伪装什么,就丁齐的感觉而言,他是真的看见了小境湖。

  庄梦周又把那幅画折好还给丁齐道:“丁老师,谢谢你!……我还想再问你一个问题,刚才所讨论的共情,是与他人共情,那么能否与天地山川共情呢?”

  丁齐下意识地反问道:“天地山川有情吗?古人有句诗,天若有情天亦老。”

  庄梦周笑眯眯地也反问道:“谁说天不老?汉语中还有‘天荒地老’这个成语呢,否则风门秘传的心盘术怎么施展?”

  丁齐这回是真的被震惊了,因为这正是他最近以来一直在琢磨的问题。天地是否有情?这里所谓的情,并不是人类那样的感情,更接近佛家的说法。对于丁齐而言就是世界有没有意识,如果有,那又是怎样一种意识?

  就在此时,范仰跑到厅门处大声招呼道:“庄先生,丁老师,你们怎么聊了这么长时间?大家都等着呢,都饿了,该吃晚饭了!”

  庄梦周起身道:“真是三句话不离本行,一屋子人都坐着呢,就你跑出来要饭吃!”

  丁齐和庄梦周回到厅中,朱山闲道:“今天没做晚饭,我们出去吃吧。庄先生想吃点什么?我请客!”

  庄梦周说:“境湖的大排档很不错。我上大学的时候,就特意跑到境湖请女同学吃过大排档,记忆非常深刻呀!”

  叶行皱眉道:“那种露天的大排档吗?”

  庄梦周点头:“当然,那才是境湖特色,要吃就吃特色,现在的天气也正好。”

  叶行说:“既然是朱区长请客,大排档也太没档次了吧?”其实他心里真正想的是露天大排档人多嘈杂,说什么话都很不方便。而如今江湖八门高人齐聚,商量的可是很隐秘的事情。

  尚妮却反驳道:“就因为有朱区长在,所以我们才要吃大排档啊!朱区长可是清官,现在八项纪律抓得很严,假如搞一个高档场所,让人看见了可不好解释……一定要是境湖特色的大排档,我喜欢,今天我请客吧!”

  石不全打趣道:“哎哟,师妹这番话说得好有见识!”

  朱山闲则连连摇手道:“这里是我的地方,怎么能让师妹请客呢?”

  境湖市的大排档很有名,早些年遍布大街小巷,有居民区的地方就有大排档,只要天不冷,太阳落山后便在街边支几张桌子,既随意又热闹。可是近几年申请国家卫生城市,整顿市容市貌的要求很严格,很多地方的大排档都被取缔了,只保留了几条特色小吃街,价钱也比以前贵了不少。

  如今最有名的大排档,在市中心境湖附近的一条步行街上,最终一行九人浩浩荡荡杀向那里。一共有三辆车,分别是朱山闲、范仰和丁齐开来的。丁齐上车前主动招呼了冼皓一声,冼皓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石不全叫上尚妮也钻了后座。

  叶行本来也想上这辆车呢,结果不好意思再往上挤了。另外两辆车都很空,这一辆车挤满五个人是什么意思?叶行只好上了范仰的车。而谭涵川和庄梦周自然是坐朱山闲的车,谭涵川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

  丁齐以前也经常来大排档一条街,和朋友、同学或同事一起,他知道有一家挺不错的。到了地方,老板娘居然还认识丁齐,冲他点头道:“又来了呀,自己挑地方坐!”

  九个人拼了两张方桌围着坐下,座位在不经意间也有了微妙的变化。长方形的桌面,庄梦周把头独占一边,很自然地取代了朱山闲原先的“领导”位置。没有任何人推让座位,大家很自觉地把那张座位空给他了,这也算是对江湖前辈的尊敬吧。

  庄梦周左手边横坐的是朱山闲,右手边横坐的是谭涵川,这两人面对面。从朱山闲这边数,接下来依次是范仰和叶行;从谭涵川这边数,依次是石不全和尚妮。另一侧与庄梦周对面的位置,是丁齐与冼皓并肩而坐。

  丁齐旁边横坐的是叶行。冼皓旁边横坐的是尚妮,这两位姑娘当然挨在了一起,却没有并排坐。因为是丁齐先坐下的,冼皓主动坐到了他的身边,尚妮就只能坐另一个位置了,而石不全也是主动凑过去的。

  朱山闲拿过菜单,请庄梦周先点。庄梦周只点了一道腌白菜炖香卤肥肠锅,然后让每人都点。倒是尚妮点的最多,石不全看着菜单和尚妮一起讨论哪道菜好吃,冼皓根本没点菜,丁齐则根据自己的记忆推荐了几道。

  有菜怎能无酒,庄梦周叫了一箱当地的简装啤酒。范仰推说要开车没喝。朱山闲这位“地主”却不能不喝,便对谭涵川道:“老谭,待会儿你开车,我陪大家喝几杯。”

  丁齐也开车,但是没说话,其实真要喝酒如今叫代驾也很方便,所以他主动给自己倒上了。步行街上人来人往很热闹,几杯酒下肚,桌上的气氛也变得很热烈,大家都聊开了。没有什么江湖隐秘,聊的都是风月八卦、风土见闻,这些人各有各的见识,令丁齐感觉大有收获。

  酒桌上的气氛很好,杯子也不算大,谁要是敬酒,就自己干了而对方随意。庄梦周和朱山闲被敬的次数最多,而这两人是来者不拒,虽说被敬者可以不干,但也都干了。敬酒最多的是尚妮,她连着敬了庄梦周好几杯,喝出气氛之后,很有些想找人斗酒的意思。倒是旁边的石不全有些拦着尚妮,没让这姑娘多喝,估计她也喝不过庄梦周。桌上没人灌酒,尚妮后来却拉着石不全喝开了。

  丁齐能看出来,尚妮虽然表面上大大咧咧,好像对庄梦周也最不客气,甚至在他进屋的时候还说了一句“你个大忽悠”,但在这一桌人当中,她心里是最怕庄梦周的,潜意识中其实很尊敬,只是没有直接表现出来。

  至于石不全,真是个自来熟,已经戴上塑料手套主动为尚妮剥小龙虾了。而尚妮和他之间也没什么隔阂、很融洽,也许有些人之间天生就没有太远的心理距离。

  叶行喝得不多,只是隔着丁齐向冼皓敬了好几杯酒,而冼皓只是淡淡地举杯抿了抿,并没有和他干。

  这条街可能是境湖市晚间最热闹的地方,各家大排档之间可以串菜。尚妮觉得旁边另一桌客人吃的菜挺有特色,石不全就跑到那家店也买了那道菜端过来。

  丁齐也跑了出去,买了两盘刚出锅的锅贴,蘸着陈醋和当地特色辣椒酱吃,既是下酒菜,也可以作主食。味道很好,众人纷纷称赞。

  步行街上还有卖唱的,背着乐器一边演奏一边唱歌,手里拿着好几张塑封的歌单,沿街各桌游走。有一位卖唱的姑娘来到这桌,站到丁齐和冼皓旁边道:“帅哥、美女,点首歌助助酒兴吧,十块钱一首!”

  丁齐刚想说到那头请领导先点,冼皓就已经开口道:“我们就点几首歌吧,照顾照顾生意。”

  庄梦周隔桌挥手道:“好呀,这里还能唱歌,真的太好了!……小姑娘,能不能我们自己唱?你伴奏就行,还是一首给你十块钱。”

  一桌人都笑了,朱山闲打趣道:“庄先生啊,您这可就吃亏了。她唱一首歌,您得给她十块钱;现在您唱一首歌,您还得给她十块钱!”

  庄梦周笑眯眯道:“人家得唱一晚上呢,先让她歇歇嗓子,我们自己过过瘾。来来来,大家点歌!”

  丁齐有种感觉,自从庄梦周来了之后,这个团队的气氛就变了,好像很有意思。众人纷纷点歌,让领导先唱,朱山闲唱了首老歌,庄梦周连唱了两首,然后是叶行献唱新歌,这酒喝得越来越有趣了。

  总共唱了十首歌,恰好一百块,朱山闲掏的钱,简直把这大排档当成卡拉OK了。这顿饭吃了两个多小时,喝了一箱酒,但看上去谁都没多。叫结账的时候,老板娘过来道:“一共六百四十八,都是老顾客了,给六百就行。”

  本来说是朱山闲请客,不料尚妮却坚决要求结账,她喝得有些兴奋了,抢单的理由还很充分:“今天石不全帮我省了三百,庄先生又还回来三百,加起来六百块,正好可以请大家。”

  仔细一算还真是这个账。尚妮叫三轮车先给了一百,下车时司机却要六百,石不全拿了两百将人打发走了,尚妮回头当然把这钱给了石不全,算是省了三百。庄梦周来了之后,又把昨天收的三百“卦金”还给了尚妮。

  最后还是庄梦周摆手道:“朱领导,这顿就让她请吧。账算得不错,这样能记得更牢。”

  吃完饭往外走的时候,庄梦周又突然说道:“刚才唱得挺开心,感觉还不过瘾,我们再去卡拉OK唱歌吧?”

  尚妮拍手道:“好啊好啊,我也想去!”

  冼皓小声道:“不早了,还去吗?”

  尚妮拉住冼皓手道:“姐姐,我们一起去唱歌呗!”

  冼皓不适应和人有身体接触,本能地就想把手抽出来。可是尚妮喝得有点兴奋了,就是抓住不放,可能是觉得假如就自己一个小姑娘,陪一群男人唱歌不太好,所以坚决要拉着冼皓一起。

  冼皓只得无奈地点头道:“好吧。”

  已经掏出手机准备叫代驾的丁齐也改了主意,决定和他们一起去唱歌。叶行也随声附和。今天本该做东的朱山闲一见这个场面,便对谭涵川道:“我陪他们去唱歌,你去不去?”

  谭涵川摇头道:“我就不凑热闹了,先回家。”

  范仰也说道:“我也不唱了,先回朱区长那里。正好趁着你们不在,我得空好好研究研究那道门。”

  谭涵川和范仰分别开车走了,另外七人就在附近找了一家KTV,要了间大包开始唱歌。庄梦周是个麦霸,连着唱了好几首,调都跑出花样了。后来麦克风被石不全抢过去递给了尚妮。到最后叶行酒喝兴奋了,也开始抢起麦来,庄梦周倒坐下不怎么唱了。

  至于朱山闲,陪丁齐和冼皓坐着,没怎么唱歌,但也没有耽误和大家喝酒。他们一直唱到了半夜,最后当然是朱山闲结的账。假如不是庄梦周说了一句:“时间差不多了,朱区长明天还要上班呢!”估计另外那三位麦霸还得唱一阵子。

  叶行自己打车回家,朱山闲叫了辆专车,带着石不全、尚妮、冼皓一起回去。而丁齐则叫了个代驾,先送庄梦周回酒店。

  庄梦周坐在车上还问:“小丁啊,你看我喝多了吗?”

  丁齐很专业地答道:“界乎多与不多之间。根据我的研究,喝酒分三个阶段,清醒阶段、精神兴奋阶段、神经麻痹阶段。酒量因人而异,但规律是相同的,如果到达第三个阶段,就是进入了醉酒状态。我观察您的反应,差不多正处于精神兴奋与神经麻痹的临界点。”

  庄梦周呵呵直乐:“我随口一问,丁老师就答出了这么一套研究成果,看来也是没少喝呀。你们搞心理学的,难道也研究喝酒?”

  丁齐说:“我学的是精神卫生专业,饮酒和醉酒也伴随着精神与神经现象,还有心理状态的变化,当然是研究领域之一。我刚才说的三个阶段,对于有些人来说,体现得并不明显,比如有人酒精过敏,可能直接就进入第三阶段了,但在庄先生身上体现得很明显。”

  庄梦周说:“观察得这么仔细,你累不累啊?”

  丁齐笑道:“您这话说的!其实我自己根本没感觉,只是平时养成的习惯而已,并不是故意要观察谁,就是对各种事物的印象比较清晰,有直觉式的判断。”

  “丁老师是天才啊!我再请教一个问题,谁喝到什么程度,你能看出来,可是喝酒的人自己,又怎么能知道呢?”

  丁齐想了想道:“很多人自己其实是意识不到的,在精神兴奋的时候,临界状态很快就会过去。如果非要说办法,倒是有一个,那就是体会自己的呼吸。什么时候觉得呼吸变粗重了,也就是感觉比平常气闷、需要更急促的呼吸,那就是进入神经麻痹状态了。”

  庄梦周说:“这可不太好掌握。”

  丁齐说:“本来就很难掌握。”

  两人说了一路酒话,丁齐本有心请教一些江湖门中的秘事,但当着代驾的面又不太好开口,很快就到地方了。

  第二天是周四,丁齐在医院有挂号预约,没和大家一起吃午饭,晚上下班是和叶行一起过来的,到院门口恰好碰见了范仰,三人一起进屋。庄梦周中午已经过来了。朱山闲又过了半个多小时才下班,他回来得最晚。

  吃晚饭的时候变成了九个人,还是在二楼的露台上,一点四米长、零点七米宽的餐桌就显得挤了,但将座位向后撤一点,倒还勉强能坐下。谁也不想被这个小团队排斥出去,那就大家一起挤挤吧。

  尚妮显得有些沮丧,同时也有些疲惫,因为整个上午和下午,她都在后院门口坐着,依秘术运转心盘,分明有所感应,可感觉总是差那么一点,依然没有看见小境湖。

  石不全一直在小声安慰她,谭涵川则劝道:“你先歇一天吧,不要再这样持续运转心盘了,消耗很大的。你这算是身体很棒了,假如换一个人,说不定下午就晕过去了。”

  朱山闲也和声细气道:“尚妮师妹,不要着急,小境湖自古就在那里,谁也偷不走。我们都已经发现了,好好休息休息,再找找状态,你迟早也会发现的。”

  庄梦周轻轻点了点头道:“有些事的确急不得。我今天听谭老师又讲了一遍朱师兄的祖师陈眠竹的故事。陈眠竹进入了小境湖,可是他的弟子却没有找到。那时候梁云观还在,后院门就在这里,我想他有可能也看见了小境湖,但是没能进得去。”

  一听这话,众人都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朱山闲摆手道:“庄先生,您就别叫我师兄了。”

  庄梦周一笑:“跟着大家叫顺嘴了。”

  谭涵川却神色凝重道:“庄先生,您方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庄梦周说:“我就是劝大家不要着急。既然有人进去过,就说明是能进去的。阿全的想法也许不错,但是需要时间。现在虽然尚不清楚打开小境湖需要多长时间,但是回头想想,你们发现小境湖用了多长时间?”

  范仰答道:“自从听叶行讲起他爷爷的故事,到现在,我不多不少用了一年。”

  叶行说:“那我也是用了一年。”

  石不全插话道:“你不算发现了。”

  叶行反驳道:“我从头到尾都参与了,和大家一起发现的。我虽然没有亲眼看见小境湖,但是通过你们的观察,我也确认了它的存在,这就是发现!”

  丁齐点头道:“叶总的话,从逻辑上是没错的!假如按照这个逻辑,从我给田琦催眠开始,去年十月到今年五月,我用了大半年。”

  朱山闲说:“话要是这么说,从我师父临终时讲述祖师代代相传之事,那我岂不是用了十几年?”

  石不全嘀咕道:“十几年恐怕还不止,别忘了我们是凭借传承秘术才发现的小境湖。从我自小学艺时起,用了二十年都有了吧?”

  冼皓总结道:“你们出来两种算法了。如果从学艺时起,我也等于用了十几年。但从听说消息时算,我和庄先生倒是最短的,发现小境湖差不多只用了三天。”

  丁齐问:“假如按照另一种算法,我怎么算?”

  冼皓又说道:“其实我是借了大家的光,你们都费了这么长时间的心力,方外秘境也是你们发现的。假如真能进得去,无论有什么收获,也都是你们先得。”

  尚妮道:“我也是。”

  庄梦周不得不表态道:“我当然不会和大家争什么收获,而且谈这些为时尚早。刚才的意思是,大家发现小境湖是因为具备了很多条件,这么多人也用了这么长时间,所以从发现小境湖到打开小境湖,恐怕同样急不得。我想问问诸位,你们愿意花多长时间,又能在这里待多长时间?”

  这倒是个关键问题。假如丁齐和叶行都算半个疲门中人,两人加起来顶一整个的话,那么如今江湖八门传人便聚齐了,可是大家又能在这里聚多长时间呢?

  朱山闲说:“我没关系,就住这里。”

  叶行说:“我和范总就在境湖市,每天都可以过来。”

  丁齐说:“我也没关系。”

  谭涵川说:“我请了三个月的假。就算三个月之后,每逢周末或是节假日也可以过来,反正坐高铁也就两个小时,境湖南站离这里又很近。假如不嫌麻烦的话,选好合适的车次,其实平时的晚上也可以赶过来。”

  尚妮小声道:“现在是五月份,我六月末有事得回去两周,接下来的两个月也都有空,九月初才会有别的事。从我那里坐高铁到境湖南站只要一个半小时,按谭老师的说法,就算回去了节假日也可以过来,平时有事也可以赶到。”

  一听这话,丁齐就知道她是一位在校大学生,而且还不是四年级的。她平时可以翘课,但是期末得回去考试,接下来就是放暑假,直到九月初开学。估计在座的也都听出来了,只是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挑破。

  石不全说:“我在哪里工作都一样,不用考虑我。”

  冼皓说:“我也是,通常都是在家工作,只是偶尔有事出门,留在这里也没什么关系。”

  叶行追问道:“冼师妹是做什么工作的?”

  冼皓说:“我是做编导的。”

  丁齐也很感兴趣地追问道:“哪方面的编导?”

  冼皓说:“影视剧、舞台剧的编导都做。”

  叶行说:“冼师妹与其做幕后编导,倒不如登台做个明星,一定会成为巨星的!”

  冼皓没有接话,大家又都看着庄梦周。庄梦周笑道:“我是个自由职业者,来去自由,不用考虑我的时间。”

  大家在这个重要问题上达成了一致,如此一来心里倒是安定了不少,不再像以前那么着急。既然小境湖可以打开,那么就想办法把它打开,事情要一步步来,线索也许就在过程中。假如按照石不全原先的想法,接下来的一个步骤,就是要等尚妮“看见”小境湖。

  尚妮听从谭涵川的劝告,这一整天都没去后院门口坐着。这天晚饭后,后院门位置先是被朱山闲占据,再被范仰占据。小境湖规模浩大,仿佛令人百看不厌。他们越是这样,看不见小境湖的叶行心里就越痒痒,跟有只猫在挠似的。丁齐当然也有这种感觉,只是尽量忍住了。

  朱山闲、谭涵川、范仰、石不全包括冼皓,他们明明早就看见了小境湖,为何还要一遍一遍地去看呢?根据几人的描述,那道门通往小境湖的位置是在山中高处,云层飘荡仿佛就压在门梁上,当年的梁云观或许就是因此而得名。

  飘荡的云雾遮挡了远处的景色,而小境湖的范围又极其广袤,所以每次都能看到不同的景致。另一方面,既然谁也不清楚怎么进入小境湖,那么观看的过程说不定能发现奥妙,或许看着看着,就能找到线索。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基于丁齐提出的一个假设,或者说是丁齐对所观察到的现象所做的一个总结。丁齐自己看不到小境湖,他观察的是已经看到小境湖的这些人。

  丁齐问所有人,你们既然已经发现了小境湖,再去后院门口的时候,是否一眼就能看见?答案却不是这样,仍然需要一个过程,借用庄梦周的说法,这就是一个“入境”的过程。而丁齐却从专业角度总结,这就像进入某种特定状态的过程,类似于催眠。大家从站到后院门口到能够看见小境湖,或多或少都需要一段时间,长短不一,有时候刻意去看,反而不容易进入状态,好半天都看不见,这首先是范仰总结出来的。

  丁齐的第二个问题就是:你们能不能瞬间就看见它?就像这世界上真正存在的景色一样,推开门抬眼望去,那就是小境湖。这个问题也包含着一个假设,就是大家要达到这种状态,才能满足开启小境湖的条件。众人皆深以为然,如今都在练呢。

  丁齐暗自仍以他熟悉的催眠类比,实际操作中也有瞬间催眠技术,但想成功有一些前置条件。而对这些江湖高人而言,前置条件其实已经具备了,他们已经能看见小境湖。类比只是类比,眼前的状况早就远远超出了普通的催眠术范畴,且看他们各自如何去施展八门秘术。

  其实丁齐还有第三个问题,那就是“你们这些人能否不受打扰地共同看见小境湖?”。如今他们都是一个个轮流到门口去看,尽量避免彼此之间的干扰。可是按照石不全的想法,集齐江湖八大门传人便是开启方外世界的钥匙,那么需要所有人处于同一状态才行。

  但是这个问题丁齐并没有问出来,先解决前两个问题再说吧。

  天色已晚,庄梦周已经回酒店休息。但范仰还没有走,仍然在后院门口站着呢,左手真的拄了一根棍,右手还托了一个碗。刚开始这只是石不全故意损他,可是到后来,范仰自己也觉得可以试试。

  叶行也没走,坐在客厅里刷着手机耗时间,唯恐错过什么。丁齐潜意识中或许也有这种心态,所以他把笔记本电脑拿到客厅里,正在整理病历资料。尚妮从楼上走了下来,来到丁齐身边小声说道:“丁老师,不好意思,打搅你了。”

  丁齐合上电脑道:“不客气,你没打搅我,有什么事吗?”

  尚妮有些吞吞吐吐道:“是这样的,我想找您单独聊聊。”

  丁齐问:“我们去哪里聊?”

  这时石不全推开书房的门道:“你们就到书房里聊吧,既安静又方便,我把地方让出来。”

  这小子猫在屋里干什么呢?尚妮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他居然都听见了。丁齐和尚妮便进了书房,这里是石不全现在住的地方,但这位宅男并不邋遢,屋子收拾得非常整洁,沙发上也看不到枕头和被子,杂物都塞进了书柜里。朱山闲以前不长住这儿,屋子里放了整面墙的书柜,却没有多少书,被石不全当作衣柜兼杂物柜用了。

  丁齐招呼尚妮坐下道:“尚妮师妹,你怎么想起来要找我单独聊?”他也叫尚妮师妹,是跟着大家叫顺嘴了,或许潜意识里也想以江湖八门中人自居吧。

  尚妮很实诚地答道:“是冼皓姐姐叫我来向您请教的。她说你和这里的其他人不一样,有时候很多事情或许是旁观者清。后来我私下问庄先生,为什么他们都能看见而我却看不见?庄先生神神秘秘地告诉我,和他们相比,我少做了一件事,并让我自己回去好好想想——究竟是什么事?我想了一个晚上,想到了很多事情,但是觉得都不对。刚才突然想起来,我没有找丁老师单独聊过,而他们好像都这样做了。”

  这算什么答案?但是丁齐转念一想,事实好像还真是这样。庄梦周分明就是指点尚妮来找丁齐,可是话又不直说,而是让她自己去想。丁齐自有专业的思维方式,很自然地就从庄梦周的角度出发,琢磨他为何要这样指点尚妮,居然也琢磨出意思来了。

  想看见小境湖,需不需要借助江湖八门秘术?答案是未必需要!更进一步,居然任何一门传承秘术都不是必须的!江湖八大门各自的秘传,分别是:惊门的灵犀术、疲门的观身术、飘门的隐峨术、册门的入微术、风门的心盘术、火门的炉鼎术、爵门的望气术、要门的兴神术。这八门秘传都不是用在发现方外秘境这种场合的,但可以借助它们看见小境湖,只能说其中有某种相通之处。

  只要找到了其中的相通之处,也就解决了问题的关键,而八门秘术各有侧重,可能都包含了某种入门的方法。目前不知道这个关键在哪里,但从现象总结来看,所有能看见小境湖的人,确实都和丁齐单独聊过,庄梦周指的没错!

  那么丁齐是什么人?他是个心理医生!想到这里,丁齐脑海中似有灵光一闪,对呀,心理医生就做心理医生该做的事情,把这些江湖高人看作求助者或患者,尝试着去解决他们的问题与困扰。想明白了这点,丁齐也找回了自己的状态,那就从最常规的摄入性会谈开始吧……

  “尚妮,你来这里之前,为什么会叫一辆三轮车,在南沚山森林公园附近转了五个多小时?”这是丁齐的引导性话题。

  尚妮答道:“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嘛,身为江湖风门传人,来到这里当然要首先考察山川地势。心中先有天地山河,才可以运转心盘。”

  从心理咨询师的角度,丁齐感觉已经快抓住问题的关键了,一指书案道:“你心中既然已有一座南沚山,那就把它画出来让我看看。不需要太复杂,勾勒出轮廓就行。”

  尚妮便坐到书案前画了一幅画,别人在这里画的都是小境湖,丁齐却让她在这里画南沚山。尚妮只用了不到两分钟就画完了,纸上是一条条向上弓起的弧线,代表的是一座座山峰。丁齐看了不禁连连点头,这小姑娘的确很有功底,那五个多小时也没白费。

  假如换一个人可能看不明白这张图上是什么东西,但丁齐反复研究过南沚山的高清地形图与卫星图,能看出来这就是南沚山森林公园最简练的示意,各个山峰的大小和位置都标注得非常准确,假如脑海中没有清晰的三维立体模型,断然是不能随手画出来的。

  丁齐指着这张图道:“我们可能找到问题所在了。你心中已有一座南沚山,无论怎样运转心盘,所见仍然是南沚山。你看的根本就不是小境湖,如果方向错了,做得再好,可能错得越离谱。”

  尚妮眨了眨眼睛道:“哦,好像真是这样!那我应该怎么做呢?”

  丁齐问:“你是不是有感觉,门外有另一道风景?”

  “是的,但感觉就差那么一点点,无论我怎样运转心盘,总是看不见。”

  丁齐想了想道:“我不懂心盘运转,但我可以提一个建议。这样吧,我们先定一个小目标。”他把手中的这张纸撕了,“你要看的不再是南沚山,甚至不要刻意去运转心盘,而是去体会你有感觉的这种状态。假如动用风门秘术,那就去观察门外那道你看不见的风景。”

  尚妮皱眉道:“这怎么做呢?”

  “怎么做靠你自己,我们的小目标就是从撕掉这张纸开始……”话说到这里,那张纸已经被撕成碎屑,被丁齐扔进了废纸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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