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看着山下，那一道赤色的人影，瞬息间已然杀入了人群。
她微微闭了目，站在掩映的林木之间，竟是不知作何感想。
山下，那少年已然收起了先前的不羁。手中长枪，如一条银蟒般大开大合。那为首持着画戟的余化，似在战中，已然处于下风。
长枪刺出，枪尖的紫芒，凝滞于来敌的眉心。长宁远远看见，只感到那一刹，整个天地皆已消失。
只留那枪尖的一点杀势，在刺入敌军心魄的那一点，如灵葩绽放。花开之刻，万物息声。
余化陡然一惊，手中，戮魂幡已然祭出。数道黑气自空中飞掠，似是隐隐带了鬼哭之音。长宁瞳孔收缩，却看那场下的少年，神色自若地伸手一招，将那数道黑气，尽数收入腰间。
“还有多少，一并放来。”少年勾唇，眼中似有讥诮。而那余化身下的异兽，自是怒吼一声，被硬生生地拨转，扑向少年。却听少年一声轻笑，反手便是一枪挑去，逼得那走兽退避开来。
一地日光与残雪，在那两人的枪戟相交中，被踏得四溅。那些兵士，在两人的威压下，渐渐挤向那尚且搁浅于路中央的数辆囚车。木轮的嘎吱声，在雪地之中，显得有些支离破碎。
那余化举起画戟，正待招架，却见少年唇角微勾，一声轻叱。带了瑞气的金砖，恰在此刻飞至面门，将那一人一兽，生生打退了三四步。
余化遭此一击，身形踉跄，几乎落马。不及与那少年再度纠缠，自是弃下若干随从，夺路狂奔。长宁站在远处，却是已然看见，那余化的面门上，已有血迹。
风吹起，丝丝寒气透过疏林，穿过少女的肌体。长宁不由打了个冷颤，却是依旧定睛，向那囚车周围的人群。
她看向那路中，少年已是拨回了长枪，迎着北风，墨发飞扬。
逆着些许的日光，她只感到那雪光里，少年的红衣，已然灼痛她的双眼。
少年佯追了一回，回首，唇角微勾。长宁只觉得，他似是又变回了那副，对那世间万物尽皆满不在乎的模样。
随手驱散了周围的兵卒，他打开了囚车，开口询问。
“哪位是黄将军。”
囚车之中，有带疲惫之意的回应之声传出。少年收起长枪，顾自将那囚车中人一一放出。
长宁看去，却见众人尽皆蓬头垢面，不由心下一叹。却听那少年的声音，隔着雪光，遥遥传入了耳中。
“师妹，下来吧。”
……
是日，众人休整一番之后，径直杀向汜水关。长宁骑在马上，只感到有些许的冰凉，自苍穹落下。
她仰首，无意识地闭上了双眼。而一侧，黄氏一门，皆是提着一口忿气，驾马疾奔。
又下雪了么。少女勾唇，因寒冷而发白的唇瓣上，挂起一丝微苦的笑。
凉风吹过，她抬头，看向那前方，少年驾轮而行的身影。那赤衣之侧缭绕的风火，似是要将这渐渐暗下的天色，一并点亮。
大师兄，这就是战争么。长宁深吸了一口气，一振缰绳，呼出的白气，在暮色中迅速消散。
“驾！”
……
那一个雪夜之中，金铁交鸣之声，直直响到了夜半。
有火把自城头落下，纷纷如燃烧的雨。火光照亮了飞旋的雪花，一片一片，如夜气里，纵身扑火的夜蛾。
长宁站在远处观战，只觉得心下，有种莫名的苍凉。喊杀之声震动了脚下的雪地，似是连天空，一同颤抖。
诸方混战。不断有尸首落于地面，血迹迅速地被那积雪冰封。那夜中的殷红，在那雪地之上冻出了大片大片的血冰，宛如那传闻中，来自地狱的业火。
许久许久，那厮杀争斗之声，渐渐被拖拽之声代替。一具具冰冻的尸首，被拖到关下，渐渐堆积。
尸首之上，盔甲磕碰之声，穿过冰凉的雪光，划破空气。长宁闭上了眼，只感到那金属与血液的气息，在刮骨的寒风里，被徐徐吹散。
有兵士取过烈酒，递到她的手中。火光之中，长宁看到他双眼通红，面色疲惫。
“仙子……喝口酒暖身吧。”
少女摇摇头，婉言谢绝。她仰首，目光穿过那透着微光的雪片，显得有些茫然。
……“汝乃姬氏西伯昌一脉，第十八女。”
“今赐汝名安，小字长宁。”
“汝之命格，与汝之二兄相克。本当离家避祸。而今，自有道门阐教，愿助我岐周。”
“吾已寻得真人。汝明日，即可入山。”
“今后，汝自当谨言慎行，于乱世之中，自寻保命之法。”
……
长宁一声轻叹，看着那黄氏一门，在战后，疯狂地笑着。
那少年已在关内布下了种种禁制，故而今夜，商军众人纵有心，也是无法袭营。
一对对身着青铜铠甲的男子，在升起的篝火侧，大口饮酒。那似是粗豪的划拳之声，隔着夜气，传入她的耳中。
长宁轻轻抹去长发上沾染的雪花，看着那众人狂欢，只觉得心下，莫名有些发空。却是身后蓦然传来一声轻笑，那带了不羁的声音，引得她下意识地回头。
夜雪之中，少年一身赤衣，倚在庭树下。火光盈了那双深墨色的瞳，使得立在远处的长宁，一时看不清他眼中的神情，究竟是如何。
长宁收敛了心绪，小心翼翼地走近。这周围的积雪已被清扫过，但地面，仍有些许冰渣。
她欠身，对那少年敛衽一礼。却见那少年走近，随手一招，那风火二轮，已然出现在身侧。
“师妹，关外不远，可见河水。大河冰封，可是天下奇观。”
少女微微一笑，不知为何，点了点头。却见那少年眉头微挑，随口笑道。
“怎么，这会竟不怕高了。”
长宁仰首，纤薄的唇瓣，勾起一抹小小的弧度。她看向少年，心下竟是平和了些许。
“怕。可这夜雪长河，却不是每人都看得到的。”
少年一怔，随即，掐诀架起了遁光。那一瞬，长宁分明看到，他的眸中有着某种笑意。火光映照下，少年咧嘴，牙齿晶莹——
“既然这样，师妹可要站稳了。”
……
她微微闭了目，站在掩映的林木之间，竟是不知作何感想。
山下，那少年已然收起了先前的不羁。手中长枪，如一条银蟒般大开大合。那为首持着画戟的余化，似在战中，已然处于下风。
长枪刺出，枪尖的紫芒，凝滞于来敌的眉心。长宁远远看见，只感到那一刹，整个天地皆已消失。
只留那枪尖的一点杀势，在刺入敌军心魄的那一点，如灵葩绽放。花开之刻，万物息声。
余化陡然一惊，手中，戮魂幡已然祭出。数道黑气自空中飞掠，似是隐隐带了鬼哭之音。长宁瞳孔收缩，却看那场下的少年，神色自若地伸手一招，将那数道黑气，尽数收入腰间。
“还有多少，一并放来。”少年勾唇，眼中似有讥诮。而那余化身下的异兽，自是怒吼一声，被硬生生地拨转，扑向少年。却听少年一声轻笑，反手便是一枪挑去，逼得那走兽退避开来。
一地日光与残雪，在那两人的枪戟相交中，被踏得四溅。那些兵士，在两人的威压下，渐渐挤向那尚且搁浅于路中央的数辆囚车。木轮的嘎吱声，在雪地之中，显得有些支离破碎。
那余化举起画戟，正待招架，却见少年唇角微勾，一声轻叱。带了瑞气的金砖，恰在此刻飞至面门，将那一人一兽，生生打退了三四步。
余化遭此一击，身形踉跄，几乎落马。不及与那少年再度纠缠，自是弃下若干随从，夺路狂奔。长宁站在远处，却是已然看见，那余化的面门上，已有血迹。
风吹起，丝丝寒气透过疏林，穿过少女的肌体。长宁不由打了个冷颤，却是依旧定睛，向那囚车周围的人群。
她看向那路中，少年已是拨回了长枪，迎着北风，墨发飞扬。
逆着些许的日光，她只感到那雪光里，少年的红衣，已然灼痛她的双眼。
少年佯追了一回，回首，唇角微勾。长宁只觉得，他似是又变回了那副，对那世间万物尽皆满不在乎的模样。
随手驱散了周围的兵卒，他打开了囚车，开口询问。
“哪位是黄将军。”
囚车之中，有带疲惫之意的回应之声传出。少年收起长枪，顾自将那囚车中人一一放出。
长宁看去，却见众人尽皆蓬头垢面，不由心下一叹。却听那少年的声音，隔着雪光，遥遥传入了耳中。
“师妹，下来吧。”
……
是日，众人休整一番之后，径直杀向汜水关。长宁骑在马上，只感到有些许的冰凉，自苍穹落下。
她仰首，无意识地闭上了双眼。而一侧，黄氏一门，皆是提着一口忿气，驾马疾奔。
又下雪了么。少女勾唇，因寒冷而发白的唇瓣上，挂起一丝微苦的笑。
凉风吹过，她抬头，看向那前方，少年驾轮而行的身影。那赤衣之侧缭绕的风火，似是要将这渐渐暗下的天色，一并点亮。
大师兄，这就是战争么。长宁深吸了一口气，一振缰绳，呼出的白气，在暮色中迅速消散。
“驾！”
……
那一个雪夜之中，金铁交鸣之声，直直响到了夜半。
有火把自城头落下，纷纷如燃烧的雨。火光照亮了飞旋的雪花，一片一片，如夜气里，纵身扑火的夜蛾。
长宁站在远处观战，只觉得心下，有种莫名的苍凉。喊杀之声震动了脚下的雪地，似是连天空，一同颤抖。
诸方混战。不断有尸首落于地面，血迹迅速地被那积雪冰封。那夜中的殷红，在那雪地之上冻出了大片大片的血冰，宛如那传闻中，来自地狱的业火。
许久许久，那厮杀争斗之声，渐渐被拖拽之声代替。一具具冰冻的尸首，被拖到关下，渐渐堆积。
尸首之上，盔甲磕碰之声，穿过冰凉的雪光，划破空气。长宁闭上了眼，只感到那金属与血液的气息，在刮骨的寒风里，被徐徐吹散。
有兵士取过烈酒，递到她的手中。火光之中，长宁看到他双眼通红，面色疲惫。
“仙子……喝口酒暖身吧。”
少女摇摇头，婉言谢绝。她仰首，目光穿过那透着微光的雪片，显得有些茫然。
……“汝乃姬氏西伯昌一脉，第十八女。”
“今赐汝名安，小字长宁。”
“汝之命格，与汝之二兄相克。本当离家避祸。而今，自有道门阐教，愿助我岐周。”
“吾已寻得真人。汝明日，即可入山。”
“今后，汝自当谨言慎行，于乱世之中，自寻保命之法。”
……
长宁一声轻叹，看着那黄氏一门，在战后，疯狂地笑着。
那少年已在关内布下了种种禁制，故而今夜，商军众人纵有心，也是无法袭营。
一对对身着青铜铠甲的男子，在升起的篝火侧，大口饮酒。那似是粗豪的划拳之声，隔着夜气，传入她的耳中。
长宁轻轻抹去长发上沾染的雪花，看着那众人狂欢，只觉得心下，莫名有些发空。却是身后蓦然传来一声轻笑，那带了不羁的声音，引得她下意识地回头。
夜雪之中，少年一身赤衣，倚在庭树下。火光盈了那双深墨色的瞳，使得立在远处的长宁，一时看不清他眼中的神情，究竟是如何。
长宁收敛了心绪，小心翼翼地走近。这周围的积雪已被清扫过，但地面，仍有些许冰渣。
她欠身，对那少年敛衽一礼。却见那少年走近，随手一招，那风火二轮，已然出现在身侧。
“师妹，关外不远，可见河水。大河冰封，可是天下奇观。”
少女微微一笑，不知为何，点了点头。却见那少年眉头微挑，随口笑道。
“怎么，这会竟不怕高了。”
长宁仰首，纤薄的唇瓣，勾起一抹小小的弧度。她看向少年，心下竟是平和了些许。
“怕。可这夜雪长河，却不是每人都看得到的。”
少年一怔，随即，掐诀架起了遁光。那一瞬，长宁分明看到，他的眸中有着某种笑意。火光映照下，少年咧嘴，牙齿晶莹——
“既然这样，师妹可要站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