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浩勾着东子的脖子走了几步路,觉得太高了难受,就把手放下。

  “东子,听说你娶了老婆后就学乖了?天天听老婆的话在家干活。”

  徐东升哼笑一声,“听谁乱说呢?我可是一家之主,我老婆可听我的话了,每天说东不敢往西,洗衣做饭打水洗脚按摩,忙前忙后伺候我......”

  “哈哈哈哈东子你可真能吹!”

  “哈哈哈哈哈谁信呢!你就说大话吧你!”

  胖子挺着个啤酒肚,走路时那肉一晃一晃的,“要是我老婆像东子老婆一样好看那我也不愿意出门了,每天窝在床上哈哈哈哈!”

  胖子老爹是屠户,有钱,他娶的老婆也不瘦,性格还很泼辣,把他治得死死的。

  阿浩嘿嘿笑,“就是,东子老婆那胸......”

  徐东升上扬的嘴角瞬间收起来,打断他们,“哎我们今天去哪个家喝酒啊?去买点下酒菜?”

  他这帮兄弟嘴上没个把门儿的,说起浑话来一套接一套。但是取笑他可以,不能取笑他老婆。

  “啊?我们不先去玩一把牌再喝?手痒痒,每天不玩几把就睡不着觉。”

  “玩哪个几把啊?”

  “你说玩哪个?”

  “......”

  几个人插科打诨,走一个小时左右就到镇上了。离镇口不远处,七拐八拐进了一间小屋子。外面看着就是普通的民宅,一打开门,烟熏缭绕,乌烟瘴气。

  “耗子来了!”一个光膀子的壮汉见着阿浩,抬起下巴打了个招呼,嘴里还叼着烟。

  阿浩接过他递来的烟,“震哥。”

  阿浩是他们这几个中最混得开的,认识的人多。

  徐东升看到这个所谓的震哥第一眼,就知道这人很危险,跟他们这几个混日子的不一样,人家是混道上的,眉上带疤,眼里带着狠戾。

  他也跟着喊了一声:“震哥。”接过对方递来的烟,然后夹到耳后,没点。

  老太太临终前叮嘱过他,可以喝酒但是不能抽烟,对身体不好,他这两年已经戒了。

  正好清出来一张桌子,徐东升坐下来,开始掏兜。

  左掏掏右掏掏,掏啊掏,“靠!”

  他眼睛瞪大了,盯着掌心三个一分钱的硬币,到底是哪里漏了个洞,钱都掉了!

  阿浩啧了一声,“行不行啊你?娶了个老婆,手里连一毛钱都没了?没钱打牌有什么意思!”

  徐东升把三个硬币拍到桌子上,“我让你看看我行不行!非把你兜里那几块钱给赢过来不可,来!”

  “嘿,嘴上没毛,你还当你是赌王了?来来来!”

  徐东升的牌运确实不错,他带着三分钱,打了两个小时,赢走2块钱。他看着打到眼红的阿浩,手松了松,输了两把,然后找个借口拉着狗子走了。

  两人走往镇上供销社。

  狗子很奇怪,“哥,不是说打完牌一起喝酒吗?”

  徐东升拍一下他后脑勺,“喝什么酒!那个震哥不是好惹的,他们现在关系好,但我不想掺和太多。像咱们这样的,每天吃吃喝喝做个普通的混子就成了,别干那些个犯罪的事儿。”

  “尤其是像你这样笨的,玩不过人家的心眼,被卖了还帮人家数钱呢!以后不熟的人少往跟前凑,知道吗?”

  狗子摸摸头,笑呵呵的,“噢,知道了。我就跟着哥你混就好。”

  他左看右看,“哥你要买东西吗?”

  “嗯,给你嫂子买点东西。”

  狗子羡慕地看着东哥,要是自己以后也能娶到像三嫂这样的媳妇多好啊。

  以前东哥还千万个不乐意娶老婆,说什么娶个老婆像母老虎整天管这管那,没意思。可现在这人出来玩还惦记给老婆买东西......

  镇上就一家供销社,女售货员百无聊赖地坐在台后,手里打着毛线,听到有人进门,眼皮抬都不抬一下。

  “你们要买什么?”

  徐东升扫了一眼,东西不多,“同志,给我拿一个蛤蜊油。”

  售货员伸手从身后货架上拿下来一个小蚌壳装的,放到台面上,语气淡淡,“3分钱一个。”

  “有洗牙粉吗?东方牌的。”

  “都卖完了,什么牌都没货了。”

  “一般什么时候到货?”

  “那我不知道,也许过两日,也许下个月,抢的人多。”

  有天早上他老婆嘴里念叨了一句要是有牙粉就好了,他就想着买包回去哄哄老婆开心一下。毕竟还是刚成家不久,对新媳妇热乎着呢,恨不得捧在手心上哄。

  但是没想到洗牙粉这么贵还这么抢手,竟然都没货了。

  自己天天过来问,总能捡到漏吧?

  售货员不耐烦了,皱眉催促,“你还要什么?”

  他们都习惯了供销社售货员仰着鼻孔说话的样子,也没放在心上。

  他掏出一毛钱,“再来一个蛤蜊油吧。”

  也给老娘带一个,省得她骂个没完。

  徐东升刚刚赢来的钱还剩个1块8毛8分钱,留着给老婆买洗牙粉。

  两人回去时在路边看到挑担子卖麦芽糖的老汉,他停下来。

  “麦芽糖怎么卖?”

  “1分钱1颗。”

  他把那8分钱拿出来,“给我来8分钱的。”

  “哎,好。”

  老汉高兴地给他敲了8颗,看他没东西装,就用撕下来的一角旧报纸包起来,还送了一颗敲碎的。

  徐东升把那颗小的丢进嘴里,然后也分了一颗给狗子,再把剩下的团起来塞裤兜里。

  狗子把糖丢进嘴里,甜甜的。还是东哥对他好。

  两人回到村里时,正好快上桌吃饭了。

  徐东升在徐母准备张口骂人时,眼疾手快拿出一盒蛤蜊油塞她手里,“娘,娘你别急着骂,你看你每天这么辛苦,手都变糙了。我特地给你买的蛤蜊油,每天擦擦。”

  徐母眉头一扬,捏着手里这个小东西,把冒在嘴边的话给咽下去了一半。

  “你钱多没地方花是不是?买这东西来,我每天这么忙,哪里有时间涂?”

  “哎哟,怎么会没有时间?你就是舍不得。准备入秋了,天更干燥,每天你睡觉之前涂一涂也不错的。我听说也能涂嘴唇和脸,防干裂。要裂伤了多难受啊......”

  徐母心里熨帖,这老儿子也就这一样好处,嘴甜会说话。拿了人家的好处,哪里还记起来骂他。

  徐大嫂也笑着说:“老三就是孝顺。”

  老大老二就是吃了嘴笨的亏,只会做不会说。

  徐东升在二嫂开口之前,把糖包丢给最大的徐国华,“来,徐国华同志,你是老大,等会儿吃过饭后,你给弟弟妹妹们每人都分一颗糖,记得还有你三嫂和你奶的一颗。”

  徐国华身负重任,将糖包放到胸前,还敬了个不伦不类的军礼,“一定完成任务!”

  几个孩子哇呀呀地喊,高兴极了,围着他一口一个“三叔真好”。

  徐母咬着牙,手缝这么大,不年不节的买什么糖。她捏着手里这小小的蛤蜊油,嘴巴已经被堵住了。

  “阿慧你得管管老三,别让他再拿到钱了。”

  儿媳妇还是太软了,管不住老三。

  “好,娘我知道了。”林慧笑笑,不知道徐母心里的想法。现在能花的钱都算他自己有能耐。

  徐东升身上有烟味,不算重,应该是周围人染上去的,倒是没闻到他身上有酒味。

  “你回来吃饭也不说一声,我现在给你煮点红薯粉吧,也熟得快。”

  “好,下次提前说。”

  等到天黑,所有人都躺上床了,林慧眼睁睁看着男人又从兜里掏出来一盒蛤蜊油,笑了,“你这裤兜还挺深,能装这么多东西呢?”

  徐东升眉毛一挑,得意地笑,“那是!今天是特意去给你买的,我娘那个才是顺带的。”

  在梦里,徐东升可没有这么体贴过。

  她想着看过的那些争风吃醋的肥皂剧情,撒娇的女人最好命,男人都喜欢。她心下一想,也就这么凑上去亲了一口,“谢谢老公。”

  在黯淡的月光掩映下,徐东升的脸唰一下变红了。

  他们两口子也就是在媒人说亲时见过两回面,说过几句话,连手都没牵过就领证结婚了。

  当下的人都含蓄,牵手都觉得怪不好意思。不管是村里还是镇上,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大胆开放的女人。

  徐东升没说什么,但心里喜欢极了,心脏怦怦跳。

  给老婆花钱真值!

  第二天下午,徐东升跟狗子又跑到镇上供销社去问洗牙粉到货了没。

  “没有东方牌的,有无敌牌的,两毛五一包,要吗?”

  “要!要两包!”

  他双手插兜,这回连个硬币都没摸到,手心里全是空气!

  徐东升啧了一声,老婆今天连一分钱都不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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