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一生,同他有过两次大婚,一次,是我被凤轿仪仗迎入皇宫,初为人妻,丈夫却先我入门一步,大红嫁衣龙凤双烛,与她人拜了天地成了婚。

  洞房花烛之夜,我枯坐到天明,丈夫在心爱女人的房中,恩爱缠绵。

  一次,是他为了安抚我父兄,有求于我父兄,为让我父兄安心出去替他带兵打仗,许诺以民间婚俗补偿我,百官见证,凤顶花轿,烟花从骠骑大将军府外,一路绽放至深宫皇后殿,他按着民间百姓成婚的习俗踢轿门,背我下花轿……

  那时,整座皇宫都喜气洋洋的,唯有他,面色阴寒,痛苦不已……合欢殿外,他看见了柔弱含泪的小青梅,怔了很久,然后,他压低声、告诉我——”

  “谢令姮,你要皇后之位,朕可以给你,但你永远都休想做朕真正的女人!今日之耻,来日,朕定千倍奉还!”

  “你就安心做你们谢家的皇后吧,朕有的是时间,和你们谢家切磋。”

  “谢令姮,凭你也配得到朕的宠幸!”

  “你父兄在朝堂上逼着朕临幸你!好啊,朕成全你!既然你这么想做朕的女人,朕就好好宠幸你一夜,满足你的愿望……”

  “为什么,今夜与朕欢好的人,不是朕的贵妃……琳琅……”

  “宋明德,若能重来一次,我宁愿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也不愿再入深宫,受你折辱——”

  ——

  “娘,这是我制的梅花香,可以安神,小宝给你点上!”

  “梅花香……梅花。”

  ——

  再睁眼,她好像又回到了正隆三年,那个足以令她铭记永生永世的帝后大婚之日。

  是重生么?还是,一场梦。

  眼前的情景,过于真实。

  大殿门口立满穿着各色朝服的文武大臣,迎接皇后的新喜仪仗足有十里。

  宫女们提着香炉,手捧礼器,引凤驾至泰安殿正门外。

  礼部官员宣读册封诏书,点燃三炷香,敬告天地。

  礼乐高鸣,鞭炮齐响——

  只是一切就绪后,仍如前世那般,帝王未至,百官议论,喜轿内的她颜面尽失,空能流泪咽苦。

  “吉时都快过了,陛下怎么还没来,耽搁了吉时于我朝而言,不祥啊!”

  花轿外的女官急得绞袖子。

  伫立旁侧观礼的大臣们也纷纷小声议论起来,偶有几句难听话入了她的耳,她只觉得头疼闷得慌。

  与上一世同样的情景,同样的说辞,上一世她也是这么被逼着独自撩帘下轿,顶着红盖头走完所有成婚大典流程的。

  然后,遭人嗤笑诟病数年。

  连民间百姓都说,她这个皇后委实恨嫁,为了嫁给皇帝不惜一人前去祭拜天地祖宗,开本朝之先例。为了当上皇后,可谓忍辱负重,明知皇帝早有心爱之人,还赶着上凑,好似怕自己嫁不出去一般。

  她成了旁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虽为一国之母,却遭天下人鄙夷。

  纵她本是将门之女,行事果决不拘小节,可在听了那么多年的言语侮辱后,她也会心如刀绞,抑郁成疾。

  封建王朝的时代里,女子的名节尤为重要。

  但宋明德却为了旁的女人,将她的名声踩在脚下狠狠碾碎,让她在宫内宫外,都没有容身之地。

  谢家世代为将,声名显赫屡战屡胜,饱受百姓爱戴。

  可谢家世代积累的好名声,却被她,给毁了。

  是宋明德让她成为了谢家的罪人,即便父母不曾怪过她,那种积压在心底的郁力,也足以压垮她。

  即便后来的宋明德后悔了,愿意做个人了,但此时此刻的宋明德给她造成的心理阴影,仍是一生一世都无法抹除……

  重来一次,她早已有了经验,不似头一回那样惴惴不安惶恐无措了。

  殿外大鼎内的三炷香燃尽,她听着轿帘旁女官干着急的自言自语声,毅然选择主动掀开轿帘,像前世那样独自进行婚典仪式。

  “娘娘,您怎么出来了啊!”女官焦急扶住她,关心道:“娘娘,您得等陛下来迎,牵上喜绸才能下轿。陛下一定是有事耽搁了,才会现在还没来,娘娘您别着急,再等等……”

  “他不会来了。”

  她将手搭在女官的胳膊上,淡淡吩咐:“传本宫命令,接下来的流程,本宫自己走,让前面的礼部官员与总管们准备好!”

  “娘娘……”女官欲言又止,心疼不已地握紧她的手。

  她阖目,深呼吸一口气,算算时间,眼下宋明德应是正在与他的小青梅同贺新婚之喜,恩爱缠绵吧。

  她迈足前行,正准备独自应对后面的一切,礼乐声再次响起,岂料关键时刻却突生变故——

  好似与前世不同了。

  “等等!朕来了朕来了!别急别急,朕刚才一出门就被宫女不小心泼了一身凉水!朕只好回寝殿换了身干净衣袍,还好礼部准备周全,有替换的喜袍,只是这喜袍太繁琐难穿了,朕等的都快急疯了!还好、还有时间,吉时还没过!姮儿你等我!”

  文武百官霎时乌泱泱跪了满地,而一声姮儿,却令她陡然脊上一僵……

  “宋明德……”

  素来稳重、少年老成的年轻帝王此刻却是失了往日帝王清冷,谁都没想到,他为了迎皇后,是一路拎着袍子跑过来的。

  宫女太监提着香炉举着华盖在后追得气喘吁吁,而年轻帝王一马当先,三步并两步就跑到了一袭正红凤袍,遮着双喜龙凤盖头的皇后跟前——

  尔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情真意切的一把握住端庄持重的皇后玉手,两眼放光,激动的像个民间人家初次成婚,总算娶到心仪姑娘的大小伙子,全然没了从前的薄情冷淡,目光灼灼的隔着红盖头凝望皇后,面红耳赤,喜色跃上眉梢:“姮儿,等久了吧!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幸好没错过及时!”

  言罢,广袖一挥,牵着皇后朝前走,“礼部呢!继续啊!”

  恭敬揣手候在边上的礼部官员抽了抽嘴角,赶忙行礼应和:“遵旨,帝后同往奉先殿,祭拜皇家先祖,天君地母!”

  她感受到身旁人掌心的汗意,察觉到他紧紧攥着自己的那只手在轻微颤抖,无奈叹口气,“老宋,你也回来了。”

  年轻帝王僵了下。

  半晌,年轻帝王压低声问她:“姮儿,你也……”

  她:“嗯,睡了一觉,突然就回来了。”

  年轻帝王呼吸愈发沉重,有几分紧张,暗暗将她的手攥得更紧些:“我也是。”

  她低头,自嘲笑笑:“造化弄人,为什么不能回到我待嫁之时,偏偏是今日。哪怕,早一天也好,我至少还有拒绝的机会。”

  身边的年轻帝王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霸道地当着文武百官面,将她强势揽进怀里,不讲理地抱住,阴沉着脸不悦反问:“怎么了,回到今天不好么?不嫁我,你还想嫁谁?”

  “那你的贵妃呢?”她说出这话时,嗓音凉得像腊月的雪,融在年轻帝王的心尖,激得他一个冷颤,又隐隐升起几分愧意与心疼。

  “这一次,没有贵妃。”他怜爱地把她牢牢搂住,“只有你,姮儿。”

  她内心深处,某个地方颤了下,嘴上故作得理不饶人:“你始乱终弃了?”

  “始乱终弃这个词,只适合你我,她算什么东西,也配。”

  “上辈子,你也是这么骂我的。”

  “……这辈子,姮儿可以骂回来。”

  “不敢,这辈子你是皇帝,我只是个小小的将军之女,骂你容易被诛九族。”

  “这话有不对,你嫁给我,你的九族不就是我的九族么?”

  “宋明德,我想悔婚。”

  年轻帝王陡然愣住,手心的汗,愈发潮湿。

  帝王沉默很久,再出声,竟是哽咽的祈求声:“姮儿,你不要我了吗?你若今日悔婚,我怕是没脸见人了,晚上我就找根绳子上吊,殉情!”

  她哽住,原以为他会想出什么缺德法子治自己,没想到……他竟然也学会了小宝耍赖那一套。

  真是够缺德的。

  “你能不能有点出息,上辈子我被你当众羞辱那么多次,也没见我嚷着要自尽殉情。”

  “不能。”

  “你、”

  “上辈子的宋明德是狗,这辈子的宋明德,只想牵着姮儿的手,走到岁月尽头。”

  “……”

  她想,宋明德和小宝真不愧是亲父子,小宝脸皮厚八成就是遗传他的。

  这一回,帝后大婚之日,他顺利陪着她走完了大典的所有流程。

  回到皇后殿,他揭了她的盖头,望着为他盛装打扮,明艳照人,娇媚温柔的妻子,他取来合卺酒,与她交臂而饮。

  待宫人都退去后,他的妻子坐在菱花镜前抬手给自己脱簪,卸凤冠。

  他走上前,从后搂住了自己的妻子。

  谢令姮身子一僵,心跳加速,手里拿着一支凤簪强作镇定:“你干什么……”

  他厚着脸皮亲吻自家妻子的脸颊。

  谢令姮的脸霎时就红了一大片。

  “老宋……”

  “在这里,你是我的皇后,不是阴司谢大人……媳妇,洞房花烛夜,你打算和我睡素的?”

  谢令姮手里的凤簪哐一声砸在了桌子上。

  心猿意马地吞了口口水,她挣扎着威胁:“宋明德!你敢碰我,我杀了你!”

  帝王挑眉无所畏惧:“那你杀吧。朕为皇后而死,死而无憾。”

  “宋明德……”

  “听话,别闹腾……就当是一场梦……姮儿,这些年,我很想你。”

  “老宋,你清醒点!”

  “我现在,比任何时候都清醒。姮儿,我对不起你,前世我被贼人蒙蔽双眼,厌你弃你,害你和小宝母子艰难度日,生活艰难……若可以,我真希望,你能亲手杀了我……

  恨我,也是一种感情,总好过你对我,心无波澜……姮儿,我不想你和程判官处对象,不想你和他约会,我知道他曾帮了你许多,我也清楚或许他比我更适合你,可让我放手,我做不到。

  姮儿,你是我妻子,你爱我好不好,别像看陌生人一样看我……姮儿,你杀了我,等下一世,给我个机会,让我能同你,从头再来好不好?”

  “宋明德你……”她本想一掌将他击退,却在感受到帝王冰凉的泪水落进自己脖颈里时……突然心软了。

  然也是这一瞬的心软,让帝王寻到机会,抱她入帷帐……

  身染梅香的帝王欺身压上的那一刻,她晃了神,意料之外的,没有很抗拒。

  直到凤袍被帝王猴急得层层褪落,她才陡然心慌,显现柔弱无助之色,“宋明德,我害怕……”

  前世的那一夜,让她对男女之事生了恐惧之意,她怕,像那夜一样撕心裂肺地疼……

  年轻帝王的手在她腰窝间极轻的摩挲,温柔似水地亲吻她眉心,深情许诺:“姮儿,不会疼了……这次,我定不负你。”

  欢好之时,也确如他所言,没有那锥心刺骨的疼痛,取而代之的是丝丝欢喜温暖包裹整颗心脏。

  事后,帝王如愿以偿地搂着妻子躺在床上回忆这场新婚夜的美好滋味。

  “我们,总算是做回了正常夫妻……姮儿,这一次,没有贵妃,你便是我的唯一。”

  她疲倦地枕着他手臂:“这是梦,会醒的,发生的事,也不可能被改变。”

  “我是没有改变从前的本事,但往后,无论梦醒之后姮儿还愿不愿意再爱我,我的心里都只有姮儿一个女人。”

  “现在的贵妃,被你弄哪里去了?”

  “杀了。”

  “杀了?”

  “我回到这里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她杀了……”

  “什么时候。”

  “很多天以前了。”

  “你比我早回来?”

  “嗯,这一次,没有贵妃,想娶你的旨意,是我亲自下的。”

  “你……”

  “姮儿,我在这里,等了你三个月。我每天都在盼着能与你再见,无论这个梦境里的你,是不是真正的你,我都想试着改变历史……哪怕,自欺欺人,只是掩耳盗铃。”

  “你不是回皇封堂了么?怎么会沉沦梦境,苏醒不过来?你病了?!”

  帝王闭上眼睛,将怀中女子搂紧:

  “那日,我听你和月红说,若重来一次,绝不会选择嫁给我,我以为你恨我,不爱我了,厌恶我了,我便离开冥界回到了皇封堂。后来受了风寒,本来以为是小毛病,谁知道越病越重。

  有一天小宝来看我,说你和程判官在相亲,我很害怕,夜里觉得冷,就坠入了这个梦境,在这个梦里,我偷偷去将军府,看了你好几回……

  我比岳父先开口,下旨封你为后,我想见你,想的快要疯了……”

  “你病了怎么没人和我说?”她心急如焚地将手搭在男人肩上,捧住男人的俊容,忍不住的慌张哽咽:“你快醒过来啊!不要再陷下去了……明德,你醒醒,小宝、不能没有爹……”

  帝王捧住妻子的后脑勺,用力在妻子眉心啄了口,嗓音沙哑道:“若能与你相守,哪怕永远在梦中,我也甘之如饴。”

  “宋明德,你真的喜欢上了我吗?”

  “嗯,爱入骨髓。”

  “与之前喜欢贵妃相比呢?”

  “喜欢你,更多些,梅儿……”

  “可你害死了我全家,我无法说服自己原谅你。”

  “没关系,我会用我的一生,来赎罪。”

  “宋明德……”

  “宋明德爱你,无论,你爱不爱宋明德。”

  “傻子。”

  ——

  日出。

  狐月红挺着大肚子拉上小宝无奈责备:“真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你九叔回来要是发现自己珍藏的那些宝贝疙瘩都被你偷了,你看他打不打你屁股!”

  小宝调皮吐舌头:

  “略略略,九叔之前最疼我了,我拿他点东西他才不会计较呢!

  九叔可大度了,再说酆都大帝哥哥说了,只有九叔手里的三生香才能治好我爹的心病,之前听风哥哥不是也给我爹把过脉嘛,他说我爹爹情况很差。

  我爹这回,纯属是被我娘出门相亲给气的,命中有此一劫。

  偏偏我爹这人又时而拧巴,明明之前追我娘追的热火朝天的,但就因为我娘一句话,给他吓怂了,泄气了,我用程叔叔去刺激他他宁肯被气的半夜吐血昏迷,也不肯去冥界找我娘。

  白君叔叔可说了,对付我爹这种人就得用猛药,我也不指望我那个没出息的爹能在三生香织出的幻境里与我娘解除全部误会了,只盼着他能重燃斗志,好起来!至少不能真把我娘拱手想让了啊!

  红姐姐你也看见了,那个程判官动不动就给我娘送花送糕点送礼物,来势汹汹的,我要是不帮着我爹一点,万一、万一我娘被别的男人忽悠了,一时脑热真和人家跑了,我爹到时候出去哭都不知道该朝哪个方向。”

  狐月红拿他没办法地推了下他脑门,嗔怪道:

  “那也不能一声不吭就偷你九叔东西啊!要不是贺灵官心细发现的早,你爹你娘都得被困进去待个一年半载才能出来。”

  “我这不是、失手了嘛!我以为是可以整根燃的,谁知道只能点一小截。”

  小宝摸摸脑门子,歪头好奇问狐月红:“红姐姐,你说,九叔真的还能回来吗?他不是都已经魂飞魄散了吗?”

  狐月红想了想,摇头:

  “你让我说,我一只仅修行千年的小狐狸肯定也说不准啊……在我的印象里,魂飞魄散的神仙是不可能死而复生的。

  但九爷还能回来这个消息不是我胡诌的,是冥王和我家君上说的,冥王可是冥界之主,与泰山神之间是有感应的,他说九爷还能回来,八成是不会错。

  再说,当年后土娘娘身消道陨,以元神筑六道,消失得那样彻底,不照样还是过了几十万年后又被酆都大帝给弄回来了么!

  反正我相信冥王说的,只要心有执念,神魂便不会散,九爷说不准并没有彻底消失,只是我们看不见他的残灵而已……

  况且,漓漓现在又这样,九爷在天有灵,一定舍不得看漓漓这般伤害自己,九爷的妻与子都在冥界,他迟早,会回到冥界的。”

  “只是不晓得,九叔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自从九叔消失后,九婶也化成石像陷入了沉睡,这都八个多月了,转眼又快过年了。听风哥哥常抱着那朵莲花去看九婶,可九婶仍旧闭着眼,一动不动地伫立在忘川之上,也不肯看看自己的孩子。

  娘昨日告诉我,九婶与九叔的孩子就要从莲花花苞内降生了,估摸也就这两天的光景,等小妹妹出生,会哭会笑了,九婶听见,应该肯从沉睡中苏醒,见一见她和九叔的小宝宝。”

  “你九婶啊,是你九叔陨落,她亲眼所见承受了太大的打击,心中郁结又加上舍弃一半内丹给孩子化作伴生莲,强行用另一半神力封印忘川之下的冤魂厉鬼,她体内本就还余有采天机草时天谴造成的重伤,如此连番被重创神魂,即便强大如她,也遭不住。

  是以才会一刹白头,悲恸之下绝望陷入沉睡。

  没了九爷,漓漓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想要了……可怜九爷当初还以为,孩子能牵绊住她。

  若非黄泉还需要她,她一走,阴阳两界必然生乱,届时难免会造成无数无辜阴灵遭难没命,甚至还可能影响阳界的凡人,你以为你九婶干不出殉情的事吗?

  现在,如九爷当初所愿,是黄泉之主的神职,逼她活下来。没有九爷的日子,她太痛苦了,只能用沉睡这种方式来麻痹自己。”

  “九婶陷入沉睡,就不会难受了吗?”小宝乖乖问狐月红,狐月红昂头看天,深叹一口气:“应该是吧!或许在梦里,九爷还陪在她的身畔,从未离开。”

  小宝嘟嘴:“那我以后还是不许听风哥哥再抱妹妹去吵九婶了……如果九婶醒过来会特别难受特别痛苦,那还不如让九婶一直睡着呢。”

  狐月红揉揉小宝的脑袋,满目温柔:“所以小宝,我们要多替你九婶向天道祈祷,祈祷上苍,能早日放你九叔回来。你九叔回来了,九婶就不用再睡了……”

  “好,我会多多给天道烧香,祈求天道早日允九叔九婶一家团聚!”

  “真是个好宝宝,走,我带你去吃火锅!”

  “好耶!”

  走了两步,狐月红突然捂住腹部痛苦地弯下腰呻吟起来:“不行了,小宝……我好像,快、快生了……”

  “啊?!”小宝见状立马扶住狐月红胳膊,拿起脖子上挂着的宝石法器,着急催促:“白叔叔!你快些,你老婆要生了!”

  话音刚落,拿着两个冰激凌的白君就出现在了马路的另一头。

  “老婆!”

  “君上,疼……”

  “老婆我来了,你忍忍,我这就抱你回去产崽!”

  白君此时也顾不上旁的了,狂奔到狐月红身边,随手把两个冰激凌都塞给了小宝,随即麻溜抱起狐月红就紧张兮兮往家跑——

  “君上,呜,疼……”

  “老婆你别哭啊,别哭,我我我,我陪你、回家躺下就舒服了,生产用的药我已经准备好了,服下就不这么疼了!”

  “老公,我冰激凌……”

  “都什么时候了还冰激凌呢,乖啊,等你生完我再重新给你买!”

  “小宝……”

  “别担心他了,他认路!”

  “不是,我是说,为什么小宝可以吃两个……”

  “下次你也可以吃两个,别怕啊,你别哭啊,你哭我也想哭了……红红,没事的,没事的!”

  “呜,老公,我下次再也不给你生孩子了……”

  “好好好,我们就要这一窝!”

  站在原地的小宝兴奋举起两只冰激凌,左右各舔一口:“啊,爽!”

  ——

  冥界。

  谢令姮将程判官送的格桑花还了回去。

  程判官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问:“为什么?这些年,我以为,只要我常常送你,你总会喜欢上格桑花的。”

  谢令姮摇头,莞尔一笑:“判官大人,格桑花很美,可我,还是更喜欢红梅。”

  程判官失落低头,沉默良久,终是无奈转身离去。

  山茶仙子搂着一束红梅悄然出现在她身后,探出头不理解地嘀咕:“程判官追了大人这么久,大人明明对程判官也有好感,为什么,最终还是选择放弃。”

  谢令姮从山茶仙子怀里接过红梅花,怜爱地护在怀里,温柔抚摸:

  “格桑花那样美,饶是谁见到,都会喜欢。可红梅,是我从小喜欢到大的花啊……怎能轻易割舍。那种喜欢,刻在骨子里,此生此世,怕是都消磨不掉了。”

  山茶瘪瘪嘴,长叹一口气:“那大人,你转身,看看谁来了。”

  她搂着傲雪红梅疑惑回眸,一眼便见到那身穿黑色风衣的年轻男人,手捧红梅,满眼爱意地立在三生石另一头,遥遥深情凝望着自己。

  四目相对,二人俱是眉眼染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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