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年前,是沐无垢潜入皇宫带走她的肉身。

  对沐无垢来说,他的母亲只能与他父亲在一处。

  他看到了幽篁林里的精灵,自相信还有另一个世界,这是俗世中人从未触及到的地方,他们有幸见到了。

  “我曾说过,即便你是帝王也有权势不及之处。帝王亦如草民。百年光阴,于你是一世,于我不过是漫长人生的一段日子,就如你之度过的一年、一月又或是一日……”

  她移着好看的步子,“谢谢你成全了我!”

  “沐子轩……他……他是不是与你在一起?”

  天隆三十七年中秋,梁俊喝醉了酒,才道出沐子轩与洛俪的事,说他一生都渴望一个能为自己出生入死的女子,他遇到了,却错失了。沐子轩得到了,因为洛俪为了寻找沐子轩奔赴数千里,独身闯汗都……

  那一刻,皇帝才得知沐子轩的未婚妻梁心儿其实就是洛俪。

  但,他不愿相信,也不愿去查实,固执地认为洛俪深爱的人是自己。

  “是我带他去了我的世界。”

  她带走沐子轩,却不曾带走他。

  “为什么不是我?”

  “他才是我真心喜欢的人。”

  那是她喜欢的人,她当然带他走。

  她残忍地补充道:“我对你有敬重,有怨恨,却独没有男女之情。”

  皇帝笑,哈哈大笑,他为她困情一生,她却说从未喜欢过他。

  “你骗朕?”

  他不信,他待她那样好,她怎会从未爱过。

  “我不想骗你,虽有隐瞒,却从无欺骗。昔日你逼婚,我不敢明言,是怕害了沐子轩,累了更多无辜之人。

  我不曾喜欢你,对你视若兄长,对你的迫婚更是怨恨有加,后来我想过做一个好皇后,大婚那晚发生的事与你对杨玉梅的偏护让我彻底对你死了心。后来,就算你再做什么,我的心已死了,如何活得过来?

  洛三娘的心很小,小得只容得下一个沐子轩,再容不下你。放手吧,放过你自己,珍惜眼前人。”

  皇帝伸出手来,“你带朕走,你带朕……”

  他老了,一生病痛,他想和她那样的长生不老。

  她有不老灵药,却有长生之方,但她不想苛刻,能多活几年算几年。她爱她的丈夫,亦爱她的儿子,还爱安忆城、楚素素这两个徒儿。

  不等他第二遍说完,她的身影已消失不见,空中是她依如梦境般传来的声音:“惜取眼前人……”

  皇帝皇胸口一阵刺痛,他倏地瞪大眼睛,寻觅着空荡荡的养性殿,想寻找那一抹倩影,可大殿上哪里有她的影子,分明是他的错觉,或者说,是他太累,在龙案上睡了一觉。想到她说的“洛三娘的心很小,小得只容得下一个沐子轩,再容不下你。”他难掩悲痛。

  噗——

  喷出一口鲜血,趴在桌上,定定地望着大殿中央,刚才她就站在这里,离他这么近,而他却无法触及,她似真的来过,又似从未出现。

  “天上地下,你都是朕的女人!生时人、死时鬼,又或成魔,朕都绝不放手!”

  那晚,皇帝见过洛俪后,卧于病榻,数日后,皇帝驾崩,太子天祺登基,改年号雍康。

  他驾崩,她就在翠竹林深处,听到皇宫传出的帝王驾崩丧钟,她心里一阵酸痛,忆起若干年前,她与夜公瑾、唐大满等人相识于洛家园之事。那一个深夜,初入顺天府的他受到了神秘人的追杀,他怆惶逃入洛家闺阁。

  他拿着剑,抵着她的后背,喂他一枚丸,却哄她说那是毒药……

  去了!

  一切都终了。

  死亡对世间生灵而言是公平的,任你是贩夫走卒,还是帝王将相,终究难逃一死。

  皇帝驾崩的夜里,洛俪再入皇宫,她将自己亲抄的一篇渡魂经文轻覆在他的尸身上,之后蓦然转身而去,她漫步在皇宫里熟悉的角落,看着宫中的哀嚎声,嘴角噙着一丝苦笑。

  任是曾经有多少爱恨,到底随着漫长岁月的流逝而去,化成了记忆,轻浅了情感。

  洛俪行了一程,总觉得冥冥之中有什么跟着自己,她纵身进了白云庵,立在神佛塑像前,借着神佛的光芒,看到紧随自己的皇帝魂魄。

  “是你!”她吐出两字,“我好心为你抄经渡魂,你倒缠上我了。赵彻,缠我也没用。你回皇家宗庙罢,享受皇家的香火供奉,你一生是个好皇帝,来生会有一个善果。”

  “倾城,朕只想要你。”

  “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不会再有。当年我嫁你为后,确实想过要做个好皇后,可你护不了我,更给不了想要的,我之于你,只有责任,并无真心。为了与你断得干净,我可以不再与洛家有任何的瓜葛,你当知我的决心。

  你不该再纠缠,百姓于你是蝼蚁,你之于我也是一样。我不想伤你,不要逼我出手。你的六宫,美人若干,她们中不乏爱你之人,如杨玉梅,如李慧妃,如果人人都有你这样的执意,你的生生世世,岂不都要偿还她们的情。

  她们爱你,你又爱别人。你爱的并不是我,你是舍不下执念,得不到的就是最好,可若真得到,还不是视那六宫众多女子一般的对待……”

  他放不下。

  他一生都沉陷在执念之中,视她为心中唯一的女神。

  夜色沉沉之中,一个老尼拄着拐杖出来,走得颤颤微微,一步一摇,满脸的皱纹,瞧上去已是八十多岁的人。

  老尼看到神像前的白衣女子,双膝一软,“贫尼拜见上仙!”

  “玉氏……”洛俪有些意外,她还以为窦长庚兄妹的亲娘早已仙逝。

  老尼眼力不强,听力还行,“你……你认得贫尼?”

  “你是窦长庚、窦长安的生母,窦长庚出家为僧,而今法号智空,乃是佛门得道高僧。窦长安早在若干年前,得德圣襄助乍死离宫,化名安玉嫦嫁人生子,过得平静又衣食无忧的日子。”

  老尼牙齿都掉光了,说话漏风,“是!许多年前,长安与我写过两封信,说她与长庚相见了。长庚替窦家赎罪,我亦替自己赎罪了,请问上仙,我下半生几十年,诚心向佛,可能真赎其罪。”

  “你这一生,并无大过,早就赎了,来生定能得到善果。”

  “谢上仙!谢上仙!”

  老尼虚空一望,却见不远方着一个隐隐绰绰的魂魄,见他穿着龙袍,“佛门清静地,一个亡魂竟也能入。原是……当今皇帝的亡魂,不知皇上……”

  洛俪见她缠住皇帝说话,一闪身离去,到了外头,拿出灵符贴在身上,若他再跟来,必会被灵符所伤,而她便能顺遂回到幽篁林。

  皇帝的亡魂怒道:“德圣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算计朕的女人,让朕的女人嫁其他男人,给朕戴绿帽子……”

  老尼听他的怒骂声,知他恼了,只是他已经死了,她又何惧之有,“你有那么多女人,放长安一个又有何妨,你自来是厌恶她的,为何不能放过她。”

  “一入宫门,一得嫔妃名分,那就是朕的女人,生是,死也是,可她居然敢胆大嫁人……”

  “皇上着相了。”

  老尼轻叹一声。

  他被洛俪说的事惊住,再想寻她时,已不见她的身影,她去哪儿了。

  是了,她是故意的,目的就是为了撇下他。

  她再次从他的身边溜走。

  她不让跟着,他偏要跟着,寸步不离。

  “德圣,朕饶不了她!”

  老尼心下微惊,敲着木鱼,嘴里诵起经文,皇帝的灵魂突受佛经之力袭击,连连后退,一步,两步,直至退出十丈开外,方觉好受。

  他与她到底是错过了。

  他以为她欠了自己的情,可原来,她从来没有爱过他。

  六宫之中,多少女人是真心喜欢他的?

  他心下悲凉,原来他有过机会,只是错过了。

  皇帝再也寻不到她的身影,可他不想忘记。

  *

  近二十年,安忆城与楚素素一直谨遵沐子轩的叮嘱,行善施药,他们夫妇未育儿女,收了素练与剑风的两个孪生子为弟子,传授医术。

  雍康十年上元佳节,安忆城夜里听到异响,起床查看,发现月下站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回眸之时,待安忆城瞧清面容,大惊一声:“师弟!”

  沐无垢应该是三十多岁的人,不该还这般年轻。

  沐无垢道:“师兄,收拾一下你与师姐的要紧物什,安排好后事。明晚此时,我来这里接你们去世外。这是一百万两银票,父亲要你留给剑雄、剑刚,让他们继续施药于民,造福百姓。”

  “是。”

  雍康十年正月十六,安忆城与楚素素、剑雄、剑刚兄弟俩交代完后事,于当天夜里失踪。

  自天隆十九年始,天下百姓皆知:“皇城白云庵附近的药庐有怪医施药诊病,能治各种疑难杂症、奇病怪病。”从那时起,就有各地百姓、富商、大户人家不远千里来此求医。

  怪医之怪:治不治病看心情,讲缘分。有缘之人,分文不取;无缘之人,千金就诊。后来,世人发现,但凡讨了诊资的,皆是有钱人,而所有的贫苦百姓几乎不曾过银钱。

  安忆城夫妇奉师令施药,后有剑雄兄弟继续造福百姓。

  若干年后,剑雄的子孙多了,有的离开翠竹林,有的远去他乡,还有的成为宫中御医,到了天隆帝之孙贞观帝年间,名动一时的白云庵药庐销声匿迹。

  相传,因为剑家几个子孙为了争夺医谱秘籍,失手打番火烛,引来火患;又有人说,是一个失宠的家族弟子对父祖偏心愤然,故意放火烧了药庐与竹篁居。

  自此,翠竹林药庐消失世人视野。

  沐无垢在天隆、雍康年间,数次奉母命前往江南洛家,暗中给洛廉、洛康兄弟俩赠延寿驻颜丸,然药丸延续寿命,最多只能吃十次,十次之后将再无药效。洛廉活了一百二十余岁,洛康活了一百一十多岁,成为当时名动一时的百岁翁,每次收到延寿驻颜丸,就会留下“幽篁仙林”四字。后,或沐无垢,或安忆城夫妇数次入世,得遇有缘人会赠灵药,幽篁仙林的传说亦在民间流传开来。

  在世人追寻芙蓉岛无果之后,有人开始寻觅传说中的幽篁仙林,只是如同世外般的存在,只闻其名,无人寻到其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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