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昏昏,暗香流淌。

  美人倾身而上,微凉柔软的唇覆来时,两人身躯愈发贴紧。

  像是拥着温暖的春水,她与他严丝合缝,仿若天生如此。

  窗外明月似赧,合羞躲入云中。

  两人呼吸渐沉,在室中越发清晰。

  温度不断攀升,似要灼烧一切,谢蘅芜两腮飞红,眸中也泛起潋滟水光。

  她的动作其实也生涩,只是表现得太过信心十足,颇是唬人。

  萧言舟被带着走了片刻后,却看穿了她的把戏。

  他学东西很快,这方面亦是。

  很快,他又将主动权夺回。

  不似第一回的毫无章法与野蛮,他像是精心布置陷阱等待猎物自投罗网的捕食者,颇有耐心地引导她踏入其中。

  一阵天旋地转,谢蘅芜回神时,自己已坐在了萧言舟腿上。

  后者扣住她的后脑勺,将她往自己方向压来。

  谢蘅芜披散在身后的青丝随之往前倾泻,轻拂过萧言舟的面颊,与他的发缠乱,难分彼此。

  她的香编织成一张看不见摸不清的网,将他完全笼住。

  两人气息交织在一起,谢蘅芜唇齿间溢出细细呢喃,尽数被萧言舟揉碎了吞没。

  她的手软绵绵搭在他肩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推拒着,欲拒还迎般,勾得萧言舟心头火不断窜高。

  锢着她腰间的手臂一动,早已松垮的丝帛轻飘飘落下。

  肩头衣料滑落,堆叠在臂弯,一大片雪色在身前青丝衬托下,更是白得几乎刺眼。

  柔白的颜色与细腻触感无不刺激着萧言舟,他掌心上移,搭在了她脊背上那根脆弱系带。

  只要轻轻一勾,最后的遮掩也会彻底滑落。

  谢蘅芜面上愈发滚烫,绯红的颜色从脸颊向下蔓延,一径染上锁骨。

  看起来非常的……可口。

  萧言舟放开她,观她唇瓣被润泽得微微发肿,眸色渐深。

  谢蘅芜以为他终于愿意放过她了。

  然他却再度埋首于她颈间。

  灼热的气息烫得她轻轻颤栗,谢蘅芜迷蒙间,颈侧一痛。

  萧言舟又咬了她!

  --

  次日,谢蘅芜是被热醒的。

  她像是紧紧抱着一个火炉,想要逃离时,却发现自己被火炉粘住了。

  谢蘅芜费力睁开眼,发现原来自己才是被抱的那一个。

  她低目,看到搭在腰间的手臂。

  萧言舟将她紧紧锢在怀里,她试着挣开,却完全无用。

  正当谢蘅芜在腹诽为何有人睡熟了还这么大力气时,萧言舟醒了。

  他低下头,在她后颈轻蹭,像是在自己的所有物上留下标记的兽类。

  谢蘅芜僵直了身子,莫名感觉到疼痛。

  他昨天实在是咬了她好几下!

  “醒了?”萧言舟的声音听起来不像是初醒,倒是等她许久了。

  谢蘅芜讷讷地点一点头。

  身后床榻微动,萧言舟松开她,坐了起来。

  谢蘅芜回肩望去,便见他神色疏懒,身前衣襟松散,露出几抹线条。

  锦被随她动作滑下些许,萧言舟略一低眸,便看见了玲珑曲线。

  他有些不自然地别开眼,淡声道,

  “今日回宫。”

  --

  再回拾翠宫,谢蘅芜只觉恍若隔世。

  虽然宫内与往常看起来无异,但谢蘅芜还是感觉到了微妙的异样。

  尽管不知道萧言舟消失的那几日做了什么,但谢蘅芜猜着,不定便是与崔太后有关。

  或是……那位秦王。

  午后,梨落进来禀话,说寿安宫派了人来,请谢蘅芜过去陪同太后听戏。

  太后懿旨,纵使谢蘅芜不愿,她也不能不从。

  骤然离宫五日,一回来便召见她,多少有兴师问罪的意思。

  谢蘅芜心下忐忑,登上了前往寿安宫的轿辇。

  另一边的紫宸宫内,赵全正绘声绘色与萧言舟禀报他不在的几日,谢蘅芜的日常活动情况。

  说及将萧言舟事先留下的信给谢蘅芜时,赵全笑眯眯,很是添油加醋了一番。

  萧言舟面色无波,却是不自觉摸了摸鼻尖。

  看来那些书里所说,也不全然都是假话。

  “……陛下,美人很是挂念您呢。”末了,赵全如是说道。

  难道有能合萧言舟心意的女子出现,赵全无论如何都要为她多说些好话。

  更别说这位女子还让暴君渐渐转性儿了。

  比如宫里竟一连三日没死过近侍了。

  “是吗?”萧言舟顿了顿,意味不明地问道。

  “奴怎敢欺骗陛下,是美人身边的宫女告诉奴,美人时不时就会提及陛下呢!”

  赵全说完,却见萧言舟眯了眯眼。

  “你监视她?”

  “不敢不敢。”赵全后颈一凉,“奴就是顺口问起,顺口而已。”

  萧言舟冷哼一声,没有要继续追究的意思。

  赵全轻舒一气,小心翼翼问道:“陛下,那奴……先出去了?”

  “嗯。”萧言舟撩起眼皮,看赵全退出几步,又唤他,“等等,你先前给孤的书……可还有新的?”

  赵全连连道:“奴这就去给陛下寻来!”

  --

  谢蘅芜到寿安宫时,里头的宫女称太后还在午睡,让她稍等片刻。

  谢蘅芜心知肚明,这是崔太后在给她下马威,便十分顺从应过,去了偏殿等候。

  她如此站等了半个时辰,没有半点礼数上的错处。前来接引她的宫女这才从小丫头变成了中年女史,面上挂着伪善的笑容。

  “让美人久等了,太后娘娘已起身,美人可过去了。”

  谢蘅芜柔声谢过,跟上了女史的步伐。

  虽站了许久,可谢蘅芜步态却没半点问题,连一丝踉跄都不见。

  女史偷偷瞧着,心底高看了她几分。

  她以为这样的美人,又得帝王恩宠,定会恃宠而骄,闹出不小的事儿来。

  没成想却是个沉得住气的。

  女史心中如是想,面上恭恭敬敬地将人引入了侧殿。

  崔太后从前就爱看戏,寿安宫的侧殿里特地搭上了戏台子。只几年不曾修缮,这戏台子看起来也破败了些。

  谢蘅芜远远便瞧见崔太后端坐在台下正中的位子,华服珠翠,显然不是刚起身就能穿戴好的。

  她看破不说破,上前行过礼。

  “请太后娘娘安,妾身来早了,打扰娘娘休息,还请娘娘恕罪。”

  美人柔声细语,崔太后侧眸,笑意和蔼。

  “你这说的什么话,倒是哀家起晚了些,让你久等了。”她抬手虚扶,谢蘅芜从善如流起身谢恩,在崔太后身旁落座。

  崔太后的目光在其发上一顿,没发现那支先前赏下的金簪后,她若无其事收回视线。

  “哀家年纪大了,便喜欢热闹些。可惜这宫里冷冷清清的,哀家只能找你说话。”崔太后感慨般,“你不会嫌哀家事多吧?”

  谢蘅芜作出惶恐神色,眼睛如受惊的小鹿般眨了眨:“太后娘娘折煞妾身了,妾身能为娘娘作陪,实是天大的福气。”

  崔太后笑了笑:“好了,你的心意哀家自然明白。看戏吧。”

  锣鼓声响起,戏子们咿咿呀呀唱着登场。

  谢蘅芜在下头瞧着,不时应和崔太后一两声,这出戏看得甚是心不在焉。

  按说为了某些忌讳,到宫里演出的戏曲都会拣些喜庆的。

  可偏偏今日这出,谢蘅芜越看越不对劲。

  这一折讲的是一国落魄皇子引诱敌国公主,等其爱上自己后唆使其窃取军令,后来皇子一举攻破公主都城,登临帝位,将公主杀之。

  谢蘅芜眯了眯眼。

  崔太后一把年纪……还喜欢看这些?

  彼时戏台上那俩戏子正戚戚哀哀演着最后死别的戏码,崔太后忽然侧眸,似笑非笑:“你觉得这出戏如何?”

  谢蘅芜默然半晌,道:“……回禀太后娘娘,妾身以为这戏……一波三折,甚是有趣。”

  崔太后微微一笑,意有所指:“好孩子,你可以与哀家说真话。”

  谢蘅芜踟蹰着,不免怯怯。崔太后颔首,递给一旁嬷嬷眼色。嬷嬷心领神会,带着众人退下,并那两位戏子。

  自窗外照入些许日光,却依旧无法将这侧殿全部照亮。

  崔太后半边身子在阴影下,温和笑意被这片阴影衬得有些诡异。

  “你是否在想……自己也是戏中人呢?”

  谢蘅芜心中一凛,没想到崔太后说话如此直白。

  她面上慌乱,连连摇头:“太后娘娘在说什么,妾身听不懂。”

  崔太后了然一笑:“你不是蠢笨之人,怎会不明白哀家的意思?”

  “皇帝带你离宫不曾知会哀家,皇帝当然可以这样做,你却不行!”

  崔太后的语气逐渐凌厉,谢蘅芜身子一软,噗通跪下,哀哀道:“太后娘娘恕罪,妾身并非有意……”

  谢蘅芜低着头,自然不曾发现崔太后垂下的眼眸中划过轻蔑。

  果然是个空有其表的蠢货。

  “……不过,这也不能完全怪你。”崔太后话头一转,语气又缓和下来。谢蘅芜闻言抬头,美目盈泪,甚是动人。

  崔太后看着她的眼睛一笑:“你毕竟非我北姜之人,又初入宫,有些规矩不懂,哀家也明白。但是……你可否想过此事传扬出去,外人会如何说你?”

  “那些言官的笔可不是好对付的,他们会说你是妖妃,是祸水,鼓动皇帝荒唐行事,挑拨皇室关系。你和亲的身份会被他们大做文章,到时若起战火,你,便是第一个祭品。”

  崔太后唇边噙笑,眼底却冰冷。她故意放大了坏处,一字一句化为利刃,要击溃眼前人的心防。

  果然,在她最后一字落地时,谢蘅芜一眨眼,流下两行泪来。

  泪水涟涟坠地,谢蘅芜带着哭腔,蹙眉哀求:

  “求太后娘娘救救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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