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北海!叛徒!叛徒!”就如同广成子所预料的那般,当他说出了师北海的名字以后,封印当中的毕方顿时便是发起狂来,剧烈无比的冲击那封印,四溅的火花当中,那封印所化的锁链,都似乎是要崩裂一般——哪怕体内空荡荡的没有半点法力,但只是凭借血肉之躯冲击封印的气势,就已经是令封印之外的广成子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上古妖神们的威势,可谓是尽展无疑。

  如此数个时辰之后,封印当中的动静,才是逐渐的平复下来,就好像是封印当中的毕方,已经声嘶力竭一般,又十余个呼吸之后,封印当中,才是有压抑到了极致的声音一字一句的响起。

  “广成子是吗?我们做一笔交易吧。”

  “你替我往北海一行,看看那叛徒如今的状况到底如何,试一试他的道行如何。”

  “你不是想要见识那天地之火的本源吗?我告诉你,大劫之后,我便是收拢了太一陛下和祝融身上散落的火之本源,就藏于我的道场之内——只要你给我带回了那叛徒的消息,我便允你入得我道场一观,若是你能够将那叛徒的底细打探清楚的话,我甚至是可以向你开放我道场的门户,从此我道场当中一切的珍宝,皆随你取用,只要是你认可的人,都能够通过那门户去往我之道场。”

  “火乃杀伐之根,万灵之本,若能参透其间的奥妙,生灭轮转,便只在一念之间。”对那师北海,毕方显然是厌恶到了极点,以至于连其名姓,都不愿意提起,只是以叛徒诚之,”

  “只是取得北海那位的讯息,便能够令妖神洞开道场门户?”广成子显先是一愣,紧接着便是大喜,“我还当是什么难事呢,不想竟只是如此而已!”

  “那你以为,会是什么?”宣泄了自己情绪之后,毕方已然是又恢复了先前那优雅而温和的姿态,“难道,还要请你出手对付那叛徒吗?”

  “第一,就算不屑,但那叛徒依旧是毋庸置疑,以你而今的境界,想要对付那叛徒,只怕是再修行一个纪元,也没有丝毫的可能。”

  “再者,以那叛徒所早下的罪孽,若是不去亲手将之诛杀的话,又如何能消得了我心头之恨?”

  “我辈之仇恨,又岂能假手于人?”毕方说到这里,就突然变得意兴阑珊起来。

  “罢了,我的条件就是这个——我许你们千年之期,千年之内,你若是能够带回我要的东西,我便向你开放莪山的门户。”毕方的声音越来越小,广成子的面前那一团跳动的火光,也是越发的黯淡,最后彻底的熄灭,连同那封印一起消失,不留痕迹。

  “怎么样,我就说了,这些桀骜不驯妖神们,不好打交道吧?”昊天帝的身形,这才是缓缓的浮现出来,信手在虚空当中拘除了一捧火花,这正是方才毕方暴怒的时候,隔着封印也受到了他影响的天地元气所话。

  只是看着这一缕火焰,广成子便是察觉到了自己的七情六欲,都是为之变得燥热起来一般,一直到昊天帝以不经意的姿态将那火光掐灭,广成子的思绪,才是变得平静起来。

  “虽然是难以打交道,但也并非是不可打交道。”广成子忌惮的看了一眼昊天帝,脸上这才是露出了一抹笑意来,而这其中的关窍,只在于能不能找到合适的方式。”

  “好叫陛下知晓——”广成子顿了顿,脸上的神色忽的又化作傲然,“我已经和这位毕方妖神达成了协定——只要陛下能够在他们和北海那位的争端之间,站在他们这一边,那他们便可以有限度的展现对陛下的支持,对天庭的支持,别的不说,但想要他们不给天庭添麻烦,却是必然办得到的。”

  “北海那位?”昊天帝的神色这才是一动,如同恍然大悟一般,“我怎么就没想到,可以在北海的那位身上作文章——有着一个共同的敌人,那就算是不能成为朋友,但也不会成为敌人!”

  “广成道友,你可是帮了我的大忙了!”昊天脸上的笑意尤未散去……

  ……

  “广成道友稍慢。”正当广成子要离开那封印之地的时候,突然有声音响起来,广成子回身,正好便看到昊天帝捧着一轮银镜而来。

  “大喜之下,险些忘了一件事——那些妖神们的封印,至关重要,未免那妖神在道友身上留下什么手段,还请广成道友来着昊天镜前照上一照。”

  “这昊天镜,乃是我以此世之天庭权柄映照而出,与来自于古天庭的妖神们,最为水火不容,在这昊天镜的镜光照耀之下,那些妖神们绝无遁形的余地。”

  “此举,也非是针对广成道友你,而是天地之间所有的大神通者们与朕所订立的约定——无论是谁,在和那些妖神们见过面后,都要来着昊天镜前照上一照,以免那些妖神们走托,便是我和那些妖神们见过面后,也不例外。”

  似乎是担心广成子有所误会一般,昊天帝 展开了镜光之后,立刻又是向广成子解释了一句,而在其言语的时候,那昊天镜的镜光便已经是以不可阻挡的势头将广成子给笼罩了起来。

  也就是在这瞬息之间,广成子的瞳孔当中,陡然之间便是浮现出一串符文化作火焰燃烧了起来,顷刻之间便是将广成子包裹在了那火焰当中,而在火焰当中,广成子的身上,陡然之间便是有无数的赤色羽毛复现了出来,要逼迫着广成子体内的血脉,朝着那羽毛所代表的源头而转变。

  此时,那源自于昊天镜的镜光,也是陡然之间增强,水火不容的与那火光相互抵消,一直到那羽毛以及那火光,在那镜光的照耀之下,彻底湮灭之后,那镜光才是缓缓的散去,于是这个时候,广成子才是冷汗沉沉的回过了神来。

  他看得分明,此前自己瞳孔当中所浮现出来的那一串符文,正是他在那封印之外和毕方交谈的时候所看到的,构成了那封印的符文的一部分。

  “好一个毕方妖神!”广成子抹了一把背后的冷汗,他完全没想到,纵然是提起了一万个小心,自已也依旧是着了那毕方妖神的道儿,险些是成为了毕方妖神的载体,带着那毕方妖神脱出封印。

  他不由得又想起了之前自己用言语刺激毕方妖神的时候,毕方妖神所发起的,竭尽全力的对封印的冲撞——“也就是说,那个时候这位毕方妖神,看起来是情绪失控,无法自已,但实际上,却只是想要引开我的注意力,而后对我下手?”

  “亏我还以为这些妖神们被封印得太久,连脑子都不灵光了,却不想,这只是我妄自尊大而已!”

  “毕竟是几乎源自于开天辟地之处的妖神,纵横天地的岁月不知几几,各种令人意想不到的玄功秘书,更是层出不穷,不要说广成道友你了,我最开始见那白泽的时候,一个不慎,几乎是被那白泽隔着封印给练成一具化身。”看着脸上尤自带着后怕之色的广成子,昊天帝也是摇着头,说起了自己此前和白泽沟通时候的场景,以此来缓解广成子的尴尬处境……

  “如此一来,他们总该是放下对我的戒备和怀疑了吧。”当广成子和昊天帝的气机彻底的消失在这封印之地当中以后,这封印之地当中,才是突然有一双眼睛睁开来,不是毕方妖神,还能是谁?

  “还有云道君你,到底在谋划些什么东西?而今圣人当世,横绝万古,我们当真是有卷土重来的机会吗?”封印当中,毕方端坐着,片刻后,他又伸出双手,一缕元气若隐若现,元气当中,有一个淡淡的,令他熟悉到了极点的印记——那正是属于云中君的印记。

  这是此前毕方隔着封印引动元气变幻的时候,以独属于他们这些‘妖神’的秘法,从广成子的身上掠取而来的东西——如毕方一般被封印的妖神们,哪一个不是经历了无穷事实的存在,哪一个的心机,不是幽如深渊不可见底?若非是察觉到了这印记,若非是为了能够‘顺理成章’的将自己的道场的门户给打开,毕方又怎么可能会在广成子的面前刻意表现出那失态的模样?

  “还有这广成子,难道就是你所选定的棋子吗?”毕方低头深思着,良久之后,毕方才是鼓动了元气,通知了其他的妖神们自己和广成子的交易——当然,对于这其中所出现的云中君的痕迹,毕方当然是只字不曾提起。

  在这之后,毕方才是珍而重之的将那若隐若现的印记藏了起来,就好像是捧起了唯一的希望一般。

  ……

  当广成子带着玉虚宫的道人出现在了北海窥伺师北海踪迹的时候,玄都道人的身形,也同样是出现在了黄河之畔——这一处在天地之间本来寂寂无名的荒原,而今被称之为永续之野,是人族当之无愧的组地,也正是当初女娲圣人早就人族的地点,同时,也是这洪荒天地之间,人族最大的一个部落的所在。

  人族当中,几乎是所有的登临了不朽之境的修行者,都会来到这永续之野朝圣,然后在这永续之野当中安顿下来,不客气的说,若是有哪位大神通者突然发疯,将永续之野给屠戮一空的话,那这洪荒天地当中,人族的力量必然会至于万不存一的地步。

  “见过诸位前辈。”尽管是作为圣人弟子,身份尊崇无比,但这永续之野当中的修行者们,不乏有女娲圣人所早就的第一拨人族的存在,而这些人的身份,比之于玄都道人,可谓是只高不低,是以在来到了永续之野以后,玄都道人也依旧是持晚辈之礼,一一的与人族的那些老祖们见过。

  “道友至此,可是圣人有什么谕示?”一位名为亭桑的垂垂老者问道。

  “非是圣人老师有所谕示,而是我在那太清宫中因为人族前路之事苦思冥想多时,最后还是觉得,众位前辈们的看法,更加的适合此时的人族。”

  “我和广成师弟的愿景,看似伟大,但实则太过超前,与而今的天地大势相悖,若是强行为之,只怕等不到发展起来,我人族就已经是成为洪荒天地的公敌……”玄都道人一副认错的样子。

  “你总算是明白我等的苦心了。”看着一脸悔过模样的玄都道人,人族的那些老修行者们,一个个的脸上都是露出了欣慰的神色,“而今我人族孱弱,不管有什么谋划,都当以稳固根基为上,徐徐图之,又岂可急功近利,贸贸然的将族运给压上去?”

  “是啊,我们人族,毕竟不想玄都你这般有着圣人作为依仗,若是急功近利,触动了那些大神通者们的利益,那他们固然是不敢对你如何,但他们却未必是不敢对我们人族如何,尤其是那位天帝——以天庭所执掌的法度权柄,只需要他们稍稍的调整雨水的走向,便足以是令我们人族万劫不复。”

  “桑亭前辈教训的是。”玄都道人只是点着头,“我此来,除了向各位前辈们认错之外,还有另外一个想法想要和诸位前辈们商议。”

  “常言道,龙无首不行,凤无翼难飞,我们人族如今,看似遍布洪荒大地的每一个角落,但实际上,能够作为纽带的,却只得我们这些聚于祖地的修行者而言,除开我们之外,余下的那些族人,不同的部落与部落之间,堪称是一盘散沙,彼此之间非但没有任何的交集,反而是彼此敌对,此举,对于我们人族底蕴的内耗,实在是过于的严重。”

  “是以我想着,我们人族是否能够效法天地各族,如天地各族一般,以一部为宗,统帅其他所有的部落,协调其他部落之间的纷争,以此令我人族聚之为一?”

  “此法虽妙,却不妥。”玄都道人的言语之后,那些老道人都是深思起来,片刻,桑亭道人的旁边才是又有一人起身。

  “人皆有私,大利在前的时候,就算是我辈之人也难以自持,如今你想要奉一部为尊,令万部尊崇,这又怎么可能?其他部族的首领,巫师,哪一个不是大权在握,而今陡然之间,要他们屈于人下,他们又怎么可能甘心?”

  “此事涉及人族之大局,又岂能由得他们私心作祟?”玄都道人的神色陡然之间就冷了下来,“是在不行的话,斧钺征伐之举,难道我们就不能为之了?”

  按照广成子说得来的说法,要承载那天地之火,将之化作人道之火,就必须要以整个人族的人心所向之人作为承载——而以这洪荒天地之间,人族的体量来说,要出现这样的一个人心所向之人,惟一的可能,便是人族当中有一个部落的光辉,笼盖了整个洪荒大地,得到了所有人族的认可,然后这部落的首领,自然便随之被所有的人族所认可,这是找出那人心所向之人的最具可行性的办法。

  “征伐?玄都你疯了?部落与部落之间的厮杀,也就罢了,若是想要在人族当中选出一个统帅整个人族的人,那必然是要将天地之间所有的族人,都卷入厮杀当中,你可曾想过,这厮杀之间,会有多少无辜的族人陨落?”

  “诸位前辈且听我细说。”玄都道人在众人面前端坐下来。

  “在我看来,我们人族相较于其他种族而言,最大的优势,不在于天生的灵性,而在于我们的数量,在于我们增长的速度——娲圣陛下造就我人族的时候,人族数量几何?三位老师游历人族的时候,人族数量几何?而今,人族的数量又几何?”

  “照这样下去的话,接下来的局面,是可以预见的——那就是我们人族的各个部落与天地之间其他的种族,因为生息繁衍所需的资源和地域而发生冲突,要解决这种冲突,惟一的方式,便是厮杀与战争。”说到这里,玄都道人声音一顿,极具压迫力的目光,在场中每一位修行者的脸上扫过。

  “厮杀和战争,免不了有人要陨落——诸位前辈不妨细想,是我们人族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和天地万族开启厮杀来得好,还是我们先用彼此的血肉,砥砺了兵刃的锋芒之后,在与万族刀兵相见来得好?”说到这里,玄都道人的声音当中,也不由得带上了一抹急切之意。

  “各位前辈,厮杀,战争,必然会到来,我们人族,也必然会有一天要面临这个抉择——既然如此,那我们为什么要将这个难题扔给后人呢?”

  “玄都,你且在此少待,容我等思虑一番。”那些人族的老道人们,都是露出了意动的神色,显然玄都道人最后的那一席话,对他们的杀伤力,不是一般的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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