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县令卑躬屈膝地跑来了李家赔罪,满面红光,阿谀之情溢于言表:“不知王爷下驾,卑职有失远迎。”

  “场面话就不要说了。”俞禄淡淡挥手制止:“那个王户工与夏甲长,能对孤儿寡母如此欺凌,可想而知,其他民户必也饱受搜刮,沆瀣一气,一丘之貉,日后,这两人不要录用了,本王若是把冤案上呈刑部,何知县纵使不是主谋,也有失察之责。”

  “是是是!王爷说的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卑职被这群狡猾的胥吏给蒙蔽了,他日必不再犯,还请王爷开恩。”何知县作揖不迭,一味讨好:“卑职这儿有小小薄礼,还有县内三名万花楼的清倌人,王爷此去山高路远,聊以消遣,不成敬意!”

  王户工、夏甲长只能扭成苦瓜脸,跪着,捏着鼻子认了,报复,他们真不敢,这种差距,犹如大象之于蝼蚁。

  李纨看得暗爽不已!虽然她是个活菩萨,但并不愚蠢,俞禄的风范和记挂,也让她心中泛起了点点涟漪。

  俞禄的目光在三个清倌人身上徘徊了几眼,唉,真是腐朽奢侈啊,但是不缺女人,甚至女人过剩的他,只能忍痛割爱了。

  李纨看见他这种目光,忽然有点不舒服。

  “送礼就不必了,切记下次不可再犯。”俞禄道。

  何善光等人唯唯诺诺地退了出去,那两人他真的不敢再用了,即便是亲戚,当朝谁不知道平西王的能量大,他不说话还好,相安无事,但是他如果在奏折中,稍稍提那么几句,何善光的前途、钱途,全部完蛋,甚至有抄家问罪之危。

  所有人走光,屋里就只剩下两个人,一男一女。

  李纨重新泡了上好的茶,端过来,一双眸子渐渐变得温和,忽然涌出泪水,主动抱住了他。

  “跟我走,好吗?”俞禄的脸色也温和了下来:“看吧,你在这里,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而且还是一块鲜肉,别人不眼馋才怪……”

  “那儿子怎么办?进了你家,深宅大院的,想来也心惊,再者,你就不怕别人说我们?”李纨伏在他肩头,无奈地苦笑:“谁知道,到了那时,你是护着我,还是护着其他妃子。”

  “这点你不必担心,我家里就算有争风吃醋,也绝不会有妒忌出人命,不然她们几个还能好好活着?兰小子的话,我吩咐一声,把学籍转到江南贡院,府试、院试、乡试,都在应天府好了,刚好,秦钟也在那里,也有个作伴的人。还忘了告诉你,你们李家的后生小子李绔,我题本放了外任,也在金陵,你娘家不景气了,好歹还有堂的兄弟姐妹。”俞禄心里默叹一声,不容易啊,多个老婆,就要多点责任和负担,还好现在的他承担得起。

  “至于流言蜚语,我若不倒,谁攻得倒?自古高官厚禄者,谁没些风流艳史?近的张江陵,出行八抬,侍寝无数,远的朱熹,不是连儿媳妇也不放过?你也是饱读诗书的千金小姐,比比看,我是不是很低调?很简朴?很收敛?咱没强抢民女吧?没强买强卖吧?”

  李纨被他逗笑了,确实,如果拿出来比的话,俞禄真的很低调了,没有最坏,只有更坏,她以前就怕受不了别人对妇德的攻击,这时放下了心:“好,我跟你走。”

  俞禄难得一见她的娇羞模样,感受到她抱得越来越紧,不禁食指大动:“现在可以么?”

  李纨脸颊升起了彩云,咬着嘴唇不说话,俞禄就抱起她进了里间,一阵翻云覆雨……

  ……

  汪恒调任都察院左都御史之后,官衔已经到了人生最高,但他对此碌碌无为的工作并不满意,因此好几次上书嬴正,再请外任,而后放了云贵总督,与四川提督一起平叛三省土司叛乱,治理西南,卓有成效。

  他的官声并不亚于俞禄,甚至犹有过之,皆在于他的清廉。不过天地阴阳,物有正反,修身、治国、平天下,他都取得了一定成绩,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然而在齐家之事上,成为终身遗憾。

  因为孝敬母亲,而这个母亲对媳妇非常苛刻,致使儿媳妇两度流产,最终自尽,此事掀起轩然大波,汪恒几次为母亲请求诰命,嬴正都不答应,这也成了政敌攻击汪恒的一个有力借口。

  是非功过,任由后人评说。

  总而言之,汪恒是个孝子,而且是愚孝,老母亲含辛茹苦,他对母亲无话不从,汪恒的一生遗憾,也就是后继无人,至于情场之事,他恐怕从未考虑过的,妻妾,在正统儒家眼里,向来卑贱。

  无论如何,汪恒的人生走到了尽头,进身大学士已经不可能,哪怕他是进士,因为没有哪个政治集团忍受得了他的苛刻。

  从大理府归来,汪恒已白发苍苍,他上书一封辞官,也不进京述职,嬴正赏银千两,他也拒不接受,取水道,从四川进湖广,遇到了同样辞官的何懋卿。

  闻知俞禄在督察江西粮道,二人还想再见一面,便联袂进了扬州,这任扬州知府是匡六合,几人会同了,一起来到钦差行辕。

  但见进进出出送礼、问候的官员,车水马龙,不止两江的官员,还有闽浙的,还有很多俞禄麾下的武官,车如游水、马如游龙。

  “见此等腐朽盛况,若是老夫年轻力盛之时,必然参你个不死不休。”汪恒在席间哈哈大笑:“可惜,如今心有余而力不足,汪某最感激你俞介之的,在于东南抗倭,我生于琼州,家父死于倭寇侵犯,你也算为我报仇了。”

  “你想参又如何,天下不平之事,多如牛毛,唯有适应之后,才能改变,年少时为官,总是太过懵懂,碰了几鼻子灰,才知道,有些事,你不得不妥协。”俞禄为这些老朋友斟酒:“知道次辅杨清和、杨大人为何一辈子甘为次辅么?因为,成为首辅之后,他也怕步入张大学士形似傀儡的后尘……”

  这是次辅大人的心病,知道者寥寥无几,众人唏嘘一阵,抛开官场,众人又谈及各人的经历见闻,俞禄说了月牙泉的神秘、嘉峪关的巍峨、边疆战士的辛苦,两位亲王在西北的流离。汪恒说四川水道关卡,有人买了几船的歌女过来贩卖,被湖广守备卡住,原来蜀中也贩卖人口成风,字字娓娓道来,从这些人口中说出,却包含多少血泪和无奈。

  何懋卿说了湖广鄱阳,看内堂的女人们还在吃酒、划拳、吟诗,便提议行酒令,一边说道:“你那位侧妃,还是我们做的媒人,怎么不见?”

  他说的是林黛玉,俞禄大摇其头:“想家了,说是带人回林家旧宅看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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