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父汉武帝! 番外:离骚(中)

小说:家父汉武帝! 作者:智者的土狗儿 更新时间:2025-01-01 19:36:13 源网站:平板电子书
  “唉,孤对不住李家太多。”

  太子据眼神复杂,望向李陵离开的背影,

  心中暗道,

  若有机会,孤一定要补偿他。

  只怕是...没有机会。

  闻言,路博德说道:“殿下仁心,李家人不值得同情,昔年在甘泉宫是...”

  太子据伸手打断路博德,

  “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路将军,此事分不清谁对谁错,但是,李将军一家对大汉付出的功劳,那是实实在在的。”

  路博德心中不置可否,

  霍去病时代,武将分为两门,

  霍家和李家,

  本来在卫青时代,冲突还没那么强烈,卫青有协调各方的能力,霍去病缺乏卫青的容人之量,接任大将军后,与李家一门水火不容,

  霍去病的手下路博德,出自霍家,对李家的偏见早已根深蒂固,

  在他看来,立足战场实力至上,没有实力的战士,就是会被淘汰,

  实力如何体现?

  很简单。

  战功。

  李家在抗匈战场上颗粒无收,若有真本事,怎会一点功劳都立不下?

  太子据所言,李家对大汉付出的功劳,

  路博德看不到。

  路博德的反应,尽收太子据眼底,太子据性情敏感,身旁人的些许情绪波动,太子据都能感受到,

  偏见是一座大山,也只有极少数人才能俯瞰这座大山,

  显然,路博德不具备这种能力。

  他只知道,霍将军在世时,哪怕是杀了李敢,都没让他解恨,仍然醉酒后痛骂,

  霍将军把卫青视作生父,李敢竟能殴打卫青,霍去病如何都咽不下这口气。

  “殿下。”

  “你说。”

  “末将想了想,有一招,不需您亲自向陛下谏言,就可息战。”

  刘据诧异的看了路博德一眼,

  还能有如此好事?

  身为国储,太子据比任何人都清楚,父皇是多么固执的人。

  被父皇允许做的事,其实是父皇早就有心去做的,他不许做的事,天下间任何人都做不成。

  “不可使歪招害人。”

  “殿下...末将断不敢。”

  路博德恭敬道。

  太子殿下什么都好,有帝王之资,也有兼济天下的心,唯独是做事太正派,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

  普通人做事太正派是优点,可对于皇储而言,绝对是致命的弱点。

  “你说说。”

  太子据稍显紧张,他如何不明白,自己的每一次谏言,都是与父皇的疏远,

  当父子越来越远时,会发生什么事?

  可他没办法。

  他只能为了天下生灵去开口!

  “末将看此次匈奴和汉心不诚,此事多半要坏。”

  “是啊,”刘据眉眼中闪过隐忧,“每次匈奴主和,不是同大汉吃了败仗,就是其有了内乱,听闻,且鞮侯单于兵强马壮,外无汉袭,内无骚动,独有缑王对其有些威胁。

  与汉此番说和,恐怕暗藏祸心啊。”

  说着,刘据的头忽然剧痛起来,路博德连忙扶住殿下,

  刘据思劳成疾,每当压力大时,就有头疾,路博德满眼心疼唤道,

  “殿下,末将扶您坐下吧。”

  此时的大汉风雨漂泊,看似庞大,实则谁都知道,只需要一点点风,就会把大汉吹倒,

  太子据做不了太多,他只是个裱糊匠。

  头疾稍解,刘据半边脸都发麻,抓住路博德,

  口齿不清问道,

  “就要开战了!

  你有何办法,快告诉孤!”

  路博德深吸口气,

  “陛下要开战,谁也拦不住,可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谁带兵,谁说的算!”

  .........

  月余

  副中郎将张胜偷望向苏将军,

  苏武跪坐在案几前,借着烛火,正读着《论语•子罕篇》,有一句“忠臣必于君”,烛光打在苏武脸上,张胜清楚看到,苏将军眼角褶皱处,尽是灰尘,

  张胜心中煎熬,他不知该不该与苏将军说,

  整个朝堂,因胡事分为两派,

  和。

  战。

  与匈奴的和战,贯穿武帝一朝始终。

  主战的人,不理解主和的人。

  主和的人,不懂主战的人。

  和战,如水油之分。

  察觉到张胜的视线,苏武微笑抬起头,笑得满脸疲态,

  “看我做什么?”

  “苏将军....”

  张胜只是唤了一声,就不说话了,苏武看穿了张胜所担忧的,

  “你是不知该和该战?”

  “是。”

  沉默许久,苏武开口道,

  “我也不知。”

  “将军?”

  “唉,我只知大汉再经不起一场大战了,不管是胜也好,败也罢,都经不住了。”

  张胜痛心疾首,

  多么可悲的一句话!

  打仗打的,国都要亡了!

  短短十几年,从卫霍横扫胡人,再到今天这般境地,多让人唏嘘!

  苏将军不是主和的人,也不是主战的人,局限于和战太过狭隘,苏武是真心为大汉考虑的忠臣。

  张胜决定,要与将军摊牌!

  “将....”

  正欲开口时,从帐外冲进十数胡人,

  “你们要干什么?!是要开战吗?!”

  张胜拔出剑,护在苏武身前,

  本来还算宽敞的行帐,瞬间无比拥挤,张胜连立足的地方都没了,苏武冷冷盯着胡人,卫律走进,

  “少卿,请移步。”

  “去哪?”

  苏武语气冰冷。

  “明日单于秋猎,点名要带上你,怕你偷跑,今夜就住在单于的行帐边上吧,

  明天一早,就跟着我们出发。”

  “将军,不能去!”

  张胜急的脱口而出。

  卫律随意扫了张胜一眼,张胜立刻哑然,头上瞬间被浇了一盆冷水,有种被看穿的感觉,

  似乎这一切,都逃不过卫律的法眼!

  再看向苏武,

  苏武冰冷的眼神,让卫律很受伤,

  二人曾是无话不谈的好友,都有匡扶大汉之志,现在却越走越远。

  “少卿,我一直很敬重你,走吧。”

  “哼!”苏武起身,止住要开口的张胜,“我同你去。”

  卫律眼中闪过一丝解脱,

  “请吧。”

  苏武撞开卫律的手走出,又站定,回头瞪着卫律,

  “我要告诉你,我同你去,并不是说,你让我去我便去,

  我是要告诉且鞮侯单于,他想错了我们汉人!

  我不会逃跑!”

  说罢,甩袖离开。

  ...........

  “逃啊,接着逃啊。”

  且鞮侯单于托着下巴,眼神戏谑。

  缑王、虞常等七十余叛贼,悉数被按在且鞮侯单于面前,

  且鞮侯单于是带着阏氏、子弟离开聚落秋猎去了,只是路线有了变化,在聚落内造反的缑王如何都想不到,且鞮侯单于杀了个回马枪!

  大势已去。

  缑王怒视且鞮侯单于,

  “你都知道?!”

  且鞮侯单于伸出巨大的手,盖住缑王的脸,眼前视线,只剩下了一片黑暗,

  “蠢货。

  卫律...”

  “我在。”

  “汉人的兵法,很厉害,你这招叫什么来着,郑伯...”

  卫律语气中毫无起伏,

  “郑伯克叔段于鄢。”

  “对对对,实在有些拗口,我总是记不住,哈哈哈哈哈!”

  蹲在缑王身边,缑王看不见,感受到身旁好似有一只大虎,正舔着自己的脸,

  “你不是最爱看汉人的书吗?你应该知道吧。”

  缑王当然知道。

  欲要取之,必先予之。

  且鞮侯单于怕的不是缑王,怕的是,缑王不反!

  原来,这一切都是且鞮侯单于的算计。

  缑王迟迟不敢造反,原因有二,

  一是没人。

  二是没支持。

  且鞮侯单于主动亲汉,汉使一到草原上,让缑王看到了希望,造反,变得顺理成章。

  缑王这才明白,

  自己的每一步,都是且鞮侯单于想让自己走的....

  我不是且鞮侯单于的对手,

  缑王觉得好冷,且鞮侯单于用手捂住缑王脖子上被他亲手划开的伤口,伤口如婴儿的嘴,汩汩冒着热血,

  缑王摔倒在地。

  周遭胡人冲上去,乱刀砸落,一切归于寂静。

  “卫律,那些汉使也没用了,你帮我处理掉。”

  见卫律不动,也不开口,且鞮侯单于笑道,

  “怎么?

  是你出的主意,让这群汉使来的,

  他们入塞时,就已经是死人了。”

  “是,”卫律很害怕且鞮侯单于,但还是强撑住,“但我没想到来的是苏武,任何人来都可以,唯独不能是他,单于,这是您答应我的。”

  且鞮侯单于走到卫律身前,身高八尺的卫律,在且鞮侯单于面前显得格外娇小,卫律冷汗不止,

  忽然,气氛一松,

  且鞮侯单于拍着卫律的肩膀大笑道,

  “我说话算话!去吧!”

  卫律脸上一喜,

  “是!”

  待卫律走出后,且鞮侯单于对着一高大胡人,

  淡淡说道,

  “去吧,把苏武的脑袋带给我。”

  .........

  “将军,快逃吧!”

  张胜、常惠等数十人,背弓持刀,冲进帐内,苏武随单于秋猎后,才刚刚进帐不久,

  苏武皱眉道,

  “你们说什么呢?”

  张胜眼皮狂跳,

  “缑王反了!被且鞮侯单于都抓住了!

  我与缑王密谋造反,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苏武猛地起身,扫过众人,眼神如刀,逼得众人只能低下头,

  “你们都知道,只有我不知?”

  常惠满脸愧色,

  “将军,我们只是不想连累您。”

  “你们是不想连累我吗?!

  分明是以为我主和,我若没把与匈奴和汉的事办好,就没有赏赐,你们觉得我贪图赏赐,定不会同意你们开战!

  你们把我苏武想成什么人了?!

  事已至此,还说这些有何用?!”

  周围人羞愧的抬不起头,张胜心一横,上前拉住苏武,

  动情道,

  “将军,是我对不住您,大汉能无张胜,却不能无将军!我抢了一匹快马,定护您杀出去!”

  无论张胜怎么拽,苏武都不动,只是静静看着张胜,眼中满是遗憾和惋惜,

  “将军!”张胜跪倒在地,“我求求您了!走吧!”

  苏武深吸口气,

  南望,

  “我如何能走?我为大汉使臣,要我逃回大汉,去见陛下吗?

  你们已连累我,如果我被胡人受刑,更是使国家屈辱,屈节受辱,不如就义。”

  谁都没反应过来,

  唰得一声,

  苏武拔剑自刺。

  体温在迅速流失,

  苏武忽然想起了很多事,本该忘掉的事,

  自己骑在父亲的头上,拉弓舞剑,

  自己跪在父亲的尸体前,父亲的尸体,早已被剐的不成人样,

  李陵的手盖在自己肩上,他说,我们是一样的.....

  子卿,我要走了。

  你会来吧?

  苏武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手指冲向南方,身体开始温暖起来,

  我真的要死了吧。

  好不甘心。

  明明还有耻辱没有洗刷,明明还没有为苏家留下半个子嗣,明明还有很多话没和子卿说....

  我要死了。

  “少卿!我不要你死!”

  苏武好像看到了李陵的脸,

  苏武想告诉好友,

  人终有一死。

  只是,没力气了。

  卫律撕开苏武的衣服,看到触目惊心的伤口,

  咆哮道,

  “少卿!我不要你死!!!”

  .........

  长安

  卫府内已满是荒芜,荒芜尽处,有一雍容妇人,

  背对着来人,

  “子孟,你来了。”

  霍光扫过周围的一片荒芜,

  每一处他都认识,每一处又都让他陌生,

  “娘娘...”

  “我还是喜欢你唤我姨妈。”

  雍容女子转过身,正是大汉皇后卫子夫。

  霍光闭口不语。

  卫子夫眼中闪过失望,

  “小光,牛儿的太子之位,已经摇摇欲坠了,赵钩弋生子,刘彻就改其宫名为尧母门,这难道还不明显吗?

  没有了去病,没有了仲卿,我们就要输了。”

  说着,卫子夫的眼中闪出疯狂,

  “不!不会输!

  我是皇后!牛儿是太子!!我们才是正统!!!”

  望着近乎癫狂的卫子夫,霍光心痛的说不出话,

  朝卫子夫深揖一礼,

  声调毫无起伏,

  “娘娘,殿下已经输了,再无回天之力。”

  卫子夫愣住。

  “微臣会当作今日之事没发生过,您不要再找微臣了。”

  “你...你说什么?!”

  霍光转身离开。

  身后是卫子夫的怒骂声,

  “你就要眼睁睁的看着牛儿失了太子位吗?!

  你对牛儿说过什么!你忘了吗?!”

  卫子夫已到了绝境,

  她再不要什么体面,

  只要能让牛儿赢,她什么都愿意去做!

  霍光脚步毫无停顿,走过自小长大的卫府,

  脸上划过一行热泪。

  (这个番外有点长,初步计划写四万字,请大家稍微耐心。

  看看没有我们据哥儿的武帝后期,是有多么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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