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琼见他们斗得凶猛,如判生死,无法无力去解此争斗,只得呆呆的看着两人的枪法谁更领先。他不愿意看到一生一死的场面,但是这又大不可能,心想既然动手,怎堪留情?

  吕天王的枪法堪是一绝,刚猛威烈,飘顺有方,出枪简便,却又周全环顾,无隙可挑。七成的攻势,三分保守,一条梨花枪有若神助、快猛巧毒,出手皆是毙命的杀招。殷暮然只是办得架势左右遮拦,欲要硬拼,又恐在一招内有损性命,前后都施展不开任何手段。好在枪棒上的武艺正是他所擅长的,虽说到底是败,却又兀自能抵住。

  杨琼目不转睛的看着两条枪漫天飞舞,频频交加,见有强弱之分,但未见胜败之局。心想殷暮然是教头出身不假,但毕竟年老体衰,难复当年之勇,实在无法抵挡师叔这般的壮年英豪,分明是在作困兽之争。我看不出二百个个回合,这老翁必败无疑。这宝典究竟是何物?两个前辈都是惜重名节、宽宏海量之人,绝不会意气相争。若非那宝典不重要,不可能教人拼命相搏。

  正一侧费心思想着,他两人就平野旷地上斗了百余合,彼此越斗越烈,招招都足以让对方陷入死地。吕天王见迟迟难赢,心中怪异,暇空心想:“这厮也不愧是枪棒教头,使得好枪法。我原先只料他敌不得我一百招,便要一败涂地,不想他在枪法上还有些本事,这倒出乎我的意料。”

  如此一想,激发起更重的猛气。把枪一整,力发千钧,电闪雷鸣一般狠辣。杨琼见师叔突发起凶狂杀气,枪法连绵不绝,似海倒倾,如山塌压,比之初始的枪法运旨,厉险数倍。再看殷暮然,早是气嘘连连,勉强在撑,只被吕天王的攻势击得几无还手之力,险象环生,只能使着最后的一点气力挣扎反击。

  他两个各凭本事,枪法一翻一搅的斗至一百五十余合。吕天王使个计谋,深间里闪身回头,故露破绽。殷暮然不知是计,把枪斜腰横扫半弧,只道能侥幸赢得一招半式。吕天王乘他一枪击虚,纵身一跃,反挪其后,也横枪使个乌龙摆尾,枪杆挥过之时,殷暮然的后膝早被狠狠一击,顿时屈身下来。吕天王乘势回身,正面上一枪锁住,枪尖架在了彼处的脖项上,冷冷道;“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殷暮然见彼处身手突变,情知中计。若是以硬对硬,虽说难敌,却还不至于在百余招内便大输大败,心中并非全服。回道:“没想到吕天王也会对属下计,真是奇怪。”

  吕天王并不理会他的冷言冷语,喝道:“陆廷,将他身上的宝典取回来。”陆廷笑道:“是。”慌忙跳下马鞍,吕天王担心殷暮然会趁己不备,挟陆廷为质。调过枪柄,看得亲切,一枪戳在他胸膛的灵台穴上,殷暮染闷哼一声,应枪瘫倒,动弹不得。

  陆廷笑道:“叔叔真是心细,如此才能防住他的暗算呢!他也太不知道好歹了,敬酒不吃吃罚酒,偏要和叔叔作对,真是以卵击石,不自量力。”他正唠叨着,吕天王不耐的道:“你也废话连篇,平日里不好好练功,嘴上倒学会起拍马溜的勾当,小小年纪,成何体统?”

  陆廷听得训言,脸色大为委屈,懒洋洋应道:“叔叔教训得是。”将殷暮然身上翻箱倒柜似的搜个遍,从腿节上的绷带中取出一本黑薄的小册,举手大笑道:“他真是个人精,居然把宝典藏在大腿上,欲图侥幸蒙关,结果还是被我识破了,叔叔要记我一功。”

  殷暮然见自己精心藏好的宝典竟然被陆廷这般乳臭未干的小子给收了出来,又气又恼,却又作声不得,只是气吁吁的怒目相视,陆廷便作个鬼脸嘲弄,大弄滑头。

  吕天王呼出一口浊气,如释重担,点头道:“还好不算晚来一步,廷儿,你将这书翻念一遍,看看是否真确,以免被调了包。”陆廷一听说要读书,面色顿时尴尬,支吾道:“叔叔不要怪我,侄儿天生愚钝,许多字体都不识得,若是念错了,叔叔又要骂我。”杨琼听说,忍不住扑哧的发笑。心想逍遥庄的子弟居然不认识字,诚然可笑。

  吕天王既然不惜代价的得此宝典,就当是自阅检收,辨明真假才符合道理,为何要将书交与陆廷读念?其实这本秘笈名称宝典二字,实则是一部至魔至邪的怪异武学。休言练此宝典易将走火入魔,便是看上一两次,也会精神失措,难以自控,或当场昏厥,或登时暴毙。其实并非是书页上有什么剧毒蛊惑,而是书里所载谱的武功炼旨皆是些旁门外道,尽走偏径的仙法鬼术,曾深夜吓死过一个大名鼎鼎的武林豪客。吕天王也是武林中的一代豪侠,但他从前听说过这宝典的厉害,竟也不敢跨越雷池半步,唯恐意志不坚,容易陷入魔境。

  他这时闻得陆廷说不认识字,以叔叔的身份听到侄子说这种话,本该发怒,他却不但不怪,反而和颜悦色道:“不要紧,你只要翻开书面,将看到的字图告诉叔叔既可。这字迹嘛!你认识便说,若不认识,就不必理睬,捡重要的说”

  陆廷道:“叔叔是认识字的,怎么不自个来看?侄儿真的不识几个字,就怕念不好,误导叔叔。”他将书往前递来,吕天王却退走一步,止道:“叔叔教你识几个字有什么要紧的,这般聒噪,敢不听叔叔的话了?”陆廷伸伸舌头道:“爹爹经常严诫于我,凡是逍遥庄的任何文件书札,都是武林中的机密要事,非庄内豪杰不得擅自偷看,否则严惩不贷。爹爹教我不许偷看,叔叔干嘛又非要让我看?”

  吕天王笑道:“这是例外,叔叔教你看书,自然有道理,你不必大惊小怪,快照叔叔的话去做。”

  陆廷将信将疑,翻开第一页道:“书上什么也没有,是空白的。”吕天王猛的惊讶,教再翻看。”陆廷便翻开第二页,笑道:“有了。”一字一声念道:“阴阳神年缺。”吕天王听得这五字,方才舒心。其实陆廷果不识几字,却是念错了。吕天王则是旁测推敲而出的话意,那五字应为阴阳神念诀。又令再往下看。陆廷细看一会,徐徐念道:“天启神穴,地开魔窟,破生无灭,不戒阴阳。七经意冲,八脉离激。纳刚无柔,煞光取谛。六阳存念,肝腹之交。洗尘去垢,滴涓难染。寒心闭锁,百日忌食。日辟精光,月漫罡步,气凝.....”

  陆廷正一本正经的念着,不知所措,也无察觉。殷暮然忽道:“住嘴,且看你叔叔如何。”陆廷毕竟年幼,纯灵秀气,思想幼稚,故此只顾将这宝典的密籍炼旨当成书念。完全体会不到这书中的言字对练武之人有何危害,自然也是领悟不出这宝典中的厉害,这也正是吕天王敢教他看书朗念的原因。

  陆廷听见殷暮然打断了他的念书声,便停顿下来,合书道:“你乱吆喝什么,再高点声,我不饶你。”殷暮然闻他辱骂,眉目竖起。着幼童之言,本来也不可理喻,他却也忍不住火性,回骂道:“你这小鬼老大无礼,往日里我也教你枪棒武艺,你竟然如此目无上下,不知好歹,当真是白教你了。”

  陆廷回道:“你倚老卖老,甘愿做叛徒,你既有上下之分,又怎么行那偷鸡摸狗的事,还敢和叔叔动起刀枪?早是我不曾把你教坏,你倒说我的不是?”

  殷暮然听他这么说时,气愤不已,怒哼一声。陆廷抢了这个上风,十分得意,回头见叔叔在那呆呆的出神,似个木雕的将军,一动也不动,恰是被人施了定身之术,连眼皮都不曾眨一下。陆廷惊讶的叫声:“叔叔。”没有应声,又唤一声,又是不应。他见此便心慌起来,急上前扯住衣袖,一摇一唤,焦急的叫道:“叔叔醒来。”

  他这一番吵闹,将吕天王唤醒过来,如是从梦中回神一般,慌应道:“什么事?”陆廷笑道:“刚才叔叔是元神出窍呢!扯不动叫不醒,就像是着了魔一样。”自知失言,连忙掌了自己一嘴,自个骂道:“侄儿胡说八道。”

  吕天王猛的回思起刚才的那情形,竟然在不知不觉中陷入了幻境中,饶是他广阅江湖上的武学秘笈,也惊骇不已。暗惊道:“此宝典果然是魔性十足,乱人心境意志,以我的功力,居然也不能自控。早是我不曾面观其书,否则后果真是无法预料。昔日曾听人说过这宝典的利害,今番算是领教了。”不禁拂袖轻擦额头上的虚汗,渐渐的回转神色,霎时便回到初时的自然气息。

  陆廷见叔叔已无恙,方才喜欢,问道:“叔叔,宝典既已夺回,殷堂主又成了你的手下败将,你该如何处置他?“吕天王见陆廷在这夺宝一事上微有一功,便不专权自断,问道;“你有何建议?”陆廷道;“宝典既然已经拿回来了,殷堂主想必也是看过宝典的人,杀不杀他已经没关系了,叔叔干嘛不饶他一命?”

  吕天王见陆廷如此说,眨眼寻思,摇头道:“要想灭绝后患,最好的办法就是斩尽杀绝。”提枪一挥,枪尖长驱直去,如箭似穿,枪尖头直往殷暮然心口上刺去。

  杨琼在侧默观许久,前后已知分晓。见师叔已经夺回宝典,尚要斩草除根,心中大为不满,急如火燎。见枪法去得又稳又快,若不及时出手相救,殷暮然必定有损性命。此刻也顾不上礼仪的违碍,拔剑往枪尖口刺去,以求阻隔枪法的奔势。只有先行挡下了师叔这招枪法,把人救下来方才能讨价还价。

  吕天王的长枪去得极快,恰要得手,忽见杨琼拔剑刺来,其实他早有提防,便顺势的横枪反扫而去。枪尖与剑尖本是细薄之端,相刺一处已是万分不易,吕天王更是借力发力,一枪扫合得精准,将宝剑反击退了回去。相比之下,手段更是了得。

  杨琼见刚挥出的宝剑突然被师叔一枪震返,大吃一惊,连忙捉住剑柄,收回剑鞘。料想这番必是惹恼吕天王,非把自己重办不可,惶恐满面,寻策对解。

  吕天王见杨琼一声不发的暗里奇袭,对己无暗袭之举,但不免有挑屑之意。一个少年竟然敢出剑阻隔自己的枪路,真是身入江湖以来从未有过的事,他不禁浓兴昂烈,生起好奇。喝道:“你这小厮胆子不小,竟敢暗下黑手,袭击本庄主,莫非你来意不善?”

  杨琼正要答话,还未说起,侧旁的陆廷叫道:“你这人好不知趣,逍遥山庄的内部之事,与你何干,要来强管?”

  杨琼不理陆庭的闲杂废话,上前拜个大礼,轻声道:“天王容禀,量晚辈怎敢对天王不敬,只是事发突然,未及上告。适才冒犯之举,请天王海量宽恕,容晚辈解释。”杨琼不敢称他做师叔,只恐他会在此事上以叔叔令侄的语气相阻。自身若是不听劝说,强行救人,反而坏了叔侄的情意,故此不能相认。

  凡是傲居上尊之辈的高手,都喜听他人的阿谀奉承,赞美言语。吕天王也不能例外,听在耳中也是舒服。他见杨琼言语温和,卑躬屈膝,对己算是礼仪有加,出于纳礼之意,回道:“你有什么话说?”

  杨琼道:“此事本是天王与下属的内部之事,晚辈是个外人,本当退避三舍,却不想晚辈一时行拙,竟将天王与这殷前辈之间的事,全然以晓,因此晚辈想在天王面前讨个方便。”

  吕天王倒是一楞,心想这小子倒也老实,也不滑口。我还道他会虚假说假,故作糊涂,没想到他会自个说出来。便道:“你都听到了什么,想要什么方便?”

  杨琼见话有活路,心中更为坦然,道:“天王本不欲杀这前辈,而是他左右玄虚,三番两次的逼迫天王的耐性,故此才有这场争战。晚辈也是个习武之人,当时便看出这前辈绝不可能是天王的敌手。他的枪法虽有精妙,却是一时神勇,长力难济,自然是必败无疑的。”

  吕天王闻言,知晓杨琼在话里话外对自己是无限的赞美夸奖,听得欢喜,不禁呵呵道:“小伙子倒是伶牙俐齿得很,后生可畏。我看你也不必拐弯抹角,言不着边,有什么话就直说。”

  杨琼见师叔的面色和悦,气氛也一度松弛缓和,直言道:“天王既然收回了宝典,属下又已伏法,他已年迈孤老,也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杀与不杀也没有什么差别。”吕天王淡淡而道:“我有什么理由不杀他?”

  杨琼道:“这前辈曾是贵庄之人,已历四代春秋,鞍前马后,也算有些苦劳。索性将其功过俱废,饶他一个活命的机会如何?”吕天王晒道:“你是在教吕某如何做事?”杨琼道:“晚辈绝无此念,只是觉得天王是仁义的前辈,也是不愿意多造杀孽。所以晚辈斗胆,请天王饶了这殷老前辈一命。”

  吕天王沉吟一刻,徐徐道:“此话倒也不差,我来问你,他是你什么人,非要救他不可吗?”

  杨琼看了殷暮然一眼,心想我若说是萍水相逢,毫不相识,只是慈悲心肠。教人听了便冷笑,如此也见得我是有勇无谋的匹夫,只好胡乱狂说一回。道:“这位殷前辈是在下的幼年教师,曾教晚辈如何起手练武。只因昔日迁居离别,一晃便是十年而过,今朝相逢,本应庆贺相逢,却不想逢上了天王与家师的是非纷纠。但求天王高抬贵手,晚辈感激不尽。”

  他如此一说,反将殷暮然惊楞一番,直用怪怪的眼神看着杨琼,得知言语中的用意,叫道:“吕天王不必留什么情,只管取将老朽的性命去便是,宝典既然迟早会落入他人之手,老朽又何必眼睁睁活着瞎操心?”

  杨琼道:“看师父说的什么话,天王是武林中高明的前辈,是中原豪杰的表率。我知你羞败于天王之手,但究其原因,也都是师父的不是。”殷暮然道:“老朽有何不是了?”

  杨琼道:“晚辈也是中原之人,如何不知道中原第一高手便是名甲天下的幽云天王?师父败于天王之手,当是荣幸,有何耻辱可言?师父也曾遍识江湖,却不知有一句话说得好。”殷暮然道:“什么话?”

  杨琼道:“风水轮流转,江山人才兴。好汉不提当年勇,师父已是今日的暮客,怎的还这般烈火脾性?吕天王是英姿昭彩、盖世无双的好汉,你如今还能是对手么?”殷暮然倒吸口凉气,叹道:“长江后浪推前浪,老朽的确输了!”

  杨琼道:“师父既已悦服,晚辈便向天王告个冒犯之罪,此事便了。你还退隐江湖,天王也自有正事。这两全齐美,却不是省去一场血腥之景?”殷暮然默默无声,赞同杨琼的建议。但教他当面求饶,自是宁死不从。

  杨琼知他脾气,便自向吕天王拜道:“家师原有冒犯天王虎威之罪,晚辈诚惶诚恐,代家师向天王请罪,请天王宽恕。”

  吕天王明知杨琼两边甜言蜜语,钻隙逢巧,与殷暮然也并非是师徒。但适才听了无数的赞美,并无歪曲捏造之意。明知道对方是在言语敷衍,当不得真,他竟也无法拆穿,有些欢喜。心想这小子嘴上功夫了得,胆子也大。我竟然会被他说动情,想来他也是敬畏于我。说什么中原第一高手,呵呵,倒也有趣。只不知他的武艺如何?此刻已有将杨琼纳入门下之心,笑道:“小伙子口舌不赖,真是能言善辩,要是看上了哪家姑娘,三言两语,便将其说得服服帖帖,还要那些媒婆姻伯做甚?不过这等口舌之辩,说得再多,也只是好哄瞒庸昧的凡夫俗子,怎能欺骗得了吕某?”

  杨琼道:“晚辈都是真心实意之言,天王为何不信我?”吕天王道:“倘若你能有一技之长让吕某看好的话,便饶了你这位师父。如果你还是要凭着三寸不烂之舌来游说的话,那我连你师徒二人都杀了,你怕不怕?”

  杨琼知意,回道:“晚辈资质粗浅,才学低下,不敢在天王的驾下逞弄武艺。”吕天王闻言,冷晒道:“我道是什么年轻有为的少年,原来只是嘴上厉害,一说到正事。就被吓傻啦?”

  杨琼听得师叔是要强迫交手,有些心忧。寻思道:“吕天王的枪法超凡入圣,我远不是他的对手,救人需彻,方才无愧。我与这吕天王毫无恩怨可言,他自然是不会对我下杀手。” 暗想一刻,吕天王挥枪舞影道:“来来,让吕某见识一下殷堂主的高招。”殷暮然也不说话,只是平着气楞看着,心想要不是你这杨琼小鬼对我胡闹半个时辰,我岂能大耗内力,败得这么快?

  杨琼道:“晚辈愿向天王讨教,只是还有些担心之处,请天王容小人细细三思。”吕天王问道:“担心什么?”杨琼便乘机发个乖巧,使个见识道:“晚辈自知不是天王的敌手,但是又不愿让天王小瞧了俺们年青人,只是枪剑无情,天王或是施展开了神勇绝技,一枪结果了晚辈的性命,为此担忧哇!晚辈不怕死,但不欲死在天王的手下,有累天王的名声。”

  吕天王听说,忍不住呵呵大笑,点头道:“你这小子嘴巧舌滑,心思却也这般玲珑机敏。还未比试,你倒是想好了全身而退之路,真是高明。”他伸出大拇指竖夸,以示赞扬。

  杨琼尴尬道:“这也是惧于天王的赫赫王威,不得不出此下策,以全性命,天王莫怪。”其实杨琼也是个气性刚烈的硬汉子,如此松骨露言的拾人牙慧,自然是难以说出。他也只是想救出殷暮然的性命,只得千方百计的献殷勤,不肯放弃救人之心。

  吕天王笑道:“你倒是将吕某赞颂得很好,心里只怕不早骂了千万遍了。如今先不闲说,你只管出手,让吕某见见你的真本事。你若赢不得我,你的师父我可饶不得。”杨琼见师叔执意要比斗一场时,想着既然早晚不免一战,多说什么也是无益。暗暗祈祷,怕迟疑生变,朗道:“要是晚辈能在天王面前斗上五十合,侥幸不败的话,天王会善饶这位殷前辈吗?”

  吕天王徐笑道:“那也要看你是否赢得光明正大,要是敢耍卑劣的行径,那我可不会心慈手软,就一发连根拔除,把你也结果了。”杨琼怕他会误解,解释道:“晚辈不屑那等卑鄙勾当,绝不会使暗算。”吕天王笑道:“如此便好,莫要手下留情,只管攻来。”使个枪冲天宫之势,作个枪路,开下门户,只等来攻。

  杨琼不再多言,暗提内力,忽的拔剑挥刺一招万剑穿心而去,剑若开弦,平稳奇快的向吕天王胸口疾穿,若不及时躲闪,必被一剑过腹,穿个窟窿。吕天王见已彼此出手,微微发笑,单臂提枪,看准一击,将来剑震斜开去。他身不移影,不慌不忙。不愧是武林名流气概,似乎只守不攻,安身在那,只是看着杨琼的剑路,一动也不动。

  杨琼见他在轻易中便将自己的第一招剑式随手化解,不费任何的气力,也不来进攻,心想这吕天王也太小瞧人,我若担心留情,反而是杞人忧天,束缚自个的手脚。当下不谈情意,一心拼斗。纵身握取剑柄,凌空开个剑路,侧斜上剑横一字雁排,梭的一声削剑下来。此剑有名,唤作鹰拂三峡。看似简捷无奇的单剑横掠,却轻巧灵便,快乘疾风。以剑锋俯冲近敌,出其不意,攻守兼备。是剑风天王杨顺天的应景之作,独创的高招。

  昔日杨顺天荡平武林中的邪帮巫派,旁门左道,稳座逍遥,称雄盟主。与少林寺平立齐鼎,和黑莲神教划疆分治。天下太平,唯一生有西川的铁鹰门掌门岳霸借使神教的庇护,不伏逍遥庄调遣,累欲渗进中原之地,不断的挑分起三山五岳残余邪党反策逍遥庄。杨顺天为逍遥庄的根基名声,只得亲身前往镇压,但与岳霸的争斗中却十分难赢。杨顺天既是中原武林盟主,剑术必然是冠绝江湖才是,何以敌不过西川小派掌门?

  二人正应万物相克,一物降物之奇。杨顺天的剑术虽高,但岳霸双指上的一对鹰钩钢爪似乎更有妙方,专能克制剑招。无论杨顺天的剑术何等精湛,他都能灵捷机敏的轻易化解,再加之掌力了得,又适合于近身欺战,鹰爪掌力并施,杨顺天无法破开。相持数场之下,杨顺天大败亏输,他看得出岳霸的厉害所在,之所能避开剑式上的锋利,是有掌力及时的相托,剑与钢爪只要稍微交手,其掌力并是乘机暗扑而来,形同是以一人之力与两大高手同时开战,教他头痛不已。他是中原武林盟主,其帐下高手无数,但又不能去做那人多欺寡的丑事,让人笑话。杨顺天生平首败于小派掌门之手颜面尽失,极为不乐,便悄然沿三峡江面顺流而下,赏心解闷。正于一叶小舟上暗自落寞,忽见一只雄鹰在江面上盘旋,过不一时,突然斜翅俯冲低飞,十分疾驰,双爪掠江捉鱼,后又滑升入空,至始至终皆是行云流水,一丝不苟。

  这本是万物自然的寻常一幕,本不足奇,但经历大败的杨顺天却心有感悟,极力寻思:“鹰在碧空,能观测到江面上的游浪之鱼,眼力何其敏聪?能在十余丈高的上空做到一触即发,若降流星,手到擒来,何等的迅猛力足?”他因此在江面上反复的琢练此招,经过月余的不懈之功,终于精熟此招剑法。也不急回逍遥庄,一径地约出岳霸,再定高下。争斗之中,杨顺天频频以此招剑法为主,避实就虚,快速疾掠,远近齐攻。岳霸被抢攻得措手不及,钢爪掌法上的武艺本是讲究连贯畅通,互补互习,却被打得阵势大乱。一时不慎,被杨顺天破开门户,一剑划断臂膀,致使江湖上名声显赫的金雕神岳霸退出武林,杨顺天得以稳固宝座,皆在此招克敌致胜。

  吕天王见彼招剑招来得迅疾,知晓这招剑法的名头,匆忙间也无法可破,便腰胯间使力侧闪。只是躲避剑式,便不反攻,心中尚自有些欢喜。杨琼不知他意,满拟他是在寻自己的破绽,一招必胜。一剑刚掠过,借剑驱力,腾身倒刺一剑。剑尖撒开一个圆圈,如裹花影。吕天王不慌不忙,亦不避险,剑尖将临之际,举枪往剑圈内一搅,剑枪交接一处,密密麻麻,十分壮观。

  杨琼用这招流星击石,虽是使得顺手,但吕天王是久练江湖之人,他知晓此剑的利害所在,自然也知这招剑法生有破绽。枪尖在剑圈中搅拌,手劲却是使出上乘功力逆行而动。杨琼此剑精妙,但力道过轻,对付剑术外行生家有余,对吕师叔这种力降十会的豪杰无用。枪剑在顺逆中交碰一霎,他瞬间便要感觉逆伤手腕,剑式渐乱。当下也不敢久缠,借吕师叔枪动之力降身,掌心扑地,腾身荡跃起斧劈华山剑招,欺前价砍。吕天王原也识得这招,不欲强迎,往后一退,杨琼一剑砍空。彼此不过数尺,他寻思起长枪宜于攻远而不适防身,将剑带住,脚下使力,欲将吕天王踢倒,便此算得是赢了半招。腿风运力横扫,恰中吕天王双腿,却无一丝动静。好似一个孩童踢了一个壮汉,无关痛痒。

  吕天王的拳脚相扑为天下之最,无人能胜。这脚下铁马如扎泰山之稳,落地生根。这相扑之术最先讲究双盘稳扎,其下才身手技巧。如若不然,任凭你如何身手了得,不精通于防攻之术,便算不得最为高明者。

  杨琼见吕师叔挨受自己的数招拳脚却不还击,门户依紧。这般出人意料,倒是教他心慌,又怕在拳脚武艺上赢不得半点,反而撩拨了他的威严,发起神功,自个介时画虎类犬,自找一场羞辱。这般心思下,杨琼托的跳开数尺,朗道:“原来天王前辈是在有意饶让,如此便不公平了,只能是教晚辈生受了这场便宜。”

  吕天王笑道:“吕某让你施展些本事,你反倒埋怨不公平。难道你想让我痛下杀手,给你吃些苦头,才叫公平?”

  杨琼见他只守不攻,处处相让,按理说早是自个败了,便道:“天王的美意,小人自然体会得到,只是比武较量,就该是尽才施威,畅打畅快,若在下只是凭靠天王的仁义相让,那便无趣,就算是斗上三百合也毫无意义。小人恳请天王不必饶让,便是死在天王的手下,小人也无怨无悔。”

  吕天王闻说,心想这少年倒是骨气硬朗,不肯伏低做小。明知非我敌手,反倒不避凶险,敢于硬战,这也着实令人佩服。回道:“那可别怪吕某以大欺小,胜之不武。”若换先时,杨琼自然是惊吓难定,又要解释。但知吕天王已是接二连三的忍让,心中突觉有愧,奋强之下,却已将生死度外。若论本事的高低,三个杨琼也及不得他一个,但一味教人在争斗中去忍让,如此打法,自然是让人羞愧难语,倒不如风光体面的一博胜败,方才是好汉,虽败犹荣。

  杨琼点头回道:“是晚辈自愿与天王切磋武艺,生死由命,与天王无关。”将剑指天,以示傲然无惧之色。吕天王笑道:“既然如此说了,吕某若还不显露几手,便是看不起你,武不善作,你可要小心。”

  杨琼心理上早是彻透,更不多言,疾步荡剑而起,一招浮光掠影,穿刺扑上。剑影如撒雨点,纵横交错。这招剑法是刚猛杀招,戾气烁闪,大浪卷雪一般威力。吕天王见杨琼也算有些好武艺,也不敢在一味的托大,提枪往剑锋连拨数招,看出剑中宫门显露老大的破绽,便退几步,放其穿剑而过。追身随后挥枪一手神龙过道,撒开八步,枪杆看准腰背打将下来。杨琼见师叔的枪杆快打得急,连忙转身躯抬剑一隔。这临机应变的的抵挡,手腕被铁枪杆震得斜腰倒退数尺。脑海疾思:师父曾对我说过,青玉剑能化解消逝对方兵刃上的内力,对方所使之力越大,反弹之力越凶。这吕天王是逍遥庄的庄主,青玉剑也是逍遥庄的镇庄宝剑,他居然不认识我手中的青玉剑,真是奇怪?虽是这般想,但不敢松懈半刻,连忙抖一抖精神,用心提防。

  吕天王的心中亦为叫怪,心想这少年的剑术不坏,真不知他刚才用的什么怪招,我使着六成功力,按理说凭他的内力该是招架不住才对,可见他只是明明退却三尺便已稳当,反倒将我的掌心震得有些儿酸麻,难不成只是个意外?

  他与杨顺天是金兰兄弟,又是逍遥庄主,原本认识这镇庄之宝青玉剑,也曾知晓那宝剑的一些奥妙。但杨顺天退出江湖时,已将这青玉剑一并归隐,一晃便是二十年。他惯习于枪法,并不太注重剑术。一晃二十年,早将青玉剑的摸样给忘了,故此认不出来,还道是杨琼剑术高强,攻守独到,用巧妙的剑式化解开了枪身上的气力,吃了这般哑亏也不知晓。他忽然的想起了什么,呵呵笑道:“小伙子是慕容天王的门人吗?”

  杨琼闻言惊讶,自知隐瞒不住,应声道:“晚辈的确拜师于慕容天王。”吕天王笑道;“这就对了,听说天龙帮里有个文武双全的俊小伙,名叫杨飞龙,莫不是你?”杨琼的乳名便叫飞龙二字,见吕师叔能唤出自己的乳名,支吾道:“晚辈便是杨玉龙,适才冒犯师叔虎威,请师叔恕罪。”

  吕天王呵呵道:“你也知道该叫我一声师叔?好贤侄,师叔看你是明知故犯,想让师叔为难。”杨琼跪拜道:“请师叔见谅,晚辈初时的确是救人心切。又不敢以真言相告,就怕师叔不肯听小侄一言,故此先行冒犯。杨琼倒也不是假名,是晚辈的真名。只是小名便叫做飞龙。晚辈从未骗过师叔,只是师叔不曾问过,我便不曾说起。”

  吕天王听得有些模糊,笑道:“我只听你师父说有一个名叫杨飞龙的门徒,天资过人,剑术了得。今日看来,果然是人才一表,比师叔我年轻的时候英武多。”回头教道:“廷儿,过来见过你的师哥。”

  陆廷上前见礼,笑道:“原来都是一家人在打闹,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叔叔以强凌弱呢!师哥若是早说,不就没了这场争斗?”杨琼笑道:“师弟说得对,这是师哥的一时劣行,师弟不要学我。”陆廷笑道:“我才不学,不过廷儿很佩服师哥。”杨琼笑道:“师弟佩服我什么,论本事师哥远不是你师叔的对手。”他突然觉得失言,连忙圆话道:“论本事,咱们师叔才是当世高侠,可比三国赵子龙。”

  陆廷道:“若说本事,叔叔的枪法是真真实实的天下无双,若说胆量,师哥可是胆大包天啦。除了师哥,无人敢称第一。”杨琼哭笑不得,骂道:“好你个嘴脸师弟,敢这么有损师哥的名誉,你过来说,定饶你不得。”陆廷便藏在吕天王的背后,玩闹不休。

  吕天王笑道:“好了,你们两个,一见面就这么胡言乱语,闹烘烘的,没大没小。”陆廷强道:“也没规没矩。”吕天王呵呵一笑,倒不像初时一般的冷言冷语。叔侄初见,不免长聊短谈。吕天王问道:“贤侄为何要救这殷暮然?”话虽是责问,言语却和悦,并不紧迫。

  杨琼与吕天王走过一处,轻道:“小侄认为,这殷前辈虽与师叔的言行不睦,不解人意,但却不曾有损逍遥山庄任何事物。他只是性子刚烈,其下什么都好说。师叔若是杀了他,日后恐怕会背负杀贤之名,对师叔的威名不利。宝典既已收回,师叔的心也就放得宽整了,就顺水推舟的做个人情,如此皆大欢喜。”

  吕天王细琢沉吟,觉得有理,笑道:“贤侄既然求了情,师叔若还坚持己见,就成无情无义之人了。”杨琼道:“不敢,师叔是干大事业的英雄,深谋远虑,所忧之事,尽为实情,非是愚侄能想到的。”吕天王晒笑道:“贤侄这张嘴真是绵里藏针,骂人不带脏话呀!”杨琼苦笑道:“那也是惧于师叔的凌云气势,才教小侄言语失控。”

  叔侄三人不以山间孤夜为恼,谈笑趣聊。阔叙一刻,吕天王忽道:“时辰不早了,师叔我该有事去,贤侄无坐骑吗?”杨琼笑道:“小侄一路游山戏水于此,只是步行。不喜欢骑马。吕天王道;”看你以后也是要干大事的人,怎么不早学骑技之术?”便唤廷儿将殷暮然的坐骑牵来,与杨琼骑坐。陆廷哪知好歹,不分长幼,应了一声便要前去。殷暮然被点穴在那,动弹不得,只是气呼呼的瞪着一双怪眼相看,以示不满。

  杨琼是个明事知礼之人,连忙止道:“师叔日理万机,杨琼却是个闲游江湖的浪子。师叔有事,便请先行一步,容小侄日后回返中原,再往逍遥山庄拜见师叔。”

  吕天王道:“现在黑灯瞎火的,你何往处去?”杨琼挥身道:“小侄留下来照顾这殷老前辈,他被师叔点了灵台重穴,此处又多狼虫,我若不照看他,只怕会遭遇不测。”吕天王明知其意非浅,也不加点破,便道:“既是这样,那贤侄好自为之。不当知晓的事,就不要去强问索求,有些事情还是不要知道的为好,免得遗留一世心病。你若不听师叔的话,必吃大亏。”杨琼笑应道:“杨琼遵命。”

  吕天王见杨琼不肯随己离去,便带上陆廷,回马朝原来的路径返回,杨琼目送两人影没于前方的青林中,方才畅嘘一气。此刻觉得有些饥渴,打开包裹,取出阿兰酒肉干粮来吃。正忙顿着,突觉右肩遭人一拍,出于练武之人的敏捷反应,急忙闪跳一侧。回首一看,原来是殷暮然已经自解开穴道站立起来,听他笑道:“杨少侠欲独吃酒食,就不顾老朽的死活啦?”

  杨琼心中惊疑不已,心想我明明看见师叔用枪柄点中了他的灵台穴,如此重穴,不得一个日夜,如何自解?便是师父遭点此穴,自导丹田,吐纳真气,也须花上三五个时辰才冲解得开。这老翁刚被点了大穴,不到半个时辰,居然就解开了,难道是他有不同寻常的解穴门道?疑问道:“前辈是如何解得开身上的灵台重穴?”

  殷暮然笑道:“这不奇怪,既便是你师叔点锁我全身大穴,我也只是对他不理不睬。若非老朽已经年老,岂会在那装模做样?”

  杨琼听得一头雾水,又道:“如此说来,前辈早就解开穴道了,或许压根就没有被吕天王点到灵台穴?”殷暮然笑道:“我与你实说,吕天王确实点中了我的灵台穴,不过他有点穴的手段,我就没有解穴的道门?他初时点中我的穴位,我登时便自解开了,你信不信?”他言语间甚是得意,丝毫已经忘记了刚才的凶险,眉飞色舞,似乎又起了顽童心思。

  杨琼见他老幼混成,心中发笑,但又不得不佩服他的手段。毕竟这等妙门解穴之术,连师父也做不到,若非亲眼所见,不敢相信这是事实。心头强烈好奇,问道:“前辈是如何自解的,还请赐教。”

  殷暮然微笑道:“少侠是想跟老朽学这门功夫?”杨琼一楞,见他一句话便说到根底上,也就不绕圈子,问道:“但先请教前辈解穴的妙门。”殷暮然道:“这个自解穴道的妙方名唤作催烟功,源出一个得道的高僧所创。是从参禅悟真的意觉中,以身化境的高深造诣。”杨琼道:“原来是高僧在参禅中领悟出的一种意境化解之法。弃却杂念,身心合境,方得此神功。”

  殷暮然道:“何止如此?依你适才所言,那也只是修身和悟境。若想得此圆果,还需以身试险。”

  杨琼道:“练这武功,还要以身试险吗?这是高僧所创的武功,如何也要试险,要是失败,又当如何?”殷暮然道:“若不达境,心性杂乱者,轻则伤损肺腑,重则性命不保。有心无意,有意无心者,更是无缘此神功。”杨琼道:“那该当如何的试练,照前辈那般的轻重之说,就算是把性命豁了出去,也未必能练成,这可不容易。”

  殷暮然道:“胡乱的学,当然不容易了,若是你不信的话,不妨打老朽一掌试试,看看老朽说谎话没有。”杨琼见过他解穴的手段,自是相信,听他如此说得胸有成竹时,也无疑虑。好奇道:“依前辈所说的试掌,那该如何试“”殷暮然双手自解开衣襟,露出干瘦的胸膛,指说道:“少侠往老朽的胸口打一掌试试。”杨琼惊讶的看着他,扑哧笑道:“前辈说的什么话,哪里有这样试武功的,教人打自己,当真是闻所未闻。”

  殷暮然比划道:“你不必害怕,老朽既敢如此做,必有把握,你不用担心什么。”杨琼笑道:“我当然不害怕,只是前辈这般自损,太不可思议了。你我皆是练武之人,不必开这般的玩笑。”他自是不愿平白无故的出手攻击一个老人,也决计不肯拿他人性命玩闹,只一笑了之,并不当真。’

  殷暮然只道杨琼在轻蔑自己的行径,藐视自己卖老做戏,愤哼一声,更是要迫他来试,指道:“老朽没有开玩笑,少侠不出手等什么?”杨琼见他言语逼迫,若是不试,便显得是自做胆怯怕事。心想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是天经地义之事,问心无愧。我若不依他所言,倒是遭他的讥嘲。是他请我动手打他,一切后果,皆是他咎由自取。

  恰要运气动手,殷暮然焦急道:“拳掌之道,贵在神速,乘势发力,力出刚劲。似你这般拖泥带水,经手缓慢,若遇上江湖有名的拳师,你只怕过不了十招便要倒下。”

  杨琼道:“我是怕出手过重,万一将前辈打伤,我得担上急救的干系,若知如此,何必出事?”殷暮然道:“那少侠是不愿意出手了?”杨琼道:“若是能免此赌赛,最好不过。”殷暮然怒道:“原来是个自视清高的伪君子,连送上门的买卖都不敢做,若真是好汉,又何必这般迟疑不决?”

  杨琼自个指道:“我如何是伪君子?”殷暮然道:“想做又不敢做,这不是伪君子是什么?”杨琼道:“好,可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一口真气蓄下,提丹田中的内力于一臂,臂通于掌,五指如烙,猛的推掌在他的胸口上。想着这一掌下去,这殷暮然说什么也要吃着大亏,哪知掌心刚至胸口,还未贴肉,掌心上的内力便自发感觉到在一瞬间消逝,不知去向。一掌打去,浑如是生力一般,毫无力道可言。这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惊骇难定,痴痴相视殷暮然,只见他面色不改,一如往常,好似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杨琼惊愕,心想我明明打了他一掌,可为何我的内力刚碰触到他的肉身,便消逝地无影无形了?这该如何解释,莫非真如他所说的那般,这便是催烟功的妙功?会不会是他提前作了手脚,以上乘的罡气裹覆胸口,我出手得慢,故此教他钻了空隙。我还须趁他不备之时,必定灭了他的口舌。

  这般想着,心中定计,微笑道:“前辈果然是神功盖世,这催烟功真是名不虚传。前辈怀此绝技,非同寻常,真是令人佩服。”他嘴上是这么说,心里仍自难信,暗里吐纳真气,复提内力。口中只是漫不经心的奉承,将他夸得甜美若醉,少了提防。尔后出其不意的重掌相击,见个真伪。

  殷暮然满拟杨琼服气,拍拍胸膛道:“这下少侠肯相信了,老朽一把年纪,岂是那骗人之徒?”杨琼笑道:“不是,只是晚辈见识过少,不知人外有人,真是惭愧。”殷暮然是个拘泥不化的老顽童,并无心机作巧。见杨琼把话说得委婉,悠然不疑,呵呵笑道:“年轻人只要肯努力练功,何愁没有一身好本事。你还年轻,来日方长嘛!”

  杨琼见他中计,心中暗笑,又道:“是晚辈资质低俗,虽蒙师父尽所其能的教导,可在下不争气,有负恩师的一片苦心!”叹气之间,早已是蓄势待发。

  殷暮然丝毫不知,见杨琼的神色漠落,只当他是因自身的武艺而烦恼,劝道:“习武又不是一两天的事,需要恒心吃苦,打熬无数的春秋岁月,欲速则不达。这世上练武之人随处可见,可谁也不是一步登天,都是步步为营,慢慢的来。”

  他口中的“来”字刚落,杨琼猛的回身与他对持,掌心满贯内力,就往第一掌击落处再神速的击上一掌。这一掌的气力并不比初时的一掌高明哪去,好在是突然袭击,有迅疾之势,专攻人不备。即便是杨顺天遭此一袭,虽不致命。但也会着实的惊吓一跳。杨琼掌心刚好击印在他的胸膛上,仍如初时一般,既未造成些许伤痕,又未有半点新色,自个都能替这殷暮然感觉到不疼不痒,只是留下一个五指轻印。两掌落毕,杨琼羞愧而笑,难以解释。

  殷暮然不曾想到杨琼会突然下手,胸口上确实硬受一掌,但只退却三步便已稳住,并无大碍。他惊讶中显有疑惑,省悟用意后,仰天大笑道;“不愧是个猴精,果然有主意,不过真金岂怕火练,这下少侠该相信了吧?”

  杨琼自个无理取闹,揖手赔礼道:“其实晚辈并无暗算之心,只是要试试前辈的催烟神功练到了什么压根的境界,刚才惊吓了前辈,请前辈责罚。”殷暮然笑道:“你做得很好,小伙子心思机灵,作派别出一格,都能学会出其不意了,真是难得。”杨琼不知他话是褒还是贬。不敢回话,只是轻笑。

  殷暮然仰面笑道:“其实这门催烟功并无典籍相传,后人所持有,皆为承习于先师的内力相传,老朽也不例外。练习这种武学,须要有大智大慧的境界,若稍有差池,便是伤残终生。老朽昔日浪游江湖之时,经得一位无名高人传授,曾发誓在四十年内不得宣泄出来。如今期限已过,回想起往日情景,真是令人感慨万分!”

  杨琼闻言,默然无声。他心中原有要学这门神功的念头,不然也不会反复的推问纠缠。但听他说起这门武功并无书谱秘籍,而是单以内力相授,脑海彻底绝望。他自是不忍他人白白来教自己,便也不再说此事,暗劝自己不要痴心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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