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炎炎,晒得我浑身上下裸露的皮肤一阵火辣辣地疼。我用尽全身力气想要移动几分,然而,不管我怎么样用力,也寸步难移。

  这点穴的功夫果然神奇。我心里不禁暗暗叫绝。

  然而,莫名其妙地,我被眼前的这个大和尚点了穴道,心中却是又气又恼,大喊:“秃驴,你快把老子放了!”

  一般来讲,和尚们都很忌讳别人叫他们秃驴。如果有人胆敢对和尚以“秃驴”称呼,他们往往会暴跳如雷,甚至不择手段的还击。

  因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种观念根深蒂固。我猜想,他们被削光的脑袋和我的名字一样,在心里,同样都是痛点。

  从前的和尚都是一心向佛的,他们慈悲胸怀,他们四大皆空,把世间的一切都看得淡淡的,无论你说什么,他们都不为所动。但是,这是乱世,两国交兵,死伤无数,很多人为了活命才削去了头发躲进寺庙里当了和尚。而那些原本慈悲为怀的和尚,即使自己缺吃少穿,也要兼济天下,普度众生。

  正所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所以很多慈悲为怀的和尚都饿死了。

  其实,太平年间的寺庙香火鼎盛,寺庙又多依山建立,和尚们勤勤恳恳,稍大些的寺庙都开辟了千亩良田,自给自足,毫无生存压力。纵使这乱世里秃头的和尚越来越多,也不至于会饿死和尚。并且,无论是金兵还是宋兵,都忌惮佛祖神威,也不会轻易骚扰寺庙。

  然而,真正的和尚都把粮食分给了别人,把饥饿和苦难留给了自己。死

  总而言之,这个世道的很多和尚并不虔诚。

  然而,眼前的这个和尚却很虔诚。被我骂作“秃驴”,他却不气恼,仍然是一脸笑呵呵的样子,说:“我解开你穴道可以,但你不要打人。”

  我说:“他嘲笑我,我就要打他。”

  和尚没有说话,那个白面书生却说:“你自己名字取得滑稽,还不让我笑!”

  我无言以对,因为他所说的都是事实。

  白面书生看了一眼和尚,说:“大师,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

  和尚还是没有说话,我大喊了一声:“住口!”

  白面书生丝毫没有住口的意思,他向我挤了个白眼,说:“大师,他说他叫‘鸡鸭鹅’!你说好笑不好笑?哈哈哈......”

  和尚仍然没有出声,但原本只是微笑的嘴却咧开了一道口子。

  我一时着急,说:“我不叫姬压娥,这乱世,谁敢报自己的真名。”

  白面书生问:“那你叫什么?”

  我说:“我叫,我叫,姬,姬......”

  我没有说出口,只觉得两颊发烫,不知是羞得还是晒得。我恨透了自己的名字,每次它带给我的不是让对手为之一震的感觉,而是无休止的嘲笑。

  白面书生说:“那你叫什么?你说啊!”

  我实在说不出口,已经被人嘲笑过一次了,无论如何不能被嘲笑第二次。

  和尚仿佛看透了我的心思,他说:“人生来本无名无姓,姓名皆是虚空,何必介怀。”

  一刹那间,我竟然被和尚感动了,我感觉这个和尚说得话很高深,很有道理,虽然我并没有完全听懂。但是,他字里行间所露出的那种佛法高深的意境,让我瞬时间有了灵魂升华的感觉。

  人生来本无名无姓!老子叫姬旦丙,又不是天生带来了。怪只能怪我那不着调的师父,给我凑了这么一个滑稽可笑的名字。

  我坦然地报上了姓名,说;“我叫姬旦丙!”

  “哈哈哈哈......”

  白面书生笑得一张脸扭成了一团,笑了一会竟不能自持,一口气接不上,剧烈地咳嗽起来。

  和尚虽没有那般浮夸,但我仍然清晰地听到他唇齿间飘出来两声“呵呵”。

  这次,我竟然没有生气,反而是满心坦荡地冲着白面书生,问:“你叫什么?”。接着,又瞟了一眼那和尚,问:“你叫什么?”

  白面书生说:“我叫李小谦。”

  和尚说:“贫僧法号圆通。”

  李小谦又笑了,我以为他还是在笑我,没想到他开口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他说:“我靠,你是快递啊!哈哈哈......”

  圆通也不能理解,问:“什么是快递?”

  李小谦思索了片刻,说:“怎么说呢?这个东西在你们这儿称镖局,在我们那儿就叫快递!圆通就是我们那儿一个快递的名字!”

  圆通喃喃地念:“圆通镖局,圆通镖局.......”

  这次,李小谦笑得更欢了。

  至此刻,我已经一动不动地站了很久很久,一只手高举着,攥着石头,酸痛之感渐渐地从肩肘部散遍全身。我忍无可忍,说:“别笑了,快放了我!”

  圆通说:“放你不难,不过,你要答应贫僧,不可以再打人。”

  我说:“好,我不打人。”

  圆通微微点头,翘起两根手指,向我戳来。然而,手臂刚伸出一半,忽然被李小谦一手摁住了,他说:“等等!大师,先让他发个誓!”

  那个时候,我恨不得把手里的石头换成长刀,一刀劈死这个白面书生。但是,八矛师父曾经告诉我,受制于人之时要懂得示弱,只有这样才可以保全性命。

  八矛师父口传相授却没有以身作则。那天,他带着我们兄弟四人路过雁荡山的时候,一群山贼突然蹦了出来。

  突如其来的土匪中,为首的,便是马维进。

  马维进将大刀抗在肩头,大声喊道:“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此处过,留下买路财。”

  八矛师父笑了,指着两旁的山林,问:“这满山的树都是你们种的?”

  他一句话把山贼们堵得哑口无言。八矛师父笑着说:“要钱可以,但是不要说大话。”

  马维进怒道:“少废话,把钱拿出来!”

  八矛师父说:“这位好汉,我们是一路逃难过来的,吃喝都是靠人施舍,哪里还有钱啊?”

  马维进的目光落在了我们兄弟四人身上,他说:“没钱也可以。最近我们山上正缺人手,你把这四个娃娃留下,老子便放了你!”

  八矛师父说:“不行,他们还是孩子,不能当山贼!”他犹豫片刻,又说:“不如......你把我留下吧,你看,我身强体壮......”八矛师父撸起袖子秀起了他黝黑干瘪的臂膊。

  马维进恼羞成怒,他没有见过这样跟山贼讨价还价的。没等八矛师父把话说完,他一刀落下去,就把八矛师父砍死了。

  八矛师父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用很好的反例向我阐释了示弱的重要性。

  由此,我铭记于心。

  这个时候,我看着李小谦趾高气扬的模样,仿佛圆通和尚是他帮手一般,我说:“我发誓,如果我再打人,就让我师父活不过四十六岁。”

  反正八矛师父四十六岁的时候都已经死了,拿他发个誓也不算不敬。

  李小谦不是很满意,他说:“不孝徒弟!哪有拿自己师父诅咒发誓的?不行!重新发誓!要把毒誓发在你自己身上!”

  我怒气难平,但还是隐忍下来,说:“好!如果我再打人,就让我活不过四十六岁。”倘若能活到八矛师父那个岁数,我也心满意足了。

  李小谦还不满意,他刚想开口,圆通和尚的手指已经点在了我脖颈上。一瞬间,我感觉一股力量游遍全身,顶着我向前一个踉跄,差点趴在地上。

  我站定身子,看着李小谦一脸狡邪的样子,石头尚在手中,不如趁此机会砸得他鲜血直流,以解心头之恨!

  我刚将攥着石头的手提过腰间,突然,眼角余光略过圆通,只见他右手两根手指又翘了起来。

  我赶紧变换动作,顺势把石头仍在地上,咬牙切齿地说:“你等着。早晚有一天,我会收拾你。”说完,转身便要走。

  刚迈出一步,我便犹豫了。眼前是茫然的沧浪大道,前方不知还有多少危险,不知道下一次强人来袭,还会不会有一个会点穴的和尚突然出现,把我从危难中救出来。想到这里,已经迈出一步,第二步却怎么也迈不出去。

  突然,我听见身后李小谦说:“大师,在下是临安府柳湖书院的学生,出门在外,危险重重,今日得见大师武功高强,神通广大,学生斗胆请求与大师同行,以得大师庇佑。”

  圆通说:“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李小谦说:“多谢大师。”

  我不明白,圆通那句话的意思到底是答应还是没有答应。正思考的时候,圆通和李小谦已经从我身边走了过去。

  我赶紧开口说:“大师,我也想跟你一起走。”

  圆通微微一笑,双手合十,说:“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我大喜过望,说:“多谢大师。”

  正要上前跟上,却听到圆通又说:“小施主,你戾气太重,与这位施主同行,恐有不妥。”

  我顿时傻了。为什么同样的回答却是一个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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