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熙的手垂落在侧,低头笑了笑。

  “千方百计把我骗出来,就为告诉我这句?”

  我捏着手机,表情冷冷地看他,想窥探这张笑面虎面具底下到底是什么神色。

  “那男孩今天上门,被辛家轰出来了。”我仔仔细细观察着他面部表情变化,想找到蛛丝马迹,“小妤儿现在亟需找个人结婚。”

  “她让你来的?”那男人的神色在不甚明亮的楼道显得晦暗不定。

  我顿了顿。

  “你觉得在被拒绝了一次之后,她还会开这个口吗?”

  周子熙听了这句话,终于有些变脸的趋势,我暗道这剂猛药下对了。

  “我和江逸走到今天这个地步,虽然两个人都有问题,但至少勇敢试过。”这话有点掏心窝子的意思了,周子熙果然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总好过连试都没有试过的。”

  经历了两世,如果问我要不要止损,答案是肯定的。

  但如果问我有没有后悔过,其实倒真没有多少。

  最美好的那段年华里,我竭尽全力去爱过一个人,不计代价,不图回报,以后很多年回想起来,我都为那样的自己骄傲。

  其实细想下来或许怀念的并不是当初爱过的那个人,而是当时奋不顾身的自己。

  但不管怎么样,我很庆幸我大大方方地爱过。

  哪怕失败,至少努力过了。

  没有人天生是恋爱脑,只是没遇上适合的男人罢了。

  我失败了,不代表别人不可以成功。

  周子熙是有点游戏人间的调调,但骨子里其实很靠谱,否则辛妤也不会这么多年都没放下他。

  “你也觉得,小妤儿应该跟我在一起?”

  “这话不应该问我。”我挺直腰杆,看向眼前同样认识了十几年的人,“有时候你觉得不能负担一个人的全部人生,不是因为不能,而是不敢。”

  他定定看着我,没有说话。

  “你怕负责任,对吗?于你而言,她是妹妹,是一起长大的小伙伴,你没有做好负担她下半辈子幸福的心理建设,你甚至连自己的下半生都没有考虑过。”

  家世清白了几代的周家出了个反骨,从小喜欢吃喝玩乐,长大做些声色生意,任是谁劝都不管用。

  周家不以他为耻,但也没以他为荣过。

  周子熙骨子里带着天生的混不吝,但也有本能的责任感。

  他没捋顺自己的人生之前,断断不敢承担旁人的,哪怕那人是一起长大的辛妤。

  所以小姑娘去表白的时候,自然而然碰了钉子。

  我能体会辛妤当年的感受,年少就开始堆砌,一直到顶点才敢剖白的情感以一种全面溃败的方式排山倒海袭来,那种挫败感可能会让人终身不敢再去碰这东西。

  踩了一次坑之后,需要多大的勇气才敢迈第二次呢?

  “摸着良心说,如果你有一星半点喜欢她的话,这一次就该主动往前走。”我无意识地摸摸无名指的位置,那里曾经戴惯的婚戒已经不复存在,“她继母想挪用亲妈留给她那笔钱,但是不结婚的话,那钱她拿不到。”

  我睁眼说着瞎话。

  “她缺钱?”周子熙挑眉,这下意识的反应跟我果然一模一样。

  暗暗腹诽我们果然都是被金钱腐蚀的人。

  “缺不缺,那也是亲妈留给她的,任谁也不想旁落后妈和继妹之手吧?”我添油加醋地描述着,“你没见她找来结婚那小白脸,是个凤凰男,开了个奶茶店还是合伙,而且要养妹妹,日后必然是打算逮着小妤儿吃绝户的。”

  周子熙轻笑了下,顺手扒了下头发,一瞬不瞬地看着我。

  “你没去学法律真是损失,这忽悠起当事人真的一套一套。”

  我毫不客气地伸出手。

  “我现在收费也不低,看在发小儿的份上,打个五折,记得欠我个人情。”

  说到闲白儿,周子熙刚刚还有点绷着的脸迅速绽开了。

  “不用记账,现在就可以还你。”他抬脚准备往包厢里走,丢下一句,“暗中查你的人,我摸了摸地,来自海城。”

  我心下一动。

  海城?

  前世无知无觉,这辈子才发现,我跟这座城似乎很有缘。

  出生在这座城,生母在这座城,江奶奶给我的祖宅在这座城,似乎冥冥中有种奇怪的联系将我和这座城捆绑在了一起。

  “那知道是什么人吗?”

  周子熙耸耸肩。

  “查不到。”

  以他在北市黑白两道手眼通天的人脉,如果都查不到的话,我也就不用费心自己去查。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周子熙拍拍我肩膀,随即进去了,我一个人在走廊里,望着窗外川流不息的主干道发呆。

  眼下局面已经无比明朗,也渐渐朝着我希望的方向前进。

  跟江逸这段婚姻,已经跟余家这段关系,都可以作为沉没成本牺牲掉,换来一笔不菲的嫁妆和补偿费,换个城市开启新生活。

  这笔买卖怎么看都是稳赚不赔。

  不过相较于当初这个朴素的想法,我又有了些新的打算。

  苏灵敢一而再再而三挑衅我,无非是在试探我的底线,如果可以,我不打算让她好过。

  至少不能像上辈子那么好过。

  正想着,身后传来几不可闻的脚步声。

  我下意识回头,不意外看见江逸。

  老实说我不知道他今天为什么要来周子熙这里,但误打误撞知道了一点海城的信息,于我而言也不算亏。

  我绕过他,准备回包厢去。

  却在抬脚那一刻被人精准无比地抓住手臂。

  “跟别的男人一起去厕所,很爽是吧?”

  小剧场

  我:要不送你张体验券,你俩体验体验?

  周子熙:谢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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