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永远 You and I(9)

小说:戒·永远 作者:云五 更新时间:2024-08-18 06:08:27 源网站:顶点小说
  晚上成冰偎在被窝里写ppt,偶尔瞅瞅席思永绷得紧紧的脸:“成先生今天没输钱吧?”

  “你说……季慎言怎么还不结婚呐,奔三的人,他爹妈不着急吗?”

  “现在统计都市人的平均婚龄,北京上海的男人是32,他都还没够平均水平呢。另外,他没妈了,只剩下爹。”

  席思永躺在床上,枕着双手若有所思道:“平均三十二,那算上咱们这种特别低龄的,他不得到四十才结婚呐?”

  “你又不是他爹,急什么?”

  “我当然着急了,老婆身边搁一成功有为青年我能不着急吗我?”

  成冰停下手头的活转脸瞅着他,席思永一脸不爽地盯着天花板,成冰好笑地俯下身,冷不防席思永一伸胳膊,把她扯下来。她顺势有一下没一下地伏在他胸前磨蹭起来,席思永倏地翻身农奴做主人,成冰悔不该这样撩拨他,现在真是引火烧身。席思永不过三下五除二便扯开各类障碍物,那双原本就深陷下去的眸子里,涌动着浓浓的占有欲。他指尖带着滚烫的温度,从她微耸的锁骨上滑下去,随之落下的是他的双唇,也带着滚烫的温度,吮吻着她细细的锁骨。那力度让她有微微的痛感,然而痛感之后又是更多的渴望——他已足够了解她的身体,如同她现在也知道怎样的拂触,能让他失掉最后的控制一样。

  不晓得为什么,成冰总喜欢看席思永失控的模样,尤其是那双深邃眸子里的火光,那样的火焰挑起的不止是她的成就感,还挑起她更多的渴望、激情和……安全感。这真是件奇怪的不可言喻的事,全然无法解释的心理,可她就是这么觉得的,他流连不舍地吻着她的耳垂,她听见他极力控制的轻喘,心里便格外的宁静——那种被抛到高高的云端,然后安然落下的宁静。

  她喜欢枕在他臂弯里,虽然席思永常常在早上哀叫说被她枕麻了,然后死乞白赖地要她给捏捏——捏捏的结果是每个月总有几次席思永不得不打的上班。成冰倒是幸灾乐祸,反正她不打卡的,只是苦了席思永,飞奔下楼前总要留下一句:“看我晚上回来怎么收拾你!”。

  等席思永回来时往往已没有精力琢磨怎么收拾她,建筑设计师的工作远非外人想象的那么风光,待遇固然不错,却也是一张张图纸累积出来的。成冰也听赵旭偶尔从湘西过来的抱怨过:“我实话告诉你,咱们这一行过脑死的比率,比做it的只高不低!”

  席思永加班是家常便饭,成冰的工作时间又不定点,两个人常常一个星期只有晚上抱在床上的时候能说上几句话——那种时候又哪有闲工夫去讲日常琐事,常常是三句话不到就变成干柴烈火。等她缩在他臂弯里,想同他讲讲公司里的闹心事时,又三句话不到,已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了。

  成冰在公司里并不太顺遂,即便小boss因客人指名要成冰服务而对成冰印象改观,她该做的事情也只多不少。从早到晚都要扑到各个商场柜台上盯销售巡查业绩,检查指标完成的情况,就算任务达标,也不过每个月月底轻松几天。到秋季临近季度考核前,小boss忽然检查出怀孕,听说因为第一胎曾流产,导致这三四年来习惯性流产好几回,婆家已颇有怨言,于是这次诊断结果一出来便如临大敌,早早地请假回去待产。

  成冰因前半年表现尚佳,小boss休产假前便格外向部门总监推荐了她,临时顶替上来。然而成冰资历上本是不够的,总监委托另一张姓主管来协助她——谁知不协助她尚能勉力支持,一协助反而更坏事。张姓主管常拿着总监赐下的这块令箭,干涉她的人员调度,说甲不适合这个区,乙不适合那个区,然后把自己部门的人叫过来帮她巡店,等她自己要用人时便从成冰这里抽调别的人手,美其名曰是资源的合理调度——对张姓主管来说是相当合理,老弱残兵都扔给成冰使,精英强将全去给她干活。偏偏成冰还有口难言,因为她是临时顶替上来,行政职务上并无安排,现在的直接汇报上级正是张姓主管,越级汇报是职场大忌——这一点她刚进公司时便在新员工培训中学习过。

  唯一的办法是咬牙捱过这一关,有过硬的考核数据撑腰,说话底气才能足,在一个正常的老板面前,任何时候都是业绩好的下属说话的权重更大。

  只是捱得很辛苦,偶尔也想和席思永吐吐苦水,可两个人的时间实在很难凑到一块。席思永在公司的应酬也逐渐增多,她不免抱怨,不知道谁才是做sales的,怎么倒是你每天一身酒气的回来?席思永笑笑,凑上来挖苦她,带着浓重的酒意:“篱笆不担心红杏,红杏先担心起篱笆了。”

  不过席思永也有让她放心的时候,九月份交房,办房产证的时候席思永未加思索便只填了她的名字。虽然这小小的蜗居比起她为他放弃的那些,也许谈不上什么——在公司听多了为房子或车子归属导致夫妻龃龉的事情,席思永这时候所表现出的态度,在这个城市已是打着红外线探照灯都难找的了。

  装修的具体事宜都是席思永在操心,反正他是行家,比她懂得多,她只用在家稍事收拾打扫就行,谁知这一收拾就收拾出问题来——从席思永放帐目证件的铁盒子里找出一张借据,是一式两份的那种,另一份显然已开给了时经纬。她这才知道原来首付里有近十万是从时经纬那里借的——等席思永晚上回来她便没好气道:“你宁愿跟时经纬借钱,都不跟我开口,还说是你妈妈松了口,你到底当我什么啊?”

  她知道席思永是最不喜欢欠债的人,现在却宁肯向时经纬借钱,也不肯和她说句实在话,亲疏立现:“我是你老婆,他是你兄弟,你跟我过日子还是跟他过日子?”

  席思永开机佯装画图,成冰气极,一个劲儿地埋怨他,席思永只当没听见,等成冰说到要找父亲借钱还给时经纬时终于爆发:“然后让你妈妈名正言顺地来指摘我吃软饭,让人笑话我养不起老婆?”

  “爸爸是过来人,肯定不会告诉妈妈,你找阿时借钱,就不会被人笑话了吗?”

  “我乐意!”席思永一脚踹上电源,头也不回地冲出去,把成冰晾得莫名其妙——为什么有人愿意放低原则向朋友借钱,也不肯和自己的老婆共度难关?她气头上来,也懒得理他,自顾自洗澡睡觉,然而等她打个盹醒过来,席思永也没有回来,打他手机他也不接。成冰一个人在家里有气无处发,狠狠地冲着禁闭的大门吼:“有种一辈子别回来!”

  翌日早上醒来时床头放着一笼汤包,席思永人却不在,大约是回来又走了。成冰睡着得晚,醒得也晚,咬着已变凉的汤包,又在心底把他狠狠地骂了一回。骂完了气消了,晚上席思永专门跑到她公司去接她下班,认小伏低哄一回又好了。然而原则性问题上席思永仍丝毫不肯让步,坚持从自己工资里扣钱出来还时经纬,不许她去找父亲打秋风。忙装修又忙了三个月,临近年关时席思永忽觉出不对劲来,狐疑地问她:“两月没来了?”

  成冰忙得都不记日,仔细想了一回脸色大变:“不会吧,我们明明一直有做措施的?”

  席思永眉头紧锁,闷声哼了一句:“那也有漏网之鱼。”

  成冰心下骇然,现在可真不是什么好时候,两个人养活自己都困难,哪儿还有精力养孩子?席思永赶紧陪着她去医院检查,结果好坏参半,好消息是虚惊一场,坏消息是诊断结果说她卵巢功能紊乱,建议降低工作强度好好调理,否则长此以往可能导致以后生育困难。成冰这才想起自己高中头两年也是极紊乱的,母亲陪着她看了不少中医,调养了一年半才正常过来,想不到现在竟然复发。回来后席思永便不许她再晚睡晚起,还不知从哪里学来的方子,买了阿胶、红枣、核桃等等料,在家里熬阿胶再切片,装在保鲜盒里让她带到公司当零食吃。

  过年时席思永又问她,要不要回家探望林南生——去年他就提过一回,当时成冰想起父亲见岳父母的前车之鉴,生怕席思永重蹈覆辙,况且席思永的脾气恐怕比父亲大得多,她更不敢让母亲再见到席思永。后来席思永要回k市看母亲,怕老娘为难成冰,只好一个人回去,成冰则趁着南生电子年会的时候去截母亲,结果母亲听说席思永没陪她过年,又是勃然大怒——反正是怎样都不讨好。

  成冰琢磨着房子如今也买了,得有个契机让母亲接纳席思永才行,又怕在家里母亲给席思永难堪,想来想去最后终于想出个法子,打着去季家拜年的幌子和母亲“偶遇”一下。季慎言借口手头上有土木相关的案子,带席思永去书房,留成冰和林南生母女俩叙话。林南生听成冰委婉地形容了一番,吃饭时对席思永脸色便好了许多,果真应了时经纬的话,丈母娘看女婿只有一个标准——心不心疼自己女儿。母女俩都是要强的人,心里虽软了下来,面子上不容易缓和,即便如此,成冰已觉得超前迈进了一大步。

  凡事都在朝良性循环的方向发展,只除了她和席思永的体重和健康指数。

  也许是工作压力太大,席思永在家常常呈若有所思状,问他想什么他也不肯说,总是顾左右而言他。成冰日渐惶恐起来,其实席思永并非全无激情,准确地说他常半夜变身狼人,以至于成冰常常诧异,当年在学校恋爱的那段时间,他怎么就居然能忍住?

  偶尔成冰也会怀疑,是不是她的婚姻给了他太大的压力——他那时说过,她选择了他,所以他不想要她失望。

  席思永的眉宇间开始有了沧桑的感觉,成冰便常暗自忏悔——成冰啊成冰,你真是作孽呀,看你把一玩世不恭的摇滚小青年折腾成了什么样儿?

  最让她始料不及的,却是父亲再婚的消息。

  当时她正在开会,季慎言只发了条短信过来:听人说成叔叔有再婚的意思,有空你多回家看看林阿姨吧。

  散会后成冰急急地电话过去,问季慎言详细情形,季慎言叹道:“你爸妈离婚的时候,有个私下协议,成叔叔如果再婚或者有了孩子,那么他名下南生电子的股份,必须按资产总价的比例折价转让给你妈妈。但是……这个协议,”季慎言讪笑两声,“你也应该清楚,没什么法律效力,我最近听说成叔叔想撤掉这一条,所以有此猜测。”

  季慎言就是靠嘴巴吃饭的,他说猜测,那基本是已快落槌定音了。成冰赶紧写好会议纪要发下去,又给席思永短信说今天不回去吃饭可能回得晚,然后赶去父亲住处,想探个明白究竟。最近一次见父亲约是半年前,提起母亲时父亲眼中犹存惆怅,令她印象深刻——父亲如今身价还是有的,不少女人巴巴地往上贴,只是父亲完全灰了心,再没有半点这方面的打算。所以成冰越加奇怪,为什么转眼间的功夫,父亲竟会再婚,莫非……莫非是那个不育的女人?

  父亲的气色较半年前又好了许多,成冰不禁默然,这就是所谓的人逢喜事精神爽么?成冰尚未想好如何切入正题,卧室的门忽然开了,走出来一位眼神精明锐利的女子。

  女人面容虽熟悉,却极年轻,显然不是她八岁记忆中的那个人。更令她诧异的,是女子腰腹的隆起。

  父亲说,冰冰,爸爸老了,也累了。

  父亲又说,你永远是爸爸的女儿,但是爸爸也要为你章阿姨肚子里的孩子考虑。

  成冰不愿称呼她为继母,连阿姨也不愿意,该女对成冰的态度也算不得好,父亲对此向成冰投以满含歉意的眼神。成冰顿时了然,这种歉意,何尝不是对章女的另一种维护?她永是他的女儿,然而他还会有孩子,他不止有她这个女儿。

  事已至此,尚有何言?

  父亲给她看了新遗嘱的草稿,其中把自己名下的股份一剖为三,两份给成冰,一份给章女的孩子。成冰维持着笑容,给父亲简短的祝福,她想父亲明白这种祝福是什么意思。出来后她立即叫车回青浦,进门时看见母亲和杨妈一起说笑着做清洁,看她进来,母亲继续擦着橱架,一边笑道:“舍得回来了,惦记杨嫂做的菜了吧?”

  目送杨妈进厨房后,成冰说:“妈,爸爸说想重新立一份遗嘱,请我们有空的时候,通知他的律师一声,他好安排时间。”

  母亲回首的刹那,成冰脑中忽电光石火地一闪,终于明白对章女的熟悉感从何而来。但成冰立刻在心底暗暗分出高下,不过徒具外表、形似而神不似。况且父亲把股份剖成三份,她知道自己的两份里其实有一份是母亲的,只是怕母亲嫌脏,不敢明说罢了。

  然而天边那轮圆月,纵有万丈清辉,也是遥不可及;对疲倦的旅人而言,触手可及的温暖似乎来得更有保障些。

  父亲已不再年轻,他需要的或许不过是老年时的一点慰藉。

  又出乎成冰意料的是,母亲没有反对,她姿态依旧优雅,和颜悦色地说:“我听医生说你去做body check了,这么大个人了,怎么都不懂照顾自己?思永也是的,不知道怎么心疼老婆吗……找个时间,你带他回来吃个饭,我要好好教育教育他。现在不把身体养好,以后养孩子怎么办?”

  晚饭后母亲叫司机送她回家,临走前她忍不住回头,看见母亲的背影,似乎在一瞬间形销骨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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