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天之后, 江昱没再去过餐厅吃饭,江妈也没再打过电话给他。他们好像产生了一种默契,保持着互不退让的态度。

  天气越来越热,转眼进入六月, 又是一年夏, 这是他们相遇和重逢的季节。

  请同学吃饭的日子定在周六, 餐厅在度假村, 这是江昱特意挑的。

  周六这天晚上,江昱和江梦都在家。

  江梦在看电视, 江昱则在一边跟黎应煲电话粥。

  这会儿他们正说到黎应从海城回来,然后过来接他们一起去度假村。

  闻言, 江梦眼睛瞥向江昱:“你让黎应别来了,他从海城开车过来多累啊。又不远, 我们自己打车去呗。”

  然而江昱对她的提议充耳不闻。

  等他挂了电话, 江梦忍不住骂了一句:“你说你一个男的, 矫情什么。就这么点路,还非要车接车送, 你就仗着他喜欢死你了。”

  江昱瞥她一眼,也懒得多解释:“你懂什么, 你个单身狗。”

  江梦:“……”

  -

  这种脱单聚餐无非就是喝酒, 或者灌两位主角的酒。

  不过好在他们这帮同学比赵闻和陈程有分寸,毕竟他们跟黎应还没熟到那种地步, 酒桌上意思意思, 也就差不多到位了。

  因为这次不灌酒, 黎应也就没拦江昱, 让他喝了点。

  大概是因为江昱好劝酒的缘故, 这种场合江昱身侧另一个位置永远都是秦洋占着。

  在桌上其他人吃吃喝喝聊聊的时候, 秦洋的魔爪就落到了身旁这位酒量一般,却挺好面子的江昱身上。

  “小江昱,来,干一杯。”秦洋笑眯眯地端着酒杯敬他。

  江昱看了他两眼,旋即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见状,黎应偏头看过来,就见他们凑在一起聊了两句。秦洋也不知说了什么,江昱听着乐呵了几声。

  等他们说完,江昱抬眼就见黎应正直勾勾地在盯着他。

  江昱眨了眨眼:“怎么了??”

  黎应笑了一下,凑到他耳边:“你别跟他太好说话,你越好说话,他就越找你喝酒。”

  这句话是江昱对他说的,江昱太熟悉了,闻言侧眸瞧着他。

  瞧了几眼,黎应微挑了下眉眼:“怎么了?”

  “你不会吃醋了吧?”江昱问。

  闻言黎应微顿,旋即笑了下:“没有。”

  “真的?”江昱有点不大信。

  黎应略一沉吟,缓慢地说:“谈不上吃醋。”

  “可能也有一点?”说着他自己都笑了下。

  这时听见他们凑在一起嘀咕些什么的秦洋凑了过来:“你们在说什么?吃什么醋?不会小江昱跟我说两句话,咱们黎大男神还吃醋了吧?要真是这样,那就没天理了啊。”

  黎应笑了笑,没理他。

  酒过三巡,见桌上闹成一片,江昱扯了扯黎应衣服,后者见状凑过来。

  “有事找你,我在门口等你。”江昱说。

  黎应微微一顿,偏头看他,与江昱对视片刻,忍不住笑了下。

  江昱脸上有些绯红,看得出喝了不少酒,不过显然现在思路还算清晰。

  等江昱一走出包厢门,黎应紧跟着就出去了。毕竟他酒量实在不太好,见他离开视线一步,黎应都有点不放心。

  江昱就靠在包厢门外等他,见他出来,主动牵住他的手,一路把他带出餐厅。

  走到门口往左拐时,黎应大概猜测到江昱要带他去哪里了。

  果不其然没走多久,江昱带着他进了他们初吻的电话亭。

  那天下着暴雨,他们淹没在雨水中,第一次体会到与众不同的快乐。

  今天虽然没有雨,但郊外空气新鲜,星星明亮,夜色也很美。

  两人走进电话亭,黎应有点好奇江昱要做什么。

  就见江昱带着一脸绯色说:“以前我说等我遇到特别喜欢的人,我要第一个告诉你。”

  黎应看着他。

  “现在我遇到了。”江昱微垂下眼睛,踮了踮脚尖,凑到黎应耳边,低声说,:“我特别喜欢你。你不要没安全感。”

  说完他就站了回去,带着微醺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黎应。

  黎应看了他两秒,抬手轻抚过他的脸,而后低声诱哄:“要接吻吗?”

  江昱看着他,诚实地点点头:“要。”

  黎应的手指顺着他下颌线条,滑到下巴,轻轻一挑,低头吻了下去。

  喝了酒的江昱,行为中透着几分坦诚,在黎应吻下来时便张开了嘴唇。

  黎应也没跟他客气,撷取他的唇瓣嘬了两下,便轻而易举探入舌尖。

  没有雨声之后,他们唇齿间发出的水声格外清晰。

  湿漉漉的。

  亲了一会儿,见江昱喘不过气,黎应稍稍退开,安抚着摸了摸他的脸。

  见江昱微开唇瓣,深深喘了几口气,黎应忍不住笑:“怎么总学不会呼吸。”

  江昱眨巴眨巴眼看着他。

  难得见他目光坦诚,黎应故意慢吞吞地问:“脸这么烫,你是在害羞还是醉了?”

  说实话江昱确实有点醉了,脑子已经开始飘飘然。

  在黎应说话间,江昱就盯着他,舔了舔唇,诚实地说:“还想亲。”

  黎应勾唇:“喜欢吗?”

  江昱咽了咽喉咙,点点头,而后视线微垂,落在他唇上,非常主动地自己去索取。

  他稍微踮了踮脚,亲了一口,就退了回去。他们接吻向来是黎应迁就他,这个踮脚的姿势,江昱不适应。然而这一回江昱都暗示到这个地步了,黎应就是不上钩。

  见江昱直勾勾地盯着他,黎应终于满足了。

  “原来你这么喜欢啊。”黎应低笑一声,像是故意取笑他。

  旋即满足他,再一次低头吻下去。

  这一回是能满足他们彼此的,亲密无间的吻。

  -

  当晚聚餐结束,黎应送江昱和江梦回家时,正巧碰见同样刚回家的江妈。

  狭路相逢,母子三人都有些尴尬,见状黎应也非常自觉地从车上下来。

  “阿姨。”黎应喊了一声。

  江妈朝他点头笑了笑,虽然跟以前对他的态度相比,差距明显,但这种情况之下显然是顾忌着体面的。

  “哦,对了,小黎啊。”江妈说,“你方便留个联系电话给我吗?”

  “妈——”江昱喊了一声。

  闻言江妈面色淡漠地转向他。

  江昱就见黎应在另一侧轻轻朝他摇了摇头,示意他别说话。

  见状江昱只好保持缄默。

  等拿到电话,江妈嗅着姐弟俩身上的酒味,又看见念念不舍盯着黎应的江昱,气不打一处来。

  “还不给我滚回去洗澡。”江妈压着嗓音,低吼一声。

  黎应站在原地目送他们上楼。

  -

  不出黎应所料,交换联系方式的第二天一早,江妈就给他拨了电话,约他上午九点到餐厅吃饭。

  黎应欣然答应,提前半小时出发,到达餐厅。

  江妈见到他,客气地笑了笑:“来了?”

  而后他往里面喊了一声,没多久,一个中年男人走了出来。

  男人气质很不错,跟江家姐弟有点像,一看基本就能猜出来是江爸。他看到黎应,客气地颔首。事实上家里都是江妈在管,江爸压根说不上话,这回叫他出来也只是撑撑场面。

  三人坐在一张桌子,江妈喝了口茶,直截了当道:“我就直说了,小黎,我知道你特别优秀,但我还是想要为我儿子的未来考虑,请求你能跟他分手。”

  黎应认真听她说完,抬眸与江妈对上视线,问:“阿姨,我能问一下,您指的未来的考虑是哪些方面吗?”

  “很多方面。首先你们在一起,会面临各种各样的非议。其次,你的家庭不一般。他们会否接受?如果不接受会对江昱采取什么措施?或者就算接受,是不是会要求你依然要娶妻生子,而他只能成为你的附庸品。最后,江昱的性格你也知道,他是个很大条,生活很随便的人。据我观察,应该正好跟你生活习惯相反,你们一时之间有感情,有考虑过未来能否相处下去吗?你条件无可挑剔,可以随便找。但是江昱,我们自认他除了长相不错,其他没什么太出众的优点,也不可能吸引你长久。”

  黎应认真听完,一条一条解释:“阿姨,关于非议这一点,或多或少,无可厚非。但近几年大众确实对同性之间的关系了解得更多,也更宽容了。前一段时间,我在我们学校出柜了,但这件事至今为止没有对我造成任何影响,也没有同学因此排斥或远离我。”

  江妈看着他:“因为你太优秀,这件事对你产生不了影响。”

  黎应笑了下:“那阿姨,您这句话的意思是不是也可以理解为,非议也是因人而异,而非这件事本身那么让人嫌恶?”

  江妈没说话。

  黎应收敛了下态度,清了清嗓子,喝了口茶。

  “第二个问题。阿姨,我们家的情况可能没您想象中那么复杂。目前我家还是我爷爷当家作主,他不止我一个孙子,所以不存在非要娶妻生子传宗接代。再者,我之前很早就向家里出过柜,目前我父母都是支持我的态度。以及我个人来说,绝对不会违背我的人性,去做不道德的事。这一点你们可以放心,江昱绝对不会成为我的附庸品。”

  江妈不约而同跟江爸对视一眼。

  “最后的问题,我和江昱的生活习惯确实相反,但我们已经相处了很久。这一点对我们来说并没有影响,甚至很多地方可以互补。比如他不爱收拾,不爱做家务,刚好我习惯把一切还原整洁。这些问题我都能帮他处理。”

  江妈:“都是你在帮他,所以你也看出来了,他压根帮不了你什么,只会给你添乱。”

  “没添乱。”黎应说,“我话少,他在我身边说话,就能让我开心。”

  “你这么低的要求,随便找个人都能做。”江妈说。

  “是,可是任何两个人的相处,也都是这些东西。”黎应道。

  这天早上他和江妈聊到了中午,聊到最后还跑了不少题,虽然江妈并没松口,但看她的态度大概是静观其变了。

  或许江妈依然不看好他们,毕竟从她的态度中看得出来,她大概觉得江昱这种性格走到哪里都是遭人嫌的。

  甚至在坐等他们分手的那一天。

  不过这对江昱和黎应来说,确是一大突破,只要他们不分手,那就相当于江妈间接接受了他们。

  剩下的就如江梦所说——

  耗。

  江昱才大二,他们至少还有两年时间可以耗。

  -

  六月左右的时候,江梦他们项目结束,从江州撤离。自那之后,她就只能天天回家住了。

  而黎应为了方便跟江昱约会,单独租下了那套公寓。在最近这一段闲来没事的时间,就留在江州陪江昱,无聊的时候就约赵闻去江大打球。

  赵闻笑他,跟他一样成守妻奴了。

  黎应听着这个称呼,觉得还挺别致。

  天气愈渐转热,暑假来临的时候,整个海城进入了炎热的夏季。

  酷暑当头,十分难耐。

  最近这两天黎应学校有事要忙,回了海城。

  而江大刚巧这两天开始放暑假,于是两人约好江昱先在家好好表现几天,然后黎应来接他去海城玩。

  虽然江妈仍然看不惯,但现在看到他们在一起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除了等他们分手,别无他法。

  黎应来接江昱的当晚,江昱正跟家人吃着西瓜,聊着天。

  自从谈了恋爱,江昱话确实比以前多了,居然会侃侃而谈了。以前他都是别人说,自己跟个领导似的总结发言。

  江梦一边暗自感叹,一边跟李倩文发微信。

  【李倩文:[图片]】

  【李倩文:为了毕业典礼买的拍立得,好看吗】

  【李倩文:话说,黎应还没来接你弟啊?】

  【江梦:在路上了,快到了吧】

  【李倩文:你妈居然会同意你弟住到黎应家去】

  【江梦:不同意,关键她现在管不住江昱啊。以前都是拿钱恐吓的。】

  【江梦:而且她天天在餐厅忙,江昱都不知道跑出去住多少回了,压根不可能看得住】

  【李倩文:也是】

  【李倩文:哎,你有没有问你弟弟啊,他跟男神平常接吻吗?】

  【江梦:?我有毛病啊,我问江昱这种问题?我们好歹也是异性,尴不尴尬】

  【李倩文:不尴尬,他又不跟异性谈恋爱】

  【李倩文:我就是纯粹好奇男神有没有世俗的欲望吗,你不也好奇吗。】

  【江梦:……我没你天天这么变态】

  【李倩文:[嘻嘻]】

  正在这时,江昱电话响了。他几口扒拉掉西瓜,洗完手,擦了擦嘴,边接电话边跑了出去。

  江昱让黎应在附近的停车场等他。

  停车场离餐厅不远,江昱穿过夜色无人的小花园,拐个弯就到了。

  两人已经有三天没见,见江昱跑过来,黎应开门下车,适时把人迎入怀中。

  抱着缠缠绵绵说了一会儿话,黎应问:“吃了西瓜?”

  江昱看他:“你是狗鼻子吗?”

  闻言黎应微低头,凑到他唇边嗅了嗅:“西瓜味很浓。”

  “你要吃吗?”江昱说,“我去给你拿一瓣,这个西瓜特甜。”

  “吃。”黎应笑了下,“不过不用这么麻烦,现成的就行。”

  说着黎应走上前一步,一只手抚着他后脑勺,一边低头撷取他的唇。

  江昱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撞得往后踉跄了两步,刚好抵到车。

  于是黎应更加霸道地俯身压下来。

  多日不见的相思终于化解在这一个吻中。

  另一边。

  由于江昱急匆匆跑出去,忘了拿书包。于是发现这件事的江梦只好迎着江妈凶狠的目光走出去给他送书包。

  却在安静的停车场看到,那位曾经的高岭之花,如今把她弟弟摁在车厢上亲,两人看起来甚至有些难舍难分。

  至少是一个激烈的热吻。

  李倩文的好奇,一瞬间有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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