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标往窗户上挺大一个黑色人影看了一眼,见好就收:“你先休息吧,我去把门外的人赶走。”

  门外?常葳顺着朱标的视线看过去,什么也没看到。

  门外,常遇春看着迅速蹲下的朱元璋,直觉自己是不是会被灭口。

  算了,也不是第一次了,要被灭口,他就活不到现在。

  常遇春现在心很累。

  早知道如此心累,他还不如就跟着皇上一同偷听呢。

  朱标走出门,瞥了蹲在地上的自家爹一眼,没好气道:“爹,回家了。”

  朱元璋立刻蹿起来:“好。”

  朱标抱怨:“你居然偷听。”

  朱元璋立刻辩解:“我这不是担心你媳妇跑了。”

  朱标又瞥了朱元璋一眼,碍于常遇春在这,没有继续抱怨朱元璋。

  他对常遇春拱手道:“常叔叔,我先和爹离开了。之后一定、一定不要再纵着她乱吃东西。”

  常遇春立刻点头如捣蒜:“好好好!”

  朱标拉住朱元璋的袖口,把还想进门去瞅瞅常葳现在模样的老爹拖走。

  常遇春看着朱标拽着朱元璋的袖口把朱元璋拖走,脑海里不由浮现出朱标小时候,同样拽着他爹的袖口跌跌撞撞往前跑的模样。

  弹指一挥间,小小的孩童突然就长成了一个可靠的大人。如梭的时光,让常遇春心生感慨。

  这么好的孩子,以后是我女婿?

  常遇春一点真实感都没有。

  他在门口缓了许久,才推门进屋。

  常葳正抱着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

  常遇春被吓得立刻制止住女儿的滚来滚去:“葳葳,你伤还没好,别乱动!”

  常葳红着脸道:“伤口都结痂了,只是有些骨裂,这点小动作没关系。”

  常遇春虎着脸训斥道:“伤筋动骨一百天,骨裂不好好养着,以后一下雨就疼,别乱动,知道吗?”

  “好。”常葳乖乖躺平。

  常遇春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问道:“太子和你说了什么?”

  常葳刚平静的心又开始狂跳,她支支吾吾道:“就是、就是问我要不要成为太子妃。”

  常遇春疑惑:“问你?不是告诉你?”

  常葳见自家爹疑惑,自己跟着疑惑了一会儿,才明白常遇春心中所想。

  她坐起来,靠在床头对自家爹道:“太子不是会强迫别人的人。如果我不愿意,他会想尽一切办法在不伤害我的前提下不让我当太子妃。”

  常遇春深深叹了一口气,苦笑道:“说的也是,标儿的性子就是这样。”

  常遇春夸朱标,常葳心里却甜蜜蜜,好像夸的是自己一样,连眼睛都不由弯了起来。

  常遇春见女儿这表情,不由感慨。

  他早就知道女儿心悦朱标。

  在女儿准备离开北京,继承他的屯田事业时,大概因为离别,女儿就已经忍不住透露出对朱标的感情。

  但比起感情,前路更重要。所以常葳还是离开了北京。

  现在兜兜转转,女儿得愿以偿,开心成这样,他这个老父亲虽然心酸,但也很高兴。即使女儿是将军,常遇春仍旧如这世间的父母一样,希望女儿有世俗的家庭幸福,就像他自己一样。

  还有比标儿更好的夫婿吗?常遇春想象不出来。

  真好啊,他终于可以放心了。

  继承了常遇春的事业,常葳和自家爹自然十分亲近。她生活在军中,对男女之别没有别的女子那么多顾忌。所以没人的时候,她仍旧像小时候一样靠在常遇春肩头,将心里话讲给爹爹听。

  “爹爹,太子说要让我尽快从师生心态中脱离。”

  “嗯,的确应该如此。”

  “所以他改口叫我常姐姐!”

  “啊?你比他大几个月,他确实可以叫你姐姐。”

  常遇春先是农人,后成为匪徒。村落中,夫妻间互称“哥哥”“姐姐”很常见,甚至他们会各称各的,都尊称对方为“哥”“姐”。

  常葳捧心,眼睛亮晶晶:“爹爹!不知道为什么,太子叫我常姐姐的时候,我有种……有种命都给他的冲动!”

  “啊?”常遇春傻眼。

  一个称谓,至于吗!!

  最终,常遇春只能干巴巴道:“那啥,葳葳……唉,算了,我们常家早就给皇上和太子卖命,你、你这么想也、也行……”

  他只能这么回答吧?!

  ……

  “以后我就叫他常姐姐了,爹,你可要管住你自己,千万别笑。”朱标话音未落,朱元璋已经哈哈大笑,笑声快把马车车顶震塌了。

  朱标无奈地看着自家爹狂笑,等他笑完之后,用拳头轻轻锤击爹的下巴。

  朱元璋发出夸张地“哎哟”声,忍住了大笑:“你很满意这门婚事,为什么还要对她说你现在对她没感情?标儿小骗子。”

  朱标手撑着下巴,没好气道:“我现在对她的感情有欣赏,但确实达不到爱的程度。不过这不是我这么说的原因。爹啊,我是太子,我如果对她说我对她有欣赏之情,她压力就太大,轮不到她去思考是否拒绝了。”

  朱元璋疑惑:“怎么?她还能跑?”

  朱标道:“我们现在只是‘相亲’,之后才会培养感情。这期间,她随时有权力拒绝我。其实就算成婚后,她想走也能走。虽然麻烦些,但以我的能力,帮她改名换姓隐居民间很容易。虽然这个时代男女成亲后就要绑在一起,但爹你知道,我和这个时代格格不入。我希望我身边重视的人都能获得幸福。”

  朱元璋沉默了许久,揉了揉儿子的脑袋:“标儿啊,你老说你身边重视的人都能获得幸福,那你呢?你自己呢?”

  “这也是我获得幸福的途径。”朱标道,“如果我的太子妃无论我怎么努力,也认为和我住在一起很痛苦,那我看着这么痛苦的太子妃不也很痛苦?谁离了谁都能活,为什么不各自放手?就算找不到下一个欣赏的人,一个人自由自在的生活也比两个人互相折磨好。”

  朱标看着朱元璋仍旧满脸不爽,失笑道:“爹,我凡事都会做最坏的打算,然后再采取最积极的行动。其实我知道常葳对我的感情,比我对她的感情深。她又那么坚强,怎么可能会从太子妃的位置逃跑?”

  朱元璋哼哼了几声,重重揉了揉自家宝贝儿子的脑袋。

  他不满道:“你怎么事事都为她着想?我看你选她,也不是很好。你娶一个太强的女人当太子妃、当未来的皇后,小心以后别人都说你惧内,还说你靠老婆!我还是觉得,或许你选个温柔娴淑的女子更好。”

  朱标哭笑不得。

  爹你说的是什么胡话,自己的优秀还能被一个优秀的妻子压下去?

  别说自己,就是常葳,她的优秀也不会被一个丈夫压下去,他们只会彼此成就。

  古代那些做出了成就的优秀女子,有些成就甚至就和当时男子持平,而不是多出类拔萃,她们都能在青史中留下姓名。

  女才子班昭、蔡文姬、谢道韫、李清照,女将军妇好、平阳公主、秦良玉……古代中国对女子苛刻,女子很难出名。但古代华夏文化特有的严禁,又对不依附丈夫就表现出色的女子大为赞赏,无数人愿意传颂她们的故事。

  而历史中另一些在当世评价优秀的女子,比如长孙皇后,以及历史中的马皇后,她们没有留下姓名最主要的原因是,她们的功绩在于“当了皇帝的好妻子”。

  现在的马皇后不一样了,未来“秀英夫人”的名号绝对能流传千古。

  “屯田将军常葳”的名号也会一样。

  “爹,担心伴侣的光芒盖过自己,那人肯定不够优秀。”朱标笑道,“无能书生被才貌双全的富家女子苦求,平庸的贫穷女子被文武双全的王公贵族追求,这些事不是没有,但都被写进无数的话本里,就说明它很少,少到现实中出现,会被人嘀咕‘是不是眼瞎’的程度。”

  “一个残酷的事实是,优秀的人大多自傲,只会被优秀的人吸引。”

  “我敢说,我的同一辈人中,没有比我更优秀的男子。”

  “同样,常葳在同一辈人中,比她更优秀的女子恐怕也不会有。”

  “所以我们不在一起,去便宜一个不如我们的人,凭什么?”

  朱标的笑容多了几分傲气:“她看不上别人,我也看不上别人,我俩天生一对。我们会很幸福。旁人的酸言酸语,与我们何干?”

  “爹,你这么厉害,娘也那么厉害。你觉得你应该配一个平庸的女子好凸显你洪武大帝的英武不凡,娘也应该配一个平庸男子好凸显她的出类拔萃吗?”

  “以后谁说我家常姐姐太厉害,我压不住他。我直接给他一个‘你是废物才会这么想’的眼神不就得了?”朱标摊手,“再说了,一家人,为什么一定要谁压住谁?”

  朱元璋无奈:“好好好,你说的都有道理。嗯,你说的确实有道理,我和你娘就是天生一对!”

  朱元璋乐呵呵道,高兴得像个满脸褶子的孩子。

  笑完之后,朱元璋感慨:“我有你娘,你有常葳,我俩都很幸运。”

  朱标点头。

  朱元璋道:“你要好好和常葳培养感情,一个幸福的家庭,能抹平你在朝堂上受到的一切苦楚。”

  朱标继续点头:“我知道,我明天就开始和她培养感情。今天先给她一点缓冲时间。”

  朱元璋得意道:“不愧是我儿子,追媳妇也这么优秀!”

  话虽这么说,第二天,朱标带着一堆文书去和常葳“约会”。

  “安南百姓的思想被压抑得太过厉害,井田制推行十分困难。”朱标皱眉道,“这个省最奇葩的一点是,男子除了打仗几乎不干活,家全靠女子养。只是女子种田,给他们分的田地他们根本种不完。结果他们都闹着不该给女子分田。你在屯田时有遇到过这样的状况吗?”

  常葳道:“有,我看看文书。”

  朱标将文书递给常葳。

  常葳一边看,朱标一边给常葳讲解细节。

  两人开着窗户,窗外风光正好。他们就在这正好的风光中,埋头工作。

  朱元璋远远探头:“亲家啊……”

  常遇春:“啊?嗯……呃……”真不习惯皇上这个称呼,受宠若惊。

  朱元璋无奈:“他们就是这么交流感情?”

  常遇春:“……”你问我我哪知道?

  朱元璋抱怨:“标儿和我说非你家常葳不可,因为换成其他女子,他和对方一辈子说的话,可能都没有和常葳一封信中说的多。我总算明白,他们一封信中为什么有那么多话!”

  你们俩凑一起除了工作,能不能想点其他事?!

  朱标也不想这样,但手头的工作没做完,他也很无奈。

  他向常葳道歉之后,常葳使劲摇头:“我觉得这样很好,非要无所事事坐着发呆,我才做不来。”

  朱标哭笑不得。约会,怎么能叫坐着无所事事发呆?

  好吧,这个时代的约会除了逛街,还真是无所事事发呆吃东西。介于常葳还不能下地走路,可不是只能无所事事发呆了。

  进入工作状态后,常葳与朱标前一日“坦白”所造成的小小尴尬一扫而空。

  只是在谈论工作的时候,他们感觉到身旁不属于自己的热源和呼吸,心跳声有些过大。

  总归还是有什么不一样了。

  哪怕他们照常工作,这空气中也仿佛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休息一会儿。”朱标捉住常葳手中的笔。

  常葳手一缩,差点弹起来。

  朱标被吓了一条,连忙把常葳肩膀按住,不让她乱动。

  常葳感到肩膀上好像酥酥麻麻,忍不住缩了缩脚趾,转移话题:“我刚就想问,太子……”

  朱标用眼神表示不赞同。

  常葳深呼吸了一下,道:“伯泽,你、你身上有好香的味道。”

  朱标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瓷瓶:“桂花精油,送你的。”

  常葳惊讶:“送我的?”

  朱标点头:“本来想离开的时候再送你,没想到你鼻子这么尖,居然闻了出来。”

  朱标有点不好意思。

  昨天他回去之后,对自己打直球的行为羞窘得不行。

  有些事,做的时候很勇敢。回去一想,他就在床上抱着枕头滚了好几圈,不断低声惨叫。

  天啦,一个时辰之前的我,你究竟做了什么!你难道不觉得不好意思吗!

  朱标辗转反侧,羞耻得睡不着。

  正好闻着院子里的桂花香,朱标就爬起来撸桂花树,忙活了半宿做桂花精油。

  朱标虽然没送过除了娘之外的女子礼物,但首饰、衣服、护肤品和化妆品这些女性都喜爱的东西,应该不会出错。

  常葳看着朱标红彤彤的耳垂,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将瓶子捧着。

  打开瓶口的软木,常葳轻轻的嗅了一口,甜蜜的香气直冲鼻梁,让她沉醉了一瞬。

  然后她遗憾道:“好香,可惜我用不上。”

  朱标疑惑:“为何?”

  常葳道:“我是将军。将军身上香香的,太娘,不好。”

  朱标更疑惑:“你本来就是姑娘,还怕什么太娘?我记得你以前就喜欢香香的和色彩艳丽的东西。每次集市都会买很多。”

  常葳连忙道:“小时候、小时候不懂事。”

  朱标道:“为何这叫不懂事?”

  常葳低着头道:“我是将军啊。”

  朱标看常葳的模样,终于明白了常葳话中的含义。他无奈道:“将军又如何?谁规定将军不能喜欢香香、漂亮的东西?只要你能打胜仗,能做好屯田的事,无论是身穿盔甲,还是身穿环佩襦裙,有何关系?”

  朱标想了想,认真道:“我倒是想看你身穿漂亮的衣裙打仗的模样,一定很震撼。”

  常葳被朱标的话逗笑了:“会脏。”

  朱标再次想了想,继续认真道:“的确,有点废衣服。但没关系,我可是大明第一富商,我养得起。”

  常葳微愣,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她握紧手中的瓷瓶,又嗅了一口瓶中的香气。

  “如果你现在不喜欢香香的和漂亮的东西,我尊重你的喜好,送你朴素的东西。”朱标道,“若你还和以前一样,喜欢华丽的衣裙和有香气的东西,那你就尽管去喜欢。有我在,你怕什么?”

  常葳虽然带着笑,但是鼻头有点酸:“可那样,别人会说我很奇怪。”

  朱标很想弹一下常葳的脑门,但现在他才刚成为常葳的未婚夫,如此亲密的动作不能做,只好忍住。

  “会取得当世大部分男子也比不过的成就的你,还有我娘,在世人眼中,已经足够奇怪。所以你还在乎什么奇怪?”朱标指着自己道,“再说,常姐姐,你再奇怪,有我奇怪?这世上没有比我更格格不入的人。还是说,常姐姐嫌弃我?”

  常葳使劲摇头,差点把发髻都摇散:“你不叫奇怪,叫遗世独立!”

  朱标忍着笑拱手:“谢谢常姐姐夸奖小生,一起遗世独立?”

  常葳努力控制着握着瓷瓶的力道,担心自己力气太大把瓷瓶捏碎。

  她小幅度点点头,道:“谢、谢谢,我、我该送你什么?”

  朱标正色:“自己想。”

  常葳傻眼:“啊?”

  朱标委屈道:“送我的礼物还要我来想,这么敷衍吗?我送你的礼物也是摸索着来啊。”

  常葳立刻道:“不敷衍不敷衍,我就、我就怕你不喜欢。”

  朱标道:“不喜欢,下次换一个不就好了?我也不知道常姐姐喜欢什么啊。”

  常葳心道,你刚不还说我喜欢香香的和漂亮的东西,说谎!

  “好,我自己想!”常葳给自己鼓劲。

  朱标忍俊不禁。

  当晚,白天很勇敢的标儿躺在床上,再次抱着枕头使劲翻滚。

  天啦,白天的我,你做了什么!你居然调戏人家!你不要脸吗!

  朱标羞窘地再次差点失眠。

  朱元璋蹲墙角,乐呵呵对身后三位义子道:“标儿这样,真好笑。走,你们去嘲笑他!”

  朱元璋的三位义子都很无语。

  朱文正最勇敢:“义父,为什么你不去嘲笑,让我们去?”

  朱元璋道:“标儿恼羞成怒了怎么办?”

  朱文正道:“我们去,标儿就不会恼羞成怒?”

  朱元璋理所当然道:“他气你们,与我何干?”

  朱文正:“……无耻!我才不去。”

  叔侄二人蹲在地上,用拳头小幅度交流。

  李文忠和陈英蹲着劝架,都认为这一幕非常蠢。

  如此的日常循环往复,两人每日都冥思苦想礼物,居然真能一天送一样不同的礼物。

  同时,他们将安南分田屯田的事理顺了。朱标大概知道该从哪里入手了。

  不过这入手,只能让同为女性的自家娘或者常葳来。朱标身为男子的身份,无法让当地已经被压迫许久的女性信任。

  对于那些女性而言,现在给她们田,等丰收的时候突然告诉她们田不是她们的了,这种事极有可能发生。

  只有一个女性官员告诉她们会保护她们,她们才会相信。

  因为女子都能做官,那么分田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吧?

  朱标有了一个激进的想法。

  历史中许多出名的女性官员都出自少数民族,比如秦良玉、奢香夫人和三娘子。在偏远地方女子为官,中原程朱理学也管不住。

  安南也算偏远地区的“少数民族”吧?

  安南的男子地位实在是太高,高到可以不事生产的地步。大明无论再怎么对他们好,他们心中估计都会有怨言。那为什么不换曾经一无所有的女子当政?她们恐怕会更加心向着大明。

  朱标生出这个心思后,立刻询问陈英,云南一些山中少数民族女性土司的事。

  云南虽然改土归流,但深山之中,中原尚且无法将政权触角伸入,更别说云南。所以云南的山民仍旧是土司自制,就和村落基本宗族自治一样。

  陈英向朱标证实,云南确实有许多女性土司。有些民族,甚至女性地位比男子地位高。

  “历朝历代都会给这些女子授官,确实朝中不会有人反对。”陈英道,“但安南并不是以女子为主导的民族。”

  朱标道:“但它可以是。我相信无论男女,都会保护自己得到手的利益。”

  陈英毫不犹豫道:“标儿,你想做什么就去做,知会我一声就行。”

  朱标道:“安南的事没法让你来推行,还好我娘来了。”

  朱标高高兴兴去找马秀英求助,马秀英立刻应下此事。

  “你北京的两个女将军可以派到安南来。”马秀英道,“之后你若舍得,可以让常葳代替你镇守安南一段时日。只是我的孙子啊……”

  朱标哭笑不得:“娘,女子二十周岁以后再生孩子才不会伤身体。我和常葳虽然明年就二十岁,但周岁才十八呢,还早。你看我家和常叔叔家都这么能生,你还担心我和常葳将来没孙子给你抱?”

  马秀英想了想,失笑:“这倒是。”

  她自己生了五个儿子;常遇春家中只有蓝氏一个夫人,蓝氏生了三子一女。她确实不用担心抱孙子的事。

  马秀英这个传统婆婆不反对,朱元璋反对也没用。

  不过他也担心常葳现在的伤,反正不会现在成婚,那么再养几年身体更好。

  想他自己二十七岁才成亲,他的孙子来得再晚,有标儿来得晚?

  这么一想,朱元璋也不急了。

  朱标搞定父母之后,询问常葳的意见。

  常葳立刻道:“好!我绝对能把安南治得服服帖帖!”

  朱标道:“不止安南,云南、贵州、广西也会有女官,这些女官都由你和我娘来筛选。爹已经同意娘暂时离开南京。我娘就交给常姐姐保护了。”

  常葳十分紧张:“好!”和未来婆婆共事,她能不紧张吗?

  她紧张后,不敢置信地问道:“皇上居然会让皇后出宫?”

  朱标也很惊讶自家爹会主动提出这件事。

  朱标笑道:“大概比起马皇后,秀英夫人更让我爹为之折服吧。”

  常葳似懂非懂,但她就算不懂,也很为未来的……未来的婆婆高兴。

  想必全天下的女子,都会为“秀英夫人”重新出现而高兴吧?

  “不过你得先和我一同回京,向百姓宣布我太子和你未来太子妃的身份之后,你才能来南边。”朱标故作惆怅,“不然,他们该说常叔叔或者……哦,或者朱国瑞谋反了。”

  常葳:“啊?谁谋反?”

  常葳:“噗嗤!”

  她能说自己很想看到这一幕吗?

  安南的旅程暂时告一段落,朱标得回去登个基……不是,回去当个太子,然后再继续干活。

  朱标回去前,南京的消息姗姗来迟。

  他拆开信后,脸色立刻变得十分难看。

  朱元璋知道朝中局势绝对很紧张,正捂着双眼逃避中,让朱标先看。

  朱元璋捂住了许久眼睛,没听到朱标说话,把手指伸展开一点,从指缝中看过去:“标儿,南京出什么事……啊?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朱标深呼吸了好几下,才将心中怒火压住:“他们……真是厉害,真的找到了‘薄弱环节’呢。”

  朱元璋放下手:“怎么?他还真抓着你进军安南不放,说你谋反?”

  兴奋!

  朱标摇头:“皇帝亲自来安南为我撑腰,谁会不长眼说这个?他们这次找的薄弱处……”

  朱标说不出口,将信丢给了朱元璋。

  朱元璋展开信,看了几行,猛地站起来,破口大骂:“什么玩意儿?!他们有什么本事对着我们父子来,多不要脸才会针对妇人?!”

  朱标拳头攥紧。

  南京那群人知道“朱国瑞父子深受皇帝信任”,暂时拿他们无可奈何之后,换了一个攻击目标。

  四处监督井田制推行情况、砸烂衍圣公招牌、送江浙富户去九州岛屯田、还查出两广大案的常葳,现在在士绅阶层眼中,比朱标更可恨。

  于是,民间关于常葳私生活的言论甚嚣尘上。

  他们想逼死常葳。

  朝中官员党同伐异的时候,如此泼脏水太常见。

  比如最著名的朱熹那一系列和儿媳、尼姑的私生活脏水,其实查一下就知道,基本是政敌攻讦,他最后为了保全自身,只能全部认罪。

  连当时大儒朱熹都能被脏水逼得隐退,本就受礼教约束的女子,遭受私生活泼脏水攻击就更加常见。

  比如武则天当皇帝的时候,民间传她召集民间美男子夜夜笙歌的“绯闻”也不少见。

  他爹这个皇帝,私生活的“传奇故事”也不少见。

  比如给宫女们穿烧红了的铁内裤当贞操锁什么的,这种不用脑子想也知道在明朝做不到的事,就是明中期的话本写的。

  明朝中期!皇帝还是朱家人当的时候!朱元璋这种重口味话本野史一点都不少见!

  这种重口味野史在后世网络上广泛传播,营销号就靠这个拉流量。

  所以现在泼脏水逼死一个女将军,很正常,太正常了。

  至于这个女将军的“风流韵事”,其实指桑骂槐,剑指在皇帝打天下的时候,经常单独带着后勤部队支援的马皇后,那也是很正常,太正常了。

  明朝前期女子裹脚还只是上层贵族流行,朱标他娘的脚根本不会引起太多争论。

  但在明中期的时候,马皇后不仅变成了马大脚,朱元璋要为别人评论“马大脚”杀人,甚至马皇后的儿子都全写成别人生的。

  马皇后在原本历史中只是一个安分守己连名字都没有的“贤后”,尚且因为朱元璋的缘故如此遭人作践。现在马皇后变成了经常抛头露面,为女子放脚、为女子分田的“秀英夫人”,那么更遭人恨就理所当然了吧?

  朱元璋和朱标这全天下最尊贵的父子俩都做好了自己被泼污水,被万人谩骂的准备。但他们万万没想到,这骂声居然不是给他们准备,而是给马秀英和常葳准备。

  特别是常葳。

  常葳准太子妃的身份还没有公开,他们先传起了常葳在军中的风流韵事。

  “虽然已经过了十八年,但爹将我和常葳指腹为婚的事,军中知道的人不少。或许时间让他们淡忘,但常葳现在如此显眼,他们大概歪打正着,猜到常葳是准太子妃了。”朱标掐了自己手心几下,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能逼死常葳最好;逼不死,也让常葳成不了太子妃,以免掀起腥风血雨的屯田女将军影响未来皇帝?”朱元璋咬牙切齿道。

  朱标捏紧了拳头,手心被指甲掐得生疼,脸上反而露出了笑容:“爹,这不是正好吗?我和常葳同时出现在朝堂,一定会让他们非常惊喜。反正我们朱家就是他们心目中不懂规矩的泥腿子,给准太子妃准备太子妃的服饰,也没什么吧?”

  朱元璋问道:“即使她有这样的名声,你也认准了他?”

  朱标翻白眼:“还需要问?”

  朱元璋使劲拍着朱标的肩膀:“是我的儿子!我们朱家的男人,就该有这样的担当!”

  朱标道:“爹,这次无论我这么发疯,你都不准拦我。辱母之仇,不共戴天。我就算把这大明搅得天翻地覆,让我今后许多年都要为其收拾烂摊子,我也绝不妥协!”

  朱元璋揽住儿子的肩膀,道:“这话也是爹要和你说的。谁欺负你娘,当你爹提不动刀了吗?哼!”

  父子俩交换了一个默契又凶狠的眼神。

  朱元璋:让他们死!

  朱标:死太便宜他们,让我再想想。

  朱元璋:先让他们死!

  朱标:好!

  父子二人达成共识之后,准备回京。

  回京前,朱标召来官学第一批毕业生,简略告诉了他们南京的事。

  “我是太子。”

  “常葳是你们的同窗,也是我的未婚妻。”

  “马皇后是我娘。”

  朱标说了这三句话后,等学生们用言语和表情宣泄完愤怒,淡淡道:“随我回京,希望你们的家族没有人掺和这件事。如果有,你们自己清理门户,不要让我动手。”

  正激愤的学生都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老师,我们家肯定没有!”常茂道,引他弟弟常升和其他同窗纷纷侧目。

  朱标:“?”

  你是傻子吗?还是你失忆了,不记得常葳是你们姐姐了?

  常茂挠头:“老师是太子,原来如此,好厉害。这准太子妃的名字这么和我姐姐这么像?”

  常升道:“哥,有没有一种可能,准太子妃就是大姐?”

  常茂傻眼:“啊?”

  常茂勃然大怒:“谁说我大姐坏话!我要把他碎尸万段!”

  朱标:“……”

  小舅子也这么憨?他有吸引憨憨当家人的体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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