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清醒过来,大厅乱成一团。

  王大姐经历次数多了,熟能生巧,先关院门,再抓小动物。

  乔钰处理完事情,下楼就看到杂乱不堪的场景。

  从一开始努力压制火气,到后面平静给王大姐涨工资。

  恢复正常的老爷子:“钰啊……”

  “嗯哼。”

  “幸好身边没有小孩子。”

  不然就得嚯嚯人命了。

  想都不敢想那场景。

  每当老爷子这么一说,乔钰便软了眉眼,“下不为例。”

  阿尔茨海默病严重就严重在这里。

  老人行动自若,但主观意识没苏醒,不能控制异常行为,从而导致一系列悲剧。

  只是嚯嚯小动物而已。

  乔钰内心强大,再加上动手的活儿都是王大姐收拾,她面容没多大变化。但王大姐肉眼可见的憔悴。

  乔钰给王大姐升工资,后者脸上的憔悴褪去,换上欢喜。

  乔钰盯着王大姐手里头卡着脖子的大鹅,道:“王大姐,中午吃鹅吧,半只红烧,半只炖汤。”

  炖汤那部分,当然是给老爷子准备的。

  炖得软烂些,老爷子也好吃肉。

  红烧嘛,肉紧实最好。

  王大姐:“好的,乔主任。”

  老爷子:“我能吃烧鹅吗?”

  乔钰一口否决:“不行。”

  “那炖鹅能沾辣酱吗?”

  “不、行。”

  老爷子快哭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年轻时没吃过好了,老了,眼看着日子好过了,也吃不上……”

  “给你放几颗盐。”

  “我命苦。”

  乔钰点头,“看出来了。不然下辈子你当我孙子?那日子肯定好。”

  “你你你,你倒反天罡!”

  乔钰笑得邪恶,“爷爷你看你,还没犯病呢,就不认识我了?我,乔钰耶,倒反天罡不是正常吗?”

  “吃个东西而已,你就不能让让我?”

  “我们下会儿棋?你也让让我?”

  老爷子顿了下,似乎在容忍她晦棋和吃淡口味间,来回摆动。

  最后,老爷子道:“算了,吃清淡点没什么不好。”

  夜里,老爷子就翻起冰箱。

  骨头还卡着脖子了。

  要不是乔钰心有灵犀,感受到什么,下楼一看,让老爷子捡回一条命。

  乔钰刚想发火,老爷子就哭,“活着好累啊钰……”

  乔钰火气被熄灭,想了想,道:“我让军娃子周末得空了,给你备点卤味放冰箱,想吃了就蒸热解馋。”

  “真的吗?”

  “假的。”

  “钰啊……”

  “行了,赶紧好起来,卤味给你提前备好。”

  “钰啊,你真好。”

  家里又杀了一只鸭,让军娃子拿去卤。

  老爷子成功吃上除开辣味的美味。

  好香啊。

  香迷糊了。

  迷糊到什么地步?

  即便犯了病,老爷子看着家里养的小动物,也不再是放它们自由,而是朝着它们流哈喇子。

  小动物们不懂,怎么一眨眼,家里唯一的好老头,惦记上它们了?

  你们只是嘴馋!它们可是丢了命啊!

  ……

  越接近年末,老爷子行为越是古怪,时常对着镜子自言自语,就连乔钰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所幸,她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对待这样的场景能面不改色,还叮嘱王大姐别打断他。

  偶尔,老爷子对着镜子念叨完,回头撞到乔钰。

  老爷子全身僵住:“你都……”

  乔钰点头,“看到了。”

  “那……”

  “什么?”

  “听到我说了什么吗?”

  “没有。但爷爷你可以主动告诉我。”

  “我……”老爷子鼓足了勇气,片刻后,便泄了气,“我忘了。”

  乔钰了然,“行吧,忘就忘了。”

  “你相信我说的?”

  “为什么不相信?你可是我亲爷爷。”

  “好吧,我没忘。”

  老爷子试探性道:“我看到你奶奶了。”

  乔钰恍然,从善如流:“帮我向奶奶问好了嘛?”

  老爷子浑浊的眸一缩。

  乔钰不可置信:“爷爷你居然……”

  “我下次见了你奶奶,一定帮你向她问好。”

  乔钰一副“我不听我不听王八念经”的表情,摇头,失望道:“爷爷,你不信我相信你就算了,为我维持基本的礼仪都没有,我不是你最疼爱的孙女了。”

  “是是是,怎么就不是了……”

  老爷子刚想安慰两句,就见乔钰满含笑意地抬头。

  他气得嘞,拳头挥向乔钰胳膊,“好啊,你翅膀硬了,会捉弄爷爷了。”

  “哎呀,每次都是我哄爷爷,这回轮到爷爷哄我了。”她拍了拍老爷子的肩头,“不错嘛,爷爷挺有哄人的天赋。”

  老爷子看了看她,道:“你真信我能看到你奶奶?”

  “咋个不信?代我向奶奶问好。”

  之后每天,老爷子都兴致勃勃跟乔钰聊到关于奶奶的事。

  以前从没听老爷子说过,就连张战张舟都不知道奶奶是什么情况。奶奶在老爷子这里,仿佛是禁忌,不能提。

  现在,倒是每天说的欢。

  “你奶奶啊,长得可好看了,你长得像你奶奶。”

  乔钰摸了摸自己的脸,“是吗?那一定是个大美人。”

  老爷子:……

  在打扫卫生的王大姐,捂住嘴笑。

  略过孙女那番臭屁的话,老爷子又道:“她啊,很有性格,你爷爷我一眼就看上她了……”

  老爷子回忆里全是美好的,没说几句,乔钰便应两声。

  聊得挺舒心的。

  回头,老爷子还会将乔钰的话转告给奶奶,两头跑,看着忙碌得很。

  乔钰也由着他去了。

  她身上有空间,不仅穿越过异世,还看到过地府人员和胞姐,她便以为老爷子是真的有奇遇。

  他真的看到了奶奶吗?

  不知道。

  乔钰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毕竟自那之后,老爷子便在毫无征兆中去世了。

  她将老爷子的房间收拾出来。

  摘掉墙上的相框,和那些报纸折了起来,放进箱子里,最后尘封房间。

  家里养的小动物……

  乔钰:“留着下蛋吧。”

  王大姐看着她。她挑眉:“怎么?”

  王大姐摇了摇头,她以为乔主任会全部宰了……

  吃不完可以风干、腌制嘛。

  唯独没想到留着这群鸡鸭鹅。

  老爷子的衣物这些,都烧给他了。

  房子里处处都没有老爷子的痕迹,却处处有着他的痕迹。

  她还年轻,得往前看,不能一直沉浸在回忆中,但老爷子永远在她记忆里。

  出院门刹那,阳光明媚,她也该去一趟军区大院,恢复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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