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白听着愚老的疯言疯语,感觉到了极为荒缪。

  就好像乞丐说自己拥有全世界的财富,根本就不可能有人相信。

  但灰袍人的表情切没有丝毫惊讶,恐怕他们多多少少知晓其中隐秘,并且深信不疑。

  愚老向巨灵神重重的磕着脑袋,生怕惹怒到了神仙。

  秦白眯起眼睛问道:“为什么会说此处是阳间,而非地府?”

  “星君有所不知,我们从千年以前就在卞城了,那时候空气中还未充斥着妖魔气息。”

  愚老喃喃自语道:“世间四季分明、阴晴圆缺、万物生长……”

  接着他讲述下的故事越来越离奇了。

  千年前的某日天空中的太阳突然消失不见,黄泉之水倒灌而下,恐怖的妖魔鬼怪从天而降。

  秦白刚开始还有些将信将疑,但很快他就注意到漏洞实在是太多了。

  首先从坑洞底的石碑能看出,上面描绘的应该是灰袍人的历史,可见他们的文字早已随着岁月遗失。

  信息靠图画以及口述传达,多少会出现偏差,连续几代后说不定意思就大不相同,更别说足足有千年了。

  哪怕秦白想要验证也找不到证据了。

  就算是济颠应该也就七八百年的岁数,世间应该没有能活过千年的人。

  秦白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他忍不住问道:“地藏王菩萨呢,这尊佛陀可是许下宏愿镇压地府的,如果这是阳间祂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愚老沉默许久后疯癫的喊道:“不可能,先祖传下来的必定是真的。”

  秦白明显触及了愚老心里的死穴。

  头顶每隔几日地藏王菩萨就现身,阳间可没有这么邪乎的玩意。

  愚老跪倒在地上渴求着问道:“星君,阳间肯定也有一尊地藏王吧,祂应该高高的挂在空中……”

  秦白没有回话,可无言胜过一切,愚老表情变得扭曲起来,那是心中的信念出现了坍塌。

  其余灰袍人知道的隐秘没有愚老详细,他们只是瑟瑟发抖不敢有丁点动弹。

  秦白突然想起了即将到来的灾祸,按照纸人从灰袍人口中打听来的消息,恐怕马上就要到来了。

  “你们收集妖魔的血肉是不是与灾祸有关系?”

  秦白指尖放出佛光照耀在愚老身上。

  愚老回过神来,他脸色惨白的长长舒了口气,自己只差一点便会走火入魔。

  “星君有所不知,巨灵神在濒死前曾让先祖为祂收集血肉,希望通过献祭的方式保持肉身不腐,而灾祸……”

  秦白下意识转头看向巨灵神,伤口处裸露的血肉略微发黑,之前察觉到的古怪气息就是伤口散发的。

  似真气但又有些不像。

  “来了,祂要来了。”

  众多灰袍人目光狂热,仿佛巨灵神马上要复苏一般。

  秦白心中生出不妙的预感,只见头顶的云层逐渐分开,那是地藏王菩萨现身的征兆。

  他连忙问道:“快说,那灾祸是怎么回事?”

  愚老呼吸急促的说道:“巨灵神每隔百年便短暂的苏醒,然后祂会吞食卞城中的妖魔,但只要在此处便会得到祂的庇护。”

  念诵经文的声音响了起来,从坑洞底向上看去,地藏王菩萨若隐若现。

  秦白心有余悸,怪不得灰袍人对他在外城区熟视无睹,反正巨灵神苏醒后将会清理干净。

  而且搞不好整座山都是用作隐蔽巨灵神气息的。

  巨灵神的伤口开始恢复,古怪气息却愈发强盛,并且坑洞内地动山摇起来。

  秦白退守到角落,能不动手他不打算动手。

  毕竟牵扯到千年前的仙佛,就怕是巨灵神老人家的布置,弄巧成拙被顺手消灭就不好了。

  愚老带着灰袍人虔诚的跪倒在石座前。

  秦白收敛气息后在暗中盯着巨灵神不放,这具尸体竟然多了些许生机,他不由得吃惊不已。

  难道真如愚老所说,千年前的神仙能够依靠着妖魔的血肉存活下来?

  巨灵神的变化很快就超过了秦白的想象,皮肤变得愈发粗糙,随即裂开了大量的缝隙。

  类似植物的根茎从中钻了出来,很快就有上百米长短,然后沿着墙壁向卞城延生而去。

  秦白嘴角抽了抽,甭管千年前仙佛长相如何,但绝不可能是如此猎奇的模样。

  他注意到这些根茎散发着浓郁的妖魔气息,而巨灵神原本的肉体散发的明显是真气。

  两股气息混杂在一起,怪不得给他的感觉极为奇怪。

  巨灵神的尸体明显被妖魔鸠占鹊巢了,甚至很可能妖魔就是从其体内诞生的。

  想想也是,灰袍人用妖魔的血肉祭祀,怎么看也不是正常的手段,催生出妖魔并不意外。

  秦白松了口气,至少说明灰袍人可能早已经背离了原本的初衷,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

  世间怎么可能是阴阳颠倒的。

  等等!!!

  如果假设阴阳颠倒成立,巨灵神嘱托的肯定不是妖魔血肉,换作三畜作为祭品,其实并非是邪门歪道。

  会不会有这种可能。

  灰袍人的先祖没有预想到野兽绝迹,他们只得用妖魔血肉来代替,从而导致巨灵神尸体生异。

  秦白咽了口唾沫,他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愕。

  千年的过往早就随着时间烟消云散了,现在考虑这些也没有用处,仙佛根本不可能复苏。

  巨灵神尸体钻出的根茎动静越来越大,它因为在卞城内找不到血食变得躁动。

  部分根茎如同蟒蛇般围绕着灰袍人,似乎想要下手。

  愚老没有打算逃离,毕竟连卞城都是为巨灵神建立的,他们自然不会怀疑。

  按照以往,巨灵神苏醒片刻后根茎就会重新回到尸体内,等待着下一个百年。

  灰袍人则利用巨灵神流出的鲜血培育妖魔,甚至控制它们,用以维持祭祀需要的血肉。

  不过很显然这次出现了意外。

  秦白将整个卞城的妖魔都收入了水族箱里,导致无法满足根茎的食欲。

  之所以千年来没有对灰袍人下手,只是因为凡人的气血薄弱,妖魔就不敢兴趣。

  现在也容不得挑三拣四,根茎已经盯上了灰袍人。

  根茎的末端裂开,形成了一张菊花嘴朝灰袍人靠近。

  秦白见状虎口夺食,他率先用清气卷着灰袍人吞入了腹中。

  这些灰袍人不管是填补轮回者的空缺,还是吞噬魂魄确认愚老所言非假,都很有必要。

  根茎扑了个空,它顿时陷入了无能狂怒。

  因为秦白的气息收敛,甚至作为僵尸连呼吸都没有显露,根本就找不到踪迹。

  秦白没有出手的打算。

  根茎表面上看来不过是两千年的妖魔,但毕竟从巨灵神的尸体上生长出来的,鬼知道是不是冰山一角。

  溜了再说。

  又不是阳间,如果有妖魔现身,肯定会造成大量死伤。

  地府完全是不毛之地,妖魔修为再高都逃脱不掉这个牢笼。

  秦白双腿微微泛佛光,他见僵尸分身对于佛气也没有抵触也放下心来。

  脚底抹油完全施展开来,他顿时化为残影消失不见,片刻就从山巅跑到了山底。

  秦白暂时不准备离开卞城的范围,外界现在正是恶鬼出没的时候。

  他目光落在了山脚的乱葬岗上。

  垃圾佬从不走空,怎么说尸骨也是阴气的来源,想必能够增加鬼岛的底蕴。

  清气把如同小山般的尸骨摄入了水族箱,分散在鬼岛各处,像是一场漫天白骨雨。

  在秦白搞事情的作用下,卞城的阴气含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淡薄。

  根茎更加的疯狂了,以至于整座山峰都有了崩塌的趋势。

  不过秦白反而有恃无恐,只要他想的话随时都能退走。

  脚底抹油可不是假的。

  这时他的脸色就变得极为僵硬,如此巨大的动静竟然引来了恶鬼的窥视。

  碰碰碰……

  脚步声由远至近朝着卞城的方向而来,刚开始只是一两千年修为的恶鬼。

  但很快一头外表与负鼠相似的恶鬼就此出现。

  它修为足足有四千年,轻易便将附近的恶鬼用口器吸干了魂魄血肉。

  如此场面让秦白想起了前世的劣质页游‘山海经’,可谓是群魔乱舞。

  他有些进退两难,脱离卞城的范围可能会被恶鬼发觉,但恶鬼明显又是被巨灵神吸引过来的。

  就在犹豫的刹那间,整座山峰随即崩塌,碎石沙粒直接将秦白压在了下面。

  根茎胡乱挥动着,很快收入了巨灵神的尸体内。

  负鼠恶鬼双眼极为贪婪的看向石座上的巨灵神,数千年的修为没有滋生任何灵智,反而更加暴虐。

  它奔向巨灵神,沿路的树木被撞的粉碎。

  可还没有等负鼠恶鬼靠近,一双庞大的手臂从泥土里伸了出来将它抓住。

  负鼠恶鬼挣扎起来,却没有丝毫作用,身体犹如陷进泥潭般逐渐下沉。

  手臂越来越多,待到负鼠恶鬼彻底消失不见后,泥潭又变会平静的模样。

  看上去像是无事发生,但泥潭的面积却在一点点扩大着,使得几只恶鬼都被拉入其中。

  巨灵神也感受到了威胁,浑身散发的阴气变得越来越纯粹,可见原本残留的真气正在被消磨干净。

  等到阴气占据主导后,其修为直接达到了三千年不止。

  秦白将计就计,他也不再从碎石块中脱身,而是极力的收敛气息,甚至连体内的阴气都转移给了真身。

  巨灵神即将面对的恶鬼不知深浅,所以他不打算插手其中,老老实实当个伏地魔不好吗。

  秦白一咬牙,任凭泥浆把自己浑身包裹,还好恶鬼并没有注意到他。

  泥潭使得方圆百里化为沼泽,就连巨灵神身下的石座都在下沉着。

  直到这时,泥潭中的恶鬼才显露出分毫。

  那是一颗极为庞大的眼珠,足足有上百米大小,其表面还长满了密密麻麻的手臂。

  在它的注视下,巨灵神周身被几十只手臂死死抓着。

  秦白瞳孔放大,在没有动用神念的情况下,他无法弄清楚眼珠恶鬼的修为,但估摸着至少有五千年。

  巨灵神在危机的关头立刻做出反应,根茎从他浑身的毛孔中钻了出来,并且扎根于血肉。

  一尊草木巨人就此形成,依靠着极强的力量轻而易举便挣脱了手臂的控制。

  巨灵神不断挡开眼珠恶鬼的攻击,同时身躯内的阴气蚕食着真气,修为也愈发莫测。

  秦白的情绪突然波动了起来,他有种想要炼化巨灵神的冲动,哪怕是机械思维都难以抑制。

  虬龙面对龙尸时也会有类似的感觉,但远远没有现如今强烈。

  说明巨灵神正在逐步被转化为僵尸。

  而秦白的僵尸分身要是能把巨灵神炼化,得到的好处肯定极大,至少能从绿僵连跳数级。

  但问题哪有这么简单,这两位大佬秦白都得罪不起,余波都足以重创自己。

  可嘴边的机缘如果不去争取,他又有些不甘心。

  要知道虬龙分身蜕变完毕后,修为无疑会有极大的进步,只要僵尸分身能跟上,五种体系便能相辅相成。

  秦白将脑袋露出泥潭,只见眼珠恶鬼与巨灵神相互缠斗,后者被死死的压制住了。

  飞溅的泥点宛如暴雨,力道能够穿透树木岩石。

  秦白犹豫了半天,身体缓缓朝交战的中心游去。

  地藏王菩萨要不了多久便会被云层遮蔽,到时候恶鬼肯定因此受到影响,说不定能捡漏。

  随着时间的过去,巨灵神的根茎破烂不堪,伤口也都是深可见骨,但眼珠恶鬼却完好无损。

  秦白心中默默估算,经文念诵的声音在逐渐变轻,机会转瞬即逝。

  眼珠恶鬼的瞳孔裂开缝隙,狭长的口器从中伸出。

  地藏王菩萨的身躯已经被云层遮挡大半,针刺般口器如同雷霆般扎入巨灵神的脑袋。

  就当它集中注意力吸收魂魄的时候,秦白发现恶鬼的气息降低到能冒险一试的程度了。

  地平线升起皎洁的圆月。

  秦白浑身长出浓密的黑毛,身躯也在不断胀大着。

  他这次可不敢有所隐藏,因为不了解锻铁神通的阴气分支,求稳起见便打算施展绿铀锻铁。

  可刚想调动妖气涌入僵尸分身,却被阴气阻拦下来。

  秦白飞跃到了半空中,气势是足够凶猛的了,但杀伤力却完全不够。

  大眼瞪小眼,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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