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后的一段时间后,我记得有一个洋鬼子记者曾经问过我,这样一个有些奇怪的问题:“在高峰隘防御战中,让我记忆最深刻的是什么?”

  我当时的回答,是光头校长的无私关怀,是各位长官的指挥若定。

  是弟兄们的英勇杀敌,是桂南地区一众乡亲们大力地支持,是鬼子的穷凶极恶。

  其实并不是的!我真正记忆最深的地方,是在那一段日子里,高峰隘上空的天空永远是黑色的。

  晚上的天空,自然原本就是黑色。

  白天的话,则是我们无时无刻不在焚烧着大量的湿润木材,让产生的浓郁黑烟可以升腾而起,彻底遮盖了头顶了一片天空。

  这些升腾而起的浓烟,要么用来让鬼子飞机无法精准地扫射和轰炸,要么用来防止鬼子侦察机的窥视。

  可就算这样,每一次面对鬼子飞机在头顶的肆虐,我们都是异常艰难和无力。

  没有经历这一点的人,是永远无法想象我和我的伙伴们,在回到了现代位面之后,听到老十在181公里之外,就轻松打下了对手那一种感动和狂喜。

  甚至是不敢相信,生怕仅仅是一场美梦而已……

  ……节选自胡彪日记合集《胡说》……

  时间:民国二十八年11月26日,上午10点47分。

  当耳边响起了一声‘飞机、鬼子飞机来了’的凄厉示警后,黑星脸上一点多余紧张的表情都是没有。

  因为身为一个当初参与了淞沪会战,蕴藻浜和顿悟寺等地连番大战的资深老鸟。

  对于鬼子这一种步兵吃亏之后,就会派来飞机轰炸的套路,他早就熟悉了。

  早在他们打扫完了战场,返回了山头阵地的第一时间里,就选出了一批视力最好的弟兄,拿着缴获的鬼子望远镜进行警戒。

  一旦发现鬼子飞机来袭,立刻发出以上的那种示警声。

  总之,他认为只要不被鬼子飞机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以他们在阵地上早早做好的种种准备,也并不是多么畏惧鬼子的空袭。

  带着这样一个心思,黑星懒洋洋在主阵地的一线阵地上站了起来,向着鬼子飞机飞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同时准备在嘴里,大吼出一串命令:“立刻点火、放浓烟,所有人进防空洞。”

  之所以是黑星发出命令,而不是胡彪,那是针对整个高峰隘的防御工事群,穿越者团队如今有着具体的分工。

  小河南和老马,两人带着一个连守左边的小山头;老郁带着守卫这个新手,两人领着一个连守右边的小山头。

  最关键的主阵地上,黑星带着老三、老K、打手、老钱等四个菜鸟。

  同样是指挥着一个连的兵力,负责防守一二线阵地。

  博叔和仓管两人同样也在一二线阵地上,不过他们各自带了一个班的弟兄,充当着狙击手的职责。

  正常情况下,他们并不会插手战斗的指挥。

  胡彪、安妮、米娜、AT等四人,则是带着剩余的弟兄们充当预备队,随时视情况进行支援。

  小翠带着凑数一般的老泰,充当着医务兵和救护队。

  至于莫水焱,这哥们想要参与战斗都不行,他将计划中的装备一一制造出来,就是本次穿越的首功一件。

  而当负责主阵地一二线防守的黑星,看清了来袭的鬼子飞机的规模后,顿时浑身一个大大的激灵。

  之前所有的淡定表情,瞬间就是不翼而飞。

  理由很简单,他是见惯了鬼子飞机空袭的场面没错,但是三四十架飞机,同时对着自己所在阵地飞过来的场面,还是第一次看到。

  来袭飞机数量更多,自然代表着空袭的强度越高,对他们的威胁越发严重。

  一时间对于原本的那些准备,能不能扛住这种程度的空袭,坦白说他也没有多少信心。

  “特么!一向抠抠索索的小鬼子,这次居然出动这么多飞机,他们今后的日子不打算过来了。”

  看着远处密集的机群,在心中默默吐槽了一句后。

  随后,黑星再也没有丝毫之前的淡定,犹如火烧屁股一样,喊出了之前准备发出的命令:“立刻点火、放浓烟,所有人进防炮洞。”

  只是在语气上,不知道仓促和慌张了多少……

  当传到耳边的剧烈爆炸声逐渐消失,接着隐隐一句‘鬼子上来了,都出来、准备战斗’的命令,传到了‘嗡嗡’作响的脑壳里时。

  打手这个新人小哥,感动到差点都要哭了出来。

  因为这代表着,鬼子飞机的轰炸终于结束了,这些该死的玩意终于飞走了。

  话说!自从在之前追杀鬼子的过程中,挥舞着柴刀砍下了一个鬼子脑壳,提着追了一路出去后,打手就觉得自己勇得一批。

  因为自己连这么凶残的场面都经历过了,战场上还有什么能吓得住他。

  结果在鬼子的空袭到来后,他立刻就被打脸了。

  哪怕躲在了这一处防炮洞中,明明知道所有的防炮洞都用了不少原木进行加固,上面还垫了最少七八十公分的土层作为缓冲。

  只要不被鬼子25公斤重的航弹直接命中,根本不会有任何的危险。

  而在鬼子飞机到来之前,他们已经在阵地上点燃了多个火堆。

  其中全是淋上了煤油和清水的树枝,点燃后立刻升腾起了浓郁的黑烟,在阵地上空交织成了一片。

  在如此的情况下,鬼子飞行员很难看清阵地上的细节,也无法做到精准地投弹。

  问题是知道归知道,当以蹲坑一般的姿势,躲在了这一处防炮洞中后。

  头顶的泥沙下雨一样‘刷刷’的不停落下,恐怖的爆炸声让脑壳‘嗡嗡’作响;大地,甚至是整个世界都在摇晃的感觉,让打手感觉死亡距离是自己如此之近。

  让他产生了一种错觉,说不定在下一秒之后,他身处的这个防炮洞就要塌掉,将自己活埋在里面。

  这样等死一样的煎熬,实在让他都生不如死。

  好在这样的煎熬,现在终于过去了。

  确定了准备战斗的命令后,他就拿着一支从鬼子那里缴获,暂时没有装上刺刀的三八大盖步枪,以及一根条凳迫不及待地冲出了防炮洞。

  匆匆看清了外面的情况后,打手整个人都懵逼了。

  不仅是经历了不知道多久,也许有一两个小时,也许只有十分钟的轰炸过后,他原本亲手带人挖掘和修建,无比熟悉的阵地已经模样大变。

  到处都弹坑和垮塌,一条完整的战壕如同狗啃一样残缺不堪。

  更为关键的是,在头顶一片黑烟的上方,还有着鬼子飞机的发动机声音传来,说明这些要命的玩意根本没有走。

  它们如同代表死亡的秃鹫一样,不断地在阵地上空盘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俯冲下来,给他们带来死亡。

  所以问题来了?头上有飞机,阵地前有鬼子,这种仗该怎么打?

  关于这样一点,打手很快就有了答案:拿命打。

  正在打手整个人都懵逼的时候,忽然间身后有人一脚踹在了他的腰杆子上,在将他踹了一个踉跄的同时,整个人也是清醒了过来。

  回头一看,发现如同从土里刚钻出来一样,全身都是灰头土脸的黑星。

  在他扭头的那一刻,黑星骂出了一句:“发什么呆?赶紧准备战斗。”

  反应过来后的打手,匆匆将提着的条凳放好,站上去,端着枪、趴在了尚且带着滚烫温度的战壕上。

  这个时候他才发现,鬼子已经冲到了阵地前的二百米之内。

  一眼看过去,眼前到处都是三三两两的鬼子,少说也投入了两个中队的兵力;下方更远的一些位置上,还有着好些重机枪正在开火压制,让子弹在阵地上空‘嗖嗖’乱飞。

  其他左右两翼的山头阵地,差不多也分别投入了一个中队的兵力。

  大有着趁他们病,要他们命的一个架势。

  本能之间,打手就瞄准一个鬼子打算开火;哪怕他穿越后才学会如何开枪,前后也才打了10发子弹,一点都不确定能打中这么远的目标。

  可是不打也不行啊,不然了?

  200米的距离,鬼子最多半分钟就能冲上了。

  偏偏在这一个时候,耳边又是几乎同时传来黑星一声怒吼着的命令:“所有人注意,把鬼子放到三十米之内再开火。

  我们只有跟鬼子搅和在一起,天上的飞机才不敢随便扫射。”

  与鬼子搅和在一起,让鬼子飞机俯冲下来攻击的时候有些顾忌,这样一个浅显的道理打手自然能够听懂。

  他有些不懂的是,把鬼子放到阵地前区区30米的距离,他们放开脚步后都只要数秒就能冲上来,到时候阵地被突破了怎么办……

  ******

  在‘啪’的一声中,老钱招呼出去一发子弹,正中了一个鬼子上等兵的脑门;如此要害位置中枪后,这鬼子一声不吭中就被击毙。

  只是这并不代表着,老钱的枪法如何优秀。

  在现代位面仅仅是一个普通公司职员,一个平平无奇中年人的老钱,并且还是使用后坐力惊人的栓动步枪,准头能够强到哪里去?

  让他一枪击中要害,关键还是如今鬼子都冲到了阵地前,不过十二三米的距离了。

  在这样一点距离下,想要打偏都很难。

  也是因为鬼子都冲到这样一个距离上了,在打死了一个鬼子后,老钱心中连半点喜悦之意都没有,脑壳中只剩下了一个想法:

  开火、不断开火!一定不能让鬼子冲上阵地。

  不然自己死了后不能复活,现代位面自己刚还清了房贷的房子,岂不是便宜了别的男人?

  然而在他匆匆拉开枪栓后,却发现弹匣中的子弹居然被打光了,顿时在老钱的嘴里,发出了一句‘特么’的骂街声来。

  要知道在挑选武器的时候,他多了一个心眼。

  没有如同打手、守卫、老K等人一样,挑选了一支鬼子的三八大盖;而是与一个前桂军弟兄,交换了一把英77。

  也就是大英家大名鼎鼎,下一个世纪的三哥家,还有阿SIR装备的李·恩菲尔德步枪。

  因为根据他的了解,这玩意采用了双排弹匣,一次能装上10子弹,比起三八大盖步枪多出了一半,能够减少关键战斗中装弹的时间。

  不曾想到的是,在激烈的战斗中就算有10发子弹,好像一小会的时间就打光了。

  心中郁闷之下,他不得不将右手伸进了腰间的弹药盒里,从其中掏出了一个五发的弹夹,费力地从拉开的枪膛中压了进去。

  将将压好五发子弹,都不等老钱继续装上五发子弹。

  感觉眼前有着一团黑影飞快靠近的他,猛地一抬头后,瞬间就看到了一个鬼子已经挺着刺刀冲了上来。

  雪亮的刀尖,如今离着他的面门都不到一米远了。

  当时的中年男人脑壳中一片空白,完全是在求生的本能中,做出了一系列后续的反应。

  右脚微微抬起,向着战壕的墙壁用力一蹬;借着这样一个动作让身体向后倒了下去,躲过了这要命的一刺刀。

  下一秒后,他的后背撞在了战壕的地面,浮土中隐藏的一块石头上。

  那一种心脏都要被撞到停摆一样的痛感,让他脸都扭曲了起来;可是就算这样,他依然是躺在地上,用最快的速度拉动枪栓,给手中的步枪推上了一发子弹。

  没办法!那个鬼子冲到了战壕边缘后,本能中也停下了脚步,拉动着手里的枪栓。

  现在两人的情况,其实比的就是谁手速快一些,谁能够最先开枪,谁就能弄死对手后活下来,最少能多活上一会的时间。

  很幸运!靠着曾经单身了三十来年的手速,老钱抢先开火了。

  一枪打在了那鬼子胸口,让其带着一脸的不甘,一头栽倒进了战壕中;激荡起来大片灰层之余,再也无法爬起来。

  很不幸,又或者说是超级幸运!因为那鬼子中枪时,已经完成了子弹上膛。

  在胸口中枪倒进了战壕前,居然死撑着扣动扳机,将一发子弹对着老钱招呼了过来。

  好在那鬼子临死之前的这一枪,并没有什么准头可言;没有真正击中躺在地上的老钱,仅仅打在了他不自觉叉开了双腿之间的地面上。

  子弹的落点,却离着老钱双腿之间的要害,也就是三五公分远的样子。

  甚至被子弹飞溅起的一些泥沙,打在了老钱他绷紧了的裤裆上后,感觉都是一阵隐隐作痛。

  好家伙!只要是个正常老爷们,哪里受得了这样一个状况?反应过来老钱,差点没给吓死。

  这玩意原本就有点不听话了,要是再来上一枪的话,岂不是天都塌掉了?

  可惜就算幸运地躲过了致命一枪,在随后的时间里,老钱在心有余悸中连稍微松一口气的工夫都是没有。

  没等他再度拉动枪栓,两个装着屎黄色军装的鬼子,已经是径直从他刚才的战斗位置,端着刺刀跳了下来。

  匆匆从地上爬起来后,老钱连刺刀都来不及装上。

  一枪托砸了过去,砸在了其中一个尚且没有彻底掌握身体平衡的鬼子脑壳上;瞬间之中,这个鬼子如同木头桩子一样,一声不吭的仰头就倒。

  然后不等他继续挥舞枪托,砸向了另外一个鬼子,

  那个鬼子已经恢复了身体平衡,唯一庆幸的地方,两人当前离着不过六七十公分远,那鬼子手里长矛一样,装在了步枪上的刺刀有些施展不开。

  所以鬼子扔下了步枪,一拳轰在了老钱的左眼眶上。

  脑壳中金星飞溅之中,老钱也是不甘示弱,同样扔掉了手上的步枪,一记勾拳打在了那鬼子下巴上,让其发出了一声吃痛的闷哼。

  就这样,两人如同野兽一样地厮打了起来。

  而以上发生在老钱身上的一切,不过只是一线阵地所有守军的一个缩影而已。

  这里不过一个连,一百二三十号人的防御兵力,却将两个满编中队,将近400人的鬼子放到阵地前30米之内才开火。

  被鬼子不计伤亡之下,强行地冲上阵地,可以说是一点都不让人意外。

  出现这种枪口几乎贴着面门开火,互相在战壕中厮杀的场面,也是非常顺理成章的一个事情。

  需要特意说明一下的是,哪怕事先没有丝毫的沟通。

  当黑星发出了‘把鬼子放到三十米之内再开火’的命令,一线阵地上的守军并没有立刻开火后。

  得益于团队成员之间的良好默契,三线阵地上的胡彪、AT、安妮等人,已经是看懂了黑星的打算和战术。

  “老板娘、小姨子,你们两个继续在这里盯着。”

  胡彪先是对着安妮和米娜,飞快地交代了一句,接着左手抽出了手枪,右手提着一把大刀。

  同时AT的嘴里,也大吼出一句:“突击队,跟我们来。”

  所谓的突击队,就是一群胡彪他们精选了二百多人,尽可能配上了机关枪,没有机关枪的也配上手枪,还有一把大刀,又或者柴刀,适合近战的机动部队。

  等于是黑星和老三他们才在一线阵地上,与鬼子打成了一团的时候,胡彪他们这一支二百多人的生力军,就恶狠狠地杀了进来加入了战斗。

  在双方这样无比血腥的厮杀中,鬼子的一架架飞机不断轮流的俯冲了下来。

  可是面对着下方不分彼此的战团,它们根本就是无法进行扫射和投弹;只能是在阵地上空飞过后,无奈地重新提升高度。

  这个过程中,飞机发出的引擎的轰鸣,还有那一股机身带来的强烈气流。

  让一线阵地上双方的血战,看起来越发的激烈和血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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