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郁一回护国公府就被外祖母的贴身嬷嬷请去别院,连带着一同下马车的阮皎也被叫了过去。

  禁言已经被解除的系统:看吧,老夫人要整治通房丫鬟了。

  一板一眼的机械音都藏不住幸灾乐祸。

  阮皎:你知道记仇的,都活不久吗?

  系统咬牙切齿:……你知道,当舔狗最后都一无所有吗?

  阮皎:不会吧,不会吧,你不会真的以为刚才车上薄郁不搭我话,是算我热脸贴冷屁股,当舔狗吧。脸皮薄的郁宝脖子红成啥样了,那叫害羞,你睁大眼睛看看。

  阮皎:哦,忘了你没有眼睛。

  系统:艹!

  嬷嬷在前面领路,没一会到了地方,肃穆的大堂弥散着烟炉佛香,两侧青灯整无声地燃烧,内厅珍帘之后闷钝的木鱼敲击声有节律地响起,伴随隐约诵读佛经的梵音,四下零星几个奴仆安静地低头候在角落,氛围说不出的孤寂冷清。

  “老夫人,人到了。”嬷嬷步入里屋,恭敬地低声提醒。

  素朴的团蒲上发髻半白的老妇人闻言停下手上的动作,她缓缓睁开双眼,端庄地徐徐理了一下袖摆,搭上嬷嬷的手臂站了起来,声音苍老而威严,“走吧,出去瞧瞧。”

  外面大堂上,薄郁端起茶托,轻抿一口淡茶来掩饰不自在,旁边阮皎虽没再开口说些让人应对不来的话,可她无辜直白不加收敛的目光着实让人……

  薄郁面容冷清,貌若无意地侧过身子,挡住了微微发热的耳根,又呷了一口茶水。

  见外祖母被扶着走出,薄郁莫名暗中松了一口气,他肃然起身请罪道:“外祖母,今夜是儿孙大意,让护国公府蒙羞了。”

  宫宴一散,加之有心人操作,不出半日,京都大街小巷可能都会流传薄家军少将军的风韵事,护国公府向来忠良端正的名声也必定受损。

  老夫人轻抬眼皮,缓缓落座堂前,言辞不容拒绝,“你知道便好,自己去祠堂宗庙罚跪三个时辰。”

  像早有预料,薄郁淡漠的脸上毫无波澜,低头称是。

  跪三个时辰膝盖不得废掉,阮皎垂眼心虚,没剩多少的良心徒然有点痛,按理说她不贪恋美色,偷溜出去,薄郁也不用大半夜跪祠堂了吧。

  她暗道,得想个法子,不能吃人豆腐,还坑人一波。人不能,至少不应该这么渣。

  阮皎:突然被自己的高尚操守感动了。

  系统:?你好像有个大病。

  主座上,老夫人脸上没有半点满意的神色,她继而视线挑剔地打量着边上容貌秾丽的女子,语气不甚好道:“她就是你在御前护着的宫女?”

  护国公宴会后被陛下留下商议事情,故托人给老夫人去信,讲明事情始末详细,隐晦地提了一句薄郁对那个宫女的不寻常。

  见外祖母将矛头对准阮皎,薄郁眉头自己都未察觉地蹙起,而突然被点名的阮皎装出拘谨模样,颤声道:“奴婢名唤阮皎,今天在当差时被人捂着嘴迷晕了过去,一醒……一醒就和薄将军躺在一起了。”

  语罢,双颊生羞,如提灯映桃花,美不胜收。

  心似乎加快一拍,薄郁不自然地瞥开眼,面上疏离平淡道:“外祖母,宫中勾心斗角,她一介宫女,又能知道什么,不过是个同样被陷害的可怜人。”

  老夫人脸色阴沉,重重冷哼一声,越发看孙儿新收的貌美通房不顺眼,她转动玉质佛珠手持,若有所指道:“我起初还不信,你倒是真的护着她。”

  薄郁未语,老夫人气不过,眉头紧皱厉声道:“我把话撂这儿了,来历不明的女人进不了我护国公的大门,就算是通房也不行。”

  一边说着,老夫人黑着脸给嬷嬷一个手势,后者立马会意转身进了屏风。

  阮皎哀伤万分:我这绝世容颜就是造成家庭关系不和谐的元凶吧。

  系统:要点脸。

  不一会,一位身姿柔弱的清秀女子穿着鹅白衣裙,纤细的手指绕着丝帕,举止大方得体地行礼,声线婉约轻软,“见过老夫人,薄将军,小女乃关内总兵之女唐瓀,也听闻将军诸多事迹,心中钦佩不已。”

  说话间,唐瓀红着脸偷瞄了一眼有兰芝玉树之称的薄少将,但当视线触及旁边的阮皎则笑容僵住一瞬,眼神透着戒备和敌意。

  系统唯恐天下不乱:哟,前有恶婆婆,后有情敌,你的感情线可真坎坷。

  唐瓀在原剧情中倾慕男配薄郁,家世虽谈不上显赫,但配护国公府也不算高攀,细算起来唐瓀的父亲还是护国公的旧部,而且唐瓀又得老夫人喜欢,若不是原女主苏沁吊着薄郁这朵桃花,恐怕早与薄郁奉父母之命成婚了。

  阮皎扎心道:可是,你连感情线都没有诶。

  系统沉默了。

  薄郁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对唐瓀微微颔首示意,佯装不知外祖母的意思。

  而唐瓀得到冷漠的回应,脸有些挂不住,暗咬牙却没使性子,薄郁可是京都多少闺门大小姐的梦中夫婿,光想想未来接收到的艳羡目光,她心底就一阵激动。

  而老夫人有些恼薄郁装傻充愣,她老早就帮自家孙儿物色好良配,算好薄郁班师回朝的时日特意接人到家里小住,谁知出了这档子事。

  想到这儿,老夫人又不善地睨了眼那只狐媚子。

  旁边嬷嬷是个机灵的,连忙见状压低声音安抚道:“让少爷明白唐姑娘的好,就知道花瓶只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言语间,嬷嬷眼神往墙上白马寺高僧给老夫人题的禅语字画上瞟。

  顿时老夫人心头明了,清清嗓子道:“听令尊说唐小姐偏好佛家教义,不妨为老身解一下高僧的题字。”

  末了,她又冷冰冰补充道:“如果林姑娘也有什么见解,也一并说吧。”

  镶嵌金丝的水墨字画挂在大堂最显眼的位置,以通透晶莹的上好玉石为卷骨,纸宣没有沾染半点灰尘污迹,看得出来主人对它很是爱惜。

  明白这是表现的机会,唐瓀压下微扬的嘴角,让自己的跃跃欲试不那么明显,但当看清几笔淡雅白描画作旁的诗句后,她愣了一下,拈着丝帕的指尖发白,略带紧张地冥思苦想。

  而薄郁露出不赞成的神色,慧云法师的题字本就晦涩含蓄,常年通读佛经梵文的人尚且只能穿凿附会地说几句沾边的话,更莫说从未接触这些东西的人了,这在给谁难堪一目了然。

  薄郁欲开口说些什么,却被一道清澈柔和的声音抢先。

  “佛家常道,心非心,物非物,心高于物;心是心,物是物,心物合一,心物是一。结合这位高僧的题字,怕是在劝您不要困于方寸之间,但您不用俗世的名望、权势画地为牢时,才能真正自由,”阮皎咬字清晰,见众人诧异地看着自己。

  她笑着顿了顿,话锋一转道:“但奴婢觉得老夫人早超然脱俗,些许是这高僧看走了眼,您哪在乎那些俗不可耐的东西,就如您因名誉罚薄少将军夜跪祠堂就是打趣的戏言,岂能当真。”

  听着前半段和慧云法师相差无几的解释,薄郁眼底有惊讶更有探究,但听见后半段,唇边不自觉浮现微不可察的浅淡笑意。

  好话坏话都被这个叫阮皎的宫女说了,偏偏她看好的唐瓀一个屁都没憋出来,老夫人脸青一阵白一阵,半响才不情愿认下了,“自然是如此,我怎可狠心罚我孙儿,不过你这丫头倒是聪慧。”

  夸奖的话在唐瓀听来分外刺耳,被一个低贱的宫女比下的屈辱涌来,差点没维持住宦家贵女的仪态,生生撕烂了平日爱惜的丝帕,而阮皎羞赧一笑,“奴婢只是略懂一二。”

  “林姑娘谦虚了,想必你是哪家府上精心教导的小姐吧,故而学识如此之高。”明明先前一直在屏风后面的唐瓀装作浑然不知其身份,实则在故意膈应人。

  薄郁冷然侧头多看了一眼这貌似温良的女子,虽他心底有同样的困惑,却不喜以这种方式打探。

  上座的老夫人也眉心皱起,她是看阮皎不得劲儿,但唐瓀这副输不起的小家气让她觉得有必要重新物色孙媳妇。

  但阮皎的回答却让人啼笑皆非,她一本正经道:“没有教导,全靠天分。”

  系统:……不愧是你。

  唐瓀脸上得体的笑容僵住,在她听来阮皎就在赤裸裸地嘲讽自己,方才被老夫人说熟读经书,却答不上题字的含意的人可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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