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来凉气满,桂华十里西风。暖阁从容,茱糁百杯秋色。醉月楼的三楼,几人施施然落座,陆维桢道。

  “昨日陛下宣召我同君上入宫,安排了几件事,其中一件事就是今年的春闱时间提前,半月以后就开始殿试。”

  “所以,这半个月的时间,江兰禾怕是出不了江家了。”

  且江如玉不单只派人盯着他,更是自己亲自上阵。

  此刻江府的一处暖阁,江兰禾一早就被侍从叫醒。平常他们可没这个胆子去惹小公子,但这是家主的命令。

  江小公子暴躁地揉了揉散着的头发,从榻上坐起。他刚要发怒,身着绛紫纱裙的女子就一手端着托盘来了。

  “姑姑。”

  江小公子的脾气瞬时如被霜打的茄子,自然的蔫了下去。少年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鹿眼,满是困惑的看着女子。

  “阿禾,我昨天刚得到的消息。今年的春闱时间提前,半月以后就举行。是以,这段时间你哪儿都不能去,乖乖在家里读书。”

  “姑姑,你不是说我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吗!”

  为什么要参加春闱,他又不想做官。

  “阿禾,姑姑是不想逼你的。原先我找了珠珠儿帮你,她也答应了。不过,隐卫从宫里带回来的消息,陛下想借着这次春闱,给珠珠儿挑选夫婿。”

  江小公子当即从床上跳下来,这下是彻底清醒了,困意全无。

  “要给表妹挑选夫婿?”

  他头一个想到的人就是陆维桢……江如玉把托盘搁在圆桌上,上面放着的是一壶普洱茶,并一碟雕花奶酥。

  “来。”

  江如玉站在梳妆镜前面,向他招了招手。江小公子乖顺的走过去坐下,镜子里的人唇红齿白,正是少年意气,纯良温软。

  江如玉一边给他打理着头发,拿发带梳成高高的马尾,一边同他说着话。

  “阿禾,姑姑不求你取得什么好名次,只要能挨到第三轮进了金殿。到时无论怎样,陛下都会封赏给你一个官职。”

  江小公子正摇头晃脑的,听了这话好看的眉头当即皱起来。

  “姑姑,你该不会是想我娶表妹吧。”

  这可不行啊,先不说陆维桢会不会鲨了他,百里之恒是一定会鲨了他的。

  “不是让你娶,是让你成为竞争者的一员。”

  这……有什么不同么!江兰禾已经能想到同时被两人唾骂的情景了。

  江如玉揉了揉额角,她是真的宠坏了江兰禾,把他养的这般天真烂漫,不知世事。

  “阿禾,我是让你去给你表妹撑腰的。陛下他,可不只是要给珠珠儿选择夫婿那么简单。”

  元德帝想做什么,多数人一眼就看得明白。十几年来,南安王淡泊名利,不步朝堂之争。世家里魏傅独大,其余几家心思各异。

  端木清嘉想做的,无非是以侄女相逼,让南安王出手,站定自己。再以此拉拢,或是‘俢整’世族和臣子们。

  天家无情,端木隰华是一个筹码,诱饵,甚至于牺牲品。帝王想要打着为侄女儿好的名义,重新洗牌现下的格局。

  江如玉虽然能猜到帝王的心思,但他们都不知道元德帝具体会怎么做。且在这个过程里,又会生出什么其他事端。

  变数太多了,不确定性也太多了,根本不是他们可以掌控的。

  所以,只能以自身为棋,以江家做媒涉入这盘棋局。一探究竟的同时,也好尽力保全少女,这便是江如玉的想法。

  江兰禾心性纯良,这些弯弯道道,要跟他讲清楚,就得摆在明面上说透了。

  青衣少年一脸坚定,拍着胸脯保证。

  “我懂了姑姑,我会保护表妹的。”

  江如玉眉目温和,笑意盈盈的点点头。

  “好,先洗漱罢。早膳我给你放在桌子上了,用过后会有先生来指导你文章。”

  江小公子先是一脸苦大仇深,在看到桌子上的点心时,黑眸闪亮。

  “姑姑,这是你做的。”

  “嗯,这半个月你只管好好读书,想吃什么跟姑姑说,我给你做。”

  能吃到江如玉做的饭,不亏!但,江兰禾突然想到,今天他是和百里之恒有约的,在醉月楼里。

  他再三纠结过后,还是开口道。

  “姑姑,有朋友在醉月楼等我,你能不能派人捎个信给他啊。”

  江如玉点头,两人这才算是达成了共识。这本是极简单的一件事,派个小厮去他们约定的地方送信给百里之恒就行。

  但醉月楼这地方,共有五重楼阁,只一楼可以随意出入。从二楼开始就需要递交信物才能上去,因越往上的楼台,去的人身份地位上也越不同寻常。

  传话的小厮虽是江家的人,却没有信物,只能巴巴地干等在醉月楼门口,还好陆维桢认出了他。

  陆维桢记性好,过目不忘。

  此前他曾经去过江家一趟,一则是给周稚弗带信,二则那时江兰禾和珠珠儿走得太近了。他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少年,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

  时间相隔的不是太久,彼时接待他的和今日传信的小厮,虽然容貌不一样。但衣着一样,系着的腰牌也一样,都有属于江家的独特标识。

  譬如衣摆和领口上绣着的三色丝绦,譬如腰牌底下缀着的三个铃铛,譬如发间别着的木簪,是工字横过来的形状。

  “陆相,小人是奉家主之命来告诉百里郎君一声的,从现在开始直到春闱结束的半月里,少主都得待在家里。”

  “唔,我正要上去找无忧,可以给你带个话上去。”

  陆维桢是来找周稚弗的,他和百里之恒在一起,倒正是一举两得。

  “多谢陆相。”

  陆维桢和小厮攀谈的功夫,那边端木隰华和魏思阙也赶来了。

  南安王决意把自己的亲卫给她,端木隰华没法拒绝,但不代表她就这样认命了。

  她看似乖巧的接受了安排,南安王和余英卸下心防,都松了一口气。只觉得少女天真单纯,是可怜可爱的。

  实则她算准了药量下到饭菜里去,少年侍卫起码要睡到下午才能醒。趁这段时间,她刚好可以外出做自己的事情,不过还是要小心,悄悄的。

  她迈着猫步,贴着墙角向外走。就在她出了院子关好门,觉得自己大功告成时。她转身看到了一个旁观者,不知在巷口站了多久。

  “……”

  面对少女质疑,甚至有些愤怒的眼神。

  魏思阙对天发誓,他真的是去找南安王的。但小厮告诉他端木清和不在。鬼使神差的,他绕弯去了后院的路,正碰上鬼鬼祟祟出来的少女。

  魏思阙觉得就算他解释了,眼前人也未必会信。毕竟这几次三番,都是他先去招惹的她。

  而且每次要么是无功而返,要么是给她留下一些更不好的印象,他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了。

  “……”

  魏思阙不自然的咳嗽一声,面上不动声色,声音也是冷冽如冰,只是说出来的内容?

  “郡主,昨天多有冒犯。为了赔罪,醉月楼底下那家卖的馄饨很好吃,我想再请你去吃一回。”

  “……”

  这下端木隰华是真的愣了,也是惊了。真就这么巧么?毕竟她是要去醉月楼找陆维桢的,总不至于他有读心术罢?还是千里追踪的那种?

  魏思阙也纳闷了,他都顺着她的意思说了,怎么反倒少女的脸色更难看了。

  她心思转了百遍,好烦啊,就算他真的没撒谎,但不能改天么!

  算了算了,大不了就先和他吃完馄饨,等着送走魏思阙以后。她再去醉月楼陆维桢常待的雅间里等着,就这么决定了。

  如此两人结伴前去醉月楼,但还来不及吃上馄饨,他们就看到了门口的白衣青年。

  南絮同她讲过,陆维桢每天一定要来一回醉月楼,不论什么时候,这也是她能守株待兔的理由。

  又因为今天是最后一天休沐日,她特意选了白天。

  其实她只想单独见见陆维桢,问他些事情。有关骨哨,有关陆家,有关清野,有关这次魏府失窃……

  端木隰华压根没想声张,更没想着带着其他人来。

  但因缘际会如此,人算不如天算。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魏思阙和陆维桢见面,一定要互掐的。奈何少女在场,他们只能端出相安无事的模样。

  眼神交汇之间,白衣青年略一挑眉,面上笑意盈盈。

  “好巧啊,君上。”你有病是不是,听不懂人话?又靠近她。

  魏思阙看懂了他的意思,波澜不惊的点点头。

  “嗯,好巧。”你只说不让我和她说你,又没说不让我找她。

  “呵。”狗东西,你等着。

  “呵呵。”哦,你面具会掉的。

  端木隰华:“?”

  这是发生了什么?他们之间的气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焦灼且诡异了。

  陆维桢适时转了视线,看向少女。他眼波潋滟,语气温软。

  “郡主,隰华。你同君上一起,是要去做什么吗。”

  少女摇头。

  “陆二,相,我是来找你的,有些事情想和你谈谈。”

  差点要说成陆二狗,她咬了一下舌头。

  白衣青年点点头,满是戏谑的看向魏思阙。

  “这样啊,那么不知君上,你这是?”

  魏思阙很受伤,因两人都表示了对他的驱逐。

  “我突然想到,也有事情想和陆相谈谈。”

  “君上。”

  两人异口同声。

  陆维桢眼里明明白白表示——我他妈和你有什么好谈的?

  端木隰华眼里则尽是愤怒——我就知道你靠近我是另有图谋。

  魏思阙:“……”

  一定是因为没睡足觉,所以产生了错觉。现下的情景,这两人像极了夫妻,他则在被他们混合双打。

  如果识趣点,他现在应该立即转身离开的。

  “陆相来醉月楼是做什么的。”

  “见朋友。”

  “朋友?陆相,还记得陛下交代给我们的事情吧。”

  端木清嘉交代给他们的任务,是找到东阳的太子周稚弗,这也是今天他来醉月楼要处理的。

  魏思阙继续转而问少女。

  “郡主,你还记得昨天向你问路去百里家的公子么。”

  式微?

  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说起他?

  “郡主,他是东阳的太子周稚弗,小字式微。而陆相今日要来见的朋友,就是他吧。”

  端木隰华并没有太惊讶,她是怀疑过他的身份的。式微说百里之恒是自己的表弟,要来投靠他。

  周姓在北襄虽常见,但百里家的根却扎在东阳。他们虽然迁居到北襄,其他亲族却并没有跟着一起来。

  “刺客是陆相的人,东阳的太子也是。甚至南安王和郡主你,也都选择帮了陆相。”

  “你想做什么?”

  “我来,自然是迎太子入宫的。”

  “呵,如果你身后带着禁卫军,说的话倒还有几分可信。但现在你就一个人,凭什么认为能从我的手里带走他。”

  “凭借太子殿下他,是自己想入宫的。”

  白衣青年面色微变,魏思阙继续道。

  “既然你也说了,仅凭我一个人,是没法从你手里强制性带走太子的。那么你又怕什么呢?不如一同去求证一下,不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了。”

  静默片刻后,三人才一同进去。百里之恒和周稚弗已经坐在桌子旁,不知等了多久。

  寒鸦乌衣,玉颜雍容的公子笑意优雅。

  “扶苏,明珠,还有魏兄,来坐。”

  陆维桢先把江家小厮的话转告给百里之恒,又问道。

  “殿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稚弗接过他的话头。

  “如果仅仅因为江家小公子不能出来,倒是还能拜托明珠帮一帮忙。但昨日江家家主江如玉,已经派人来过百里家了。”

  江如玉说,这次的事情,江家是不会出手帮忙的。

  “是以,我没办法向江家借道运送粮草了。”

  有人警告过江家了么,是端木清嘉?

  “江家家主告诉我,元德帝在找三样东西。”

  “第一样,是一把可以开启天下财富的钥匙。它是用东海里珊瑚和蚌壳里珍珠磨成的粉,锻造成的。”

  “第二样,是一本是记录了三国未来走向,用鹿皮制成的预言书。”

  “第三样,是传说里后羿射日的轩辕弓。以弱水的建木为干,以囚牛之角为角。以吴西雷泽中的鼍龙筋为筋,以泰泽的龙龟制成龟胶。”

  “以北极冰蚕的天蚕丝为丝,以虢山漆为漆制成。以北极冰蚕的天蚕丝为丝,以虢山漆为漆制成。”

  “江家家主说,如果我能把这两样东西交给元德帝,东阳之祸可解。不仅如此,他还会把幕后黑手交予我处置。”

  魏思阙突然说道。

  “苦海无涯,何以为舟。他在找救世笺和普渡刀。”

  “这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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