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国大德九年,初春。

  接到皇宫政变、亲王渊雅拓即将登基为下任天皇的消息,镰川逐水震惊而恼火。

  自昆篁岛上与华南赫一战失利,神町水师受到重创,镰川被迫带余部退守至昆篁岛以南的常岛驻扎。

  不成想,就在他为雪前耻、一直都在加紧研究新的作战方案之时,本国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大事。

  来不及多想,镰川逐水当即点齐一万瀛军,领五艘安宅船与关船若干,配足火炮弗朗机火速返回瀛国,誓与和茂裁拼个高低胜负。

  某夜,当镰川的船队秘密接近京都水村港时,海上忽然泛起了浓雾。

  诡异的是,那浓雾并非寻常之状,而是赤黄紫青蓝五色交杂,顺着风向在海面上愈加扩散开来,沉沉浮浮的很快笼罩了船队。

  瀛军一片接一片的倒在夹板上,呕吐的、捂面的、翻滚嚎啕的场面惨烈且恐怖。

  镰川腹痛难忍,吐了几口乌血,从船舱里艰难的爬出了夹板。

  意识越发模糊。

  弥留之际,他似乎看到有众多武士翻上了他的船,那些人的鼻梁以下都被黑巾蒙得严实。

  他们中的几人向洋面抛下钩锁木舆,很快载上一名少年,身穿象征皇室至高权威的黄栌衣,头上是高耸的立缨冠。

  他蒙着配有特殊解毒药粉的黑巾,高傲而沉默的走到镰川逐水面前,俊眸弯弯含笑,内里闪转着阴谲杀戮的冷光……

  ——

  这日阳光灿烂,天空清明,云汐被渊雅晴邀至宫殿的后花园里。

  “晴,你要带我去哪儿?”

  她的双眼被少年用一方丝锦覆住,看不见路。

  她稍显慌张,两手茫然向前乱摸。

  掌上一暖,少年拉住她:

  “嘘,一会儿师父就会知道,我要带你去个非常美的地方。”

  他扶她步步走到湖边,小心的搀她登上木舟。

  他就坐在木舟对面,带着温润的浅笑凝望她,亲自摇起双桨。

  阳光拂照着云汐的脑顶,鹅绒般绵暖的感觉让她心情舒畅。

  她随着木舟的荡漾微微晃着上半身,提鼻轻嗅,越来越为浓郁的花香扑面而来。

  到了地方,渊雅晴放浆起身,为云汐揭下眼帕。

  迷蒙的视野逐渐清晰,但见粉红艳丽晶莹,团团簇簇、层层叠叠,堆砌了整片树梢枝头。

  春风过,遍野花瓣翩跹而起,席地漫天,扬扬洒洒的飞舞,绚烂如火。

  云汐在这刻凝眸,完全被眼前绝美的飞天之舞惊撼了,她只觉自己的一颗心正在随着花的舞步剧烈的颤抖。

  “晴…好美……”

  唇瓣翕动片刻,云汐湿着眼眸说。

  她突然异常思念夫君华南赫,她想,若是他看到眼前如此壮观恢宏的美景,也会遁然生出想要哭出来的冲动。

  “师父,我说的没错吧?这座湖心岛上的每棵樱花树都有百年的历史了,一到春天我都会来这里观赏花瓣雨。”

  渊雅晴深情的说完,与云汐携手下了木舟。

  他带她来到樱花树下坐好,见她仰面专注的欣赏着树上纷纷洒落的花瓣,便微笑着采摘一朵朵晶莹剔透的风铃花,安静的编织着花冠。

  许久……

  “晴,我要走了。”

  云汐终于看向少年,轻浅的对他说。

  少年手上的风铃花掉落,他沉默着眨了眨眼,拾起它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认真的编织。

  云汐笑得柔雅,极富耐心的解释:

  “瀛军已经全部撤离了大羿东线,我此行的任务完成了。晴…我真的很想夫君,想念我和他孩子。”

  “明白了……”

  渊雅晴将最后一朵风铃花嵌入花冠,举目望向云汐。

  他的眉眼俊秀,白净的脸上笑影温然,眸光灼灼似蕴有无限情深。

  抬手为女人抚去青丝上的落花瓣,少年将花冠戴上她的头顶,绵绵的笑道:

  “真好看。”

  云汐轻触鬓上娇嫩洁白的花朵,迎上少年的眸:

  “谢谢你,晴。”

  少年温柔的笑意凝在脸上,逐渐转为丝丝的惆怅:

  “师父,我会安排船只,亲自为你送行。”

  ——

  风和日丽的午后,水村海港声乐悠扬,彩旗幡卤五彩缤纷、遮天蔽日。

  小五、黑六站在停泊的楼船上翘首以盼,直到隆重的皇室仪仗进入视野,他们俱都抑制不住内心的振奋,抡着披风在船舷处高跳欢呼:

  “王妃,我们在这里呢!哦吼——”

  云汐下了木舆,听到喊声跑到仪仗的最前端,向哥俩挥手:

  “喂——我马上登船——”

  回身就见渊雅晴静静立在木舆边,出神的看着她,像是要把她整个人刻入心底的最深处,眉梢眼角充盈着眷眷的不舍。

  云汐心头震动,缓缓的走回,温婉一笑:

  “晴,你已经是个真正的君主了,是瀛国人民心目中的神明。不管到何时,你都要独立、坚强。”

  与她相视间,缥缈的薄雾笼上少年的黑眸。

  他抿唇淡笑,丝丝拉拉的酸涩感溢出心田:

  “是,师父的教诲徒儿铭记于心。”

  从侍者手上接过四方的漆盒交给云汐,渊雅晴嗓音低沉稳重:

  “这是能使白发变回青丝的人形首乌,希望能够帮到九王爷。师父,是你助我找回了自信,大羿是瀛国的友邦,从此两国修好,永无战争。”

  云汐郑重点头:“好。”

  登上楼船,云汐放眼甲板,诧然:

  “怎么,显哥哥不随我一起回威海吗?”

  小五笑着解释:

  “尊上说,九王爷与您否极泰来,已经不再需要他了,他要留在瀛国继续做一个影子。不过,他还说,将在富岳山下等待国师大人。”

  惊怔过后云汐感动的低下头去,双眸洇红,切切道:

  “我和夫君…欠了他太多。”

  ——

  接到报告,华南赫冲出了营帐,一路飞驰至昆岛港口。

  云汐早已登岸,正被瑶光夫人与众多海盗、埌军围得里三层、外三层,问长问短的迈不开脚步。

  “云汐?云汐!”

  华南赫冲动的拨开一重重人墙,终于看到包围圈里亭亭玉立的小女人。

  时间若是在这刻停止,万般嘈杂远去,天地间独剩他与她四目相对。

  一晃又是一年多的分离,此刻的她还是记忆中妩媚精致的俏人儿,只是身段比那年他离开时轻减了太多。

  云汐慢慢向男子靠近,眼中清泪弥漫。

  她玉白的葇荑举起,颤抖着抚过他的朗眉、凤目、鼻梁唇口,又在他下颚硌手的胡茬上反复徘徊。

  “怎么,不认识啦?”

  瑶光夫人一旁看着,喜笑着打趣:

  “夫妻可算团聚了,还不现场抱一个!”

  “抱一个!抱一个!抱一个!”

  众人有节奏的击掌起哄。

  华南赫一把拽云汐入怀,紧紧的与她相拥,且哭且笑。

  接着,在欢闹的掌声与口哨声中,横抱起她直奔营帐。

  瑶光夫人目送着,拼命揉着湿热的眼眶,自语:

  “妈的,老娘好久没流泪了,今日真他娘的痛快!”

  埌环笑嘻嘻的挨近,谄谄道:

  “姨啊,我看还是叫守营的士兵退出三百丈吧,让他夫妻两个好好温存温存。”

  瑶光夫人一巴掌落在青年头上,笑骂:

  “小兔崽子,就你懂得多!”

  ——

  仁宪六年秋,华南赫领埌军一万自密道入京,一夜之间如凶猛的醒狮冲出囚笼,直捣皇城。

  勒霜的东厂、锦衣卫与之里应外合,大开九门。

  京中受迫许久、众多不满仁宪皇帝统治的百姓纷纷加入了义军。

  华南信是被梁缜从新宠的绣床上硬拽起来的,危机时刻,宫里中会有个把坚持愚忠的保皇党。

  在最后不及二十的禁军保护下,华南信携华南赫之子逃往紫气东来阁。

  接到义军入城的消息,后宫乱作了一团。

  一些嫔妃为保名节自戕,莺燕如云的后宫顿时哭声震天,血雾笼罩之景犹如人间地狱。

  时沅卿仓皇的跑进芙蓉殿,大喊:

  “妹妹,快随本宫出去躲躲,叛军就要杀至后宫了!”

  湘嫔蕊姬神色安稳的坐在八仙桌前品茶,抬眼直视皇后煞白的脸,笑弧冷漠:

  “躲?往哪躲?”

  时沅卿急得跺脚,上前拉她:

  “当然去找皇上了,他以世子华南颖宇为质,就算华南赫逼宫最后也是皇上的手下败将!”

  蕊姬不动声色的凝望说得起劲的女人,突然仰面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有意思…到现在你还把希望寄托在那荒淫无道的男人身上!”

  “妹妹…你怎么了?!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时沅卿瞳眸一缩,愣愣看着这昔日与她同床侍寝、如手足之亲的女人。

  刻入眼眸的那张含笑的美人脸,瞬间变得冰冷、陌生。

  她见蕊姬落了茶杯,起身步步挨近过来,句句话语好似锐利的刀刃凌迟着她的心,疼痛刺骨:

  “你以为你的皇上真的聪明?以为把小世子禁在端本殿里就可胁迫九王爷夫妻就范?

  当年你与九王妃同日同时生产,你的儿子是被我从稳婆手中接过去的……”

  时沅卿步步后退,直到腰椎抵上置物柜的一角,才被迫停身。

  蕊姬幽寂的脸色好像寒潮过境后冰封的湖水,锁定皇后的目光含着丝丝凛凛的桀骜不驯,于静默的对视中散射出怨毒的冷光:

  “你可能从没有怀疑过吧?其实一开始被抱去端本殿的孩子才是你的儿子,那个被你养在身边的……才是真正的世子华南颖宇。”

  泪水在眼底盘旋,时沅卿睁大了凄惘痛绝的眸死死盯着蕊姬,浑身剧烈的抽搐起来:

  “你说什么……被、被皇上带去紫气东来阁的孩子是、是……你…你……”

  僵冷的食指哆哆嗦嗦指向对方,绝望的女人唇瓣颤颤巍巍,一句话倏的憋在了嗓眼,提不起来,咽不下去。

  眼白上翻,时沅卿险些背过气去。

  突然不知她哪里来的力气,狠狠撞开了蕊姬,发疯般凄厉嚎叫着奔出了殿去。

  ……

  紫气东来阁最高一层,华南信

  及目望向广场上密密麻麻的人脸,心房猛烈一抽。

  快步绕到楼后,又见耸立的宫墙外的,条条纵贯交错的官道已被东厂番子围个水泄不通。

  想要依仗轻功之能越下楼去逃到街面上,已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仰天沉叹大势已去,用力合眼再度睁开,大步回到楼前。

  此时,天色渐明。

  破绽之光如利剑穿透稀薄的云层射向广场,映亮了楼下每位士兵的武器。

  马背上的华南赫身穿金甲,未戴胄盔,只将满头乌发绾于头顶,盘成圆髻。

  他本在马上悠闲的垂目玩弄手中的马鞭,周遭是讨伐昏君仁宪帝的呼喝之声。

  华南赫举手示意大伙禁声,随后冷峭的挑眉望向高阁之上,笑得冷傲:

  “贤侄儿,今日一幕于你眼熟否?六年前,你便是这般毒杀了你的生父璟孝皇帝,又一手逼死了钱皇后,随后又以叛乱罪名射杀了一心助你的师父闻人君正,本王说的没错吧?”

  “华南赫,你别得意的太早,想要逼朕退位没那么容易!看看他!为了皇位,你该不会连自己的儿子也不要了吧——”

  华南信大手伸向身旁的禁军,从他怀里抓住一岁幼儿的后脖襟,将稚嫩的身躯提出白玉栏。

  孩子太小,却能够感知到危机,黑亮亮的眼睛看到下方地面上无数晃动密集的人头,小手小脚乱刨乱蹬,“哇”的大哭起来。

  广场上顿时大乱,叫嚣、谩骂不断。

  埌环紧握圆月刀,冲到队列前方却不敢带头撞开阁楼的大门。

  他仰头望向悬空哭嚎不止的幼儿,眼中就快急到喷火。

  弯刀一指楼顶,埌环大骂:

  “呸,华南信你个歹毒的小人!弱儿无罪,你以自己的堂兄弟为质,算什么男人——”

  “别和他废话,给本妃立刻撞开大门!”

  一声厉喝从后方传起,广场上队列分向两侧,露出道中央一架软轿,由四人抬着稳稳当当停到华南赫的马匹一侧。

  轿子落下,素衣螺髻的女人出轿,挺着浑圆的肚子。

  她已身怀六甲,这一胎是夫君华南赫在昆篁岛种下的。

  许是清晨的阳光有些灼眼,她手打凉棚举目投向凶相毕露的华南信,随即张口照着握在另一只手上的烧羊腿狠咬几口。

  “嗯,真香,饿死我们娘儿俩了。”

  “娘子慢些吃,瞧瞧又弄一嘴油……”

  华南赫说着下马,用指腹帮她抹去嘴角的羊油花,神情宠溺。

  她借机撒娇:

  “还不破门攻进去,等什么呢?”

  听到“破门”二字,楼上的男人一脸狰狞,恐慌而急躁:

  “朕看你们敢,你们谁敢向前一步,朕就把华南颖宇扔下楼去!”

  女人桀桀冷笑,放声命令:

  “破门——”

  “别逼朕!啊——”

  眼看埌环带人举起碗口粗的撞木冲向了阁楼,华南信怒吼着松了手。

  幼小的孩子仿若断线的风筝从高处落到地上,哭叫声倏然而止,柔弱的生命就这样止于一岁的终点。

  “啊——”

  又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听得人脊背发紧,心头震颤。

  时沅卿一路滚爬至楼下,发髻凌乱,对着躺在红白浓浆里的蜷缩身躯,瞬间头脑一片空白。

  错愕的表情凝滞在灰白的脸上,她的身体僵硬如同木雕:

  “辰昊…辰昊……我的辰昊——”

  女人抱头尖叫,恸哭失声。

  楼上的华南信显出须臾的惊惑,扬声:

  “皇后,你疯了!”

  女人对天嚎啕:

  “你扔下来的是臣妾的皇儿,是臣妾与您的皇儿辰昊啊皇上……我们早已在别人的算计之中了…啊——”

  女人一口鲜血喷到孩子的尸体上,翻身气绝倒地。

  顾云汐扔了羊腿,抬手摘下假面露出自己的真容,鸷毒一笑视向高阁。

  华南信一个战栗,后退着差点跌倒。

  他漆黑咄咄的双目闪过深深的诧异,喃喃惊问:

  “云汐?……你是云汐?你、你还活着?”

  见她娇美的粉面晕着冷峭的浅笑,他怔忡的目光落到她高高隆起的腹部,回想方才她和华南赫当众你侬我侬,顷刻间感受到强烈的侮辱。

  神色暴怒,华南信手指下方厉喝:

  “贱人,你不知廉耻!朕承认当年太过迷恋你,才把你从皇叔身边生夺了去。可你既已侍寝,竟敢与他私通还生下了逆子!”

  云汐幽幽嗤笑,手抚肚皮,含了一丝报复的快意:

  “侍寝?那晚你喝得烂醉,陪你的人只是本妃的宫女,她替我就如同现下你的儿子替了本妃的颖宇!”

  华南信结舌,面色雪白,眼中瞳光大震。

  他慢慢举头向天,发出凄苦的大笑,悲切决绝:

  “哈哈哈哈,好啊,真好…是朕蠢,是朕痴,自始至终都被你愚弄得团团乱转。

  如今好了,朕为你被朕的亲叔叔逼上绝路…朕为你,落得断子绝孙的下场!哈哈哈哈……”

  泪水滑落,华南信看着下方空地上幼儿的尸身、心脉断裂而死的女人,像是魔怔般的似哭非哭、若笑不笑。

  猝的,他倾身越下了紫气东来阁,迎着清冽的秋风,明黄宽大的袍袖半空汩荡。

  阁楼上,愚忠者下跪哀嚎:

  “皇上——”

  ……

  起义于当日正午结束,九王爷的势力全面掌控了皇宫。

  当义军涌入慈宁宫,发现了在梁上吊死多时的萧太妃。

  静乐郡主因太妃之死难过了好几日,待情绪稳定后,竟发现自己怀上了勒霜的孩子。

  起义结束后第五日,蕊姬向云汐辞行。

  她说,她要带着足够的钱财,找个世外桃源避世。

  云汐送蕊姬出宫时曾向其问起,到底怨不怨她为了复仇将其带进宫来,白白送了条清白的身子。

  蕊姬却坦然摇头,笑道:

  “不悔不怨!”

  ……

  同年冬,九王爷华南赫登基,改国号泰安。

  他任命汪灿为相、兼太子太傅,并晋封勒霜为异姓王。

  之后,废除内阁制,遣散东厂,提拔能人贤士,朝臣、百姓皆服。

  三年图治,君臣、百姓一心,终于令大羿恢复了往昔的盛世繁华。

  泰安四年,中秋。

  “母后、母后——”

  清灵的呼唤来自雪砌的玉人儿,穿一身樱红**绣凌霄缠枝襦裙,头梳精致的双丫髻,手举一块月饼跑进了御花园。

  身后,紧跟着岫玉和两个嬷嬷。

  岫玉追得呼哧带喘,半求她道:

  “小主子,慢些跑、慢些,当心摔到……”

  “我要给母后看我新压的月饼嘛,岫玉姑姑你快些!母后——”

  小女孩奶声奶气的说着,转身进了红枫林。

  宫装华丽的女人正与掌事知棋往枫树上挂平安络,听到女儿的呼唤,回眸间温柔带笑:

  “颖兕,过来。”

  女人正是云汐,在华南赫登基后十日被立为后,从此三宫六院朱门禁闭,新帝独宠皇后。

  “母后,你看我新作的酸梅月饼,模子还是磊公公雕的呢。”

  “嗯,我们颖兕才四岁就这么能干,真是了不得。”

  云汐蹲身把眉眼精致的女孩搂在怀里,脸贴脸,亲了又亲。

  玄影一闪,左右宫人颔首下跪:

  “恭迎皇上。”

  “儿臣见过父皇。”

  “颖兕来,父皇抱。”

  华南赫抱起女儿,阴沉老长的脸色有所缓和。

  他吩咐宫人:

  “都起来,朕与皇后有话说。”

  华南赫登基为帝后并不喜明黄的龙袍,若非大场合,他都穿玄黑色的衮龙袍。

  待宫人退出红枫林,云汐了然一笑道:

  “那庞玄宁还在金殿外跪着呢……”

  “叫他跪,不识好歹!”

  华南赫愤然一句,抱着颖兕坐到石凳上:

  “读了半辈子诗书把脑袋读坏了,人越发的迂腐起来,见天逼朕广纳后宫、绵延子嗣。哼,今日倒好,还带着几位大儒跪到太阳地里请愿,朕明日就罚他们回去丁忧!”

  “算了,好歹他也为你编著过《泰安大典》。”

  云汐笑得大度,潋滟的眸光流转,努嘴看看小女孩,眼睫煽了煽。

  小女孩会意,立刻搂住男子的脖颈,讨好道:

  “父皇,您别生气了。来,兕儿喂您吃月饼,这是兕儿亲手做的呢!”

  小女孩笑得甜甜,将月饼递到华南赫嘴边。

  男子咬了一口,开心的夸赞:

  “好吃,手艺一点不输你的母后,还是朕的颖兕最好。”

  小女孩乌亮的眼睛转了转,挽住华南赫的手臂,萌声道:

  “父皇,您让母后再给我生个小妹妹吧。太子哥哥整日不理我,不是和汪太傅读书,就是和承祥弟弟习武。

  要是兕儿有个小妹妹多好,她可以陪我玩家家酒,我也可以教她压月饼、做花糕。”

  承祥,勒霜与静乐郡主之子。

  华南赫点头笑:

  “好,父皇答应你。”

  “多谢父皇,您可不准骗我。”

  “君无戏言。”

  华南赫伸出小指与颖兕拉勾勾,爽快的一口应承:

  “来,颖兕,咱们一起帮你母后给树木花朵挂上平安络。”

  “好哦!”

  小女孩欢呼着跳下父皇的大腿,跑去竹篮边捡络子。

  华南赫借机靠近纤美的女人,手臂挽住她的细腰,诱惑的魅笑:

  “娘子,为了颖兕,咱们也要努力喽。”

  低头,他深情的吻住她的唇。

  ——

  瀛国,富岳山下。

  深秋,山花烂漫,湖水粼粼。

  湖畔,一黑一红两道身影你来我往,拳打脚踢,斗得相当激烈。

  一招过后,身形交错之际蛊笛被玉玄矶一个鹰爪撕破了衣襟。

  澄黄发旧的符咒落到草地上。

  “哎,我认输、我认输,还是国师大人武功盖世啊!”

  蛊笛挑起大指,眉眼澹澹。

  玉玄矶却将火红的衣袖用力一甩,不满的翻个白眼:

  “谁叫你又让我?!”

  从地上拾起符咒,清冷如玉的男子凝眸,眼底涟漪脉脉:

  “这些年,你一直戴在身上……”

  蛊笛笑得如许情深,走近握住他托有符咒的手:

  “这是你送我的,我自然随身携带。是它化解了雪崩之噩,也助我顺利铲除了逆贼月西楼。”

  玉玄矶就这样站在俊美无俦的男子面前,展露出晨曦般明朗耀眼的笑容。

  蛊笛确信,这笑容会成为他一生中最美好的珍宝。

  第六卷 执手情 完

  全文 终

  PS : 完结感言在作者相关,感谢大家一路相随,一起走过的风风雨雨、经历过的喜怒哀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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