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回凤鸣山兵守两界五仙率众护人王

  厚雪压天低,爆竹催岁寒。

  立春悄然过去,未曾见盎然。

  休睬别家车马,莫窥他人新衫,权且过穷年。

  囊中无余资,无心换新联。

  清冷夜、落寞眠、叹心酸。

  寥有筹顾,只因身畔无余钱。

  一如阖家和睦,无灾少病团圆,胜虚财万千。

  明朝多努力,前程好问天。

  上回说到成道前往太虚宫,请勾陈大帝对西教众人网开一面,放出一条生路,令众人进得东土。那勾陈大帝早得了玉帝旨意,哪里肯放。成道无奈,只得亮出当初刘隽的反天盟书,要与勾陈大帝奇文共赏,勾陈大帝担忧帐下神将牵连其中,方才恩旨令放开一条道路,放李成道过关与那西教众人助阵。那婆罗门教仙众多如牛毛,因此西教众佛难以抵御,被困在两界山外,用金钟罩护住众人,湿婆神难以发难,那西教众人也是寸步难行。成道见了,与婆罗门教佛主答话,恳请湿婆神勿要赶尽杀绝。那湿婆神哪里顾得李成道言语,一言不合便要厮杀。成道深知不敌,祭起光华刃,砍断湿婆神法剑,又使出浑身解数,化成亿万个法身,将婆罗门教众人围在当中。湿婆神也久闻李成道大名,今日一见,确是有些手段,担心不敌,愤愤然退兵。

  成道命人摆驾回宫,将困灵敦拥在銮驾之上,四下由建太岁、除青龙等将护着,也不必前往太虚宫拜谢,径往凤鸣山而来。那人中战神早见李成道将西教众人收入敦中,深知此中厉害,如今之计,只当作未见,也当是奉送李成道个人情,命将士守在大路两边,静观成道东去。待到了恒元宫,成道将西教众人放出,众人深感恩德,双手合十施礼,高宣佛号。弥勒佛祖言道:“阿弥陀佛!帝君于敝教命悬一线之际出手相救,义薄云天。敝教感念帝君恩德,宜当后报。”成道言道:“佛祖言重了,佛道本为一家,何必分得彼此。敝山虽然简陋,亦可权作众佛小憩之所,佛祖如若不弃,倒可在敝山暂作停留,亦令在下聆听教诲。”弥勒佛祖言道:“承蒙帝君抬爱。这中土之内,亦有贫僧的道场,我等就此别过,前往梵净山驻脚。帝君大恩,敝教万世不忘。阿弥陀佛。”成道见此,也不强留,众人驾云而去。

  成道当初大战皞目狼时,元气大伤,又因天庭趁机剿杀,一时难以平复,口吐鲜血。如今伤情未愈,又用天罡变化之术震慑湿婆神,元气受损。那菩提老祖早有告诫,但凡学得此术者,幻化不可逾越三次,否则天地不佑,必招无尽之灾,虽是老祖意在恫吓成道,但此等变化,确是有碍元神,因此伤情早已是深入骨髓。只是畏惧天庭知晓,只得强打精神。如今西教得救,天庭安稳,成道有心闭关修养,只是唯恐天庭发难,到时追随众人必将身首异处。

  成道思前想后,为保众人得活,只得再行一步险棋,命人起草奏折,向玉帝奏道:婆罗门教神祇甚广、教众无数,微臣曾与之交手,那教中仙众亦是广有法力。中土天下,自古为天下至圣之地,倘若婆罗门教东渡,其害远胜邪魔万倍,三界便又生出无数灾祸。臣斗胆直言,请陛下降旨,遣下重兵,固守中西两界。臣请旨令凤鸣山三千兵将前往戍守,倘若见婆罗门教东渡,必当剿杀,誓保三界升平。不知圣意可允否?特惶恐奏问。

  玉帝听闻,甚是不解,那恒元宫如今兵马不过数千人,李成道却毫不畏惧,亦要分兵戍守两界山,确不是李妖的行事之例,只是不知这李妖又有什么手段。不过这分兵戍守之事,倒是好事一件,这三千精怪虽不足成了气候,但毕竟远去李妖身边,到时命人前去拉拢,对李妖反戈一击,威力必将远胜过十万兵马。因此不日下旨,准李成道派兵戍守两界山,遇有异教徒,可先斩后奏。成道乃命征西元帅沙悟净,征西副元帅李宣率下凤鸣山三千山兵前往,沙悟净领旨,挑选三千精锐之师祭旗开拔。出征之日,成道亲自践行。那沙悟净言道:“帝君,我等此去,恒元宫空虚,那天庭倘若趁机来攻,不知如何是好。”成道言道:“此番令卿等前去,乃是保下卿等性命。那天庭视孤如眼中钉,视尔等为助纣为虐之人,无不想杀之而后快。如今,西教陨落,避难中土,天庭无有顾忌,必然倾力剿杀于孤。孤请旨令尔等戍守两界山,虽是苦差,却能享天庭俸禄,不枉卿等跟随一场。那两界山地势险要,如婆罗门教东渡,此乃必经之路,只要尔等不放过一人一马,天庭便难有借口为难尔等。况且天庭之兵,都是酒囊饭袋,玉帝必然知道,倘若无有尔等,婆罗门教必然能够东进,因此只得倚重尔等。望尔等若能恪尽职守、戒骄戒躁,凡事多请命上官,令行禁止,可保尔等无虞。”李宣泣道:“帝君,听此言语,帝君莫非要只身攻上天宫、决一死战吗?倘若如此,我等愿与帝君共存亡,誓死追随!”言罢跪倒在地,那身后无数山兵齐刷刷跪倒,呼道:“愿与帝君共存亡,誓死追随!”成道亦是落泪,言道:“众卿平身,孤不过是宇宙一粒尘埃,何德何能,敢令众卿如此爱护?孤如此苦心,只为保全卿等性命,日后再不可有如此言语。倘若有人问起,卿等只能言说孤之鄙陋,不可加片语赞美之辞。此乃法旨,若有人违逆,天地共诛!尔等可听清了!”那些兵将无不泣泪。成道复喝问一遍,那些兵将方道遵旨。日后果然有天庭监军派驻,问遍戍守兵将,那些兵将虽不言成道好处,亦不言成道恶处。

  待沙悟净等人率兵西去,与勾陈大帝驾下人马交接之后,成道单独招来奉义,言道:“这凤鸣山上,卿与孤最为长久,孤深知卿心意,愿相助卿达成所愿。”奉义言道:“臣之心意,愿久在帝君之侧,与帝君共进退。”成道言道:“如今西教陨落,天庭断然不允朝中之朝,自血洗凤鸣之后,孤已知天道如此,孤与卿等缘分至此。孤意欲上奏天庭,举卿为巡按之官,专纠人间邪恶贪佞,只不过此乃是苦差,又无油水,你看可好?”那奉义言道:“帝君所想,却是为臣思虑周全,如今天庭独大,倘若臣不能受苦寒之职,恐怕于性命有碍。不过臣视富贵如草芥,只是不能容忍贪官污吏于世,还请帝君收回成命,赐下臣转生凡间一御史大夫,专门弹劾奸臣,心方为快。”成道一怔,道:“既然卿有如此之心,孤便允下此愿。不过你乃是堂堂天官,转生御史恐是轻慢了你,孤将助你成就霸业,扫除外虏,一统天下,到那时可令天下贪官污吏胆破心惊。只不过卿要万记,切不可荒淫奢靡,若被天庭拿住把柄,必将陷入万劫不复。”奉义领旨。

  成道再起奏折,陈述元之暴政,苛待汉人之事,奏请玉帝恩旨,令奉义下界投生,驱逐蛮族,维护汉鼎,成就王霸之业。玉帝看罢奏折,甚是愤懑,召来四不像责问道:“前番命你下界,劝说银鬃犼弃暗投明,你口口声声言说那银鬃犼幡然醒悟,愿意恪守天道,为何如今竟然鼓动李妖保他成为人王地主?莫不是你与那李妖沆瀣一气,诓骗于朕?!”那四不像抖似筛糠,连忙跪倒磕头,言道:“玉帝明鉴!小奴对陛下之心可表日月,万万不敢行那万恶之事。”玉帝侧眼观瞧,言道:“那你说来,这李妖为何要保银鬃犼为人王地主?”四不像跪言道:“此事微臣但不知晓,但那银鬃犼确是应承弃李成道而去。小奴心想,这情谊一说,只因来往而言。倘若将二人远置,再对银鬃犼陈说厉害,银鬃犼必然识得时务。”玉帝佯怒道:“既然如此说来,朕就信你一次,倘若日后银鬃犼忤逆,你也难辞其咎。”那四不像战战兢兢道:“陛下,小奴以为,那李成道保举银鬃犼,不过是拉拢其心而已。那李成道虽为凡间大帝,却对人主之事无权过问,因此上奏陛下。倘若陛下准奏,那李成道自然满意,倘若陛下不允,那李成道必然污蔑天庭,到时只有得利,未有损伤。小奴看来,这银鬃犼既然有心归附,陛下不如就赏个恩情与他,令他感恩戴德,到时反对李成道,必然尽心尽力。只是陛下不宜速赏,须令那银鬃犼知晓恩主乃是陛下。”玉帝眉头稍解,言道:“你可有计策?”四不像道:“陛下,李成道保举之事,陛下只可留中不发,令其揣测圣意。那银鬃犼久不得恩准,必然嗔怒李成道事不用心。到时微臣再寻到那银鬃犼,旁敲侧击一番,银鬃犼必然全心归附。到时陛下再恩旨其下界,为天庭正名,历陈李成道诸多罪衍,到时凡人必然笃信陛下而咒怨李成道,天庭可兵不血刃,瓦解李成道一众的气势。”玉帝颔首不语,片刻问道:“如若银鬃犼真心归附,下界轮回,当赏作何官?”四不像道:“三界之中,皆是陛下子民,生杀予夺,皆是陛下恩威之举。不过小奴斗胆谏议,还是赏他一个帝王做做,令其终生难报陛下恩德。”玉帝看看四不像,那四不像不敢抬头,玉帝言道:“此事再议,你先退下吧。”四不像诺诺而退。

  一晃过去一年有余,天庭仍不予回复,成道召来奉义言道:“孤早已上奏天庭,保卿为开国之君,天庭迟迟不予回复,恐是对孤有所介怀。孤一言九鼎,定当达成所愿。卿回府稍作准备,三日后下界。”奉义再拜道:“帝君待臣之恩,天高地厚,微臣愿伺候帝君左右,不去享那人间富贵。”成道言道:“爱卿不知,这人间天上,如同一理,世人只知帝王好,谁又明了帝王背后凶险磨难?卿将来虽为一界人王地主,却不是守成之君,难有安逸之日。望卿不改初心,为天下苍生谋福。”

  正在言说,成道信铃响动,奉义连忙焚起一炉香,只见天庭礼部侍郎传香奏道:“天庭已遣下众天将下界,推翻暴政,重树朝纲。”原来成道早受天庭掣肘之苦,亦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早在刘隽反天之后,便在天庭埋下数位耳目,见有大事,必然相告。那天庭高官,只道是诸仙同心同德,因此并不知情。成道看罢愤懑不已,言道:“爱卿,那天庭早已有手段,派下重臣推翻暴政,卿可稍待数日,待礼拜过弥勒佛再去不迟。孤再令五常侍随侍左右,保你周全,卿可安心前去。”奉义再拜。

  成道燃过信符,带着奉义赶往梵净山。那梵净山上早有诸般菩萨、尊者迎着,待成道等入得山门,弥勒佛祖降阶而迎。相互叙礼之后,奉义参拜大佛。弥勒佛言道:“帝君此来,贫僧已知来意。但请帝君放心,贫僧定当竭尽全力。”成道言道:“多谢佛尊错爱!”弥勒佛道:“奉义下界,虽然有帝君护佑,恐怕难逃恶人魔掌,贫僧劝帝君莫要将奉义投往富贵之家,否则必然遭歹人暗算。贫僧以为,当入寻常百姓之家,幼年多受磨砺,方知来之不易。”成道拜谢,道:“佛尊思虑周全,确是此理。”

  待成道带着奉义返回恒元宫,那四不像早在奉义府上恭候,见奉义归来,言道:“贤兄此去梵净山,必是求那弥勒佛祖相助。不过贤兄细想,那如来佛祖都不能动摇三界,这弥勒佛祖又能有何为?玉帝嗔怪贤兄动摇投机,因此已遣下天将成为人王地主。贤兄此时若还不能幡然醒悟,恐为祸不远矣。”经历此番变化,奉义早知天庭威力,言道:“愚兄早有归顺之意,只是不知陛下何意,不敢贸然进言。”四不像大喜,道:“贤兄既有此说,诸事便可转寰。小弟已为贤兄在驾前美言,只要贤兄真心效忠,玉帝便召回众天将,令贤兄顺顺利利坐享其成。”奉义心动,言道:“倘若愚兄为人王地主,必定衷心玉帝,否则天诛地灭!”四不像道:“如此甚是妥当,即刻小弟回天,禀明玉帝,贤兄可静待佳音。”奉义拜谢,四不像复道:“只是还有一事,望贤兄勿要食言。”奉义言道:“但讲不妨。”四不像道:“数百年前,小弟曾与贤兄对弈,小弟输下一世自由之身,贤兄输下石城湖为小弟之享,如今贤兄即将荣登大宝,小弟也必将与贤兄一同下界轮回,绝不违誓,还望贤兄勿要忘了此事。”奉义哈哈大笑道:“倘若愚兄做得人王地主,富有四海,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一个小小湖泊又有何不舍?贤弟倒好放心,到时不仅该处做你修行之所,为兄亦要对你封侯拜将,令你名垂青史。”四不像拜谢而去。

  书中代言,那四不像为何要舍弃天庭安逸不享,偏要追随奉义再受人间寒苦?不过是授命监视奉义,但有违逆,便要诛戮,若是奉义果然忠心,亦要在旁时常提点,令那奉义深知天庭恩威。即便是奉义占据气数,但到千秋万岁之后,能不能归位成神,亦是取决于玉帝好恶而已。

  翌日后,天庭恩旨已下,准了成道所奏,命奉义投在凡间朝中重臣府中,幼时便聪慧异常,得天子眷顾,承袭父亲爵位,成年之后,官至太尉之职,待天子崩天之后,受幼主禅让皇位,做得一世帝王。成道接旨,不知是悲是喜。待到奉义将行,成道送至山门,亲自把盏言道:“爱卿此去,山高路远,不知何年相见。世间险恶,卿当处处留心。”那奉义跪饮,泣道:“臣自荒茫,承蒙帝君不弃,得以追随,帝君错爱,为臣挣得神籍,实乃是再造之恩。如今微臣下界,远离帝君,不能时刻相佐,实为憾事。微臣愿早靖天下,再返帝君身畔,坠蹬垂鞍,再效犬马之劳。”成道亦潸然,命人将光华刃请出,言道:“五家仙,尔等有善民之功,待孤有救驾之义,奉义乃与众卿一般,是孤的肱股之臣,尔等要小心护佑。孤将光华刃交与胡仙,卿持此宝助他一臂之力。”五仙领旨,成道复对奉义言道:“爱卿当为人主,却恰逢乱世,奸佞邪恶之人必定众多。卿之脾性,专狠好杀,只是天下污秽浑浊,人世盘根错节,须要思虑周全。孤令你有三杀三不杀,万不可违。一杀者,乃是贩卖儿童妇女之人,无论因由,务必死刑;二杀者,乃是祸国殃民贪官,无论功绩,务必死刑;三杀者,为害乡里恶徒,无论人情,务必死刑。三不杀者,乃是大孝之人、大善之人、大屈之人。违此令者,人神共愤,天诛地灭!”那奉义跪泣稽首。

  成道言道:“凡世间可成之事,无不具势而行,规矩方圆,亦不能改之。势生则规矩生,势强则规矩弱,势亡则规矩亡。如今天庭独巨,三教轻微,吾等行事,只可借势而为。那道教诸仙,虽然与天庭暗有嫌隙,然毕竟一体,安则争斗,危则同仇,因此天界诸仙绝不可近,更不可为其所用。那儒家虽然势微,不过在于争与不争尔。天下之大,无处不有儒生,著书立说、倡导言论、更人信仰、谏动王权,非儒家不可。那释家虽然沦落中土,但气数尚存,诸仙亦不敢小觑,玉帝不予剿灭,只不过是互生互利而已。虽然那西教崇尚修为,不过内中不乏勾心斗角。卿可视此为机,借势壮大。近来听闻未来佛创下白莲教,教众法力高强,大有取正宗而代之之象,卿可相助一臂之力,但不可久缠于其中,否则必遭大祸。卿倘为人主,宜力保三教共存,唯有左右借势,方能保你国祚长远。”奉义再拜谢恩,率着五家仙及礼部众人前往下界。正是:天有至高海有深,高深莫测是人心。

  不知后情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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