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飒飒,青庐正当落日,苍山疏黄,古道上老马悠悠而过。

  思思望着落日正在凝愁,踟蹰于客栈之外:“怎么办?怎么办!凝儿姐姐伤的太重,若是有些不测,岳哥哥自然很伤心,若是殉情怕也是能的!若是无事,凝儿姐姐自是万般难受,岳哥哥也依旧伤心!”

  秋日迟迟不坠,方至天下皆为血红色,才见得房门有些动静,香思心中焦急,便要推门进去,就见的岳昭明与凝儿都是赤膊上身,脸色均有青色,却浓情缠绵,陶凝儿靠在岳朗怀中,香思虽是应允,但是见得岳朗与人依偎,自然心中不畅,却又顾忌二人安危只好敲门进去。原来陶凝儿身中的毒砂掌掌力强劲,已入血脉,外力无法使用内功帮她逼出,岳昭明自从日前同李白醉饮之后,又也梦神仙,自觉体内一股真气萌生,似一股温泉般在他周身的奇经百脉,周天要穴来回按摩游走,一股先天而生的气息在丹田越聚越强,岳昭明自觉内力有成,在体内循环往复,绵绵不绝。此后他以此真气来御仙人所传之剑法,虽是初学乍练,竟然大有纯熟高绝之气,豁达奔放之气象浩浩荡荡,似长江大河,亦有波澜浩海之感,岳朗初用他心中豁然开明所悟的《先天一气功》,解开凝儿上衣,双掌运气通过经络将真气导入陶凝儿体内,又将毒砂掌之毒相置换,导入自己体内,再用内力将毒砂掌的剧毒化解,而掌力所创之外伤,便用止血保气的外敷药,和太玄归元丹内服便才稳定。只是此番消耗极耗内力,岳昭明和陶凝儿怕是要多多休息方才能恢复。

  “岳哥哥,小心,你的伤还很重的!”香思玉腿一迈,大步进来素手轻扶,忙扶住陶凝儿,来看岳昭明:“岳大哥,要不要紧!你脸色差的很!”

  岳昭明笑了笑问道:“有酒吗?”

  “嗯!自是给你备着....”香思将酒壶递给了岳昭明,岳昭明将黄酒分倒在两个杯里,与香思推开窗子,坐在阳台,看着古镇熙攘,秋景风华,二人共饮,各自笑笑,香思将头枕着岳昭明的腿上亦不言语。

  凝儿卧在床上,柔情绰目的看着二人,淡淡一笑,她自是无力缓缓说道:“看窗外的夕阳...差点以为自己就这么死了。再也不能看见这般美丽的夕阳了。”

  “是啊,连日的奔波,现在确是少有的娴静啊!”香思依偎在岳昭明的腿上。

  岳朗淡淡的笑着,也不言语半开着衣衫,露出被纱布搀着的身躯,清晰英朗的腹肌,痞气中又带着三分恣意潇洒。

  “哥哥,你看外面,那不是耀智和尚吗?他果然按着你的吩咐去找于赓哲要百姓了!”思思言道,又将手指指向远处,果真见得中年和尚摇摇晃晃的走进县衙,而且耀智那宽大的嘴巴和圆鼓鼓的下把非常好认。岳昭明点了点头:“明天就依计行事!”

  “昭明....明天,明天事情了结了,呼延大哥那边的战事也了结,你将来作何打算?”凝儿眼目低垂,却也心知此话不得不问,她自逃婚而来,全因心系岳昭明一人,然则岳昭明身边美眷不少,今日若不是香思,怕也是秦慕瑶,左柔这般明艳绝伦的姑娘,然而她又知岳昭明重情重义,为人端直,心里早就对分付感情深深愧疚,兀自不言却也耿耿于心。

  岳朗听得此问心中一怵,却又是惆怅与叹息,若说这世上最好的爱情便是,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死生契阔,只于一人相托此生;而偏偏这四人在心里却又都是,心意相托不可舍弃的,若只选一人为伴,其余三人则都孤苦终身,若四人都一起娶了,却又是分付感情,无义于四人,而其余萍水相逢,贪图一时欢愉的女子更是不必列举。世上浪子最是多情负心,然而岳昭明却偏偏是那个多情且不愿负心的人,但答复若是悬而未决,也更是对周遭四人的伤害。念此情形,岳朗看着夕阳,静静说道:“凝儿,你可知道我这个人最大心愿是什么吗?”

  凝儿怔怔思索,便言:“是,是驱除胡虏,是我国中兴!山河光复,收复失地!黎民百姓得以解救!”

  岳昭明沉默须臾回答道:“此为我之担当,我之责任!然而之后呢?”

  凝儿不言:“.....”

  “是找一方风景刚好的田园,养花种草,圈养一些可爱动物,每天吟诗作对,陶冶山水,到时候同三两好友,下下棋,喝喝酒,弹弹琴,平平淡淡,若有闲暇就出去游山玩水.....不会有人打扰,也可以不问世事!到时候大家都在,呼延大哥,辛二哥,小满,思思,你,慕瑶,柔儿.....我们几个常常聚在一起,也不要什么名分地位,哪怕是吵架斗嘴,也是极好的...你看就像我们现在,可以平平静静看着落阳....”岳朗道。

  “咳咳咳,是呀,人家也希望是那样啊!只是昭明,你我都知道,那只是个梦,世事变幻,人心离散,又有多少事情能像你想得,那一般?”凝儿道。

  岳昭明心中亦是这般念想缓缓说道:“嗯,若是抛却家国,我等归隐田园,却也想要那样的日子,就有那样的日子,可是.....这世上自有多少百姓需要我们去救,家国离散,漂泊流离,金人如今还在我们的土地上奸.淫掳掠,暴.政频频,这次金国决堤,又害死数百万人....我辈江湖中人,又岂能作那苟且偷安之人!若是此番苟且,就是归隐田园怕也过得不安!”岳昭明这话说的虽是含蓄却也明白,他告诉凝儿,若是四人乐意,他愿意将四人都带在身边,且绝不亏待!但是国家兴亡却是匹夫之责,所以他如今最大的事情便是要组织北伐,而北伐之后,才可言及私情。所以这四位女孩,若是真心怕辜负青春,便不必等他,各自可寻更好归宿.....

  凝儿情目脉脉,剔透光华笃定说道:“岳昭明,我,我此生非你不嫁!你若十年不娶,我,我便十年不嫁,二十年也一样,三十年也一样!”

  岳昭明心里忽的一颤,立刻说道:“琐事完结,我立刻去你们太湖剑庄去提亲!就算你爹要打要杀,我都不在乎!”

  香思一旁听得,心中不知是酸还是为岳昭明喜的是岳昭明身边有一个一心一意待他好的女子,酸的是....思思暗自神伤。回看二人,脉脉不语....

  凝儿见得此情形,忙使眼色给岳昭明,岳昭明见得香思不得言语正要解释,却被香思柔声打断:“哈哈哈,岳大哥,凝儿姐你们干嘛要和我解释,我曾说过只要是真心待你的人,我都能接受,只要你别不要我就好....”香思说着说着已经哽咽,忙道:“对,对不起...我为什么会哭!什么道理都懂,可为什么我还会哭....”眼泪潸然而下,楚楚可人,人之感情就是如此兴发之处,便是这般就是明理也无法遏制的。

  岳朗心中一声叹息,方才知道情债是最难还的,一旁身体上被打伤的,一旁又是心中被暗伤的,他此时凝望着香思,心中百般滋味,他倒是希望两个女儿争风吃醋一番,将想说的话说了,想发泄的泄了,却也总好过这般通透豁达....

  凝儿的伤势已然不痛,她自是做姐姐的,适才在屋中,凝儿便对岳朗说她甚喜思思这姑娘,心地单纯善良,又是极为明理通透,就是有的时候太过委屈自己,教岳昭明好好对她。

  “哎,你们两个哟,真是叫我好难办!你说你们两个打一架也行,分明是谁看谁都舒心顺气,却又一个当着另一个的面,真心实意的和我讨论婚事,一个吃醋却又装作没事,装不下去还哭的人心碎。小爷我是受不了啦~昨天那家妓院看起来还不错!你们两个说说闺房话,我去去就.....”岳昭明将要一跃,却听两个女孩儿齐刷刷的大声喝到:“不许去!”

  岳昭明一声长叹:“哎....算是倒在你们两个的温柔乡里啦!”岳昭明躺在窗台,静静歇着,感受着习习秋风,舒爽自然。嘴里还嫌叼了一根毛毛草,心里安静的感受着:“岁月静好啊,和这两个傻丫头待着斗斗嘴,也算是人生一大乐事了。”

  思思照看着凝儿,凝儿伤重,心口一疼却看着香思高兴便道:“好妹妹,你的声音甚是好听,能给我唱个小曲儿吗?这就我们仨,我不向外说的!”凝儿不知思思出身飞燕阁后,就卖过唱,也给人跳过舞,甚至也陪人喝过酒,也被外人摸过,自觉她是一个端方雅正的女孩儿,便悄悄的说,生怕传出去败坏了思思的名声。

  香思笑了笑道:“姐姐,说唱什么就唱什么就是.....”

  凝儿笑道:“我只知道练剑,不习音律,你岳大哥也没工夫教我!你觉得哪个好听便唱哪个吧!”

  香思喃喃唱到李白乐府的《三五七言》,当时正逢南宋时,蒙古鞑子尚未入寇,故而许多古调多有流传,不为战乱遗失,香思心中所念无过岳昭明,故而唱到:

  岳昭明,岳昭明,

  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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