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带血味的杀气

  白沙突然说出这句话,让我大为震惊。

  他的口气就像在说:哎,今天晚上我们烤全羊,你跟我一起把那只最瘦的绵羊杀了吧!

  季风和浆汁儿也惊呆了。

  我愣愣地看了看白沙。

  他也看着我,一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这句话有三种可能——

  第一,他是真心的。如果是这样,他们很可能是两个劫匪,少个同伙就少个分赃的。我再次想到了他们那两个沉甸甸的牛仔背包。

  第二,他在试探我。如果我有可能和他一起杀死宫本忍,那么,我也有可能和宫本忍结盟一起杀死他。

  第三,他在威胁我。

  季风和浆汁儿不会听出这层用意。我20多岁的时候,有一次坐火车,硬座车厢,人很挤,哐当哐当,走走停停。我对面是两个年轻男子,一直在跟我聊天,其中一个憨厚点,一个油滑点。我不确定他们是朋友还是刚刚认识,总之,他们的关系有些让人捉摸不透。中途,憨厚点的男子去厕所了,油滑点的男子低声对我说:“一会儿下车我就杀了他……”我立刻害怕这个人了。

  我不能表现出我的害怕,我平静地对白沙说:“我只想等救援,你随意吧。”

  白沙又说:“他并不叫宫本忍。”

  我一愣:“那他叫什么?”

  白沙说:“我不知道他真名叫什么,我和他是在网上认识的。宫本忍是他的网名。”

  我说:“你们不是一起开金店吗?”

  白沙说:“胡扯。他只是我在网上认识的一个朋友。”

  我说:“你真名叫什么?”

  白沙说:“我就叫白沙。你们要相信我,他真的不是个好人。”

  浆汁儿很鄙夷地说:“那你就是好人?”

  白沙看了看浆汁儿,说:“我也不是什么好人,但是我比他好。如果他不死,你们都危险。”

  浆汁儿说:“我们都经过九九八十一难了,还怕他?切!”

  这时候,宫本忍走过来了,他的嘴里嚼着什么,含糊不清地说:“你们是不是把好吃的都藏起来了啊!”

  季风和浆汁儿弄了简单的早餐。

  吃饭的时候,白沙对宫本忍说了当前的处境。我发现,白沙对宫本忍有点怯。

  宫本忍说:“走不了就不走了,我们也住下来,有吃有喝,怕什么!”

  吃完早餐后,我分给他们一顶帐篷,又帮他们搭起来。

  湖边有了两顶帐篷,中间相距30米远。

  干完之后,宫本忍看了看季风和浆汁儿,突然笑嘻嘻地对我说:“警察,把你的女孩分给我们一个吧。”

  我说:“宫本忍,你庄重点儿,不要逼我赶你走。”

  宫本忍夸张地睁大眼睛四下看了看:“这地方是你家的?你说让我走我就走?”

  我说:“你想耍无赖?”

  宫本忍笑嘻嘻地说:“你打不过我的。”

  浆汁儿叫起来:“你这个人怎么恩将仇报呢!”

  宫本忍说:“妹妹,我喜欢你的声音!好啦,我去补个觉,你们聊。”

  接着,他看了看白沙,低声说:“兄弟,你别丢下我跑掉啊,你听见他们说了,这个鬼地方根本跑不出去。”

  他的声音里透着威胁。

  我感觉,白沙好像一直在受着他的胁迫。

  白沙讪讪地笑了笑:“看你说的,我怎么会跑呢……”

  宫本忍又对我说:“警察,我不开玩笑的,今天晚上你分个女孩过来,要不,就让我睡到你们帐篷去,行不?我提前预定了啊,我睡在那两个女孩中间。嘿嘿!”

  然后,他就晃晃悠悠地走进了帐篷。

  太阳越来越高了。

  我的心情极其糟糕。我真想跟白沙合伙了,把这个无赖干掉,扔进湖里。

  为了不让两个女孩看出我的情绪,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开始找事做。

  我从车上提下水桶,到湖里拎来一桶水,又拿来医用碘酒,滴进了几滴。

  季风走过来,轻声问:“周老大,你在干什么?”

  我说:“消毒啊。我们的水早晚会用完,我们以后要用湖里的水。其实,净水药片的效果最好,可惜我们没有。”

  接着,我把水桶放进了帐篷里:“你学着点儿,每升滴三四滴,放半个钟头就可以饮用了。”

  季风看了看那瓶医用碘酒,只剩半瓶了,她说:“要是碘酒用完了呢?”

  我说:“我们还有醋,用醋也可以消毒,就是喝起来会有酸味。”

  季风说:“我知道了。”

  接着,我从车里找来一根缝衣针,问季风:“你有丝绸类的衣服吗?”

  浆汁儿走过来:“我有!”

  我说:“你拿来。”

  浆汁儿就跑到了车上,果然翻出了一件裸色丝绸短袖,递给了我:“干什么用啊?”

  我说:“玩个游戏。”

  我拿着缝衣针在丝绸上朝同一个方向摩擦了几下,然后把它插在三段草茎上,再把它放在一个水杯里……

  缝衣针在水上漂着,灵敏地摆动起来。

  浆汁儿叫起来:“指北针!”

  我说:“是的,指北针。”

  浆汁儿说:“你做它干什么?我们要走了吗?”

  我说:“不。我只想知道哪面是北。”

  缝衣针渐渐不转了,针尖指向了一个方向。我朝那个方向看了看。

  突然,缝衣针在水上胡乱转动起来,很快就沉了底,针尖朝上,指向了我!

  我说:“又有什么东西在作怪了……”

  接着,我很不服气地找到一根木棍,插在了地上,然后开始观察。

  浆汁儿在我旁边蹲下来,说:“继续做指北针?”

  我说:“这是最土的办法——影子变得最短的时候,它末端的连线就是东西方向,垂直线就是南北方向。”

  浆汁儿说:“别费劲了,不是说这地方的天也会转吗!”

  我一下就不说话了。终于,我把木棍拔下来,扔到了远处。

  我、季风和浆汁儿在湖边坐下来。

  浆汁儿说:“我还发现了一个问题……”

  我说:“什么问题?”

  浆汁儿说:“你看这个湖四周的地形。”

  我说:“怎么了?”

  浆汁儿说:“我发现它们好像在变化。”

  我说:“什么意思?”

  浆汁儿指着湖的四周,说:“昨天早上我观察过,左边那个方向很高。现在你再看,那里变平了,右边那个方向却高起来……”

  我说:“风刮的。”

  浆汁儿说:“大叔,才一天时间!多大的风能把地势改变啊!”

  我说:“那你什么意思?”

  浆汁儿说:“我觉得这个湖在移动……”

  这个湖在移动?

  我们一直驻扎在湖边,难道我们跟着它一起在移动?

  白沙来了。

  他走到我跟前,问:“你们在聊什么?”

  浆汁儿头也不回地说:“不关你的事儿,我们在开团队会议。”

  白沙说:“哦……什么时候能结束?”

  我说:“你有事儿吗?”

  白沙回头朝宫本忍的帐篷看了看,小声说:“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我站起来,说:“没问题,走,我们去帐篷里。”

  我把季风和浆汁儿留在湖边,带着白沙走进了帐篷。

  我问他:“你想说什么?”

  白沙说:“宫本忍……”

  我说:“你说吧。”

  白沙说:“他不是个好人。”

  我说:“你已经说过了。”

  白沙说:“我们不杀他,他也会杀了我们。”

  我看了看他:“你俩到底什么关系啊!”

  白沙看了看窗外,说:“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接着,白沙给我讲了他和宫本忍的事情,听得我毛骨悚然——

  其实,他们总共三个人,还有一个叫贾三。他们确实是在网上认识的,一起去神木县抢了金店。

  白沙有一辆面包车。他们来到一个陌生的小镇,临时租了一间平房,打算住些日子,避避风头。

  白沙和贾三打算毒死了宫本忍,连夜去埋,没想到,贾三把白沙出卖了,到了埋尸处,宫本忍突然“死而复活”,把白沙扔进了深坑。贾三也难逃厄运,被宫本忍一起扔下来,他们被宫本忍活埋了……

  他讲到这里,我盯住了他的眼睛:“这么说,你……死了?”

  突然,帐篷门口闪出一个人,正是宫本忍,他根本没睡觉!

  白沙也被吓了一跳,竟然一下爬到了我的背后。

  我死死盯着宫本忍。

  他一步步走进来:“接下来要轮到我讲啦!”

  宫本忍在我旁边坐下来,对白沙说:“我的患难兄弟,你怎么这么怕我啊!既然你已经说出了实情,那我接着讲吧,来,你坐到前排来,一起听。”

  接着,他真的讲起来——

  埋了两个同伙之后,宫本忍这个恶人突然发现,金子不见了!他赶紧挖土,只挖到了贾三的尸体,白沙不见了!

  原来那个坑是白沙挖的,他早有防备,在里面挖出了一条通道。

  接着,他就看见满身尘土的白沙开着面包车朝他撞过来,他被撞飞了……

  我问宫本忍:“你死了?”

  宫本忍看了看白沙,伸了一下手:“该他讲了。”

  白沙低下了头。

  宫本忍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我让你讲。”

  白沙就怯怯地说起来——

  他撞死宫本忍之后,回到出租屋,找到那袋金子,搂在怀里,沉沉地睡去了。醒来的时候,他发现他被装到了一个麻袋里,接着就听到了宫本忍的狞笑声……

  这个恶人竟然没有死!

  他扛起白沙,再次奔向埋尸处……

  我看了看白沙:“你又死了?”

  白沙说:“后来,他把我放了。”

  宫本忍说:“我改变了主意,因为我缺个司机。”

  我说:“你们的面包车呢?”

  宫本忍说:“当时我真该听白沙的话,不该去取钱……”

  两个人打算逃到新疆去。

  他们路过宁夏一个小县城的时候,走进了一个小饭馆吃羊肉面,旁边有个自动取款机,宫本忍怕身上带的现金不够用,于是去取钱。

  当时,白沙阻止过他,他说,只要宫本忍一取钱,就会暴露行踪。

  宫本忍根本不信。

  结果,第二天,警车就在背后出现了。

  两个人开着面包车疯狂逃窜。

  半个多钟头之后,前面也出现了警察,并且设置了路障。两旁刚好是个废弃的化肥厂,他们扔掉面包车,冲下公路,穿过那片废墟,跑进了荒原中……

  那次,他们侥幸逃脱了。

  接着,两个人几经辗转,终于来到了库尔勒。

  他们不能住店,睡进了城外一户果农的柴垛。天亮之后,他们抢了两辆摩托车,打算去西藏。

  白沙说西藏太远了,他提议去罗布泊。

  宫本忍不知道罗布泊是什么地方,不过他同意了,只因为白沙说了一句话——罗布泊没有警察。

  他们在一个偏僻的加油站,买了4桶汽油,分别挂在两个摩托车上,又买了些食物和水,真的驶进了茫茫荒漠……

  他们是两个抢劫犯,杀人犯。

  白沙之所以对我坦白这些事,是希望获得我的帮助,和他一起干掉宫本忍这个恶魔。没想到,我们的谈话被宫本忍听到了。

  既然彻底摊了牌,那么,我和季风、浆汁儿也危险了。

  我突然说:“我要给你们看个重要东西。”

  说完,我站起身就朝外走。没想到,宫本忍根本不上当,他敏捷地抓住了我,我伸手去掏电击器,他没给我机会,一个跟头把我掀翻在地,然后死死按住了我的两只手。

  他对白沙说:“帮忙!”

  白沙不敢违抗,蹲下来按住了我。他不用权衡形势,我肯定不是宫本忍的对手,就算加上他,加上季风,加上浆汁儿。

  宫本忍从我口袋里掏出了那个电击器,凑到眼前仔细看了看,说:“大哥,你竟然有凶器!”然后就装进了自己的口袋。

  他解下我的腰带,把我的双手捆上了。我的腰带是那种编织腰带,很软。

  我突然大喊起来:“季风!你俩快跑!”

  我听见季风喊了一声:“怎么了!”

  她们竟然朝帐篷跑过来了!

  宫本忍一个箭步就窜出去了。

  我听见了季风和浆汁儿的尖叫,我听到了打斗声。

  完了。

  一切都完了。

  我对白沙说:“你赶快放开我。”

  白沙看着我,似乎有些犹豫。

  我说:“你帮他,我们都得死!你帮我,我们合起来,还有可能弄死他!你想不清楚吗!”

  他紧张地朝外看了看,依然犹豫着。

  我把背后的双手伸向他:“快快快!一会儿就没机会了!”

  他突然说:“不,我帮你们,我们都得死。我帮他,也许他会放我一条生路。”

  我吐了一口气:“你脑袋被门框挤了吗?他会放过你?”

  这时候,宫本忍推着季风和浆汁儿走进了帐篷。她们都被绳子捆着,浆汁儿的嘴角流血了。宫本忍的脸上也出了血,不知道是季风还是浆汁儿抓的。

  我看了她们一眼,充满了愧疚。

  宫本忍让两个女孩坐在睡袋上,然后他在她们中间坐下来,对我说:“我在你们的车座下,翻到了毒品。你们的爱好挺广泛哪。”

  他说的肯定是碧碧那辆车。

  我没说话。

  他转头看了看季风,又看了看浆汁儿,笑了。季风和浆汁儿都把脸转向了旁边。

  他很开心地笑了:“我说过,我要睡在你俩中间的。”

  没人说话。

  宫本忍摸了摸浆汁儿的脸蛋,说:“我说我喜欢丰满的,那其实是假话。我对女孩总是说谎,习惯了。不过,也不能说是假话,我只是更喜欢娇小型的。”

  说到这儿,他凑近季风的头发,贪婪地闻了闻,继续说:“你们不用担心被**,白沙只是我的狗,他不够资格。”

  我的肺都要被气炸了,但是我没有轻举妄动。

  浆汁儿说话了,她把下巴朝季风扬了扬,说:“你不要碰她,我跟你。”

  宫本忍摇了摇头:“你不要想着独占一个老公。在这种地方,什么东西都要共享的!”

  他一边说一边去脱季风的针织衫,季风冷冷地看着他,说:“你滚开。”

  宫本忍说:“配合,不要逼我动粗。”

  我突然说:“你会后悔的。”

  宫本忍看了看我,说:“为什么呢?”

  我说:“你该问问我,她们的老公是谁。”

  宫本忍说:“哦?我很感兴趣哦!”

  我说:“罗布泊有一种类人,他们杀你不费吹灰之力。她们的老公都是类人。”为了更逼真,我特意更正了一下:“噢,不对,其中一个只是男朋友。不管是老公还是男朋友,如果你敢胡来,他们肯定不会放过你。你想死在罗布泊吗?”

  宫本忍笑起来:“哈哈,人类……类人……周先生你真会编故事!”接着,他凑近了我的脸,低声说:“告诉你,我连鬼都不怕,还怕你说的什么类人?”

  说完,他猛地一下就把季风的针织衫扯下来。

  季风尖叫了一声。

  宫本忍突然停手了,他的眼睛朝外看去。我预感到了什么,也朝外看去——令狐山和另一个类人出现在了帐篷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宫本忍。

  浆汁儿叫出来:“宝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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