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昭国六公子府,自新婚那日,落萧萧便不再见到六公子,听说他每日事务繁忙,潜心研究机关阵法,没有空来搭理她。

  落萧萧也悠闲得很,只要六公子井水不犯河水,她就安安分分地过日子,加上有七月陪在身边,倒也不算无聊。

  所以她每日绣绣女红、学学琴、练练字、看看书,再跟七月聊聊天,尽管被困于这后院之中,她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只是落萧萧心中还是牵挂着李奈何,曾经李奈何嘲笑过她的字,连八岁小儿都不如,所以她现在一有空便练字,今日不知不觉中纸张上竟写满了李奈何的名字。

  七月端着满满一盘荔枝进来,走到落萧萧身边,落萧萧都还没发现,依旧专注地写着“何”字。

  “嗯,这字是长进了不少。”七月把荔枝放在了桌子上,拿起一颗剥了起来。

  落萧萧听到七月的声音,这才抬起头,温柔地笑着看向七月。

  七月把剥好的荔枝塞进落萧萧的嘴里,“日日写,日日练,写来写去还是这三个字。”

  落萧萧咬了咬嘴里的荔枝,一股香甜充斥满口腔,这荔枝还真是新鲜,“到现在也不知道他身在何处如何了?怎能不想?这荔枝还真是好吃。”

  “这可是六公子命人百里加急从江南一带送过来的,特意命我拿过来给你尝尝。”七月语气里有些酸酸的。

  “呵,”落萧萧看着满脸不高兴的七月,笑出了声,“某人这是不高兴了,醋味着实浓重。”

  “我才没有呢!吃你的荔枝,闭上你的嘴。”七月又剥了一颗荔枝塞进了落萧萧的嘴巴里,堵住了她的嘴。

  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了解,落萧萧算是看出来了,七月对六公子的感情不一般,每日都会与落萧萧讲好些六公子的好话,怕是她自己都不知道呢。

  落萧萧吐出荔枝核,也剥了一颗荔枝,塞进七月的嘴巴里,“这荔枝也不晓得是不是真的给我的,或许是给你的呢?”

  “怎么可能!刚刚去见六公子,他明明命黑鹰从冰窖里拿出来说是特意给你的,让我趁新鲜给你送过来。”七月否决了落萧萧的这一说法,怎么着落萧萧也是六公子明媒正娶的夫人,宠着些又如何。

  七月想到这心里边又不是滋味,感觉嘴里的荔枝苦的很,一点也不好吃。

  呆了一会,七月觉得心情烦躁,丢下一句“我练功去了”就走了。

  落萧萧看着七月落寞的背影,不禁摇了摇头,这世间最怕的就是动了真感情。

  小菊端着糕点进来,疑惑地问道:“公主,这七月大人是怎么了?刚才碰见她感觉她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

  落萧萧耸了耸肩,一副我也不清楚的样子,收起桌子上的写的字,从榻上取了女红,继续给李奈何绣手帕,这次绣的是烟城的流萤美景。

  落萧萧想把二人共同看过的美景都绣出来,等李奈何回来再一一送给他。

  小菊见落萧萧无事,于是悄悄地退了出去,又找了个无人处将写好的小纸条放进信鸽的小腿处,把信鸽往上一扔飞了出去。

  “萧萧,我好冷啊,你抱抱我好吗?”李奈何脸色苍白,浑身湿透,张开双手要落萧萧抱他。

  落萧萧看他如此狼狈,真怕他生病,于是冲过去想抱住李奈何,给他一些温暖。

  可是就在落萧萧要抱住他的时候,他就消失不见了。

  “奈何--”落萧萧大喊着李奈何的名字,惊醒了过来。

  夜凉如水,尽管已是夏日,可半夜依旧有些凉意,落萧萧打了个冷颤,原来是做梦了。

  落萧萧醒来有些心烦意燥,睡意全无,于是起身批了件披风,决定出去走走。

  走着走着,落萧萧来到了府邸里的小湖处,看到不远处的湖心亭子里有个人。

  落萧萧走过去,发现竟是六公子。

  借着月光望过去,六公子肌肤如雪般晶莹剔透,黑发如瀑肆意洒落,身形清瘦,容颜如画,真是温润如玉,实在与残暴肆虐联系不到一起。

  六公子察觉到身后有人,冷冷地声音响起:“这大半夜不睡觉,来这里做什么?”

  “那你不也大半夜不睡觉,又在这里做什么?”落萧萧此刻倒不觉得这位公子有何可惧,大概是听七月说他的好多了,也觉得他并没有传言中那么坏吧。

  “今日的荔枝味道如何?”六公子也不回答,转而问荔枝的事。

  “很新鲜,很甜,很好吃。”落萧萧将品尝到的滋味一一描述了一下。

  “那,七月吃了吗?”六公子突然问起了七月。

  “呵呵,你们这二人真是有趣。你明明是想给七月吃的,非得打着给我的名号。这七月以为你是特意给我寻的,又打翻了醋坛子。作为男子,你就不能大胆直接些。”落萧萧总算是看明白了,这二人相互爱慕,但又都不敢表明,真是让人着急。

  “七月她生气了?”六公子这会才正眼瞧落萧萧。

  “若是你心仪女子给其他男子送东西,你会不会生气?”落萧萧翻了个白眼。

  “我.....”六公子语塞了,不知该如何解释。

  “我听七月讲她生病时,你守着她三天三夜未合眼。她遭清心阁追杀时,你替她瞒天过海。你从不让女子近身,可唯独她能做你的贴身女侍卫,你敢说你对七月并无其他想法?”落萧萧一针见血,直接说了出来,“明明是在乎她的,为什么不对她说呢?还要让她自己猜来猜去,患得患失,这可真不像你六公子的为人。”

  此刻六公子不知为何竟对落萧萧生出了些许信任,依旧用冰冷的语气说道:“其实在我九岁那年,我便与七月认识了,七月若不是为了救我,也不至于会被清心阁看上,做了清心阁的杀手,过了这么多年黑暗满手鲜血的日子。”

  听到这样的事情,落萧萧为之一震,没想到六公子与七月还有这样的渊源。

  六公子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接着说:“那年我全家遭受清心阁杀手的杀害,我逃了出来,到了一破庙处。当时七月也才七岁,她说她双亲去世了,只剩下她一个无依无靠,只能靠乞讨为生。我逃到那里,七月将我藏在了案底,清心阁的人追了过来。七月坚持说没看见过我,可是里边带头的那个杀手看上了七月,觉得她骨骼清奇,是个练武的奇才,于是便把她掳走了。”

  “她的双手沾满了鲜血都是因为我,是我毁了她的人生。在见到七月的第一眼我就认出了她,好在她并认不得我,我不敢与七月相认,怕七月会因此而怨恨我,疏远我。”六公子又抬起头看向空中清冷的明月,懊悔、羞愧写满了他的脸上。

  “或许她并不怪你呢。真相也有被知晓的一天,你还是亲自跟七月说明白才是。”落萧萧看着清瘦的六公子,突然间就明白了这个男子的苦衷,来源于愧疚,也来源于自卑。

  六公子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天上的明月。

  “虽然是夏季,但夜深露重,公子多加注意才是。”落萧萧将披风解下,披在了六公子的双腿上,怕这双本就不能动的腿受了寒更难受。

  六公子很意外落萧萧的举动,但还是冷冷地回应道:“谢谢。你只管安心在这住下,不会亏待你的。”

  落萧萧知晓了六公子的心意后便不再有所顾忌,他大概也是经历了许多才成为了今日的他,或许他本心并不坏。

  落萧萧默默地离开了湖心凉亭,回房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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