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是有很多块表。只是我最近喜欢上了扔表。就喜欢戴一块,扔一块,听个响。出院后问问管家,看还在不在家里的垃圾桶……

  钟麟先是从欢喜到错愕,再从错愕到愤怒。他的双手握成拳,呼吸急促,面色也因为愤怒而涨红。他猛地从站起身,愤怒地瞪着沈长思,“你这是在侮辱我!”

  面对沈长思的羞辱的愤怒,令钟麟完全没有多余的理智去思考,为什么长思会忽然性情大变这件事。

  果然,没有像以往一样叼到肉的白眼狼,露出了他原本凶相。

  沈长思先是遭金凉俘虏,后又在冷宫被幽数年,后登帝位,大起大落间,什么魑魅魍魉他未曾见过?

  不过就是一头只会犬吠的白眼狼罢了。

  沈长思懒懒地把头一点,唇边勾出一抹慵懒的笑意,“便是羞辱了你,又如何?”

  钟麟在拍摄《定风流》时,有一场戏,迟迟没过。

  根据剧情需要,那场戏他需要通过一个眼神,给凌九霄施压眼。导演要求他一个眼神就能够压制住凌九霄,可是那场戏拍了几十条,还是没过。导演说他的眼神当中的情绪给得太满、太直接,应该再稍微收一收。

  他不明白,什么叫情绪给得太满太直接?

  凌九霄在朝中谏言希望他能够拨给他二十万大军,攻打金凉,一血都城被破的前耻。魏云初初登帝位,他的根基还不稳,他希望凌九霄辅佐他稳住朝中局势,而不是千里迢迢去攻打什么金凉。

  再则,魏云袖在金凉。凌九霄曾是魏云袖的太子伴读。魏云初没有把握,在凌九霄主战的背后,是不是还存了想要打怕金凉,好迎回魏云袖的心思。凌九霄在早朝时向他谏言施压,全然未将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身为皇帝,他当然是愤怒地瞪着凌九霄,有什么问题?

  他还是坚持按照自己的想法演了。最后那场戏还是没过,导演把原先特写的镜头拉成了远景,来渲染君臣对峙的剑拔弩张。

  他始终不太服气。尤其是现在那一集已经上线播出,粉丝都夸他就是少帝本帝。

  不知道为什么,刚刚长思微抬起头,轻睨着朝他看过来的一瞬间,他竟然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气势跟压迫。钟麟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才是当时导演真正想要的!

  很快,钟麟就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未免太过荒谬。长思出身是不错,他怎么会想到拿长思跟皇帝比?两者根本没可比性!

  钟麟以前跟沈长思不管开口借什么,就没有遭到拒绝的。这次长思倒是没有拒绝他,可却是令他一而再再而三地难堪!

  钟麟下颚紧咬,气得浑身都在发抖,他气得口不择言,“长思,你是不是有病?!我只是想要跟你借一块表而已,你不想借就不借,有必要这么羞辱人么?不借就算了!我难道这的差你一块表?!”

  又来了,那种他胸间的气被积压,眼前一阵阵发黑,像是有人捂住了他的口鼻,又像是有人挤压着他的心脏……

  那位沈公子发病时,便是这种感觉吗?还是,他这具身体,本能地因为这位钟公子的话在感到难过?

  对于一个长期得病的人而言,还有哪一句话,比“你是不是有病”要来得更有杀伤力吗?

  再没有了。

  杀人诛心,怕也不过如此。

  沈长思这会儿倒是庆幸,这副壳子里是他的魂魄,否则,以那位沈公子重情的性子,怕是尚未出院,便直接躺在这医馆的停尸房。

  无论是遭人捂住口鼻,亦或者是遭人挤压着心脏,这种滋味皆不好受,到底是比雪天赶路,朔北的风吹进漏风的马车,十指冻得钻心地冷,齿牙颤颤,险些将舌都给咬断要好上些许。

  前者忍一忍也便过去了,后者却像是那漫天的风雪,漫长得没有尽头。

  …

  沈长思并未将身体的不适表现出分毫,他懒懒地抬了抬眉眼,唇边弯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朕……我要是没病,你过来探什么病?还是说钟公子最近太忙了,以至于累得有些神志不清?可要去挂个精神科看看?”

  沈长思会称呼钟麟为钟公子,完全是习惯使然。他虽已经尽可能地注意,可像是称呼、言辞等到底不是一朝一夕便能改的。

  听在钟麟的耳里,沈长思的这一声“钟公子”可以说是充满了挖苦的意味。尤其是他后面还跟了那句要他去挂个精神科!

  钟麟气急败坏地到:“我的事用不着你管!”

  沈长思收起了要笑不笑的神色,他眸色极为认真地道:“你误会了,我并没有要管你死活的意思。”

  “你!”

  钟麟恨恨地剜了沈长思一眼,转身疾步往门外走去。

  沈长思唤住他,“慢着。”

  钟麟也不明白,为什么听见沈长思喊住他,他竟然真的就停下脚步,像是那声命令里,有着不可违抗的威仪一样。等到反应过来,钟麟铁青了脸色。

  他凭什么要听沈长思的?

  钟麟一只手握住病房的门把,沈长思慵懒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峥嵘’的慈善拍卖晚宴是在下个月。往年这个时候,我都跟爷爷回老家过年。今年大概率是不回去了。你知道的,我一直都很喜欢小荣先生,是他的香粉。这一回,我想给小荣先生还有他的先生荣峥捧捧场,多准备些东西捐给晚宴。我记得,你这个月跟我借了一套阿玛尼高定,迪奥的项链,上个月借去的香奈儿胸针跟lv棒球帽,还有夏天借去的prada 眼镜……”

  沈长思的那一句“你知道的”分明是学刚才钟麟的语气。钟麟听见长思也提起那个慈善晚宴,心里已经有一股不好的预感。沈长思越是往前细数他接过的东西,钟麟听得眉骨越是突突地跳……

  “噢,对了。险些忘记,你的忘性好像有点大,东西总是不记得要还。不过没关系,管家那边都会有我物品的记录清单。等出了院,我就去跟管家把你从我那儿借走的物品列个清单。在下个月慈善拍卖晚宴之前,务必要备好还回来。”

  钟麟就是为了出席下个月的“峥嵘慈善晚宴”才提前从沈长思那里借的阿玛尼高定。至于那条迪奥项链,他几天前出席《定风流》的发布会佩戴过。当时还有粉丝注意到了他佩戴的这款项链,扒出除了他身上戴的这款项链之外的其他奢侈品,公司因此又营销了一波他“贵公子”的人设,大大的满足了他的虚荣心。

  迪奥项链他可以还回去!只是如果要他把阿玛尼也给还回去,那他这次慈善晚宴要穿什么?还有那只prada眼镜,他今年夏天拍戏时有一个十八线的小艺人,用十分羡慕的语气夸过他那副太阳眼镜好看,他那个时候刚进组,为了立“贵公子”的人设,随手就把那副太阳眼镜送出去了!胸针跟棒球帽……被他放在哪里了?

  想到这里,钟麟后开始神色有丝慌张。

  钟麟以前从沈长思那里借的东西不但从来没有遭到过拒绝,沈长思更是从来没有主动开口要他还过。钟麟除了被他用旧,需要拿去专卖保养时会主动还回来,很少有主动归还的时候。

  也因为沈长思借的太过轻易,且从来没有跟他要回来过,钟麟在借了沈长思的东西后,也就根本没有想过要还,更勿论好好保管。很多东西不是为了装阔绰送人了,就是不知道被他给随手一扔,扔哪儿去了。

  现在沈长思忽然开口要他还,而且要求他下个月就要全部还回来,他哪里还得出来还得出来?

  钟麟自然不可能告诉沈长思,他借他的很多东西都被他给送人了或者是遗失了,他强压下心底的心慌,勉强镇静地道:“东西我当然可以还给给你。只是,就算是要做慈善,你也不需要一次性捐出那么多东西吧?”

  沈长思眼底噙了一抹笑意,笑吟吟地睨着钟麟,“可不是。这些年,你从我这儿可是‘借’走了不少好东西。再说,既是做慈善,当然还是要大方些好。捐个一件两件的,岂非太小家子气?”

  每次出席慈善拍卖晚宴,为了稳住“贵公子”人设,每一次都特意挑一件最贵的奢侈品捐出去的钟麟而言,沈长思这么轻描淡写的说出捐个一两件,显得太小家气这种话,无疑是在扇他的耳光。

  他的脸色青红交错,他强词夺理地道:“我都说了!我会把东西一件不少地还给你!是你自己从来没有要我还给你,我才会一时忘了还而已!”

  好一头反咬一口的白眼狼。

  沈长思要笑不笑,“借人的东西都可以忘了归还。听起来,脑子像是不大好使。可要去挂个神经科?”

  回应沈长思的是“嘭”地一声关门的声音。

  钟麟气急败坏地走了。

  沈长思睨了眼病房的门,不疾不徐地拿了根香蕉,剥了,送进嘴里,眼底都是轻慢的笑意。

  以后都是好朋友啊?

  也不看看,你有没有这个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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