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毓看着一向稳重的父皇此刻的脆弱,再想到他之前脸上的愧色,只以为父皇是在愧疚以前对母后的疏忽。

  念及此,独孤毓心里叹了口气,只希望母后能顺顺利利地把皇妹生下来。虽然太医没说,但独孤毓私心里认定了他即将有个皇妹,而不是皇弟。

  要知道他想要妹妹很久了,眼下母后怀孕了,他下意识就忽略了有个皇弟的可能性。虽然舅舅家的贝贝也挺可爱,但和萌萌的宝宝比起来,当然是小姑娘更惹人爱啦!

  草草地用过晚膳后,父子二人继续在外殿当木头人,每次内殿里皇后的声音一减弱,他就急忙让人去查看里面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情况。

  从发动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五六个时辰了,还是没传来胎儿落地的消息,皇帝面色已经不能用难看形容了。

  采儿出来给皇后准备吃食好储备体力时,便看到皇上和太子僵硬地坐着,殿里的宫女太监俱是一脸惶恐。

  采儿垂下眼,福了福身子便急急去了小厨房。皇上这几个月来的表现让采儿对他的印象大为改观,心里很是欣慰。

  皇上这么在意娘娘的样子,说明他心里是真心地喜欢着娘娘的,否则也不会嘘寒问暖,甚至是放下手里的政务,天天过来陪着娘娘。

  当年娘娘怀太子殿下时可没受过这样的待遇,甚至娘娘生产时,皇上当时压根就没出现。

  虽然娘娘当时嘴上没说什么,但心里定然是不好受的吧,哪个女人不希望自己在产房里拼死拼活地生孩子时,孩子的爹侯在外面陪着呢?

  虽说当时的皇上贵为太子,但娘娘生的孩子好歹是他第一个孩子,可是正儿八经的皇长孙啊!

  到底爱和不爱差别大得很啊!采儿默默地对比了下,得出了这个结论。只不过自家娘娘现在对皇帝迟来的宠爱,好似并不为所动啊!

  采儿稍稍同情了下皇上,不过想到他以前对娘娘的态度,心里的同情又一下子散去了,到底是皇上有错在先,亏待娘娘这么多年,弥补一下也是应该的。

  床上的皇后并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形,但时不时地听到皇帝焦急唤人的声音,只以为是自己在幻听。

  虽然不知道自己已经挣扎了多久,但看着接生嬷嬷眼里的焦急之色,想来时间也不短了吧。

  皇上怎么可能一直在外面侯着呢?当年毓儿出生时都没有这个待遇,这次皇上能在这里露一下脸就已经算不错了吧!

  皇后强忍着下身一阵阵撕裂般的疼痛,脑袋有些晕乎乎的,熟悉的疼痛让她的思绪忍不住飘到了二十年前生毓儿的时候。

  当时她也是这么疼,甚至比这更疼,产婆说第一次生孩子都会很疼,以后就会好的。那时她晕沉沉地躺在床上,心里突然一阵委屈。

  那时的她是多么希望有个人在身边陪着,哪怕在外面等着也可以,至少不要让她觉得那么孤单害怕。

  她不知道其他女人生孩子时心里在想什么,是不是会觉得害怕,但那一刻,她真的很害怕,好在奶娘当时陪在她身边,给了她勇气,让她顺利把孩子生了下来。

  那时的痛苦、孤单和害怕会时常出现在她的梦里,同样也时常提醒着她,她所嫁的丈夫,并不爱她。

  坐上皇后的位子后,她看着后宫里多出来的一批批年轻貌美的女人,心也就自然冷了。

  渐渐的,她不再把心思放在皇帝身上,只等着儿子将来登上皇位后,她也学着太后,在京城或者其他地方找一间寺庙清修。

  事实上,她更想去的,是那风光秀丽的江南水乡,奶娘在她小时候经常和她描述着那里如画的景色,闲适的生活。

  青婉也说江南景色好,是个适合生活的地方,只可惜,就算毓儿登基了,她这个做太后的也不能随了自己的心意往江南那里跑。

  现在皇上好像突然发现了她的好,回心转意想跟她好好过日子了,可伤过的心不是那么容易再去接受别人,尤其这人还是曾经让她痛苦了近二十年的人。

  每每她快要被打动时,当年生毓儿时的无助和痛苦,又会忍不住袭上心头,她只能下意识地缩回到自己的保护壳里,以免再次受伤。

  采儿端着肉糜粥进来时,察觉出殿内气氛好似比之前凝重了不少。

  “嬷嬷,可是有何不妥之处?”采儿急忙放下碗,走到接生嬷嬷身边问道。

  接生嬷嬷脸色很是为难,但也不好瞒着,小声回道:“再这样下去,娘娘的身子可能要受不住了,就是勉强把小主子生下来了,大人孩子可能都不会太好……”

  接生嬷嬷的话让采儿心猛地一沉,“怎么会呢?娘娘的身子这几个月来调养得很好,不可能受不住的。”

  采儿不愿意相信接生嬷嬷的话,虽然娘娘年纪大了些,但这几个月来娘娘完全按照太医的嘱咐,除了吃食,每天也坚持走路锻炼身子。

  明明太医说过这胎没什么问题的,采儿看了看凤床上意识已经有些迷糊的主子,心里又急又担心。

  若是真的出了什么岔子,那该怎么办呢?

  “可有什么法子能让娘娘顺利把孩子生下来?”采儿扯着接生嬷嬷的袖子,焦急地问道。

  “这……因着皇后娘娘身子骨不比年轻人,这么长时间的消耗,体力已经快撑不住,最重要的是,娘娘眼下意识好像有些恍惚消散,得想个法子让娘娘一鼓作气,把小皇子生下来。”接生嬷嬷如实回道。

  虽然皇后娘娘怀孕时也注意锻炼,但身子到底是比不得宫外那些经常干农活的妇人身子骨健壮,就算是四十岁生孩子,也不算多大的难事。

  皇后娘娘身子金贵,平常又是养尊处优的,体力当然会跟不上,接生嬷嬷心里也担忧得紧,若是皇后娘娘这胎没能顺利生下来,她们这些人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采儿咬了咬牙,端着粥来到皇后身旁,轻声唤道:“娘娘,娘娘,先喝些粥吧,小主子很快就能出来了。”

  采儿的声音并没有将意识混沌的皇后唤醒,看着皇后涣散的目光,采儿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再这样下去,娘娘也许真的是要撑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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