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剑开始,峨眉女侠喝道“小心了”一剑快如闪电已攻到蓝生门面。
蓝生使得是《两仪合德》,拂尘聚力横扫,挡开来剑,魔剑刺向女侠手臂。
峨眉女侠第一招是虚招,蓝生的拂尘才轻扫到剑尖,她的剑已迅速转攻向蓝生右腰。
蓝生用魔剑回防,拂尘佯攻她胸口,使得是也是虚招《左顾右盼》。
峨眉女侠不挡来剑,向左横跨了一小步,一剑快如灵蛇,钻进蓝生拂尘与魔剑的空隙中。
虽然战前剑奴一再提醒,说峨眉女侠的剑极快,但这一剑还是让蓝生吃了一惊。
蓝生边退边挡,连退两步才用魔剑和拂尘共同挡住她这招《灵蛇吐信》。
峨眉女侠抽出宝剑,顺势向下攻蓝生的下盘,蓝生已有防范,用魔剑横挡,抽出拂尘攻向女侠右肩。
峨眉女侠再向右横跨半步,将右肩一缩,手中宝剑已向蓝生左手腕挑来。
蓝生又是一惊,峨眉女侠的剑法委实太快,不但快,好似连蓝生下一招都已算出。
不得不令蓝生想起,当初看师叔使武当的《太以玄门剑》时的感觉。
十招下来,表面虽平分秋色,但蓝生知道峨眉女侠的剑法实在自己之上,尤其她出剑的速度,令人匪夷所思。
他终于知道江湖上公认她的剑法无双,绝非浪得虚名,连桀骜不羁的剑魔都不得不承认。
第十一招,女侠仍用的是第一招的套式,虚攻蓝生门面。
蓝生知道她并不想让比剑太早结束,她还没看尽正反两仪剑法的八八六十四式。
蓝生稳当地挡住这招,他现在只想拖一招是一招,不敢存有侥幸获胜的念头。
又是十余招过去,峨眉女侠似看出他的想法,一剑斜刺,从右上直攻蓝生左腹。使得是她自创的《晚妆夕照》。
这招斜刺看来平常,但因角度上占了先机,后招可有百种变化,就如围棋中的《大斜百变》,一不留心就要进了她的套手,以致一败涂地。
蓝生今日的剑法已非泛泛之辈,看出这招的厉害,不敢随手应付,他右脚后撤让出空间,使出《前因后果》,用拂尘斜挡来剑,魔剑奋力由右向下斜劈。
峨眉女侠脸色微沉,她没见过蓝生使过这招,身子往后退了一步,再一个倭身,一剑往蓝生下盘刺来。蓝生下盘空虚,只能停住攻势,身体往右侧闪过。
三十招过去了,照一般说法,能挡得住三十招,最少有对方三成以上的功力,挡过五十招,便有四成…能过百招,最少也有七八成。
蓝生决定就斗个一百招罢,但他并不打算将正反两仪的八式全使出,他希望保留最厉害的《日月晦明》及《天旋地转》,最少留下《日月晦明》吧。
但要在峨眉女侠剑下过个百招又谈何容易?
一剑又横空刺来。
这招像是《天外飞仙》,但角度又有些不同,蓝生不以正常的《上天入地》应对,而是用《两仪合德》勉强挡住。
峨眉女侠再一招《紫燕穿林》,人剑齐飞,逼蓝生使出上乘的剑法。
但蓝生却倭身躲过,用拂尘挡住燕子的尾势,算是交待过关。
峨眉女侠脸色似嗔似嘲,此刻她已完全了解蓝生的想法,既然如此,她决定速战速决。
五十招后,峨眉女侠使出一招《大江东去》,一虚二实连向蓝生攻出三剑。
蓝生使出《前仆后继》,用魔剑先挡住第一剑,再用拂尘扫她的第二剑,第二剑是虚招没扫到,第三剑攻来时,蓝生只能奋力用魔剑回防,惊险挡住这力道万钧的一剑。
峨眉女侠的些意外,从这招的对峙,她知道蓝生的剑法要比她想象中的更强。她不敢再轻敌,轻喝了一声,一个翻身再欺身向前使出了一招《巨浪淘沙》。
这招甚是威猛,用身体旋转之力,剑花旋天覆地般攻来。
蓝生难以想象,这种威猛无比的剑法竟出自于一个女流之辈。
就在蓝生连退三步,一个翻身狼狈躲过这一招的同时,一个熟悉的声音竟在耳边响起。
“是魔笛?”
蓝生还不知为何诗妹此刻会吹奏魔笛,只听峨眉女侠怒喝“臭丫头,妳当本座是妖魔么?”
蓝生恍然大悟,原来在旁观战的诗妹,看到峨眉女侠剑法如此厉害,竟以为她是在行妖法。
两人酣战之际竟相视浅浅一笑,这是蓝生从未有过的经验。
战火续起,蓝生瞥了诗妹一眼,见她悄悄收起魔笛,学起湘因的动作,伸了伸舌头,甚是惹人怜爱。
双方续战,峨眉女侠又攻了一招《仙人指路》,斜挑蓝生眉心。
蓝生心知若不使那两昭,上身只能防御,却无法攻击,很快便会居于下风,如此决计撑不到百招。
不得已,蓝生使出《天旋地转》,拂尘挡住来剑,一个翻身魔剑攻向对方腹腰。
峨眉女侠暗暗一惊,知道这招厉害,不敢大意,身子迅速横移,避开这一剑,再回剑挡住随后来犯的拂尘。
蓝生终于一招得势,但他不急于强攻,《天旋地转》只用了四式,改以《两仪合德》攻击对方胸口,逼峨眉女侠回防,他再用《前因后果》将局势放缓。
这样又混了二十余招,眼见百招将届,峨眉女侠绝招连发却都无法将蓝生击败,她相信倘若继续这般打下去,她能在后百招内积小胜为大胜。
但她不愿让蓝生撑太久,毕竟蓝生只是个十三岁的小辈,传出去,恐有损峨眉威名。终于拿她定主意,准备使出生平最得意的一招。
这一招从来没人见过,但却有人听过。
这一招就叫《四秀一剑》。
但这《四秀一剑》并非那峨眉剑阵的《四秀一剑》,而是她精研十几年所悟出的剑招。
峨嵋山系是由四座高耸入云的山峦,双双并列而得名。
这是四秀的由来,而那一剑呢?
峨眉女侠仗着她快如闪电、力势万钧且刁钻的剑法,及敏捷的身法,先连续向蓝生横扫出两剑,待蓝生持剑来防,她便一个欺身冲向前,身子迅速向两旁斜飞出去…
横空出世的一剑,飞过峨嵋重山…
而她的剑也紧紧笼罩住蓝生身后不及防范的空档。
蓝生使出《天旋地转》用魔剑挡住她那快不可思议的两剑,拂尘正欲攻击她腹部,只见她的人影已飞出…
她的身法快到蓝生根本看不见她的人影。
这一刻,蓝生只能凭直觉,抽剑回挡护住身后要穴,待转过身去再用拂尘迎敌。
这招表面是两仪剑法中的《左右逢源》,但意念却已合而为一,回归太极。
两仪剑法总后发而先至,但这招蓝生的意念却在峨眉女侠的招式之前。
但他来不及转身,魔剑已被峨眉女侠巨大的内力震脱了手。
尽管如此,当他回身后,他的拂尘还是扫中了峨眉女侠的左肩。
峨眉女侠吃痛轻嘤了一声,难以置信地望着蓝生,她万万没想到蓝生的剑法竟如也此快又强劲,且与自己一样,剑与心意相通。
尤其不可思议的是,他才十三岁!在峨眉,连练剑的资格都没有。
但胜负已判,峨眉女侠左肩虽受了伤,但她战力却仍在,而蓝生手中只剩拂尘,已毫无争胜之机。
“晚辈输了,输得心服口服。”蓝生拱手,向峨眉女侠道。
峨眉女侠一脸惊诧地紧紧端详着蓝生,半天未开口说一句话。
待蓝生拾起魔剑,正欲转身走向诗妹与剑奴时,才听峨眉女侠才缓缓道“好一个十年磨一剑!”
蓝生发现,此刻的峨眉女侠虽然一脸木然,但她的眼眸却浮光跃动,数十年的恩恩怨怨,尽在眼前流转。
剑奴又回到地室,蓝生满怀歉意向她道“晚辈学艺不精,帮不了前辈,甚感惭愧。”
“学艺不精?”剑奴失笑道“你虽输了,但拂尘却击中她,可看到那娃儿惊愕,半天说不出话的表情和眼神?”
“但晚辈毕竟还是输了。”蓝生黯然道
“你没输,”剑奴喜形于色道“你习剑才三年,你的天份远高过她,机缘也胜过她,不出五年,《天下第一剑》的称号就非你莫属了。”
剑奴沉思了一会又道“其实今日之战你并非绝无机会,只是你心中生怯,守多于攻,否则若以全力相拼,说不定有机会侥幸赢她一招半式的。”
“就如你使出《天旋地转》时,她没应好吃了亏,当下就应趁胜直追,逼她在不利的情况下使出绝招,凡是绝招都有弱点,你若是回防得快,剑持稳了,还能用拂尘击中她,胜负便难逆料了。”
听剑奴说完,蓝生如醍醐灌顶,真的觉得自己虽败犹荣了。
“峨眉女侠那招甚是厉害,可有解法?”蓝生问
听剑:“你已经解了还不知?只是当时被她占了上风,且回剑时稍微犹豫,以致慢了小半步。”
“你比我当年高明多了,当年她还没有钻研出这招,而我仍输了一招,如今你却只输了半招,不是输在剑法,而是输在速度和经验!”
蓝生明白了,他确实不是输在剑法上,现在他对两仪剑法更有信心,尤其在神农山之后,他的两仪不但能演绎出四象,还能回归于太极。
如剑奴所言,他确实是输在速度上,他的天份再高,剑法再熟,短短两年的时间又怎能熟得过峨眉女侠一个甲子以上的功力?
蓝生和剑奴整整聊了半个时辰,只见湘因快步走来。
“师父要见你。”湘因喘着气道
蓝生和诗妹又随湘因去了祥云寺。
峨眉女侠换了套青衣,负手伫立在普贤菩萨的佛像前。
大殿里只有她三人
“我最后一次见到你师父是十五年前的事了,”峨眉女侠若有所思,低声道“我并不怨他带走剑魔,我知道他有苦衷,我只怨他骗了我…,这也是我后来弃道转佛的主要原因!”
峨眉女侠一开口,就令蓝生与诗妹惊讶不已。
“这十多年来我一心向佛,性子和从前已大不相同…”
“至于剑奴,六年前我就想放了她,但她手中有套极为阴毒的剑法,我不能让这套剑法流传出去,要她交予峨眉保管但她不肯…”
“去年我又想放了她,但极需她手中的伏妖剑一用,她又不肯…”
诗妹疑惑问“剑奴前辈关在峨眉,要取她剑法与伏妖剑有何难处?”
峨眉女侠冷笑一声“世人对我评价有正有负,我从不在乎,但我有我的原则,那种事我是做不出来的。”
这句话说得诗妹脸热起来,想起早上竟对她吹起伏魔咒,甚是难堪。
蓝生问道“不知前辈欲借伏妖剑何用?”
峨眉女侠微哂道“这就是我找你来的原因。”
峨眉女侠领二人走入内殿,那是她平日练功、用膳及休憩之处。
峨眉女侠坐在桌前,亲手泡了三杯峨眉特产制的茶。
蓝生和诗妹坐在她对面边喝着香浓味甘的茶水。
“你二人可去过巫山?”峨眉女侠问
蓝生和诗妹自然没去过。
峨眉女侠续问道“可曾听人说过巫山上住着神女?”
“嗯,师叔曾说过…”诗妹说了一半,怕提到师叔,峨眉女侠会不悦,便没再说下去。
峨眉女侠看了诗妹一眼,轻吁了声:“我与你师父相交五十余年,他误了我青春…,我害他与你师叔老死不相往来,可谓天道好还…只是对不住你师叔了。”
峨眉女侠的表情带着几分快意,几分黯然,但最多的还是释怀。
蓝生和诗妹不敢插话,只觉得她们上一代的恩怨太复杂,自己完全无置喙之地。
“这巫山上原本有十二个女神,”峨眉女侠拉回话题道“都是上古时代的女神,她们和神农山的仙子不同…”
“几经战乱更迭,如今这巫山女神只剩一个,名叫馥姬,住在巫山深处,一个极为隐蔽的地方,三十年前我去巫山采药游历时有缘得以相识。”
“她现在有难,需你的魔剑一用,你若肯去帮她,不论成败,我都会放了剑奴。”
“不知这神女有何难处?”蓝生问
峨眉女侠道“巫山本有只神兽,与神女共同保卫着圣地,去年不知为何那神兽竟中了邪,以你的武功和魔剑,再加上你师姊的魔笛,要对付牠是绰绰有余。”
“其他的事我不便多说,我这有一张地图,你到了巫山寻着她,可当面问她。”
蓝生稍稍迟疑,看诗妹没有反对,于是便答应了峨眉女侠。
峨眉女侠见蓝生答应,眉梢露出难见的喜色,她对蓝生和诗妹道“明日一别,你二人在江湖上要特加谨慎,有些话我须对你二人说。”
蓝生与诗妹忙恭敬道“请前辈教诲”
峨眉女侠直言正色道“你的剑法已鲜有对手,但其中仍有两处弱点,其一,是你的剑仍不够快,这须每日勤练,你内力甚强,极易弥补。”
“第二是你出剑时总存着一念之仁,这也难怪,你右手持的是至阴至邪的魔剑,左手却使得是太古神器…,你出剑只攻对方穴道及肩腰,并未紧迫对方要害,这是极危险的。”
“须知,如遇到妖魔之类,不论刺中对方哪个部位并没太大差别,倘若碰到阴狠的十恶不赦之徒,他可在十招内就看出你的弱点,使出两败俱伤的打法,那时你就要吃大亏了。”
说罢,峨眉女侠轻叹一声道“但这一念之仁,有时却也祸福相倚…”
“若非你的一念之仁,宁愿自己挨了两剑,免我爱徒受伤,岂能化解我与你师父十几年的恩怨?”
“又如今朝,你若反身攻击的是我胸口要害,而非左肩,胜负就要逆转…
蓝生插口道“那是晚辈速度不及,只能攻到前辈左肩。”
“非也,”峨眉女侠道“是因你迟疑了,为何迟疑?一因经验不足,二是你有把握回身后仍可攻击到我…倘若你自始至终就一心想攻我要害,当时你岂会犹豫?”
蓝生疑惑:“晚辈与前辈并无深仇大恨,怎能出手就要攻前辈要害?”
峨眉女侠微笑道“这便是你输的原因。”
见蓝生满脸困惑,峨眉女侠又道“话又说回来,正因念及你对我徒儿的仁心,我那《四秀一剑》只使了五成功力,倘若我用尽全力,你哪还有机会击中我左肩。”
蓝生心头一凉,回想起来也真险。
原来峨眉女侠的剑,也会手下留情的!
蓝生终于搞懂了峨眉女侠所谓的祸福相倚的道理,而且他还知道,为何她的剑法注定要比剑奴强的原因。
“放剑奴走有个条件,”峨眉女侠道“要毁了谷鬼剑谱,或立下重誓绝不将剑谱外传。”
“否则天下间就难太平了。”
蓝生相信这条件剑奴绝对可以接受。
峨眉女侠话锋一转,竟意外的提到了湘因。
“你二人觉得湘因这孩子如何?”
蓝生和诗妹沉默地相望,他俩才比湘因大不到一、二岁,不也是孩子?何况这种事他二人哪能置喙?
“这孩子冰雪聪明,又总比人多了个心眼…”峨眉女侠低沉地说道“她生在那样的家族,将来可为大善亦可为大恶!”
蓝生这才知道峨眉女侠为何收湘因为徒,自己压根儿没往那儿想过。
他越来越了解峨眉女侠,也越来越觉得,她和世人所描述的有很大的不同。
这一刻,蓝生深刻感受到了她的寂寞,不止在剑法上的寂寞,更是心灵上的。
就像那高耸入云、巍峨无语的峨嵋山!
蓝生终于可以理解,师父会何会为了她而和师叔老死不相往来!
“但,师父真的为了我,为了十年磨一剑,而辜负她?”
三人决定明早便离开峨眉派,晚上峨眉女侠特许湘因在房里陪着二人聊天。提起那支断剑,湘因仍心有余悸,直呼大难不死。
“对了诗姊姊,妳那招可是南宫世家的无影神针?”
诗妹心知她一定问过《高人》,没因此有否认,至于是谁传授的诗妹便未说。
蓝生猜想,她心里一定早就想知道答案,却一直忍到今天才问。
“真希望以后还能再见到你俩。”湘因不舍之情溢于言表。
“说不准将来去南宫世家看妳呢。”诗妹打趣道
湘因笑道“嗯,不来喝喜酒没关系,但有空一定要来看我喔。”
她说的如此认真,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亲事早已定下。
第二天用过早餐,峨眉女侠亲送蓝生至峨眉派的山门,可见对蓝生的重视。
然后湘因便代她一直送三人到仙峰寺,买了两个糖葫芦后,她才依依不舍的走回去。
三人待她走远,才转往北,朝九老仙洞走去。
蓝生和诗妹担心洞里有甚古怪,一直送剑奴到洞深处。
该是告别的时候,剑奴幽幽道“你如此重情义,剑魔当可含笑于九泉。”
蓝生慨然道“剑魔的恩情,蓝生永难报答。”
“先别急着走,”剑奴轻声道“方才走到一半时,记得我要你看留意的那块黑色的巨石么?”
蓝生记得,方才剑奴要她留意一块竖立在甬道旁,牛马般大的黑色巨石。
当时他还以为这石头有甚古怪。
剑奴:“倘若将来,那剑法不慎流传出去,那纸卷…,我会将我与剑魔合创的《平魔剑法》藏在那石头下。”
原来那纸卷载的就是剑魔所说的《平魔剑法》!
剑奴:“以你现在的武功已用不着,但对付那阴邪的剑法,恐怕只有《平魔剑法》了。”
蓝生知道这《平魔剑法》是剑魔和剑奴花了五十年,在鬼谷共同研创出来的。而剑魔又花了十五年,在师父的《云山》上将它独自完成。
他俩共花了六十五年,才精研出专门克制《鬼谷剑法》的《平魔剑法》,可见这《鬼谷剑法》有多可怕!
蓝生祈愿,永远不要跑来挖那块黑石!
告别了剑奴,蓝生和诗妹走下秀丽的峨嵋山,雇了艘蓬舟,一路顺江而下,前往巫山。
注:据峨眉派的拳志记载:“祖师原为一道姑,后入佛门…本文依此演义
蓝生使得是《两仪合德》,拂尘聚力横扫,挡开来剑,魔剑刺向女侠手臂。
峨眉女侠第一招是虚招,蓝生的拂尘才轻扫到剑尖,她的剑已迅速转攻向蓝生右腰。
蓝生用魔剑回防,拂尘佯攻她胸口,使得是也是虚招《左顾右盼》。
峨眉女侠不挡来剑,向左横跨了一小步,一剑快如灵蛇,钻进蓝生拂尘与魔剑的空隙中。
虽然战前剑奴一再提醒,说峨眉女侠的剑极快,但这一剑还是让蓝生吃了一惊。
蓝生边退边挡,连退两步才用魔剑和拂尘共同挡住她这招《灵蛇吐信》。
峨眉女侠抽出宝剑,顺势向下攻蓝生的下盘,蓝生已有防范,用魔剑横挡,抽出拂尘攻向女侠右肩。
峨眉女侠再向右横跨半步,将右肩一缩,手中宝剑已向蓝生左手腕挑来。
蓝生又是一惊,峨眉女侠的剑法委实太快,不但快,好似连蓝生下一招都已算出。
不得不令蓝生想起,当初看师叔使武当的《太以玄门剑》时的感觉。
十招下来,表面虽平分秋色,但蓝生知道峨眉女侠的剑法实在自己之上,尤其她出剑的速度,令人匪夷所思。
他终于知道江湖上公认她的剑法无双,绝非浪得虚名,连桀骜不羁的剑魔都不得不承认。
第十一招,女侠仍用的是第一招的套式,虚攻蓝生门面。
蓝生知道她并不想让比剑太早结束,她还没看尽正反两仪剑法的八八六十四式。
蓝生稳当地挡住这招,他现在只想拖一招是一招,不敢存有侥幸获胜的念头。
又是十余招过去,峨眉女侠似看出他的想法,一剑斜刺,从右上直攻蓝生左腹。使得是她自创的《晚妆夕照》。
这招斜刺看来平常,但因角度上占了先机,后招可有百种变化,就如围棋中的《大斜百变》,一不留心就要进了她的套手,以致一败涂地。
蓝生今日的剑法已非泛泛之辈,看出这招的厉害,不敢随手应付,他右脚后撤让出空间,使出《前因后果》,用拂尘斜挡来剑,魔剑奋力由右向下斜劈。
峨眉女侠脸色微沉,她没见过蓝生使过这招,身子往后退了一步,再一个倭身,一剑往蓝生下盘刺来。蓝生下盘空虚,只能停住攻势,身体往右侧闪过。
三十招过去了,照一般说法,能挡得住三十招,最少有对方三成以上的功力,挡过五十招,便有四成…能过百招,最少也有七八成。
蓝生决定就斗个一百招罢,但他并不打算将正反两仪的八式全使出,他希望保留最厉害的《日月晦明》及《天旋地转》,最少留下《日月晦明》吧。
但要在峨眉女侠剑下过个百招又谈何容易?
一剑又横空刺来。
这招像是《天外飞仙》,但角度又有些不同,蓝生不以正常的《上天入地》应对,而是用《两仪合德》勉强挡住。
峨眉女侠再一招《紫燕穿林》,人剑齐飞,逼蓝生使出上乘的剑法。
但蓝生却倭身躲过,用拂尘挡住燕子的尾势,算是交待过关。
峨眉女侠脸色似嗔似嘲,此刻她已完全了解蓝生的想法,既然如此,她决定速战速决。
五十招后,峨眉女侠使出一招《大江东去》,一虚二实连向蓝生攻出三剑。
蓝生使出《前仆后继》,用魔剑先挡住第一剑,再用拂尘扫她的第二剑,第二剑是虚招没扫到,第三剑攻来时,蓝生只能奋力用魔剑回防,惊险挡住这力道万钧的一剑。
峨眉女侠的些意外,从这招的对峙,她知道蓝生的剑法要比她想象中的更强。她不敢再轻敌,轻喝了一声,一个翻身再欺身向前使出了一招《巨浪淘沙》。
这招甚是威猛,用身体旋转之力,剑花旋天覆地般攻来。
蓝生难以想象,这种威猛无比的剑法竟出自于一个女流之辈。
就在蓝生连退三步,一个翻身狼狈躲过这一招的同时,一个熟悉的声音竟在耳边响起。
“是魔笛?”
蓝生还不知为何诗妹此刻会吹奏魔笛,只听峨眉女侠怒喝“臭丫头,妳当本座是妖魔么?”
蓝生恍然大悟,原来在旁观战的诗妹,看到峨眉女侠剑法如此厉害,竟以为她是在行妖法。
两人酣战之际竟相视浅浅一笑,这是蓝生从未有过的经验。
战火续起,蓝生瞥了诗妹一眼,见她悄悄收起魔笛,学起湘因的动作,伸了伸舌头,甚是惹人怜爱。
双方续战,峨眉女侠又攻了一招《仙人指路》,斜挑蓝生眉心。
蓝生心知若不使那两昭,上身只能防御,却无法攻击,很快便会居于下风,如此决计撑不到百招。
不得已,蓝生使出《天旋地转》,拂尘挡住来剑,一个翻身魔剑攻向对方腹腰。
峨眉女侠暗暗一惊,知道这招厉害,不敢大意,身子迅速横移,避开这一剑,再回剑挡住随后来犯的拂尘。
蓝生终于一招得势,但他不急于强攻,《天旋地转》只用了四式,改以《两仪合德》攻击对方胸口,逼峨眉女侠回防,他再用《前因后果》将局势放缓。
这样又混了二十余招,眼见百招将届,峨眉女侠绝招连发却都无法将蓝生击败,她相信倘若继续这般打下去,她能在后百招内积小胜为大胜。
但她不愿让蓝生撑太久,毕竟蓝生只是个十三岁的小辈,传出去,恐有损峨眉威名。终于拿她定主意,准备使出生平最得意的一招。
这一招从来没人见过,但却有人听过。
这一招就叫《四秀一剑》。
但这《四秀一剑》并非那峨眉剑阵的《四秀一剑》,而是她精研十几年所悟出的剑招。
峨嵋山系是由四座高耸入云的山峦,双双并列而得名。
这是四秀的由来,而那一剑呢?
峨眉女侠仗着她快如闪电、力势万钧且刁钻的剑法,及敏捷的身法,先连续向蓝生横扫出两剑,待蓝生持剑来防,她便一个欺身冲向前,身子迅速向两旁斜飞出去…
横空出世的一剑,飞过峨嵋重山…
而她的剑也紧紧笼罩住蓝生身后不及防范的空档。
蓝生使出《天旋地转》用魔剑挡住她那快不可思议的两剑,拂尘正欲攻击她腹部,只见她的人影已飞出…
她的身法快到蓝生根本看不见她的人影。
这一刻,蓝生只能凭直觉,抽剑回挡护住身后要穴,待转过身去再用拂尘迎敌。
这招表面是两仪剑法中的《左右逢源》,但意念却已合而为一,回归太极。
两仪剑法总后发而先至,但这招蓝生的意念却在峨眉女侠的招式之前。
但他来不及转身,魔剑已被峨眉女侠巨大的内力震脱了手。
尽管如此,当他回身后,他的拂尘还是扫中了峨眉女侠的左肩。
峨眉女侠吃痛轻嘤了一声,难以置信地望着蓝生,她万万没想到蓝生的剑法竟如也此快又强劲,且与自己一样,剑与心意相通。
尤其不可思议的是,他才十三岁!在峨眉,连练剑的资格都没有。
但胜负已判,峨眉女侠左肩虽受了伤,但她战力却仍在,而蓝生手中只剩拂尘,已毫无争胜之机。
“晚辈输了,输得心服口服。”蓝生拱手,向峨眉女侠道。
峨眉女侠一脸惊诧地紧紧端详着蓝生,半天未开口说一句话。
待蓝生拾起魔剑,正欲转身走向诗妹与剑奴时,才听峨眉女侠才缓缓道“好一个十年磨一剑!”
蓝生发现,此刻的峨眉女侠虽然一脸木然,但她的眼眸却浮光跃动,数十年的恩恩怨怨,尽在眼前流转。
剑奴又回到地室,蓝生满怀歉意向她道“晚辈学艺不精,帮不了前辈,甚感惭愧。”
“学艺不精?”剑奴失笑道“你虽输了,但拂尘却击中她,可看到那娃儿惊愕,半天说不出话的表情和眼神?”
“但晚辈毕竟还是输了。”蓝生黯然道
“你没输,”剑奴喜形于色道“你习剑才三年,你的天份远高过她,机缘也胜过她,不出五年,《天下第一剑》的称号就非你莫属了。”
剑奴沉思了一会又道“其实今日之战你并非绝无机会,只是你心中生怯,守多于攻,否则若以全力相拼,说不定有机会侥幸赢她一招半式的。”
“就如你使出《天旋地转》时,她没应好吃了亏,当下就应趁胜直追,逼她在不利的情况下使出绝招,凡是绝招都有弱点,你若是回防得快,剑持稳了,还能用拂尘击中她,胜负便难逆料了。”
听剑奴说完,蓝生如醍醐灌顶,真的觉得自己虽败犹荣了。
“峨眉女侠那招甚是厉害,可有解法?”蓝生问
听剑:“你已经解了还不知?只是当时被她占了上风,且回剑时稍微犹豫,以致慢了小半步。”
“你比我当年高明多了,当年她还没有钻研出这招,而我仍输了一招,如今你却只输了半招,不是输在剑法,而是输在速度和经验!”
蓝生明白了,他确实不是输在剑法上,现在他对两仪剑法更有信心,尤其在神农山之后,他的两仪不但能演绎出四象,还能回归于太极。
如剑奴所言,他确实是输在速度上,他的天份再高,剑法再熟,短短两年的时间又怎能熟得过峨眉女侠一个甲子以上的功力?
蓝生和剑奴整整聊了半个时辰,只见湘因快步走来。
“师父要见你。”湘因喘着气道
蓝生和诗妹又随湘因去了祥云寺。
峨眉女侠换了套青衣,负手伫立在普贤菩萨的佛像前。
大殿里只有她三人
“我最后一次见到你师父是十五年前的事了,”峨眉女侠若有所思,低声道“我并不怨他带走剑魔,我知道他有苦衷,我只怨他骗了我…,这也是我后来弃道转佛的主要原因!”
峨眉女侠一开口,就令蓝生与诗妹惊讶不已。
“这十多年来我一心向佛,性子和从前已大不相同…”
“至于剑奴,六年前我就想放了她,但她手中有套极为阴毒的剑法,我不能让这套剑法流传出去,要她交予峨眉保管但她不肯…”
“去年我又想放了她,但极需她手中的伏妖剑一用,她又不肯…”
诗妹疑惑问“剑奴前辈关在峨眉,要取她剑法与伏妖剑有何难处?”
峨眉女侠冷笑一声“世人对我评价有正有负,我从不在乎,但我有我的原则,那种事我是做不出来的。”
这句话说得诗妹脸热起来,想起早上竟对她吹起伏魔咒,甚是难堪。
蓝生问道“不知前辈欲借伏妖剑何用?”
峨眉女侠微哂道“这就是我找你来的原因。”
峨眉女侠领二人走入内殿,那是她平日练功、用膳及休憩之处。
峨眉女侠坐在桌前,亲手泡了三杯峨眉特产制的茶。
蓝生和诗妹坐在她对面边喝着香浓味甘的茶水。
“你二人可去过巫山?”峨眉女侠问
蓝生和诗妹自然没去过。
峨眉女侠续问道“可曾听人说过巫山上住着神女?”
“嗯,师叔曾说过…”诗妹说了一半,怕提到师叔,峨眉女侠会不悦,便没再说下去。
峨眉女侠看了诗妹一眼,轻吁了声:“我与你师父相交五十余年,他误了我青春…,我害他与你师叔老死不相往来,可谓天道好还…只是对不住你师叔了。”
峨眉女侠的表情带着几分快意,几分黯然,但最多的还是释怀。
蓝生和诗妹不敢插话,只觉得她们上一代的恩怨太复杂,自己完全无置喙之地。
“这巫山上原本有十二个女神,”峨眉女侠拉回话题道“都是上古时代的女神,她们和神农山的仙子不同…”
“几经战乱更迭,如今这巫山女神只剩一个,名叫馥姬,住在巫山深处,一个极为隐蔽的地方,三十年前我去巫山采药游历时有缘得以相识。”
“她现在有难,需你的魔剑一用,你若肯去帮她,不论成败,我都会放了剑奴。”
“不知这神女有何难处?”蓝生问
峨眉女侠道“巫山本有只神兽,与神女共同保卫着圣地,去年不知为何那神兽竟中了邪,以你的武功和魔剑,再加上你师姊的魔笛,要对付牠是绰绰有余。”
“其他的事我不便多说,我这有一张地图,你到了巫山寻着她,可当面问她。”
蓝生稍稍迟疑,看诗妹没有反对,于是便答应了峨眉女侠。
峨眉女侠见蓝生答应,眉梢露出难见的喜色,她对蓝生和诗妹道“明日一别,你二人在江湖上要特加谨慎,有些话我须对你二人说。”
蓝生与诗妹忙恭敬道“请前辈教诲”
峨眉女侠直言正色道“你的剑法已鲜有对手,但其中仍有两处弱点,其一,是你的剑仍不够快,这须每日勤练,你内力甚强,极易弥补。”
“第二是你出剑时总存着一念之仁,这也难怪,你右手持的是至阴至邪的魔剑,左手却使得是太古神器…,你出剑只攻对方穴道及肩腰,并未紧迫对方要害,这是极危险的。”
“须知,如遇到妖魔之类,不论刺中对方哪个部位并没太大差别,倘若碰到阴狠的十恶不赦之徒,他可在十招内就看出你的弱点,使出两败俱伤的打法,那时你就要吃大亏了。”
说罢,峨眉女侠轻叹一声道“但这一念之仁,有时却也祸福相倚…”
“若非你的一念之仁,宁愿自己挨了两剑,免我爱徒受伤,岂能化解我与你师父十几年的恩怨?”
“又如今朝,你若反身攻击的是我胸口要害,而非左肩,胜负就要逆转…
蓝生插口道“那是晚辈速度不及,只能攻到前辈左肩。”
“非也,”峨眉女侠道“是因你迟疑了,为何迟疑?一因经验不足,二是你有把握回身后仍可攻击到我…倘若你自始至终就一心想攻我要害,当时你岂会犹豫?”
蓝生疑惑:“晚辈与前辈并无深仇大恨,怎能出手就要攻前辈要害?”
峨眉女侠微笑道“这便是你输的原因。”
见蓝生满脸困惑,峨眉女侠又道“话又说回来,正因念及你对我徒儿的仁心,我那《四秀一剑》只使了五成功力,倘若我用尽全力,你哪还有机会击中我左肩。”
蓝生心头一凉,回想起来也真险。
原来峨眉女侠的剑,也会手下留情的!
蓝生终于搞懂了峨眉女侠所谓的祸福相倚的道理,而且他还知道,为何她的剑法注定要比剑奴强的原因。
“放剑奴走有个条件,”峨眉女侠道“要毁了谷鬼剑谱,或立下重誓绝不将剑谱外传。”
“否则天下间就难太平了。”
蓝生相信这条件剑奴绝对可以接受。
峨眉女侠话锋一转,竟意外的提到了湘因。
“你二人觉得湘因这孩子如何?”
蓝生和诗妹沉默地相望,他俩才比湘因大不到一、二岁,不也是孩子?何况这种事他二人哪能置喙?
“这孩子冰雪聪明,又总比人多了个心眼…”峨眉女侠低沉地说道“她生在那样的家族,将来可为大善亦可为大恶!”
蓝生这才知道峨眉女侠为何收湘因为徒,自己压根儿没往那儿想过。
他越来越了解峨眉女侠,也越来越觉得,她和世人所描述的有很大的不同。
这一刻,蓝生深刻感受到了她的寂寞,不止在剑法上的寂寞,更是心灵上的。
就像那高耸入云、巍峨无语的峨嵋山!
蓝生终于可以理解,师父会何会为了她而和师叔老死不相往来!
“但,师父真的为了我,为了十年磨一剑,而辜负她?”
三人决定明早便离开峨眉派,晚上峨眉女侠特许湘因在房里陪着二人聊天。提起那支断剑,湘因仍心有余悸,直呼大难不死。
“对了诗姊姊,妳那招可是南宫世家的无影神针?”
诗妹心知她一定问过《高人》,没因此有否认,至于是谁传授的诗妹便未说。
蓝生猜想,她心里一定早就想知道答案,却一直忍到今天才问。
“真希望以后还能再见到你俩。”湘因不舍之情溢于言表。
“说不准将来去南宫世家看妳呢。”诗妹打趣道
湘因笑道“嗯,不来喝喜酒没关系,但有空一定要来看我喔。”
她说的如此认真,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亲事早已定下。
第二天用过早餐,峨眉女侠亲送蓝生至峨眉派的山门,可见对蓝生的重视。
然后湘因便代她一直送三人到仙峰寺,买了两个糖葫芦后,她才依依不舍的走回去。
三人待她走远,才转往北,朝九老仙洞走去。
蓝生和诗妹担心洞里有甚古怪,一直送剑奴到洞深处。
该是告别的时候,剑奴幽幽道“你如此重情义,剑魔当可含笑于九泉。”
蓝生慨然道“剑魔的恩情,蓝生永难报答。”
“先别急着走,”剑奴轻声道“方才走到一半时,记得我要你看留意的那块黑色的巨石么?”
蓝生记得,方才剑奴要她留意一块竖立在甬道旁,牛马般大的黑色巨石。
当时他还以为这石头有甚古怪。
剑奴:“倘若将来,那剑法不慎流传出去,那纸卷…,我会将我与剑魔合创的《平魔剑法》藏在那石头下。”
原来那纸卷载的就是剑魔所说的《平魔剑法》!
剑奴:“以你现在的武功已用不着,但对付那阴邪的剑法,恐怕只有《平魔剑法》了。”
蓝生知道这《平魔剑法》是剑魔和剑奴花了五十年,在鬼谷共同研创出来的。而剑魔又花了十五年,在师父的《云山》上将它独自完成。
他俩共花了六十五年,才精研出专门克制《鬼谷剑法》的《平魔剑法》,可见这《鬼谷剑法》有多可怕!
蓝生祈愿,永远不要跑来挖那块黑石!
告别了剑奴,蓝生和诗妹走下秀丽的峨嵋山,雇了艘蓬舟,一路顺江而下,前往巫山。
注:据峨眉派的拳志记载:“祖师原为一道姑,后入佛门…本文依此演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