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的水晶渐渐暗淡,少女也从两千多年前的梦中醒来。

  扶住有些有些疲累眩晕的额头,缇兰靠在床头恢复了会,之后又看了看剩下的三枚水晶。

  没想到在未成为漆黑太阳前,艾摩伦琴只是一名研究生学徒,看样子其他几名漆黑太阳分别是那位老教授赫朗和学妹赛莲。

  因为很想了解如今银翼种的起源来历,即便有些困乏,缇兰还是打起精神,拿出那枚银色的水晶,沉浸进去。

  …………

  .

  …………

  黑色的世界,安静的一切。

  滴,一声轻微的声响在黑暗中响起,然后一道门的轮廓出现,之后打开。

  走进来的身影打开灯,看到坐在客厅中的自己,俯身下来,摸了摸头。

  “赛莲怎么不开灯呢,一个人坐在这不害怕吗?”她看不清对方的容貌,大概这份记忆的主人也想不来了吧。

  朦朦胧胧间,缇兰感觉自己似乎站起来说了什么,心里有些雀跃开心,随后开始跟在那个人身后,在房间里转悠,跟着进入厨房和客厅,最后坐在桌前吃晚餐。

  结束这些后,她心满意足的回到卧室,逐渐进入梦乡,睡了过去。

  …………

  再一次醒来,家中有些清冷,而自己的个头似乎也高了不少,起码能轻松坐在餐桌旁的椅子,平视对面的空位了。

  独自一人吃完饭,在空寂的家中游荡,进进出出各个无人的房间,最后坐在书房里,抱着磨得卷边的书籍翻开。

  时间恍然流逝,等她再次抬头时,已经来到了完全陌生的地方。

  坐在穿梭机的窗口旁,目光小心的打量外面的世界,这是相当冷色调的星球,大地覆盖着枯燥和千变一律的银白岩土,穿梭机小心的落在一处环形山内,随后地板渐渐降下,将穿梭机送入地下深处的基地。

  稍微地摇晃让她不由自主的抓紧扶手和身前的椅背,这时一个强壮的手臂,搂住胳膊,让她瞬息安定下来。

  “没事的,一会就过去了,赛莲。”对方这么说着,声音有些熟悉,让她放下紧张和不安。

  随后穿梭机停稳,跟随着这个身影,她走过很长的隧道和各种复杂的转口和走廊,然后见到了那办公室内的老人。

  “以后赛莲就是我的学生了。”对方这么说着,然后世界渐渐暗了下去。

  …………

  数年的学习和研究生活很是平稳,起码在赛莲看来是这样,她如勤劳而笨拙的小蜜蜂一样,往来着实验室和住处,虽然这里她没有亲人,但能见到许多对她友善的同僚,偶尔一些大姐姐还会送给她好吃的点心和糖果。

  感受着内心这跃动而充实的情绪,少女推开实验室的门,走进这满是精密设备和冷光映照的房间,穿过零星两人的前厅,她径直走到实验室的深处,这里安防严密,空旷的大厅里竖立着一个个培养罐,其中漂浮着和人类相似的身影,而下面则是一个个不同的代号。

  “如果我们也要利用漆黑太阳的力量,那就不可避免的要创造合适的种族作为基石,来承担这一切。”这是赫朗老师在会议上提出的口号。

  “赛莲,你作为我的学生,也要开始编撰设计自己的第一份毕业论文了,既然我们课题组是关于神之王座计划的,你的任务就是设计一个承担漆黑太阳的新生种族。”

  “当然,这个课题对你而言难度极高,第一次也难免遇上许多问题,所以只要你设计的种族能达到60%的标准要求,就算你毕业了。”

  “如果有不懂的地方,可以向你的师兄询问,他不仅擅长基因编辑手术,也是厉害的AI技术专家。”

  “琴伦师兄吗,我知道了,谢谢老师。”少女心中涌起许多期待,这一幕的画面似乎印象格外深刻,为她牢牢记住。

  数个月后,一名戴着眼镜的冷淡青年靠在桌前,翻动着手中的资料,随后抬头,推了下眼镜。

  “这就是你提交的论文报告吗?”

  “……是…的。”赛莲有些不安和紧张的回答,这位师兄在她心目中一向颇具威严,也是厉害的天才,她追逐不上的人物。

  “没什么,我不是批评你。”见赛莲局促不安,对方叹了口气,放下资料,可这样的回答让赛莲更加不安了,因为她知道师兄在真正满意时,是不会这样说话的,而是简单的点头,回答一个嗯,就结束了。

  “……是…有哪里不好吗?”她鼓起勇气询问。

  询问后,对面这名青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着记录板,手指无声的敲击着桌面。

  “有一些问题需要改进。”果然,他开始说其中的不足的地方。

  “你是以老师给你的标准模板,再加入一些昆虫元素设计编辑的吧。”他们作为赫朗的学生,或多或少都掌握了些昆虫学相关的知识。

  “昆虫身上的信息素交换,集体行为模式,还有一些繁衍手段对于构建新生种族来说,十分方便,老师经常使用,你我或多或少也受了些影响。”

  “我看你在设计这个种族时,也大胆的采用了蚕蛾的基因和部分元素,甚至还贴心的为其增加了便捷特征,比如鳞粉自净,使其对疾病瘟疫的抵抗提高。”对方分析着赛莲的论文数据。

  听到对方说到自己设计中的亮点,少女难免内心开心,不过很快琴伦的话语就转到了后面不足的地方。

  “生长出触角可通过触碰来交换彼此的想法和观念,达到内部族群思想统一的效果。”说到这,琴伦的声音停了下来。

  “赛莲,你想象的美好情景应该是这些小家伙聚在一起,无忧无虑的生活,相互用轻飘飘的触角交流心情,然后大家相互理解是吧。”说到这,琴伦的情绪稍显复杂。

  “是,的。”赛莲不知道哪里错了,只能小心的回答。

  “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但这样的想法是不现实的。”琴伦放下记录板。

  “首先,你要明白,我们创造新生种族是为了和如今霍乱星海的漆黑太阳们对抗的,不是养小动物,来给她们营造美好生活愿景的,它们是我们战斗和胜利的工具,就和如今我们使用的枪械,驾驶的飞机,手中的刀和尺子一样。”

  “就算是为了让内部的思想统一,也不该用这么原始的触角碰撞来交流信息,你应该多了解学习一些心灵精神类超凡能力的实现,那样更加高效。”

  “往后,我们需要如流水线般生产创造出数千万上亿的新生种族,而这样庞大的族群若还是用这么原始的情感信息交流,就太缓慢低效了,无法高度统合思想,提纯它们的精神共鸣。”

  “心灵精神上的相互感知和沟通才是出路,这是目前主流的做法,这点之后一定要改。”

  “我知道了。”赛莲点头,默默记下这点。

  “还有,为什么一定要给这些小家伙增加生产要素呢,比如这条‘她们的头发是特殊的高质量单纤维,可用来制作布料和衣服’。”

  “如果是为了增加战斗力和生存力,附带一些要素也能理解,但生产纤维布料这就是典型的设计陷阱,为了某个无关紧要的功能,盲目增大生产成本,占用设计精力。”

  “我们并不需要额外和大量的布料纤维,也不是过着那种田园牧歌的生活,这样的能力或许很适合出现在童话里,但不适合出现在机械议会的论文里。”

  “我……”赛莲低下头。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有些过于冷硬,琴伦之后的语气温和下来。

  “最后这点百分之百的服从听话倒是一个不错的亮点。”

  “不得不说这是相当大胆且没有前例的设计理念,完全去除了她们的抵抗心,不会使用暴力反抗,这样的设计固然会让她们变得软弱,但作为工具种族来说,却也是令人意外的好用,使得她们能极快和毫无阻碍的听命服从,并且精神统一。”

  “如今制约漆黑太阳最大的因素就是麾下眷属的精神杂质,这种杂音达到一定程度时,就会干扰和动摇他们自身的位格,一旦达到某个临界点,就会出现意识紊乱,相互冲突,最后崩塌解体。”

  “你的这份设计,似乎是解决这个问题的不错思路。”听到这,赛莲恢复了几分自信。

  “第一次肯定不会完美,就按这个基础加以改进吧,作为毕业论文应该问题不大,等到你以后掌握的更加纯熟,知识充沛,再来设计你真正的作品。”

  “谢谢琴伦师兄。”赛莲开心的低头答谢。

  “对了,看你这里留了空白,是还没想好怎么给她们命名吗?”琴伦翻开,并指出记录板上的一处。

  “是的,之前还在犹豫,没想好,不过这会我确定了。”

  “就叫它们‘蚕蛾种’好了。”

  话音渐渐远去,一切也慢慢昏暗下来。

  …………

  两个月后,怀着紧张和激动的心情,赛莲走上讲台,开始给下面的各位教授和学者,介绍自己的毕业设计,以及设计思路理念。

  长长的叙述,让她从最开始的紧张,到后来慢慢平静,最后讲完,她走下台,默默抱着身前的记录板,等待各位教授的评审结果。

  “思路清晰,8分。”

  “设计理念有亮点,8分。”

  “太脆弱了,战斗力不及格,3分。”

  “共鸣潜力很好,给8.5分吧。”

  “综合协调度还可以,7分。”

  “平均得分6.9。”

  及格线为6.5,赛莲的毕业设计勉强通过。

  听到这个结果后,赛莲松了口气,但很快又有些低落,因为相比同门师兄弟的高分,她确实拖后腿了。

  夜晚,庆贺宴上,赛莲呆呆的坐在桌前,周围围着好几位同在赫朗教授下的学生和研究员,他们买来蛋糕和好吃的餐食,来庆祝赛莲成功毕业。

  当时众人说了许多话,可惜她已经记不清了,只是沉浸在有些低落和惭愧的情绪里,毕竟毕业答辩现场可是有不少资深和厉害的教授学者,当时她的表现,一定是丢了老师的脸吧。

  “别难过了,小赛莲。”一只手胡乱的摸着她的头发,将其弄得乱糟糟的,这让赛莲不得不抬起头连忙打理。

  这会她也看清身前说话的对象,脱口而出对方的名字“崔兰姐姐。”

  “哦豁,还记得我呀,我还以为你忘记了呢。”对方戴着宽大的帽檐,穿着流线型的长裙,那笔直顺滑的黑色长发有如精密裁剪般,毫无瑕疵和碎杂的披在肩侧。

  崔兰,同样也是名昆虫学家,比赛莲大上十来岁,目前已经是副教授了,据说与赫朗教授出自同一个科研派系,类似师兄妹的关系,不过两人过去并不熟络,只是目前都分配到这个研究所,来往才逐渐密切。

  偶尔因为课题和研究上的问题,她会来到赫朗教授的实验室和对方讨论,次数多了,这里的学徒和研究员也逐渐认识了对方。

  这位有着紫色眼眸的高挑女子,性格大方且颇具个性,手背上还有她自己雕绘的蝴蝶纹身,充满异类神秘的气息。

  “给,这是你的毕业礼物。”崔兰将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放在赛莲手里。

  “可以现在打开看看,里面是我精心准备的蝴蝶标本,非常漂亮~”崔兰最擅长最喜欢的就是蝴蝶,而她曾经也发表过不少和蝴蝶相关的论文研究,被熟悉的人称呼为‘蝴蝶学者’。

  翻开手中的礼盒,赛莲小心的揭开盖子,里面用透明的新型水晶盒装点了十只珍贵的蝴蝶标本,它们形态各异,那反射灯光的艳丽翅膀仿佛还在轻轻颤抖般,让人惊叹。

  “哇,真漂亮~”

  “那蝴蝶的翅膀好像会随着光线不同渐变折射。”

  “就和童话书里一样。”

  各种夸赞的声音四起,随后崔兰站在赛莲身后,捧着她的脑袋细声安抚,让这场毕业庆宴顺利的进行了下去。

  朦胧的烛光亮起,在记忆里依旧温暖,这是赛莲成年后,少有的温馨回忆,没有紧张和压力,开心的哼着歌,和大家共同度过这个难忘的夜晚。

  是了,我也要创造出和童话般,美丽而善良的种族。

  那一天夜里,赛莲在睡梦前这么暗暗发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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