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性直接问沈佳言,到底看不上自己哪里?

  沈佳言反问慕破军,看上自己哪里了?自己改还不成吗?

  是觉得自己对几个孩子好是吧?没事,她可以立刻变得凶残的!好继母不好当,恶毒后娘那太好当了。

  只要慕破军敢,她就敢设计将几个孩子手里那五千两全骗过来,然后将三个孩子卖得远远的,谁都不知道的地方去。

  就问慕破军敢不敢赌?敢不敢信?

  以前的沈佳言可能没这个实力,如今的沈佳言,慕破军却不敢赌了。

  慕破军是真被沈佳言的态度伤着了,只是心里最后一点不甘心,让他死也想死个明白,只问了一句:“为什么?”

  沈佳言也没客气,冷笑着只问了一句:你就没想过,你这次去边疆,说句不好听的,生死未卜,据说你那位主子干得又是杀头抄家的买卖,若是事败,你待如何?

  慕破军冷汗涔涔而下,羞愧不敢言。

  自己的那点子心思,似乎都被沈佳言给看穿看透了。

  最后只讷讷挤出一句对不起!

  沈佳言嗤笑一声:“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为自己谋算,给我画了那么大一个饼!我也要为自己打算,这饼就敬谢不敏了!若你真是为了三个孩子,就努力活着吧!”

  慕破军再无他话,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直到之前托人带的口信,想来那边情况看起来不妙,所以才辗转托人带这个口信,也是怕真有个好歹,有了庄子地,三个孩子起码衣食无忧吧。

  想拖沈佳言去蹚浑水,沈佳言肯定啐他一口,反手两个大逼兜教他做人!

  可若只是帮忙寻摸合适的庄子土地,沈佳言这个忙还是愿意帮上一帮的。

  所以才有了今日,她和慕家三兄妹的再度见面。

  本以为慕家三兄妹不知道慕破军那边的情况,可听这架势,倒是慕天泽似乎知道不少。

  不过沈佳言自然不会去问,交代了庄子的事情,看天色差不多了,成嬷嬷也恰好来回禀,说兄妹三人的住处都安排妥当了。

  晚饭也都好了,正要请大家去吃饭呢。

  桌上只有沈佳言和慕家兄妹三人,有了成嬷嬷的调教,大嘴他们自然就不能跟沈佳言同一个桌子吃饭了,偶尔也就成嬷嬷陪着沈佳言吃,今儿个算是难得了。

  沈佳言特意吩咐过,今天的饭菜,都是往日在东光村的家常菜肴。

  刚宰杀的小公鸡炖粉条和野山菌,咸蛋黄焗南瓜,水煮鱼,红烧肉,再配上几个小菜。

  慕天泽三兄妹看到这菜,眼睛都亮了。

  从沈佳言离开四方镇之后,他们兄妹就算让家里灶上的婆子也常做这几样菜,可是却总是做不出来沈佳言做的那个味道。

  此刻再看到,等沈佳言示意开吃,他们尝了一口后,都忍不住加快了速度。

  沈佳言也被几个孩子的好胃口影响的忍不住多吃了半碗米饭。

  吃完饭,漱口,端上消食的茶水上来,只说了几句家常话,时候就不早了。

  成嬷嬷已经带着人来守着,要送慕家三兄妹回房间休息,慕天泽看得出来,成嬷嬷这是有意无意的不想让他们兄妹跟沈佳言说太多话。

  忍不住心底黯然,面上却十分从容的附和说也确实有些累了,想先回屋休息。

  然后拖着还有些不情愿的慕玥和慕天润回了房间。

  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早,等慕天泽他们起来,才发现沈佳言已经出门了,留下话,让他们吃了早饭略等一等,等她回来带着他们去庄子上看看去。

  三兄妹食不知味的吃了早饭,耐着性子等沈佳言回来。

  沈佳言这两进的院子,伺候的人却不多,而且除了一个成嬷嬷,其他的丫头小子,都避得远远的,不跟他们说话。

  倒是成嬷嬷,陪着兄妹三人,说是说些闲话,却说起了沈佳言这三年来如何的不容易。

  如今看起来风光,可一个合离的单身女子,就算有知府大人依靠,很多时候还是吃亏的。

  尤其是和京城来的那些贵人们打交道的时候,最开始不知道受了多少气和奚落。

  换做性子弱一点的,只怕早就受不住了。

  可沈佳言却咬牙撑了过来,成嬷嬷曾经问过她,为何这样拼命?

  沈佳言只说了一句话,别人是有退路的,她却没有!所以只能咬牙往前走,一步都不能退!

  索性她这三年时间,总算是熬出头了。

  慕天泽兄妹三人听得十分认真,尤其是在成嬷嬷说起沈佳言曾经求见一位贵人,却被刁难。

  寒冬腊月,站在雪地里一天一夜没合眼,才算打动了贵人,给了见面的机会,将生意给谈成了。

  付出的代价就是回来后,烧了三天三夜,浑身滚烫人事不知,差点人就没了。

  还有沈佳言为了跟人谈生意,和一桌子的男人斗酒。她一人喝掉了足足一坛子的女儿红,将那些男人都喝趴到了地上,她自己强撑着回来,吐得胆汁都出来了……

  ……

  一桩桩一件件,从成嬷嬷的口中说出来,听得慕天泽兄妹三人心惊肉跳。

  原来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他们信赖的,总觉得什么事情都难不倒她的沈佳言的,也曾有过这样无助为难的时候。

  慕玥和慕天润还小,只是心疼沈佳言。

  可慕天泽到底年岁大,尤其是中了秀才之后,更是懂了不是世情,立刻就听出来成嬷嬷的言外之意来。

  成嬷嬷说这番话的目的,很明显,就是告诉他们,沈佳言一个单身女人,能熬到今天,已经很不容易,很难了!若是他们几个有良心一点,看在往日沈佳言对他们的情分上,就别缠着她,给她带麻烦了。

  慕天泽心里十分难受和委屈。

  他们难道是那忘恩负义的人吗?之前做过的那些事情,是他们糊涂不知事,后来略微懂事了,就知道以前错得太离谱了。

  他们这次来,其实也有两个目的,一来确实是想置办庄子和地,为他们兄妹三人留条后路。

  二来,是几年不见沈佳言,着实牵挂,想亲眼见见她过得好不好。

  若是过得好,他们以后应该就不会再来打扰了,毕竟跟前头男人的孩子交往过密,不是什么好事。

  可若是过得不好,慕天泽也想过了,他们手里如今还有好几千两,在镇上零零碎碎买了几十亩地,加上那东光村的制糖作坊,每年沈佳言还给他们一点红利,委实不差钱。

  倒是买庄子田地的时候,可以给沈佳言也置办一个,也是她最后的退路。

  此刻听成嬷嬷这样说,倒好像是他们见沈佳言日子好过了,又不知廉耻的缠上来似的。

  若是之前的慕天泽,或者说面对的不是成嬷嬷,慕天泽只怕立刻要拍案而起,拉着弟弟和妹妹就要走人了。

  可念在沈佳言的份上,他忍住了。

  沉默了一会,才温温和和的道:“嬷嬷说的很是!沈姨吃了这么多苦,受了这么多罪,才有了今天的好日子,就是我们做晚辈的听了,也只有心疼的份,断断起不了别的心思!”

  “也请嬷嬷放心!我们这次来,除了看庄子,就是想看看沈姨过得好不好?看她现在过得一切顺利,我们也就放心了!等看完庄子田地后,我们兄妹就会告辞回镇上去!除非大事,不会再来叨扰沈姨了!”

  成嬷嬷老脸一红,倒有些讪讪然。

  她说这话,纯粹是了解了沈佳言这个主子之前的事情后,心疼她。

  当初慕破军来见沈佳言,她就在一旁,听了慕破军的那番话,心中也是极为不齿的,觉得慕破军算什么男人?

  之前就是,才成亲没入洞房就跑了,丢下新婚妻子和三个孩子给他老娘和弟弟一家,让自己婆娘和孩子受了那么多的苦。

  好不容易自家主子想通合离了,凭自家主子的本事人才,将来再寻个如意郎君也不难,他倒是又凑上来。

  居然还想故伎重试,让自家主子白给他养三个孩子和家里的老娘弟弟?

  呸!脸皮可真厚!

  因此对慕家的印象一直就不好,更不用说,本来沈佳言跟慕家那边慢慢的就淡下来疏远了。

  那天杀的慕破军居然又让人捎带口信,让沈佳言给慕家置办庄子和田地。

  这让她如何不忧心?就怕三个孩子也跟慕破军一样,要是真缠上来也是麻烦。

  没想到,这慕破军不是个好东西,可三个孩子倒还算明白道理,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倒是显得成嬷嬷她有些小人之心了。

  不过成嬷嬷到底人老脸皮也厚了,虽然有那么一点点不自在,不过马上就回转了。

  笑咪咪的谢过了慕天泽,也说了几句掏心窝子的话:“这话是老奴瞒着我家主子跟几位客人说的,我家主子性子好,最是嘴硬心软!她对老奴极好,老奴自然也想回报一二,说的话过了,得罪了几位,要怪就怪在老奴身上!别记恨我家主子!”

  “她是不知情的!这几日为了客人的庄子和田地,也托了不少人情——”

  慕天泽拦住了成嬷嬷剩下的话:“嬷嬷放心!你今天说的话,出得你口,入得我们的耳朵,再无他人知道!沈姨是什么样的人,我们兄妹三人再清楚不过了!若是沈姨真有这个心思,她不会借嬷嬷的口说出来,而是会直接当面告诉我们,说要跟我们划清界限,以后老死不相往来!所以嬷嬷不用解释,我们也不会误会——”

  成嬷嬷听了这话,越发高看了慕天泽一眼,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这样明事理的好孩子,只可惜,不是她家主子的骨肉血脉!不然她家主子也不至于这般辛劳,以后还不知道便宜谁呢!

  这么好的孩子,偏生爹那样的不是东西!真是老天不开眼啊!

  慕天泽不知道成嬷嬷心中所想,见话都说开了,虽然忍不住心中的失落,可更多的是释然。

  正说着呢,沈佳言回来了,还带着一个中人。

  直接将兄妹三人给带上车,往城外驶去。

  马车走了约半日的功夫,终于到了那庄子外,这庄子已经形成了一个村落,村口两棵大槐树,有不少人在槐树下也不知道在说什么,见马车到来,都走到路中间警惕的看着。

  还是中人从马车里钻出个脑袋,没好气的道:“都挡在路上做甚?还不快将你们庄头喊来?有贵人要来看庄子!还不让开,小心伺候着?”

  那些村民一听,本来带着愁容的脸立刻来了精神,好几个人就拔腿先去报信。

  剩下的都搓着手,恭恭敬敬中带着期盼的看着马车里,只希望来一个厚道一些的主子,能允许他们继续租种这地才好。

  慕天泽在马车里看到这些,有些不明白,就问沈佳言。

  旁边的中人笑着解释:“小公子不知道,这庄子以前的主家家里出了事,急用钱,能变卖的都买了,这是他们家的祖业。当初佃他们家地的佃户,都好几代了,世代在这庄子上干活。”

  “若是换个主家,不想要他们留下,要换成自己的人,他们这些人都没地方可去,可不心里担忧么?巴不得来一个厚道的主子,能允许他们继续在这庄子里呢!”

  那中人看着跟沈佳言倒是相熟,所以有些话也就说得清楚明白:“这庄子是没什么问题,就是要钱要的急一些。若是你们不出手,只怕就要零碎拆分了卖了。这些人呢,也不是我替他们说话,都是种田的老把式,世世代代都是伺弄这些田地的,真换了人,说不得还没他们伺候的精心。”

  “若是小公子真心想要,倒是把庄子带他们都买下来,这价格还能压一压。或者将租子提高一成,想来他们也能接受——”

  慕天泽听了这话,忍不住看向了沈佳言。

  沈佳言冲他眨眨眼睛,慕天泽心头一跳,强作镇定的点了点头,又看向了外头。

  庄头很快就迎了上来,殷勤的将人往庄子里头引。

  三进的院子,有些年头了,不过一直有人看护着,倒是也干净整齐,并不显得颓败。

  院子里种着柿子树和几棵桂花树,还有一口小池塘,连着外头的活水,转个弯就又流到了院子外头。

  后头院子里栽种着月季和一些茉莉之类的花,开得泼辣。

  庄子左边就是一条河渠,顺着河渠走,开始是几块菜地,种着当季的蔬菜,一看就伺弄得精心,绿油油的一片。

  菜地过去,就是水田,三四月的功夫,水田里的秧苗也是一片碧绿。

  再往前,就是那湖泊了,一阵风吹过来,带着水汽和禾苗还有草木清香,闻之让人心旷神怡。

  湖泊上有白色的鹅还有灰褐色的鸭子悠闲的游着,岸边青草萋萋,有几个牧童骑在水牛背上,水牛慢悠悠的一边走,一边啃食着岸边的青草,好一副田园春图。

  庄头一边带着人慢慢走着,一边介绍,这庄子里的产物,一年大约收成是多少。

  慕天泽听的倒是认真,不时还问上两句。

  中人和沈佳言落在了后头,忍不住问:“沈娘子,你真要将这庄子让与这小公子?”

  沈佳言一笑:“没办法,谁让我欠了他家长辈一个人情,这不,就到了还人情的时候了!所以说,这世上啊,欠什么别欠人情啊!”

  中人也笑了。

  走了一圈,慕天泽心中有了数,借故支开了中人和庄头。

  走到沈佳言面前,跟她商量。

  沈佳言打了个呵欠,早上起来太早,没睡好,此刻有些没精神。

  懒洋洋的道:“卖家没什么问题,这庄子也没什么问题,你要是没什么问题,想买就买吧!这些人,你暂时都留着,不然突然换了主家,这些人一来没了着落,把人逼急了不好。二来,他们也熟悉,就算真有不合用的,等你摸清楚情况了,再慢慢的将人换掉也不迟。”

  慕天泽点点头,又看向慕玥和慕天润,问他们的意见。

  两人还从来没见过湖泊,而且对于庄子里那个池塘也很有兴趣,自然点头同意。

  这才叫过中人来,吐口说要买下来。

  中人不说,庄头高兴啊,见时候不早了,苦留大家中午吃了午饭再走,也好趁机在未来的主家面前表一表忠心。

  中午的饭菜是庄子里的婆娘做的,虽然粗糙了些,可也十分丰盛,想来是将看家的本领都拿出来了。

  吃饱喝足,一路又回城里。

  见了那卖家,一脸愁容,不过目光还算清正,见买家是慕天泽一个少年,也并没有多少轻视之意。

  又听说他已经是秀才,倒是赞叹了两声年少有为,还主动将价格降了五十两。

  慕天泽也就当场拍板买下,一手交钱,一手交契。

  又有中人在中间,帮忙去衙门入了档,然后收了中人银钱,还得了慕天泽二两银子的赏钱,更是乐开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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