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时候,马车又是从城里绕了一圈,先去县衙把宋青河给接上。

  至于沈河,没碰上便算了,这人只要放出去,想找到便难,反正到饭点他也能自己找回去。

  等马车驶进太山,宋绵竹跳下来第一件事,便是四处乱跑,像是发了颠儿似的。

  金氏瞧她打自己身前过,刚想喊住人,一转眼便没了影,不由纳闷:

  “这孩子又发啥疯哩,出门被狗咬了,咋还停不下来咯!”

  宋老汉端着簸箕,在筛玉米粒,随意接了句嘴:“她不被狗咬,不也停不下来嘛。”

  金氏想想,也是,自己先笑了,摇摇头忙活别的去,反倒把要说得话给忘了。

  那边宋绵竹跑了一圈没找见人,站在田埂上跳脚:

  “老头跑哪儿去呐,大家干活,他偷懒!不行,我要跟奶举报他!”

  苏老爹站在田里,四处看看,奇道:“我刚还瞧见人了,咋你一回来,就没了影儿。”

  一听这话,宋绵竹更郁闷了,感情就躲她一人啊!

  她蹲在田埂上发起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手里拿着个木棍棍在地上划拉。

  画完十字画井字,画完井字画田字,很快那地儿便不能要了。

  这时候,贺闻拴好马车,走过去朝人轻声喊道:“跟我来。”

  “恩?”宋绵竹身子没动,脖子先动了,大眼睛里全是问号。

  似乎在说,我找不到老头,你就能找到吗,你身上装雷达还是探照器啦?

  “你跟我来嘛。”贺闻重复了一遍,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好像能读懂小姑娘眼里的话。

  “行行。”宋绵竹立马投降,拍拍屁股站起来,老觉得耳根子痒痒,这话咋听着那么像撒娇。

  不不不,少侠是不可能撒娇的!肯定又是自己脑补!毁人设要不得呀!

  俩人一个在前,一个在后,朝着山脚树林钻去。

  这地儿跟后山是连通的,当初池塘里大乌龟,估计就是从这里爬过去的。

  走了不大会儿,果然发现个鬼祟身影,弯腰撅屁股趴在地上,让人不忍直视。

  “你咋知道他在这里?”宋绵竹狐疑看看身边人,都要怀疑他是不是也有个统子。

  “上回进山,我瞧这附近有设陷阱,瞎猜的。”贺闻如实回答。

  那边,老道士忽然高兴站起来,几步走到个坑旁,从中拎起一只走地鸡。

  宋绵竹脸上露出恍悟,轻拍了下自己脑袋,就说能吸引老头的,除了吃还是吃嘛。

  她纳闷走过去,“道长,你这是做啥呀,咱家养了一山头的鸡,还不够你吃嘛。”

  老道士回过头,这才发现有人来,讪笑道:“山里的鸡,味道好些。”

  太山养的鸡得送去铺里卖,被金氏看得太严。

  虽然家里伙食没苛待过,但像这中不中,晚不晚的时候,要想加顿餐,那是得做好挨骂的准备。

  老道士不比常人,备受老两口尊重,可偏偏嘴太馋,总不能老腆着张脸要吧,只好去山里寻摸。

  宋绵竹咂咂嘴,行吧,也不多计较这个,快速换了个话题:

  “道长啊,这小孩子幼时烧坏脑子,长大后还能治好吗?”

  “谁又烧坏了脑子?你啊?爱多想的毛病,真治不了。”这下换老道士纳闷了。

  宋绵竹无语了,满头挂黑线,瞪起杏眼,不满道:“我跟你说正事哩,能不能严肃点。”

  你才烧坏脑子!有她这么精明的傻子嘛!

  “那是谁吗?”

  “反正不是我!”

  俩人跟小孩子似的,拌了几句嘴,最后还是贺闻看不下去,站出来把事儿解释一番。

  “那不叫烧坏脑子,人孩子现在不是好好的。”老道士一针见血,指出她话里漏洞。

  “唔……差不多吧……你就说能不能治,让他想起以前的事儿。”宋绵竹抬头望天,不对,望树叶。

  “既然没烧坏脑子,何谈医治?”老道士反问,双手一摊,表示爱莫能助,“人的脑子是最棘手的问题,就像你三哥那会儿,只能等他自己想起来。”

  宋绵竹更抑郁了,感情白跑一趟,顿时不爱搭理人,脸色悻悻要走。

  十六一年多前高烧不退,后虽侥幸保了条命,却失了以前记忆。

  他的情况跟三哥又不一样,再者孩子以前也没多大,到底能不能记住事儿,还难说。

  走了两步,宋绵竹又停下,想起什么,回头看眼,准确说是看老头手里的山鸡。

  “赶紧走呀,不是要吃鸡嘛,今儿做个新鲜的。”

  “唔,丫头回来的有些早啊。”

  “呦,听您这意思,不想我回来呀。老实交代,是不是想吃独食!”

  “没有没有,咋可能嘛!就是,家里人多,一只鸡是不是不够吃呀……”

  俩人边往回走,又拌起嘴来。

  贺闻笑着摇摇头,跟他们选了个反方向,留下句话,“我再去捉两只。”

  等人回去后,刚到申时,也就是下午三点左右。

  在宋绵竹的指导下,贺闻愣是做出一锅黄焖鸡米饭。

  “没想到元白还有这手艺。”老头高兴坏了。

  “还行吧,差点味儿,凑合吃。”宋绵竹才不惯他,给他吃惯了嘴,贺小哥以后指定歇不住。

  当然,她说得也是实话。

  论厨艺还得是三嫂,那手跟电子秤似的,甭管什么料理配方,只听一遍,就知道该放多少。

  眼下女人们在家里忙活,这么久没回来,光晒衣服被子,就要忙活一阵。

  秋天过去,马上又要入冬,可不得准备好。

  小姑娘嫌弃吃了一大碗,就没吃了,腆着小圆肚,又开始在那来回溜达消食。

  旁人却没她那么挑嘴,吃得可欢啦,尤其是刚从地里出来那几个,快跟老道士抢起来。

  “我饭量大,我多吃些,你们小辈身子好,少吃点。”

  “我们年轻,饿的快,道长没干活,不该饿了才是。”

  “咋没干活嘛,那山上鸡鸭,不是我喂得嘛!你碗里那鸡,不是我捉来的嘛!”

  沁了汤汁的米饭,仿佛也染上焦糖色,和着鸡肉塞进嘴里,整个味蕾得到充分满足。

  金氏扒拉一大口,忍不住犯起嘀咕:“我就知道,你孙女一回来,咱家粮食就留不住哩。”

  可不嘛,以前留在家时,恨不得一天带大伙儿吃八顿。

  这年头,农家人干活多,消耗多,胖是不可能的,最多变壮实些。

  “那也是你孙女,还不是被你惯得嘛。”宋老汉抹掉胡子上的油。

  “就我惯啦,你没惯!”

  “老大不说老二,有啥好吵的嘛,幼稚。我被你俩惯得成了吧。”宋绵竹悠悠从旁路过,换来两个大白眼。

  贺闻忍不住瞥她眼,心说方才在树林里,跟人拌嘴那位到底是谁,还好意思说旁人幼稚。

  没想刚好被小姑娘逮个正着,朝他皱眉做了个鬼脸。

  好像在说,我就知道你要嫌我幼稚,看啥看,不许再看啦!

  他不由笑了,下意识摸摸耳朵,忽然自己被传染了,怎么也爱瞎想哩。

  等大伙儿吃完,李氏端碗去洗,宋绵竹又去缠起老两口。

  “啥子,把鸭毛跟兔毛留下?要那玩意儿作甚?”金氏以为自己听错了。

  “那玩意还能吃不成?”宋老汉看了眼脚边箩筐,那里边正好一堆毛。

  老道士一听到“吃”,耳边立马竖起,可等反应过来是“毛”后,又悻悻坐回凳子上。

  得了吧,他再嘴馋,也不能茹毛饮血啊,好歹年轻时也读过圣贤书。

  “什么啊,你们咋啥都往吃得上面想,能不能有点别的追求。”

  宋绵竹哭笑不得解释:“鸭毛可以用来做袄子,又轻便又暖和,比棉花还好用。兔毛能纺线,到时候咱织毛衣!”

  “毛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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