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遇算是蜜罐里泡大的,何家庄放在江湖上名不见经传,但是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尚有几分地位,作为何家庄唯一的少爷,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好日子在三年前戛然而止,一夜之间变故突生,不仅家破人亡,他自己还沦为阶下囚,成为修罗教毒姑手下的药人,受尽折磨,好不容易逃出人天,得到《北冥神功》的传承,也是离群索居。

  可以说,何遇江湖经验少的可怜,就是一身功夫,也是瞎猫遇到死耗子得来的,这些,他心知肚明。

  眼下大好一个机会摆在眼前,江湖菜鸟何遇不想错过,他想变强,变得更强,一个好师父会让他事半功倍。

  然而,阿渔拒绝了,她不想收徒弟,在武林,师徒关系堪比父子,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她不想给自己找个麻烦,但是指点下何遇,她倒是愿意的,就当暂时给自己找一个劳动力。

  何遇跌落谷底的心又蹿上了天,前辈愿意指点他!

  虽然没有拜师,但是何遇把自己放在了徒弟的位置上,鞍前马后的伺候。

  就像现在,何遇从河里抓了几条肥美的鱼,放在火堆上烤。

  这一阵以来,他们挑了修罗教两个据点,一伙作恶多端的山贼,一个欺压百姓的武林败类。

  每一次,阿渔都会让何遇别用内力碾压而是用招数对敌,经验都是从实战中得来的。隔三差五,他们还会互相切磋。

  何遇觉得自己受益匪浅,前辈懂得实在是太多了,她擅长用鞭子,但是十八般武艺,彷佛没有她不会的,这几个月学到的比他之前十九年还多。

  撒了最后一层调料,何遇恭恭敬敬地把烤的香喷喷的鱼递给阿渔,前辈不仅武功好,连厨艺也好,这烤鱼的调料和方法就是前辈教的。

  教会徒弟解放自己的阿渔接过烤鱼,尝了一口后不吝夸奖:“嗯,比上次做的还好。”

  何遇喜笑颜开,满满的成就感,又从火堆上的瓦罐里舀出一碗奶白色的鱼汤,他们大部分时间都在野外度过,所以准备了一些基本的生活物品,自然是何遇负责背。

  吃饱喝足,何遇跑去河边洗碗筷,逗着闻香而来的野猫的阿渔抬头看了看何遇,收个小弟,真是再英明不过的决定了。

  到了晚间,他们在一个小村落里借宿,这个村子只有三十来户人家,鸡犬相闻。

  招待他们的是这里的村长,也只有村长家有富余的房子,不过只有一间房。

  眼下阿渔的形象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所以村长一家并不觉得这有什么,这屋子是他们在城里打工的大儿子的,床很大,睡得下两个男人。

  何遇取了一锭银子给村长:“麻烦你们烧一锅热水来。”

  村长媳妇满口子应下,还热情地问:“要不要吃点什么?”这么一锭银子都够去城里最好的酒楼大吃一顿了。

  何遇说不用了。

  “那你们先歇着,水好了我送来。”说完,村长和村长媳妇走了,何遇过去关上门,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何遇东看看西看看,对阿渔道:“屋子还算干净。”

  阿渔点了点头,农家小院,条件就那样,不过阿渔不是那种吃不了苦的人,她喜欢锦衣玉食的生活,但是也能过粗茶淡饭的日子。

  不一会儿,水来了,何遇十分自觉的离开房间,站在院子里当门神,就是耳朵尖有点微微发红。

  前辈,好像真的是女子。

  前辈一直易容,忽男忽女忽老忽少,连带着他也开始易容,不过他不会变声,所以都是男人装扮。

  前辈说易容就减少不必要的麻烦,也避免给无辜的人带去麻烦。他们杀了那么多修罗教的人,修罗教一直在抓捕他们,改头换面的确更有利于出行。

  前辈能坦然地穿女装,宿在荒郊野外的时候自己会就近在河里洗澡但是前辈不会,有条件前辈都会单独沐浴……何遇有八成把握,前辈应该是女子。

  晚上,何遇在地上铺了一张草席,现在正值夏天。住宿条件不好时,向来都是这样,前辈睡床,他打地铺,前辈是前辈,这样天经地义,何况前辈还有可能是女子。

  何遇躺在硬邦邦的草席上,往床的方向偏了偏头,便是睡觉时,前辈依然没有露出真面目。

  性别、年龄、摸样、来历一切都是谜,何遇叹了一口气,觉得头有点大,片刻后又摇了摇头,管他呢,他只要知道前辈是个好人,还是个助他良多的好友就够了,这世上,谁还没个秘密了。虽然他在前辈面前没有秘密,脸血海深仇他都一五一十地说了。

  这样的日子,转眼就过去了三个月。

  武林各门派围剿修罗教一事也终于到了最后一刻,戮力同心是理想状态,事实上是更多的人希望别人去当出头鸟,自己坐收渔翁之利。你们和修罗教拼的你死我活,元气大伤,我们不就能趁虚崛起,这才是人间真实。这必要是几个大门派所不乐见的。

  双方你来我往才达成平衡,这其中阿渔和何遇也功不可没,两人不断给修罗教找麻烦,摧毁了修罗教好几个据点,修罗教各种埋伏围剿都没占到便宜,反倒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又得知正道各派打算联合起来对付修罗教,意识到不能再被这么消耗,于是将人手全部调回修罗教准备不久之后的大战。

  修罗教露出疲态,激励了各门各派。

  各门各派的人从四面八方向罗酆山汇聚,这么大的动静不可能瞒过修罗教,自然阿渔和何遇也会得到消息赶了过来。

  此次讨伐修罗教的行动,除了各门各派外还有一些无门无派的江湖游侠参与。阿渔和何遇乔装过后混入其中,在这里能打听到不好消息,修罗教在正道内安插了间谍,正道这边也在修罗教安插了人。

  他们需要知道毒姑负责哪个区域的防卫,至于闻人涞,作为一教之主,他好找的很。

  “先收拾了毒姑。”阿渔对何遇道。

  何遇点头如捣蒜,又保证:“前辈放心,我不会让人干扰你诛杀闻人涞。”这是前辈对他唯一的要求,前辈和闻人涞之间必然有血海深仇。

  阿渔笑了笑。

  大战那一天,何遇没有易容,他要让毒姑看清他的脸,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在她灭何家庄那一天,她就该知道有这一天。

  毒姑从来没想过这一天,她杀了那么多人,可从没想过有一天会被杀,她可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毒娘子。

  那些满嘴仁义道德的所谓正派人士气势如虹,察觉不妙的毒姑心生惧意,眼珠子转了转准备撤,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她可不是修罗教土生土长,不过是半路夫妻,哪里值当她为修罗教拼命。

  主意一定,毒姑便打算跑路,忽然一刀劈过来,磅礴杀意惊得毒姑浑身汗毛直竖,毒姑险险避开,看清握着刀的何遇,瞳孔剧烈收缩:“是你!”

  “你没死!”

  何遇没有急着出第二招,而是恶狠狠盯着毒姑:“你都没死,我怎么会死。”

  毒姑如坠冰窖,她感觉到了危机,前所未有的危机,这小子很强。怎么可能,才三年多的时间而已,而且他不是被自己废了武功。

  毒姑想跑,可现在的她哪是何遇的对手。对付她,于何遇而言手到擒来,但是何遇没有一刀利落了结她,而是一刀又一刀的折磨。先是左腿,再是右腿,然后是左手,再是右手,就像当年毒姑折磨他母亲一般。

  他的母亲被毒姑做成人彘,饱受折磨死去,若不是意外,还不会丧命,毒姑想长长久久的折磨他母亲,幸好,死得早是他母亲的幸运。

  旁观的阿渔一言不发,过程惨不忍睹,但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天经地义,有些仇恨必须以同样的方式才能化解。

  “够了,杀人不过头点地。”陈锦书正好负责突破西边,看不过眼了,说着就要解脱毒姑。

  刚出手,一条长鞭卷住了陈锦书的剑:“你!”

  “闲事少管!”阿渔冷声道。

  陈锦书忌惮地看着阿渔手里的长鞭,这两年的江湖上,有一个用鞭的人声名鹊起。这个女人鞭法深不可测,一路他都在怀疑。

  陈锦书稳了稳心神,还是说道:“修罗教的人罪不可赦,但是如此虐杀,那我们与他们有何区别。”

  “一个杀的是无辜之人,一个杀的恶贯满盈之人,你在这说没有区别。”阿渔冷笑一声,“不如你去问问死在她手里的无辜之人的亡魂,他们是否觉得没有区别。”

  陈锦书噎了下,作为陈元化的独子,他被捧着长大,尤其是这些年,他爹成为武林盟主之后,谁不是客客气气,何曾被这样对待过。

  “放肆。”陈锦书的狗腿子跳出来护主,“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这样和我们少主说话。”

  阿渔眉梢一挑,有个武林盟主的爹就是不一样。

  落在对面眼里,十足的挑衅,狗腿子正要表忠心,忽觉一阵风来,不等他反应,整个人打了个转趴在地上,就像是被人凌空甩了一个巴掌。

  他骇然捂着疼到发麻的左脸,满嘴巴的血。

  “你又算个什么东西,敢这样和前辈说话。”不远处的何遇嫌不解气,一脚踢向地面上的匕首,匕首裹着寒光袭来。

  陈锦书还陷在震惊之下,凌空出招,非内力深厚者不可为,可那个人才多大,看着比他还小了好几岁的模样,哪来这么深厚的内力。瞥到他的动作,陈锦书一个激灵回神,提剑要拦,却还是晚了一步,那匕首太快了,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把寒光凛凛的匕首插在小师弟跨间地里,然后看着小师弟的裤裆缓缓湿了,在血气冲天里闻到一丝尴尬的腥臊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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