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愣顶着头疼更新的,还是只有一更,抱歉。

  从来顾氏就没有主动决定权,说什么不会枉顾她的意愿,其实每次她都是被他逼着、推着、拉着、曳着,跄踉前行。

  现在也一样。

  她说不好,章聪也不会听她的,甚至连“赔她一个昭哥儿”的浑话都说的出来。

  她被章聪像从前一样对待,翻来覆去的折成令她羞耻的姿势,她连反抗都被看成是欲拒还迎。

  几年不见,章聪早就今非昔比,他的态度只会比从前更强势更不容人置疑,他的目的更加明确,他的手段更高超。

  顾氏到底再一次臣服,也不知道是臣服于他的强权,还是臣服于她自己的软弱,在情山欲,海里不断翻腾,不知小死了几回。

  顾氏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从县衙后院出去的。

  衣裳已经换过,连头发也都重新抿过,不知情的人根本分辩不出来她有什么不对,在她身上又发生了什么事。

  可她自觉无颜见人,阳光照在身上,把她的从前、现在照得透亮。她只觉得街上所有人都在对她指指点点,说她不守妇道等等之类尖酸刻薄的言辞。

  顾氏甚至自暴自弃的想,把自己嫁了就好了,哪怕是街头乞丐呢。

  因此当媒婆上门,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顾氏就点头同意了。

  媒婆准备了一肚子的话,结果一个字都没派上用场,不由的目瞪口呆:竟然真被那人说中了,只要她求亲,顾氏一定会答应。

  这媒婆对这顾氏也有所了解,毕竟延支县不大,一共就那么多人,媒婆手里掌握着城中人口资源,谁家有什么适龄男女,几时生辰,她可要比县里主簿清楚、明白得多。

  顾氏初来乍到,延支县的人没几天就都注意到了。

  五年来,一个年轻的单身妇人,再言行谨慎,也难免成为焦点,也有媒婆上门说亲,顾氏一律婉拒,媒婆都当她是难啃的骨头,是以早就划入了难打交道的人之一。

  断断没有想到,她虽然看上去老成、稳重,其实各个年轻女娘心里都一样,没有不爱俏的,大概心里多少有数,所以一听说提亲便同意。

  顾氏哪知这媒婆心中所想,她恨不得今日说亲,明日便嫁了人,那时候,章聪做为一县的县令,总不能公然做出强抢人,妻的事来。

  因此媒婆问她要什么聘礼,有什么要求,顾氏只有一句话:“越快越好。”

  媒婆做了大半辈子媒,从来没见过这么好说话的女方,心里一想,大抵这顾氏自知年纪老大,能嫁给那样一个年轻又前途无量的男人,也知道是自己八辈子修来的福份。

  她是个实诚人,知道什么都没有抓在手里的实惠重要,什么繁琐的礼仪、前人的规矩,都没有嫁人实在。

  到最后,顾氏才问起媒婆:“对方尊姓?”

  她可以不问那人的身世、年龄、职业以及性情,但好歹得知道个姓氏吧?媒婆犹豫了一下,含糊的道:“姓章,听说家里人都叫他章四爷。”

  顾氏倒笑了笑,张王李赵遍地刘,张是大姓,叫个张四实在是太寻常了。

  顾氏对什么都不在乎,只怕拖延下来会半路生变,因此并未准备什么嫁衣,只临时熬夜做了两双鞋、两双袜子。

  那边倒是送来了现成的大红嫁衣,以及成箱笼的聘礼,入了夜,送聘的人还络绎不绝,足足有二十四抬。

  从前顾氏身边顾家嫡女,这点嫁妆是丝毫不放在眼里的,可现在却觉得实在是感慨,不知这人到底是哪位尊驾,竟对她一个年轻寡妇,且有着不堪过往的她如此体贴和尊重。

  她别的做不到,可她一定会以真心相回报,做个安分守己的贤妻。

  良母?呵,算了吧。一朝遭蛇咬,十年怕井绳,生一个孩儿,再悉心养育,实在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她伤不起,横竖年纪也大了,再怀孕生子,怕是凶险难测,很有可能一尸两命。

  她虽然对婚事不报期待,可对方对婚礼十分郑重,虽然简单,却是哪样程序都没落下。婚期定在五天后,顾氏始终忐忑不安,她怕章聪会横插一杠,蓄意破坏。

  可一直等了五天,她也没等到章聪,顾氏长吁一口气,也是,以一夕欢愉,换她后半生的安稳,看似她吃亏,其实她还是占了便宜的,总好过此一生都和他无休无止的纠缠在一起。

  她在此地没什么相交甚密的朋友和知己,更没有什么血浓于水的亲人,即使是人生大事,她也只是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自己简陋的房间里,自己梳妆打扮。

  铜镜里是眉清目楚的年轻女子。

  她却惊心的发现,她的鬓边竟然有了一根雪白的华发。

  顾氏对着铜镜,仔仔细细的把这根头发拔下来,放在手心里,端详了半晌,眼角有一串冰凉的痕迹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一大早,顾氏坐在房间里,盖着红盖头,等着吉时。

  这一天有如一年那么长,长到她自己都坐成了千年的石像,麻木而冷漠,没有温度和感情。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随着时间的迁移,在她周围缓慢的变换。

  顾氏坐得昏昏欲睡。

  不知是谁慢慢走近,顾氏有些不真实的恐惧。那人在她身前不远处站定,许久都没出声。隔着红盖头,顾氏与他对望,整个人绷成一根坚硬的刺,却不肯先发一言。

  那人在她对面轻轻的叹息,顾氏紧张的闭上眼。时间一点点儿流逝,等到门外涌进来无数人,热闹纷纭的上前替她张罗各种事宜时,顾氏才仿佛从死亡的恐惧中回过神。

  那人并没有做什么,大抵是对她真的死了心。

  门外锣鼓喧天,有喜婆殷勤而热切的说着吉祥话,扶着顾氏出门坐上了花轿。

  每一步,顾氏都走得沉重而晦涩,因为幸福、平定来得太突然,她害怕这只是个梦,不定哪天就忽的梦醒,打断了她的一切期许。

  当花轿在延支县不算太长的街上游了一遍,外头人提醒说是到了,顾氏才恍恍惚惚的意识到,一旦进入这个门,她是真的再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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