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来说,就是百姓不能用明黄色和黄色。

  事实上,外面的布庄中,除了淡黄色的轻纱,再找不到黄色。衣衫绣金线更是皇上独有,银线属于皇子皇孙。

  这人穿着这样一身衣衫招摇过市,岂不是证明他是皇亲国戚?

  他跑到公堂上做甚?

  众人疑惑之余,已经有人下意识跪了下去,很快,公堂内外跪了一片。

  知府大人反应很快,急忙上前拱手:“微臣见过世子。”又疑惑:“世子前来,是有公务吗?微臣这里还有案子要审……”

  男子三十岁左右,面容俊秀,气质温和,摆摆手道:“你审你的,本世子旁听便可。”

  这审案子有人在边上盯着可不好,就像是上官下来体察民情,一个弄不好,就是错处。知府大人心里发苦,暗暗决定回头整治一下城门口的护军,这皇孙都到了,竟还一无所知。

  知府大人不敢拒绝,只能坐了回去,一拍惊堂木:“林氏,此事可为真?”

  林琴兮满脸是泪,不吭声。

  算是默认。

  这也没法子,李家如今站在风口浪尖,若是李泽彦名声被毁得不到助宜,前途就没了。而她这个害了李泽彦前程的人,还能讨着好?

  说到底,林琴兮身如浮萍,只能紧紧依附李家。只要还有命在,她就不敢忤逆李家夫妻的意思。

  上首的大人脑子转得飞快,今儿这事有点太小了,他纯粹是看在那两千两修路银子的份上才接的。本来这也没什么,可现在情形不同,皇孙亲自旁听,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多闲呢。

  一时间,知府大人只觉得天要亡他。他自认爱民如子,呕心沥血想要管好治下,谁能想到世子几十年不来一次,来的时候他正审这样的小事?

  看着林琴兮委屈不已,知府大人心里一动,板起脸怒拍惊堂木:“你是在何处被人欺辱?那人大概年岁几何?身长多少?身上脸上有无特殊?”

  有女子被欺辱,这就不是小案子了啊!

  李母先是一愣,随即一脸崩溃,她都说让大人不要追问了,偏偏人家还非要问。

  这怎么答?

  这个问题,林琴兮也想问啊!

  李家在县城里不算多富裕,但也衣食无忧,家中还养着下人,虽然没让她吃多好,也没亏待了她吃穿。所以,她出门的次数都能数得出来,大部分都是和李母或李泽彦一起,身边还带着下人……她要怎么编出被人欺辱的前因后果?

  情急之下也不好乱编,万一说得错漏百出,那才真的触犯了律法。答不出来,哭就对了。

  林琴兮仿佛当真想起了当初被欺辱的冤屈一般,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看她哭得伤心,大人不好追问,看向李母:“把你知道的说出来!”

  李母:“……”她也不敢乱编啊!

  可林琴兮只顾着哭,她也想哭。但她不是被欺辱的女子,怎么哭?

  “我不太清楚,琴兮她自小懂事,被欺辱后也没跟我说。后来我们搬到府城,她写信过来,我们一家人才得知她竟然被人欺辱,甚至还有了几个月大的身孕。”李母拿帕子擦眼泪,伤心得真情实感:“这种孩子怎么能生?当时我就找了大夫想要帮她落胎,可她月份大了,大夫说大人都有危险。她娘走得早,我答应过要照顾好她……所以,一咬牙,便对外宣称她嫁过人。”

  说到这里,她还不忘强调:“只是我没想到小时候乖巧的小姑娘,长大了性子左成这样,为了不嫁人竟然勾引我儿。还有今日这事,她竟然买通奶娘,让奶娘冤枉娉婷。早知如此,当初我就不该收留她!”她着捶胸口,痛心疾首哭喊:“我对不起表妹,我没帮她护好女儿,也没帮她养好琴兮……我错了,琴兮不跟着我,或许能过得更好……”

  知府大人为官多年,见识颇广,有意无意听说了许多人的惨事。这事情和那些比起来,算不得多惨,他脑子清明,再次问:“林氏,当初的事你还想得起来吗?”怕林琴兮不搭理他继续哭,知府大人声音加重,很是威严。

  林琴兮哭声一顿。

  李泽彦站在一旁,手心都急出了汗。他也怕情急之下林琴兮编得漏洞百出,急忙道:“大人,这是表妹的伤心事,还是先审奶娘吧?”

  甜娘的所做所为方才她已经招认了一遍,又有李母佐证。事情已真相大白,大人看林琴兮哭得厉害,便也不强迫,道:“林氏,你故意污蔑张家女儿,人证物证俱在。苦主报案时已经说了,不需要你赔偿,只道歉就行。”

  林琴兮怕他深问那个“欺辱”她的人,没有多迟疑,擦着眼泪就对着张娉婷一福身:“张姑娘,我错了,那时候我怕姨母太疼爱你会忽视我们母子,一时想茬,便做了错事,我对不住您。”

  道歉这个事,秦秋婉在告状时就已经想到了结果。

  甜娘一个奶娘,对着知府大人肯定不敢隐瞒,林琴兮算计陷害张娉婷这事,肯定能水落石出。她比较担忧的是那边旁听的世子,若是没意外,这位应该就是林琴兮的哥哥。

  她微微颔首:“我知道你和李举人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看他娶妻不愤之下动手也属正常。查清楚了就好,我只是不想以后有人说我对孩子动手。”她对着上首大人深深一礼:“多谢大人还我清白,民女感激不尽。”

  这边案子审完,大人也没忘了林琴兮被人欺辱之事。

  毕竟,治下出现这种事可不能算小案,他沉声道:“当初你是在陵县被人欺辱,你要说出被欺辱的确切地方,还有那人大约的长相。”他吩咐道:“请画师过来。”

  林琴兮吓得呆住。

  大人语气放缓:“方才是本官思虑不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你回忆那些情形确实是难为了你。这样,你跟画师去后堂慢慢回想,画得越仔细,本官也能更快帮你找到凶手。本官拜托你,先放下伤心,努力回想一下把那人画出来,为陵县其余无辜女子着想。”

  林琴兮哭着道:“我不要!我不告他!”

  知府大人面色慎重:“你不想让那人伏罪?”

  “不想!”林琴兮泣不成声:“我不要再回想。”

  做足了一副被欺辱过后害怕不已伤心透顶的姿态。

  知府大人再三确认,只能无奈放她离开。退堂之前,表示会把此事告知陵县知县,由他多派人查探城中。

  事情落幕,那位世子从头到尾不吭声,婉拒了知府大人的邀他去后衙小住,重新上了马车,很快离开,好像真的只是来旁听的。

  说实话,秦秋婉有些拿不准王府对林琴兮的态度。

  若是王府坦荡荡当着众人的面认了她,对张家来说算是好事。毕竟,所有人都知道她和林琴兮有仇,如果张家出了事,王府也讨不了好。

  自古以来,皇子都被许多人盯着,坏事做得不够隐秘,那就是妥妥送全家去死的把柄。

  秦秋婉已经打听过了,当今皇上年迈,底下几个皇子争得跟乌眼鸡似的。也只有大皇子启王当年来过柳州城。

  也就是说,林琴兮亲爹,很可能是这位启王爷。

  启王爷占长,很可能是储君,这样的位置,他更不敢乱动。

  至于以后,也得他当了皇上再说。

  和皇子对上,秦秋婉也不想,但是,从张李两家结亲,张娉婷嫁给李泽彦的那天起。张娉婷与张家就得罪了林琴兮,除非像上辈子那样甘愿赴死,否则,林琴兮肯定找张家麻烦,张娉婷早晚都有被皇子清算的那天。

  乍一看,张家似乎只有死路一条。

  没有路,秦秋婉就得踩出一条。如果启王爷真帮林琴兮讨公道对张家动手,那证明他本身也不是多公道的人,这样的人做皇帝,对百姓可不是什么好事。

  “娉婷,你在想什么?”

  秦秋婉回神,就对上张夫人担忧的目光。她笑了笑:“不知道那位世子来城里做甚?看他那穿着,好像是皇室中人?”

  张夫人笑容微敛:“这样富贵的人,和咱们没关系。过段时间,我就帮你议亲,找门合适的亲事。”

  看到女儿羞涩,她笑着道:“这一回,我与你爹肯定擦亮了眼,家中有表姐妹久居的,一律不见!”

  秦秋婉装作羞涩:“娘,我不想嫁人。”

  恰在此时,马车一停,张夫人皱眉,一把掀开帘子:“何事?”

  车夫还没答,张夫人已然面色大变。

  面前马车中纱幔中坐着的,正是方才那位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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