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的雨下得很急。

  男人服下了药,却一直没走,不知道是在等药效发作,缓解身体的不适,还是在等雨停。

  姰暖被迫一起困在屋子里,抱她着膝蹲在角落里,离他老远。

  不知煎熬了多久,她腿都蹲麻了,院外的雨帘还没停。

  黑暗中,男人突然开口,声线清沉平淡。

  “你一个人住?”

  姰暖肩头一颤,瞪大眼看着坐在桌边的人影,好半晌才低弱回答。

  “我哥哥,很快就回来,应该是被雨困住了。”

  江升对她的防备和小心思嗤之以鼻。

  他现在已经十分冷静,有件事需要再确认一下。

  “你过来。”

  姰暖当然没动,她才不愿过去。

  男人顿了顿,继续清声开口。

  “你帮了爷一次,应该得到奖赏,你过来,我们谈谈。”

  他的语气听起来,冷静自持磊落沉稳,不具备丝毫危险气息。

  姰暖迟疑了片刻,扶着身旁的柜子站起身,缓解着腿麻,口中低低回他。

  “医者仁心,我不需要你的奖赏,你快走吧。”

  不要赖在她家里。

  男人似乎笑了一声,见她不过去,竟然起身走了过来。

  姰暖紧张到身子贴住柜门,心瞬间又提起来。

  他身型高大,堵在她面前时,巍峨挺拔的像座山,阻拦了她所有的逃路。

  两人对峙了一会儿,他眉眼面孔都隐在黑暗里。

  “你很漂亮,腰也很软。”

  姰暖头皮发麻,浑身如遭雷击,她听不下去,用力想将他推开。

  “走开!别碰我!”

  江升轻而易举桎梏她手腕,将人抵在柜门上。

  女孩儿的挣扎和喊骂声,很快就将他刚刚疏淡沉淀下去的火气,瞬间激惹起来。

  这一刻,江升确认。

  没了催情药的驱使,他也依然想,馋她身子。

  这个发现像是刺激到他,浑身血液开始汹涌翻腾,那处肿胀生疼。

  二十四年清心寡欲,有人能对他胃口,勾起他兴致,头一次。

  姰暖被重重丢在了单薄的小床上。

  黑影笼罩。

  姰暖疯了!她嘶声哭叫着。

  可男女有别,实力悬殊。

  男人凉薄暗哑的声音,贴在她耳鬓,一字一句渲染开细细密密的酥麻。

  “跟了爷,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任何东西,乖一些...”

  “我不要!我不唔唔!”

  他不借药逞凶。

  但他看上了,就要得到。

  姰暖泪都流干了。

  疼,屈辱,无助,绝望。

  她从没跟人撕扯翻脸过,但那就像是两个人拳脚相向的博弈,而她纤细柔弱,注定输给凶悍强大的力量。

  她明明帮了他,他竟敢玷污她!

  事后,那衣冠禽兽的始作俑者,高高在上立在床榻边,抚握她纤细的后颈的手指腹轻捻,似还有些意犹未尽。

  “安心歇着,爷会派人来接你进府,你放心,日后,绝不会亏待你。”

  姰暖是个面软骨头硬的。

  她趁夜色跑的。

  不清不楚被人迫了清白,不生撕了那混账畜生都不错,还要她自甘下贱去府里以色侍人?

  她读书识理,不可能甘心割断自由。

  她不想被圈在别人的笼子里,做低声下气侍候人,还要同别的女人竞相争宠的封建枯儡。

  可洪城眼下已经是江系军的天下。

  肃政敛兵的关键时候,城门封锁,耗子都别想溜出去。

  姰暖没能逃出城,就躲在城北的姑母家里。

  第二天午后,就听从市集买菜回来的姑母念叨。

  “帅府张贴了寻人启事,街上大兵们正紧锣密鼓地搜寻,说是那江系军的主帅要一个姑娘。也不知道是什么姑娘,别说照片了,画像都没有,这怎么找?”

  江系军的主帅?

  姰暖吓得面无血色,心都快跳出来了,忙问她。

  “姑母,我...我们家医馆那边,您可去过?我哥哥他可回了?”

  那个人找不到她,会不会为难她的家人?

  姑母摇摇头,“我去了,铺门还挂着锁,应该人还没回。”

  姰暖抿紧唇,转身缩回了屋子里,她担心哥哥被迁怒,连着几日几夜没睡好觉,担惊受怕下,她便发了热,接连烧了几天。

  等她再醒来,听姑母说哥哥已经回家了,昨晚还来看过她。

  姰暖渐渐心里又存了几分侥幸。

  洪城就这么大,既然没有人找上门来,说明他在造势,等她自己找上门去。

  拖了这么久,她以为那人是烦了,不想等了。

  那么位高权重的人,什么女人没有,一定是觉得她不识趣,不耐烦再搭理了。

  她遮遮掩掩跑回了家,铺子里一切如常,姰恪看起来也什么都不知道。

  虽然心下存着许多疑惑,但那人都没再出现,她便只想将那件事情烂在肚子里,这辈子都不再提。

  谁知道。

  肚子却兜不住事儿...

  ——

  “不是兜不住了,哪能这么覆水回收,这是天意啊,你说是不是?”

  书房里,杜审搭着二郎腿,手里握了把瓜子儿在嗑。

  说话时,满眼戏谑地看向书桌后正襟危坐的江四爷,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语气。

  “唉你说,她哥是大夫,那姑娘怎么着也得耳濡目染地懂些医理吧?先前既然有心躲着撇清干系,那怎么不谨慎一点儿撇干净些,还让肚子里留下了...”

  他轻嘶一声,仿佛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

  “江老四!你说这能不能是她故意的?!”

  书桌后,江四爷手中黑金钢笔一顿,墨迹在信纸上晕开一个点儿。

  杜审,“没准儿她起先根本就没想撇干净,她这是赌了盘儿大的呀!一开始就想着要母凭子贵!”

  江四爷敛着眸,面无波澜,继续奋笔疾书。

  杜审瞥他一眼,嘴里继续不依不饶地咋呼:

  “我觉着准是这样没错!老项你说是不是?”

  “不然她既然有胆量不认床笫之亲,还怕什么珠胎暗结?”

  “她家就是开医堂的,一碗落子药下去,那一撇就彻彻底底抹干净了,偏她要大了肚子再寻上门来,这很显然就是早有所图...”

  项冲忍无可忍,随手撂下长颈花壶,偏脸怼他。

  “你那是嘴吗,说的那叫人话?人家是黄花大闺女,跟那些窑子里懂得事后料理的婆娘能一样?”

  杜审‘呸’地吐出片儿瓜子皮,据理力争:

  “我这都讲得通啊。”

  “一开始那是欲拒还迎,老四那是在兴致上,乐意陪她玩儿,她没拿捏好个度,一不小心吊空了老四的兴致。”

  “正心急坐不住,夸嚓一下,肚子里揣上了金疙瘩,攥住了砝码,这就迫不及待找上门来...”

  项冲扯唇冷笑,“夸嚓,你夸嚓揣一个我瞧瞧,有身孕这种事儿,还能未卜先知?”

  “嗨你~...”

  “你这么有经验,就显着你玩儿的花。”,江四爷不紧不慢地撂下笔,凉嗖嗖截断杜审的话。

  被内涵了。

  杜审唇角隐隐抽搐,不甚自在地咳了一声,撇开眼吭吭哧哧。

  “那我是有经验,反正没欠下风流债,被人挟种逼上门儿...”

  江四爷黑眸幽凉,不疾不徐地将写好的书信封起来,两指夹着,临空丢到他脸上。

  “干活儿去,碎嘴。”

  杜审砸吧了砸吧嘴里的咸味儿,捡起掉在裤裆处的信封,瞟了眼封上字迹名讳,也不急着走。

  他抛下手里瓜子儿,拍了拍手站起身来。

  “还有句话,我不吐不快啊,你刚从云宁城辟出来独立门户,山高皇帝远的,这时候悄摸养几个崽儿,给老江家开枝散叶,虽也不是什么坏事儿。”

  “但就是吧,毕竟兹事体大...”

  杜审掀起眼皮,眼里情绪正经了些。

  “那文管事说得没错,你后来也没心思再搭理那姑娘,这冷不丁儿大了肚子,谁打包票这种就是你播的?”

  江四爷眉眼不动,十指交叉,摸搓着手上浅金曜石戒,语声凉淡反问他。

  “你打包票,这种不是爷的?”

  杜审一噎。

  他一翻白眼儿,唾弃嘀咕。

  “是兄弟才好心提醒你,江老四,别色欲薰心昏了头啊!至少再找个大夫来看看,掐对掐对日子,心里有个数儿。”

  江四爷扯了扯唇,皮笑肉不笑,也没再跟他斗嘴。

  他站起身,踱步走出桌案,军装笔挺的身姿清隽如玉山端岭,声腔疏冷散漫。

  “那丫头胆子是不小,心思也不够安分,但这么大的事儿,若是敢糊弄爷...”

  “她自会自食其果,明白下场的。”

  杜审眼巴巴瞧着他步履缓慢踱出门的背影,激灵灵生了一层麻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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